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姊妹,吵醒你们的瞌睡,打断你们的缠绵真是非常对不起。”踩着无形的高台,我向聚集在下方的一干佣兵作了个团揖。“请容我在这里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就是你们新的管理长官紫荆,这位是我的副手特雷扎·塔比奥拉,今后他也是负责直接指挥你们的统领。”
我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妖力传送下,绝对可以让整座营区的佣兵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我的话,营区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但各个地方很快就传出了哄笑和喝斥声,喧嚣声越来越响,除了极少数人,几乎所有的佣兵不是在笑就是在骂,我空识灵觉一扫,将没有笑的那些人的相貌气机记在心中,等到笑骂声渐渐减弱了,才又接着说话。
“希望大家已经笑尽兴了,因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你们不会再有机会品尝欢笑的滋味。”我摊开手掌,再撮起手指,轻喝一声“封”。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营地四周的地面轰然断裂,漆黑的气芒从裂缝中喷薄而出,交织融通,如铁幕般将整座佣兵营封死。
四下骤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佣兵尽皆大哗,刀剑出鞘之声刹时响成一片,却压不住大地的轰鸣摇撼声响。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哇啊啊,地、地面裂开了!”
“啊呀呀,鬼火、有鬼呀!”
“有东西从地下钻出来!”
“是骷髅,不对,这、这是是是是是--是龙!”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一头全身披被着惨绿磷火的骨头龙从营区正中心,我的脚下破土而出,不过令我吃惊的是,这头骨龙……居然不是我预期中的任何一种龙族的遗骸,看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剑脊龙!也就是在《侏罗纪公园3》中把主角们追杀的亡魂大冒的BOSS级恐龙。
“为什么这边也会有恐龙?”眼看着历史与现实的遗骸突然插入这个传说与幻想的世界,我除了感到惊讶,心里还掠过一丝奇妙的不悦和恐惧,不过现在可不是追究这把恐龙骨头来历的好时机。
“各位都认识这是什么吧?”挥去心中的不安,我稍微降低了些高度,好方便自己做出抚摸骨龙的动作。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恐的面孔,我问道:“那你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些什么吗?”
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沉默与寂静,我不满地摇摇头,遗憾地自己说出了答案。
“要好好的活下来喔。”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骨龙高高的昂起头,张大白森森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我的淳淳告诫就仿佛在为它的举动配注解一般,将已经凝结的恐怖气氛一举撕裂,如失控的洪流席卷过每个人的心头,佣兵们犹如炸窝的兔子一样向四面八方逃去,先到一步的人在黑沉沉的铁幕上碰得头破血流,后来者就举起兵器猛砍狠斫,希望能开出一条逃生之路,几乎无人敢回头正视仍然伫立不动的骨龙,更别提攻击了。看得我满心不悦,大摇其头。
“这真是……”我动了动手指,铁幕立刻有了变化,变得犹如橡胶一样坚韧有弹性,将落在上面的兵器拳头纷纷弹开,其中就有一个使空手的倒霉鬼用力太猛,结果整个人都被反弹到飞起,直飞到骨龙附近,被骨龙一探嘴,就在半空中将其活活噬杀。临死前的悲鸣与骨龙咀嚼其身躯的声音在封闭的营区内萦绕回荡,久久不散,让其他人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观望。与此相反,重新尝到了新鲜血肉滋味的剑脊骨龙,却终于迈动了狩猎的步伐。
至此,血的试炼正式开始!
第五回 死亡骑士
大地在骨龙的脚步下颤抖,这头失去了坚韧皮肤与强健肌肉的太古凶兽,从我的召唤中获得了新的,更加强横的力量,更加敏捷的速度。
长尾的每一次挥击,都会激起鲜红的浪花……
利爪的每一记勾劈,都会荡起腥臭的恶风……
巨口的每一下噬咬,都会扬起垂死的嚎叫……
骨龙所向之处,佣兵皆是抱头鼠窜,竟无人敢以刃相就,轻易就被骨龙击杀了百来号人。
“真是难看,这些没胆的家伙居然也敢出来当佣兵,难道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找寻走失的猫狗吗?”
对我的愤慨,特蕾莎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未必。”
“哦?”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珠子还没停稳,耳中只闻一声令下,十几道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和飞蝗般的冷箭霎时充满了我的视野。
“护!”
