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上门去,把现在的动乱和未来的灾难从源头上消灭。
这是我以一个人的力量所能走的最短捷径。
第六回 心湖悟道
蛇夫山脉,其实是很美的。
从我转向精神修炼开始,原本在眼中显得血腥污秽的秋山红叶,逐渐变得不那么令我讨厌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这些鲜红鲜红的叶片,不知不觉中变成欣赏生命的亮色。看那山头上、悬崖边、沟洼里、山坡处一簇簇一片片胜火焰,似晚霞,红彤彤紫缨缨,满山遍野层林尽染。走在秋意阑珊的林子里,层层叠叠的红黄绿相间,五彩缤纷,绚丽耀眼。登高四顾,峰峦连绵,高峻而益显巍峨,挺拔而不失俊俏,每当火红的晚霞给流云镶上了金边,群山沉醉,我亦醉了。
徜徉在那落日林中的小路上,小路弯弯,心儿悠悠,我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舍离开这片山林了。足下的无边的秋叶,有如从被打翻的神话中的藏宝箱中,一地金黄铺张出一片豪华。踩在上面却是那样的轻柔、松软,使我踏实、无忧,宛如回到儿时牵着妈妈的手轻轻走过……走过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现在,再没有那样一只温暖的手掌牵引我前进的方向,未来的路,只能凭我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走出幼稚、走出任性、走出误解。
所谓“长大”不等于“所有酷的帅的我也可以做得到”,而是能够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为社会去设想而做事的意思。
没有任何理由的,我联想到了地球上的父亲每次训话时必然会说的一段句子。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呢?我困惑地睁开眼睛,一片飘落的红叶挡在我的眼前,没有风声,听不到虫鸣,寒潭里荡漾的水波凝固了,月亮挂在树梢上——光芒却冻结了,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怎么会这样?”我惊慌地想要站起,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可是手脚仍然能够自然地舒展。我收束神识去体会,胸膛里沉甸甸的仿佛揣着一块万吨巨石,是它把我死死地压在地上。
巨石的表面黯淡无光,散发出一股令人生畏的迫力,我本不想接近,可是一阵阵激动的声音从石头中心传出,吸引我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排斥与吸引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时影响着我,仿佛两张向不同方向转动的磨盘,要把我的灵魂生生碾碎。在强烈的危机感刺激下,我发出全力一击打碎了巨石。刹那间,一股股强烈的悔恨与悲痛潮水般地淹没了我的灵魂,让我感到窒息。随即一道道或红或黑的光气劈开了潮水,想要冲进我的灵魂,被我及时张开精神防壁挡在了外面。
定下神来的我仔细再看那些绕着结界盘旋不散的光气,骇然发现那全是自己的灵魂一部分,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分离了出去,像落入蚌壳的砂子一样被自责的情绪包裹起来,形成了一块搬不掉的巨石。
分离出去的灵魂有的在兴奋欢呼:“自由了,我又自由了!从此我又可以想做什么便立即去做了!”有的在拼命地突出自己:“来看我吧!来服从我吧!我才是你们中间最重要的,只要有了我,你们存不存在都没有意义,要知道整个世界都是为我而存在的!”还有的一边凶狠地敲打结界,一边恶声威胁说:“快放我进去,你怎么敢阻挡我?你怎么敢漠视我的存在?阻拦我的人都是敌人,漠视我存在的家伙统统该死!”其它林林总总的恶质表演更是不一而足,看得我汗流浃背,打心眼里不想承认这些恶形恶状的意识都是过去的自己。
“你们这群可恶的东西,全部给我消失吧!”我大叫着发出了灵体击灭波,可是那些意识却安然无恙。他们嘻嘻哈哈哈的嘲笑我:“你怎么可能消灭我们?我们就是你,是你的一部分,我们和你一起诞生,一起长大,要消失也只会一起消失。过去我们把你压得抬不了头,现在你一样不可能胜得过我们!你要是乖乖的解开防壁投降,我们还会考虑将来让你偶尔冒出头来透个气。否则等到我们自己撕破这层窗户纸冲进去,就联手把你压在最最黑暗的角落,永无出头之日。”
“胡说胡说胡说!去死去死去死!”我气急败坏地大叫,徒劳地发出一道道击灭波。那些意识的嘲笑声更大了,我心里也更加恐慌,防壁跟着发出噼呖的声响,出现了一条裂纹。那些意识气焰更加嚣张,在他们的狂冲乱突下,防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光芒越来越黯淡,我害怕的几乎想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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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息的东西,你扁起嘴准备替谁哭丧啊!”
