成青云暗中看了眼南行止,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她的朝服,比之南行止的朝服,简直犹如麻雀之于凤凰。
“我听说你今天开始上朝,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怎么样?上朝是不是特别无聊?特别枯燥啊?”南泽幸灾乐祸,“幸好当初我没听行之的话,要不然我也要天天在这大殿之上枯站半天。”
“还好吧,”成青云说得模棱两可。
南行止转身下了石阶,并不理会南泽,对成青云说道:“如何,可还习惯?”
“习惯,”成青云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回身,打量她,目光从她周身逶迤而过。“这朝服可还合身?若是不合身,可让人修改。”
成青云点头,“合身。”
南泽错身过来,挤在成青云和南行止中间,热情地对成青云说道:“青云,你很少进宫来,对皇宫一定还不熟悉吧?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南行止微微眯了眯眼,“皇宫并不是随处可走的地方。”
南泽连忙说道:“我当然知道,后宫和一些政要大殿不能随意进入,但是随便逛逛花园亭台还是可以的吧?”他无所谓对对南行止摆摆手,“何况很快就到中秋了,皇上会宴请百官,青云定要进皇宫赴宴的。到时候不熟悉地形环境,走错了怎么办?这回有我带着,就算出了错,想来也不会有人追究。”
他说着,便拉着成青云往东走,“这边是紫兰行宫,行宫之上有太液池,太液池就是皇宫里最大的湖,湖水连接宫中很多地方,湖水之下还有暗渠,将水流通引往宫外。我告诉你,这个季节,湖面上的莲藕啊莲蓬啊还有些水草之类的都熟了,好多宫女宫妃会在水上游湖,还会划着船到湖上采莲采菱,发证都进宫了,顺道去看看吧。”
南行止蹙眉,冷冷地看了眼南泽挽住成青云胳膊的手。
成青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无声看了眼南行止。
几人下了通往含元殿的主道,走向通往太液池的临水小径。秋意初来,草木花鸟染上初秋的色彩,碧绿枝叶晕染上绚丽的黄,张扬的金色与抖擞的金桂菊花肆意点缀。
太液池水面之上,翩然飘着还未凋谢枯黄的荷叶,若胡璇舞姬翩飞的舞裙,裙裾边缘染着斑驳的黄。亭亭荷叶间,挺立着成熟的莲蓬。
湖水荡漾,荷叶摇曳,潋滟水光之间,穿梭着轻舟。烟波浩渺,荡舟于水光清荷之中,惬意悠然。
南行止看向太液池之后的一座宫殿群,忽而想到什么,问道:“前几日,嘉仪公主和驸马入住皇宫了吧?”
“是,”南泽一边欣赏着湖光山水,一边说道:“听说住在了她以前住的清芳殿,离这里也不远。”他展颜一笑,欣然说道:“除了嘉仪公主,其他两位公主也来了,与两位太妃住在一起,母女团聚。”
“嘉仪公主早年就失去了母亲,如今和驸马一同住在皇宫里,恐怕也不会寂寞。”成青云随口说道。
“故地重游,发现物是人非,也难免伤感。”南行止呓语般低声说道。
成青云闻言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湖水潋滟荡漾,光影似被水纹荡漾过一般,将南行止的面色映得暗沉,只有那双俊厉的眉眼隐约有光微微闪过。
嘉仪公主离开京城之后不过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相继失去了弟弟和父亲,从此皇宫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物是人非的悲伤之地,重览久地,怕是想起往日温馨美好,而今这偌大的皇宫,已没有她眷恋的亲人,所以她才从来不回皇宫来吧?
“今年好啦,”南泽没心没肺,依旧笑得很是开怀,“嘉怡今年是中秋入宫,中秋热闹,很多人都陪着她,她一定不会伤心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蹙眉,若有所思,“嘉怡走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听她叫我一声王叔,今年她回宫了,必定要让她亲口叫一声!”
南行止与成青云心头隐隐的阴沉瞬间一扫而空,只是静静地看着水面。
太液池水面之上传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莲动而轻舟出,几名年轻婀娜的宫女划着船慢慢地向岸边划过来。
迎面看见南行止与南泽,几人连忙停了船,盈盈地欠身行礼,“见过王爷,见过世子……”几人看了看成青云,并不认识,但依旧拘着礼。
“这是刑部司成大人。”南行止对宫女说道。
几个宫女连忙向成青云见礼。
“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来太液池干什么?”南泽双眼微微眯着,嗪着温和的笑容,问几个宫女。
几个宫女也知道这是仁宗皇帝最小的王爷,也深知他自幼好玩随和,便也不拘谨,恭敬地回到道:“王爷,我们是兰泽殿的宫女,替沈太妃来采菱的。”
“沈太妃?”南泽笑意吟吟,“便是三公主的生母沈太妃吗?”