千钧一发之际我竖起护盾,听着护盾外那一连串充满破坏力的爆响,我笑了。
“原来是为了引开我的注意,集结人手做的表演啊。想法不错,反应够快,其他人配合的也很好,就是……”
一丝黑暗的寒意打断了我的评论,我嘿的一声,护体妖力急聚在喉间,将已经贴近皮肤的短剑弹开,同时左拳自右肋下穿出,将身后的暗杀者一拳打了个透心凉。
这人的体内怎么空荡荡的?
空识灵觉一展,立刻将那名正向地面飘坠的暗杀者的模样摄入脑海,那是一名面色苍白的年青男子,被我打穿的胸口不见有血流出,却是雾气氤氲,随着散乱雾气的不断固化,伤口也在逐渐缩小,等到他翻身站到地面上时,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口,只在衣服一前一后留下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破洞。
“吸血鬼!你是莫妮卡的部下?”
听我这么一问,对方露出茫然的神情,只差没有反问一句“莫妮卡是谁?”我不禁大奇,又追问了一句。
“你不是真夜一族的人吗?”
这一次,对方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声音却是杀气腾腾。
“我叫幻克·飞·艾尔德,是吸血鬼猎人。”
“原来如此,那你好自为之了。”
这个吸血鬼身上似乎藏着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不过现在的我无心去打探,转头看着那些正在准备第二波魔法的法师和他们的指挥官刚巴斯塔,我好心地提醒他们不要把宝贵的魔力浪费在不可能打倒的目标身上。
“作为队友,你们应该很了解这位吸血鬼老兄的实力。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何不问问他对我的评价,他可是刚刚才亲身体验过我拳头的威力。”
众人的视线齐唰唰的落在自称幻克的吸血鬼脸上,他摸摸胸口,抬头望着我,刚在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线条,脸色突然涨得血红,双手用力压住心口,却被破膛喷出的火柱烧得焦黑。他倒在地上挣扎,嘴巴、鼻孔、耳朵、毛孔中吐出了蛇信般的火苗,刹那间将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火球。
看着众人被火光映得发红的惊恐面容,我满意地拍拍手,已经追到营地另一头去的骨龙转身一跃而起,落在我的身前,大脚一伸将那团滚来滚去的火球碾成了飞灰。
幻克的骨灰飘落到一滩鲜血中,像蛆虫一样蠕动起来,我也不理会,只是朝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刚巴斯塔和法师们冷笑:“虚张声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一连串的计策虽然是不错,可惜的是一开始你们就错误的估计了我的实力。”指指那滩正在蠕动的血浆,我继续说:“吸血鬼为他的失败死过了一次,那你们呢?你们准备为判断的错误献上几条性命呢?”
“一条也不用!”
在新的惊惧爬上佣兵们的面孔之前,一道闪烁着乌光的剑气从天而降,先将骨龙从头到脚一分为二,再回旋翻转,直至将整副龙骨锉骨扬灰方才止歇。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转过脸,对悬停在身边的肇事者大声咆哮。
“已经结束了啊,你的试炼。”承受着我惯常的暴怒,特蕾莎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动摇,也看不到一丝表情。
“开始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你要是不忍心看的话,就到一边去练……”
“我没有不忍心,只是不能容忍了。”特蕾莎打断了我的话,平静而冷漠地陈述自己的意见,“我对你说过,人类不是诸神的玩具。同样的,人类也不是妖魔的玩具。”
“你想违逆我?”第一次,我对特蕾莎升起了杀意,很淡很淡,但那确实是杀意。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不知所措,不得不用放肆的笑声来掩饰。“你凭什么反抗我,就凭那刚完成筑基的混沌原力?”
“你现在很弱。”特蕾莎刀锋般的声音将我的狂笑拦腰斩断。“我可以感觉的到,现在这一刻,是我们认识以来你最弱的时刻。”
我沉默了,随着我的沉默,地面上逐渐扬起混杂了希望与愤怒的波动,魔法与斗气的力量节节高涨,团团凝聚。
“你说的没错,现在这一刻,我确实很弱。”品味着如芒在背这句成语的含义,我承认了特蕾莎的判断。“但是我可以在下一刻重新拥有力量,将场中的一切全部毁灭的力量。”
“那会给你带来很危险的后遗症,你得不偿失。”
“……”
“你要的只是三天后能给委托者一个满意的交待,我可以训练他们。”
“我知道你很优秀,可是只有三天时间,你能用什么人道的方法改变他们?”