尖利的叱呵声中,一条黑色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界,利剑一挥,把围着我的意识全部荡开了。
“妮克尔?”看清了来人模样的我正在吃惊。白影一闪,又有一个妮克尔出现在我面前。不过后来的这一位却是以高等妖精的姿态出现。只见她对先来到的黯妖精妮克尔蹙起细眉,责备说:“这是紫荆先生自己的战斗,你不应该插手。”
“我才不是要帮他,我是要宰了这头妖魔!”黯妖精妮克尔一边说着,一边挥剑向我劈来。“这家伙乱放击灭波,差一点就杀了我,我一定要先杀了他!”
高等妖精快速拔剑架住了黯妖精的攻击,替我辩护说:“他只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黯妖精露出一个残酷的冷笑:“他害了艾尔德一生,也算是无心之失吗?”
高等妖精听得一个闪神,险些被黯妖精冲过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两把剑再度绞在一起:“这是两件事,而且他已经为此感到后悔了。”
“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黯妖精恶狠狠地连攻三剑,想要逼开对方:“当初在矮人城时要是照我想的把巡逻队那群臭矮子全灭了口,怎么会生出那么多麻烦,艾尔德也不会轻易遭到暗算!”
“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你不应该用双重标准去衡量。”
“胡说八道,不同的生命从来都有不同的价值,有利则存,无利则亡。那些臭矮子的死活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为了保全他们,却影响了艾尔德的命运,害他抱撼而终,害我们自己伤心,结果没落到半点好处!”
“你的想法太功利了。”
“是你的脑子太愚蠢!”
两个妮克尔在静止的红叶秋波之间如电穿梭,一边斗剑,一边斗口,我在旁边看得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最后忍不住出声质询:“对不起,你们两位究竟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妮克尔小姐?为什么我看你们其中任何一位都会产生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们都是妮克尔。”黯妖精和高等妖精异口同声的回答我。
“这个……我的意思是说,平时是谁在主宰妮克尔的言行举止?还是你们交替上阵?”我心急地追问,因为我感觉她们的回答可以帮我冲破一个老大的难关。“如果是交替上阵,你们是怎么达成协议并进行互换的呢?你们不怕对方在掌握主动权的时候打压甚至消灭自己吗?”
“你误会了。我们两个合起来,才是你平时见到的妮克尔。”高等妖精弹开黯妖精的剑后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偶尔会因为环境或其他的刺激导致其中一方的影响力暂时增强。”
“难道……”我眼神混乱的看着她们,喃喃道:“你们都没有想过要消灭对方吗?我再怎么看,也无法想像你们可以和平相处。”忽然查觉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很危险,我急忙加上解释:“我并不是想挑拨离间,只是光与暗两种血脉的本能冲突应该是无法回避的……”
“你以为我不想啊!”黯妖精气恼地大吼,剑起剑落,化成了撕天的银电。面对这惊天一击,高等妖精却忽然收剑,把整个人都卖到了霹雳之下。面对此情,黯妖精不喜反惊,挫腕一翻,把剑芒散去,自己的手腕却因此扭伤,同时高等妖精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手腕处同样肿起红红一团。
“看到没有?我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这个婆婆妈妈,和白开水一样无趣的家伙确实是出自同一个灵魂,你要我怎么消灭她?”黯妖精愤愤地丢下宝剑叫道。
“我和你一样,也觉得有像你这样的黑暗意识存在实在是一件破坏灵魂完美的事。可是既然对方已经存在了,那必然是有意义的,所以我们相互接受对方,才形成了你所看到的妮克尔这个完整但不谐调的人格。”高等妖精说前半段话时看着黯妖精,到后面就看着我。我明白她是在提点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什么,可是却抓不牢,有一种随时会从手上滑掉的感觉。
“你算是白费力气了,看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根本没听懂你的话。”黯妖精冲高等妖精冷笑:“跟这种大脑发育都没完全的小崽子讨论这种话题,你不觉得是在对牛弹琴吗?”
说着黯妖精一把拉起高等妖精飞开,嘴里还在咕哝:“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再停留下去,我们自己的身体要先一步断绝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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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愣愣地望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远远淡去,回过神来时发现刚才被黯妖精赶走的意识体又围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叫嚣“凡是阻挡我的人就是漠视我存在”的自己,我本能地张开精神防壁将他拒之门外。然而想到高等妖精刚才说的话,心中一动:“既然我想不明白,那不如就用灵魂来直接体会吧!”