“是,”宫女笑道,“三公主前些日子回宫,陪沈太妃住在一起,沈太妃说三公主自小就爱吃莲子,故而让我们来采些新鲜的莲子回去。”
“那正好,”南泽对几个宫女招手,“你们把船划过来,本王也要去采菱。”
几个宫女掩唇轻笑,“王爷说笑了,王爷千金之躯,怎么能来采菱呢?”
南泽眉头一蹙,很是不满,说道,“不过就是划船游玩罢了,我今日带了成大人过来玩,不玩点新鲜的怎么好?”
成青云轻叹一声,俩忙劝说道:“王爷,我看还是不要去划船了,这船不好划,若是不小心落入水中……”
南泽阴沉着脸,“青云,怎么你也不给我面子?”
南行止陪着成青云来太液池,也不过是想让她熟悉皇宫之中必要的路径,不想她跟皇宫之中的人过多的接触生出麻烦,便对南泽说道:“那边有水榭,让人送些茶点来,我们去水榭小憩。”
说罢,南行止正欲带着成青云离开,那轻舟之上的宫女突然惊慌起来,几人撑着长篙不停用力的撑船划动,可小小的船只却丝毫不动。
“怎么了?怎么划不动了?”宫女们在船上急得团团转,小小的船只左右晃动摇摆,船上的宫女急得尖叫,娇喘喊叫着,向岸上的人求救。
南泽见状,顿时大笑,幸灾乐祸地指着船上的人说道:“哈哈,你们倒霉了吧,谁让你们不让我上船采菱的?这就是不给本王面子的报应!”
几个宫女慌了神。
成青云见那船晃得厉害,便出言提醒,“是不是船下卡住了什么东西,你们试着用船桨讲船底的东西拨开,或者后退。”
船上倒是有位宫女快速镇静了下来,拿起船桨,往船底之下拨动,很快,船桨似乎就触碰到了阻碍物,那宫女眉头紧蹙,说道:“果然是船底下有东西卡主了!”
几个宫女立即上前帮忙,要将船底的阻碍物弄走。
“或许是这荷花长得太好了,也许是水中的水草缠上了。”成青云想要看看船底的情况,可是面上荷叶田田,相互掩映,船只的情况都无法看清楚,更不用说水中了。
南行止也并未催促她,随她一同站在着水光潋滟荷叶田田的太液池之畔,一旁的南泽还在幸灾乐祸,水中的宫女们焦急不安,嘈杂的人声和潺潺的水声交错起伏,宛若都成为了虚幻的背景。
那几个宫女一番协力划船之后,终于将划动船只脱困,劫后余生般连忙将船划到一旁,以免再被绊住。
“咦?什么东西浮上来了?”撑船的宫女忽而变色,惊疑地看着略微浑浊的水中浮出的不明物。
“啊!”船上有宫女突然盯着水中浮上来的东西惊恐的尖叫,有人甚至直接吓得瘫软下去,跌倒在船上,险些落入水中。
“什么,什么东西?”南泽好奇地问,仰着脖子,踮着脚尖想看清楚。
几个宫女面如血色,吓得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方才撑船的宫女,才用船桨轻轻地拨了拨水中浮上来的东西,说道:“是……是个死人……”
成青云眉头一蹙,与南行止无声对视一眼。
南泽立刻噤声,收敛了笑容,“什、什么……死人?”他全身微微一僵,立刻吼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人把人捞起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成青云清隽的眉头轻轻蹙着,尸体经过水浸泡,已然上浮,若是还有救的话,那一定是天方夜谭了!
几个宫女吓得缩在一起,南行止立即叫来最近的侍卫,立刻撑船去水中,将水里的尸体捞出来。
煞那间,太液池周围立刻变得人心惶惶,几个划船的宫女连船中的菱角也顾不得拿了,只拼命地划船靠岸,头也不敢回,生怕看见水里的死尸。
侍卫将船放入水中,成青云立刻上了船,南行止尾随而至。
“捞尸体时注意一些,不要破坏尸体,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性,动作要轻。”成青云对几个侍卫说道。
水中果然有一具浮尸,尸体已然有了些许肿胀,面部朝上,可口唇外翻,眼鼻膨胀,已经无法判断本来面目。只能从衣着之上判断是一具女尸。
第178章 现场验尸
侍卫很快将尸体捞起来,放在船上,一出水,尸体腐败散发出的恶臭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南泽在岸上就捂住口鼻,庆幸地说道:“幸好我没吃过这太液池上的菱角……”
其余采好了菱角的宫女宫妃,闻言个个变色,恶心又嫌恶。
成青云并没有立刻查看尸体,而是看向南行止,说道:“我需要一间单独的暖阁,要尽快验尸。尸体出现在皇宫之中,而且死亡时间为两到三天。尽快验明尸体,也能尽快查出真凶。”
皇宫之中的人不好带出宫外验尸,南行止立刻让人去准备单独的暖阁。太液池之畔的行宫之中,有不少暖阁,很快,宫人得到吩咐,立即辟出一间。
侍卫按照成青云的吩咐,用白布将尸体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抬着进了暖阁。宫中看热闹的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南泽则是又好奇又兴奋惶恐地尾随着成青云,时不时拿眼睛瞟着白布包裹好的尸体。
进入暖阁,成青云又对南行止说道:“世子,请为我准备皮手套,若是可以的话,让人回卫宅拿我验尸工具匣子来,若是没有,就用皇宫内部准备的。”
侍卫疑惑的看着成青云,不知她是何等身份,竟然能指使南行止,一时对她的态度表示困惑,又十分的好奇。
南行止立即让人去准备。
成青云这才放心下来,低头看着被平放在地上的身体,正欲俯下身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查看情况,便忽而听得门外穿来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心头一凜,立刻出去迎驾,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皇帝携着俪贵妃匆忙赶过来,身后逶迤地跟着一行宫人。
“朕听闻太液池上出了事,如何了?”皇帝看向南行止,问道。
南行止上前,神色凝肃,正色道:“太液池之上,发现了一具浮尸。”顿了顿,立即说道:“成青云已经准备好验尸,务必尽快查出凶手!”
