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奥森爵士回头扫了首领一眼,咄咄逼人的目光,将头领的话直接顶了回去,他提高声音,继续向伯伦祭司问道:“伯伦祭司,那么你一定会隐形术了?”
“我,我不会。”伯伦祭司也听出了哈奥森爵士话中有话,迟疑的回答。
“那你一定武技高强,魔武双修。”哈奥森爵士恍然大悟,佩服地说道。
“我没修炼过任何武技,我不喜欢打打杀杀,那不是祭司所为!”伯伦祭司的话语中带上了怒气,提高声音回答。
几个剑士对哈奥森爵士没头没脑的问话也很不满,有心替伯伦祭司出头,但看看吧台上,那个被哈奥森爵士一只手捏得变形的锡杯,又悻悻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莫兰·哈奥森冷笑着转过身,对着凯文和高个子首领鞠躬施礼,不冷不热地说道:“首领大人、凯文大人,请原谅影盗集团不能参与此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各位英雄慢慢聊!”
“哈奥森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高个子首领侧身堵住了门口,几个武技较高的剑士抓着长剑站了起来,摆成阵势,团团将面具骑士哈奥森围在中央。
莫兰·哈奥森目光如电,缓缓从围堵他的众人身上扫过,每过一人,那个与他目光接触者都觉得心头一寒,彷佛被死神盯上了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匡铛——”
一个剑士退得太急,将身后的木桌子碰倒,桌案上的盘子,劈哩啪啦地落在石地上,摔了个粉碎。
“今晚之事我不会泄漏出去,但我希望诸位当心,不要被人利用了,假借正义之名,行邪恶之实!”莫兰·哈奥森一步步踏向门口,每前进一步,身上的杀气就浓上一分,靠近他的法师和祭司们纷纷躲避,生怕他一出手,大伙会遭受池鱼之殃。
高个首领被他逼得接连后退几步,脸色苍白,质问的话变得有些色厉内荏:“你……难道你们影盗兄弟连上级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那得看看你口中的上级是谁。平白无故让我哈奥森兄弟去为你们杀人,对不起,我们没这个工夫。”
莫兰·哈奥森话语冰冷,根本不买高个首领的面子,回过头,指着伯伦祭司说道:“此人不会隐身术,武技、魔法又低微至极,你们口中的卖国贼如果想杀他灭口,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不用说五十里,他就是一夜跑出五百里,也逃不出那个人的手心。污蔑别人给自己脸上贴金,这种无耻的话,居然出自一个诠释了太阳圣教教义的祭司口中,呸!我哈奥森今天可算开了眼!”说完,直直走向门口,将高个子首领推到一边,纵马扬长而去。
众人被他骂得目瞪口呆,有些剑士仔细品味哈奥森的话,羞愧的低下了头。
高个子首领看来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违抗命令,气得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可他偏偏不敢命人将哈奥森截下。
影盗集团是北方第一大地下抵抗组织,他们通常在亚尔河浓雾开始之前,派遣部分人马退回南方休整,在第二年雾散后,将收集到的献金和补给品运往北方。
哈奥森兄弟平素打抱不平,为民除害,在百姓当中口碑很好,加上兄弟二人武技高强,出手狠辣,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咯咯咯……”方才被哈奥森目光逼退的剑士扶着桌子,上下齿不停撞击,眼睛直直看着地面,彷佛石地上长出了花来。
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福雷·西恩觉得奇怪,目光也随着众人,向哈奥森走过的地面看去,两行浅浅的脚印映入他的眼底。
冷硬的花岗岩地面上,被哈奥森用脚踩过的地方,如刀刻一样清晰。
“此人的斗气至少练到了二十三级,怪不得屋子中这么多英雄,却没一个敢向他出手。”福雷·西恩佩服地想,眼神中透出几分幸灾乐祸。
他偷偷看向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聚会组织者凯文大人,只见老猎手凯文面红耳赤,一言不发,彷佛还在为伯伦祭司的谎言感到羞耻。
这场闹剧,给福雷·西恩赢得了足够的时间填饱肚子,现在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福雷·西恩打着饱嗝,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刚欲出门,耳边立刻传来一声低喝:“阿迪兄弟,干什么去?”
“我?我去厕所,没什么问题吧?”福雷·西恩搪塞着回答。
“我们兄弟也想去了,走吧。”两个大汉热情地揽住福雷·西恩的肩膀,一左一右跟着他走出酒吧。
“原来两位还有如此癖好,我想来个大的,两位等我好吗?”福雷·西恩用手指指小腹,促狭地说道:“对不住,今天吃得太多了,麦琪夫人的手艺没得说,等我回来,请两位也多尝一点儿,怎么样?”