我刚把结界打开一条缝,不允许别人阻拦的自己便迫不及待的钻了进来,一头撞进我的心湖,那种感觉就仿佛一块飞石撞入水中,平静的心湖立刻掀起了盛大的水花,那些像淤泥一样沉在糊底的,我想要遗忘的罪行一下子全部泛了起来。一张张牺牲者的面孔在我眼前闪回,有人类、有妖精、有矮人,只要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种族应有尽有,他们全部是过去站在我前进道路上的阻碍。现在我看着他们,心情却不如我预料的那般沉重与窒息,只有一点淡淡的悲伤和自责,更多的是一种旁观似的无动于衷。由于这种心情太不可思议,一时间我还以为自己的心境又被重新污染的麻木,可是很快的我发现不是这样,那不是麻木,而是觉悟。是在对自己的罪衍有透彻了解,不再局限于迷惑和拘泥于忏悔后的超越,是一种更加积极的心境。
心魔仍在心湖底下翻腾纵跃,妄图用更多的罪衍来打击、动摇我。我却对他露出了微笑,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错误,直到他累了、乏了、困惑了、动摇了,我才轻轻地对他说:“安心休息吧,我不会再一次将你驱逐。就像钻石需要极高温和极高压的环境才能结晶,我也正是由于你们的磨砺才得以生辉。我很感谢你们。”
我真诚的感谢与毫不做作的包容态度对心魔来说却仿佛致命的一击,他露出绝望的表情,黯淡了光芒,慢慢沉下湖底,重归沉寂的泥沙一层层的覆盖在他身上,最后完全埋没了他的身形。
我朝天敞开胸怀,将徘徊在外的愤怒、贪婪、嫉妒、怨恨、残酷、欲望、恐惧、焦虑和纷乱的灵魂碎片逐一收纳回心湖,眼看着他们兴风作浪,直至绝望的归于沉寂,泥沙淀落,涟漪散尽,湖水仍然是明镜一块,心魔们的一番折腾,结果只是帮我把心湖开拓更加广阔深邃,令我生出一股身合天地,胸怀日月的壮怀豪情。
不必睁眼,也不必刻意催发空识灵觉,方圆百里内的景观自然而然的浮现心湖,一块石头的纹理、一株小草的摇曳,亦一一有感于心。至于风声的细微变化,光与色的微妙流转,更是清晰的仿佛是我一手创造出来般与心相连。“看”着这美丽倍增的世界,我知自己的真·乙太诀基台已固,今后只需坚持修密养玄,累积精神能量以备质变之需,待九转功成,不仅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受五行拘,比什么神魔仙佛还要站得高,去得远,在我想来那已经隐然接近混沌之主的境界。
想到妙处,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三声,觉得自己想得未免太远,毕竟自己的目地不是要破碎虚空而去。便收敛心神,站起身,拱手冲妮克尔藏身之处深深一揖,知她不喜与我交谈,故也不开口言谢,她也没有避开我这一礼。礼毕之后,我随着清风飘身而起,从结了一层薄冰的寒潭上轻轻滑过,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极富纪念意义的美丽小幽谷。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战争结束后,天下百废待兴,我以冥法王的身份巡礼四方,传教济世,虚名大噪,之后不知怎么就流传出我是在这座幽谷得悟大道的传闻,引得无数朝圣者和别有用心之辈涌入此地,生出无数事端,把个林幽水静的洞天福地践踏的不成样子,最后还要劳我回来,以身作则,带动信徒一齐动手植被放生才恢复了幽谷及其附近的生态环境,乃是后话不表。
我这一次冥想入定,用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入静前还在顽强燃烧的寒枫红叶,已然凋零殆尽,疏柔的雾淞轻盈地挂在万千枝头,迎着薄日熠熠生辉,一缕轻雾荡起,浓浓淡淡的光晕漾开,与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雪粉,组成了仙境般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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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第一场雪,新的一年将要来到了。”
我漫声轻语,踏雪飘移,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徐徐飞去。不过我很小心地照顾到跟在我身后奔于林中的妮克尔的体力,说是飞行,速度却接近于大步疾走,之所以不脚踏实的行走,主要是为了享受随风起舞的自在乐趣。如此非止一日,我们终于接近蛇夫山脉的尽头,只要走出密林,就可以清楚地望见矗立在群山之隘的云梦要塞。
然而在这之前,我就通过夜风带来的不同寻常的讯息发现了要塞的异样,两股强大的能量如恶龙般霸占了整座要塞以及方圆十里的空间,凶恶地相互争斗。对这两股能量我都不陌生——在光与暗的波动之间不断切换的能量的主人是被诅咒束缚在现世的莱昂;将黑夜的深沉与星云的璀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