“好,”皇帝点头,凝重威严地轻笑,“朕倒是要看看,朕的皇宫之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转头,看见跪在地上的成青云,厉声道:“成青云!”
成青云立刻抬头,行礼。
“朕准你在皇宫之内验尸,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朕。”皇帝沉声说道。
“谢皇上。”成青云叩谢。
皇帝让众人平了身,对俪贵妃说道:“去偏殿等着,验尸的情况及时向朕汇报。”
暖阁本就是在偏殿之中辟出来的,皇帝入了偏殿,只与暖阁相隔一闪门窗的距离,完全可以将暖阁之内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宫中的人便准备好了验尸所用的一切事物。成青云用浸过黄莲水的面巾蒙上口鼻,戴上皮手套,进入暖阁之中。
暖阁内早已充满了淡淡的尸臭气息,成青云立即开窗通风,一转身,便看见一位宦官在点熏香,成青云立刻出声禁止:“不要熏香!”
宦官为难地看着她,“若是不点,可太臭了,皇上……”他看了看门窗,门窗的另一边,就是皇帝与俪贵妃。
“熏香会干扰尸体本来的气味,若是尸体的气味之中有重要线索,却被熏香破坏了,那就无法正确验尸了。”成青云厉声解释道。
“把熏香拿出去,”南行止对那宦官说道。他蒙上了面巾,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凌厉深邃,不怒自威。
宦官犹豫片刻,没听见皇帝反对,便匆忙地将熏香拿走了。
成青云蹲下身,掀开白布,从尸体的面部开始检查。
她用指尖轻轻抹过死者的口鼻,从口鼻处抹下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一边对记录的人念唱道:“死者口鼻之中有均匀细小的泡沫,如同白色的棉花。这是死者在被溺死时,经过在水中剧烈挣扎,肺部的黏液、空气以及水相互混合而形成的。这说明死者被溺时还活着,而且经过一番挣扎。”
南行止并非第一次见她验尸,却每每觉得会有新的惊喜。她的声音沉静自若,比平时更加冷硬单调,却更显得令人信服与敬佩。每说一个字,每说一句话,都让人眼前豁然一亮。
谁能想到,这么一具已然死去并且面部全非的尸体之上,竟然还能查出这么些线索。
不远处好奇的南泽和宫人低声交头接耳,激动又害怕。
检查完头面部之后,成青云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死者的头部,“死者头发凌乱,发丝脱落,死前或许是被人抓住头发按住头,淹在了水中。”
南行止应声查看死者的头发。细想之下,若是死者自己落水,那么就算衣襟凌乱,但头发也难以脱落。那头发脱落的地方,隐约能够看见头皮了,自然不会是死者自己拔下来的,很有可能是被人按住头时,死者挣扎抓下来的。
成青云伸手,慢慢地褪去尸体身上的衣服。
南泽脸色一僵,随后一红,跺脚道:“你……不知羞耻……你一个男人,竟然……竟然脱女人的衣服,何况,这女人都死了……”
成青云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看来,她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而已。死者为大,若需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捉拿真凶,就不能顾忌男女之防,否则漏了错了线索,便得不偿失。”
南泽一愣,冷哼一声,见她果断地脱下了女尸地衣裳,“哎呀”一声偏开脸去。
南行止深吸一口气,咬牙隐忍着什么,片刻后也走到窗前,站在她身后。
快速检查完尸体全身之后,成青云说道:“尸体身上的尸斑浅淡。尸体在冷水之中浸泡太久,血液难以流畅,故而尸斑浅淡。其余皮肤……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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