“快去,快去,厕所在那边,我们兄弟在外边等着你。”两个大汉被福雷·西恩气得鼻孔几乎冒出烟来,指着不远处一个木头围墙圈起来的地方说道。
“等我喔,不见不散。”福雷·西恩笑着跑进没有屋顶的厕所,边解衣服,边“诚恳地”向两个彪形大汉叮嘱。
两个铁血除奸盟的大汉怕他跑掉,眼睛紧紧盯住了厕所门口,连一只苍蝇也不愿意放出来。
福雷·西恩自幼被家族当作预言师培养,武技和魔法俱不入流,但是,他当年为了逃避查理大帝派出的军队和杀手团,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逃命的本事已经练到炉火纯青。
在厕所内舒舒服服解了个大号,整顿好衣衫,估计两个大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从木头的缝隙里偷看两人,然后掏出一枚金币,用力向他们身后掷去。
在二人听到金币落地声回头的刹那,福雷·西恩伸出翅膀,如同蝙蝠般,轻飘飘飞出厕所,半空中一个回旋,悄无声息地落到厕所后边的树冠上,体内血脉逆转,登时身体的温度降到与树干相同,整个人失去了生命气息,轮廓也变得模模糊糊。
“不好,中了那小子的调虎离山计!”两个大汉拾到金币,立刻发觉上当,转身冲进厕所。
但见厕所黄白之物满地,哪还有福雷·西恩的踪影?
捡到金币的大汉大声叫道:“那小子武技低微,跑不远,你先去追,我回去报告,回来后金币分你一半。”
没拾到金币的大汉听说有金币分,答应一声,冲出厕所,沿着酒吧前的小路,向枫林深处狂奔。
在柔和的月光下,福雷·西恩轻松的施展隐身术,躲在树冠上,看着一人惊惶失措的左右寻找,另一人大呼小叫的冲进酒吧报信。
他不急着远离,多年的流亡生涯,使他成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逃命高手,再加上新长的翅膀和随翅膀伴生的隐身术,他不相信还有谁能轻易抓住自己。
众人口中的那个大恶人,勾起了他的兴趣,直觉中,福雷·西恩感到这个卖国贼和自己有些瓜葛,他想知道到底众人口中的卖国贼是谁,做了什么事情,冒犯了一向以正义自居的铁血除奸盟。
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福雷·西恩不敢继续往下想,心脏的狂跳,几乎让他的隐形术失去效果。
两波追击者打着灯笼冲出酒吧,一波向东,一波向西,沿着小路逐渐远去。
酒吧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影影绰绰,福雷·西恩透过窗子,看到首领和凯文大人凑到了一张桌子旁,手指对着桌面比比划划,好像在商议着什么。
就在此时,远方又传来马蹄声,随着銮铃声响,麦琪夫人那酒红色的头发映入眼底。
难道又有新的情况?福雷·西恩伸长了耳朵。
夜虽然安静,麦琪夫人在酒吧门口焦急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不十分清晰:“两边的羊皮卷……总计只有四十七个,不是……那小子……”
“知道了,麦琪。”老猎户凯文打断了麦琪夫人的报告,转身向首领说道:“看来,我们要马上……”
“没错,当务之急是铲除卖国贼……那个奸细……一定会被枫林里的陷阱和魔法阵困死!”这是首领的声音,阴恻恻的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卖国贼果然狡猾之极,居然能派奸细到这里!大家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凯文大人回头对屋子中喊道:“马上出发,不给他毁灭证据的时间!”
“为了南嘉摩屡钵,以帝国的名义!”首领在屋子门口大喊道。
“为了南嘉摩屡钵!”众人齐声呼应。
人群蜂拥而出,考林斯酒吧内渐渐归于平静。
隐成一团灰雾的福雷·西恩,在半空中轻松地跟着七拐八绕的剑士们飞翔,他能看到漆黑的枫林里,幽蓝惨绿的磷光明明灭灭,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魔法陷阱。
可惜布置陷阱的大师,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有人能在水中潜进,从半空中飞走。
当福雷·西恩飞出枫树林,在一个小丘陵上收起翅膀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明媚冬日。
眼前的景色十分熟悉,年少时的福雷·西恩曾在亚尔河两岸游历,了解两岸的风土人情。
如果不是北方联军南侵,造成人类贵族南移,亚尔河南岸远远不如北岸富庶。
这里丘陵众多,湖泊密布,适于修行和退隐者居住,但不适合建立大城市和贵族城堡。
过多的丘陵和池塘导致交通不便,嘉摩屡钵帝国那种华丽的四驾马车,在这里根本跑不起来。
可以说,直到佛拉伦尔保护着查理王子南渡前,亚尔河南岸还属于帝国贵族们不屑光临的领土。
只有不受宠的王族和犯了错误的臣子,才会被任命为亚尔河南岸各地的领主和官员。
嘉摩屡钵帝国的都城德尔菲陷落,帝国在亚尔河南岸的匹斯帝福重建后,这片土地才渐渐繁荣。近几年,一些心怀故国的贵族,在亚尔河不起雾的时候陆续南逃,给南岸土地带来了许多新的东西,包括繁荣和罪恶。
但在远离城市的丘陵地带,天地间还保持着创世之初的苍莽与纯净。
在一个小镇里,福雷·西恩在小铁匠铺子里,买到了模仿哈奥森兄弟常用形象而制作的面具。
镇上的铁匠很厚道,这种质地精良的工艺品,只收福雷·西恩三个铜币。
福雷·西恩给了他一个印着老国王形象的金币,从来没见过金币的老铁匠,吓得从柜台后跳了起来,将金币放在嘴里狠狠咬了几口,摇摇头,又将它塞回福雷·西恩手里。
“尊贵的客人,很抱歉,我找不开。”老铁匠望着福雷·西恩手中的金币,声音中满是遗憾。
“找不开就不用找了,我看看你这里还有什么合用的东西,拿上几件,不就行了吗?”福雷·西恩东翻西拣,从铁匠的铺子里寻找称手的武器。
寒霜剑威力太强,他的武技太低,时时反噬的风险让福雷·西恩不敢再使用。
由于在空中飞,现在他已经赶到了杀手们的前面,必须在铁血除奸盟的暗杀令传播开前,先武装好自己,并想办法探听出铁血除奸盟此次行动的针对目标。
老铁匠搓着手,不安地看着福雷·西恩在自己的作品之间挑挑拣拣,一个金币相当于他这个铺子一年的收益,如果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客人愿意,他甚至可以将整个铺子都抵让给对方。
南嘉摩屡钵王朝近几年以北伐为名,所征的税越来越高,税目花样不断翻新,小铺子已经濒临破产边缘。
自知店里没有可以让福雷·西恩满意的货物,老铁匠咬咬牙,走到里屋翻出一个布包来,轻轻放到石头柜台上,不敢看福雷·西恩的眼睛,试探着说道:“尊贵的贵族老爷,如果您真给我一个金币的话,这个包裹里的东西可能对您有用。”
老铁匠说道:“这是我年轻时在海边捡到的器物,仿制了十几年,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让我看看。”福雷·西恩歉意地笑着回过头,走到柜台前。
刚才,他本来想装模作样浪费一会时间,然后随便挑两件作品带走,好让善良的老铁匠能心安理得地收下自己的金币,没想到竟逼得老铁匠将压箱宝拿了出来。
包裹中的宝物是个小圆桶,一端粗,一端细。
细的一侧直径大约二公分,粗端直径是细端的一倍,圆桶全长十公分左右,可以伸缩。用手轻拉圆桶的两端,就可以将它拉长到三十公分。
圆桶两端各镶着一片极其纯净的水晶,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
“尊贵的客人,您用它看看远处。”老铁匠举起圆桶,忐忑不安地说。
福雷·西恩依言闭上左眼,将圆桶放到右眼前向外望去。
“忽”的一下,街道对面的小饭馆整个向他压了过来,连招牌上烟熏火燎的字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福雷·西恩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放下圆桶,眼前世界又回复了原来模样,街道还是街道,饭馆还是饭馆,刚才看到的一切分明是幻觉。
“我叫它千里眼,可以看得很远,我曾经用它看到过十里外的信使。尊贵的客人,您看,它到底值不值一个金币?”老铁匠怕福雷·西恩不肯买,极力描述着圆桶的好处。
放在寻常百姓手里,这个千里眼的确只是一件有趣的玩具,可现在站在老铁匠面前的,是福雷·西恩,北方联军的军师。
计算着这东西用在战场上的效果,福雷·西恩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收好千里眼,又选了个皮盔戴在头上,从口袋中掏出十个金币,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老铁匠手里,说道:“我现在没带多少钱,这些金币你先拿着,改天我再来,给你补足其余部分。”
“这,尊敬的贵族老爷,这……”老铁匠结结巴巴地坐到椅子上,彷佛作梦一般看着手中的金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他握着金币追出店铺,福雷·西恩已经消失在街角。
“好心的绅士啊,愿云间诸神与您同在。”老铁匠冲着福雷·西恩的背影动情地喊了一声,他揉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将金币包起来,藏到屋子中的隐蔽处。
有钱了,店铺里又可以进一批好钢,又能打几把锄头,生活又多了几分希望。
已经二十多岁的大女儿也可以出嫁了,不用再每天靠给人缝补衣服,攒自己的嫁妆,老伴入冬前发作的咳嗽,也可以去药剂师那里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