“以骑士的信誉与荣耀。”特蕾莎低沉着声音,用一个不是答案的誓言答复了我。
我转动了一下视线。望脚下,脚下是一片钢铁与仇恨的海洋;看眼前,眼前是一柄掩藏在混沌中的妖剑。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我慢慢的向结界天顶升上。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结界就会自动消失,再没有东西可以阻止这群乌合之众的逃亡,也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我。”
“特雷扎,你要好自为之。”
双月当空,万里无星。
沐浴在蓝月的清辉与赤月的艳光下,我深呼吸。蕴藏在两种月光中的迥异魔力伴着我的呼吸冲入肺腔,渗入血管,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滋润了干涸的经脉。先是如点点雨露,逐渐串连成丝,最后汇聚成一股股涓涓细流,活泼泼地涌入气海,与已经衰弱的妖力一触之下,生出了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化学反应,释放出爆炸性的能量。
巨大的能量犹如狂暴的飓风一样在气海中盘旋激荡,如果我不能够将其平息,它迟早会冲破禁锢,扫荡过尚未完全恢复韧度和畅通的经脉,继而撕裂我的血管、肌肉、皮肤突出体外,形成冲击波横扫过方圆百里,寸草不留。而我,也只会剩下一具清溜溜的骨头架子。
不过像那种最恶的下场当然不会落到尽得混沌真传的我身上,正所谓万法归源,无论蓝月与赤月散发的魔力性质相差多远,它们终归是始生于混沌之力,所以运行几个周天之后,便和我的妖力融为一体。
我睁开了眼睛,自千米高空俯瞰着脚下的城塞,它矗立在群山之隘,墙高百尺,金汤环护,是卡奥斯王国在东方的第一道门户,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云梦”,不过大多数卡奥斯人更习惯称其为东方要塞,而已经占据了这里的盖亚人很干脆的叫它作大本营。
盖亚帝国远征军总司令、帝国第一王子金·斯沃·盖亚便是在此处坐镇。
“已经是第三天了啊。”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现在已经是和特蕾莎分开之后的第三天凌晨零点。再过几个时辰,远在千里之外的卡奥斯金蔷薇军团与盖亚风骑兵军团便会在广袤的平原上摆开阵势,杀个你死我活,这一次双方都再无后路可退。
盖亚军败阵的话,从哈洛克城到东方要塞之间的各个据点只驻扎着少数警备队,其它主战部队已经分两路纵深插入卡奥斯王国腹地,赶不及回头。乘胜追击的卡奥斯军可以轻易收复失地,兵逼东方要塞,从而切断另两路盖亚军与大本营的联系,断绝其补给,以逸待劳,围城打援。
换成卡奥斯军战败,从决战地康定平原到王都那文俱是一马平川,虽然各城各寨的守备兵力不少,却多为步兵,出城迎战以轻骑兵为主力的盖亚军那是肉包子打狗。闭门死守的话,盖亚人可以肆无忌惮的骚扰地方。或者干脆直接兵临王都,逼迫卡奥斯王室签订城下之盟,甚至让三路大军会师,借妖魔之力施行强攻。
在将要爆发的一战中,双方都有不能失败的理由,每个人都承担着由此而来的沉重压力,其中又以正在卡奥斯军营中训练佣兵的特蕾莎你尤其为甚吧。
被夹在祖国与誓言之间的滋味不好受啊……特蕾莎,即便你能抛开一切顾忌,你又要如何在三天之内训练出一支让艾尔迪诺刮目相看的精锐之师?或者你有什么诡计可以混过审查,可到了战场上呢?
幸好,幸好佣兵是不会在一开始就被派上战场的,所以只要不给他们战斗的机会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就没人会识破你的失败,你可以守住自己的誓言,我也可以原谅你了。
为了她和我,金·斯沃·盖亚殿下,只有请你去死了。
金·斯沃从文书桌后抬起来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还带着三分怒气,同时向我举起一只手招呼道:“你终于来了。”
我心里一阵奇怪,却懒得去细想他话的意思。守在房门前的两名骑士已经被我无声的解决,现在整个房间里除了我和他以外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影,也没有感觉到其它生物的气息或魔法的波动,不,还是有一丝波动--我的视线扫过挂在王子腰上的大剑,透过剑鞘,我感应到了一股纯净的神圣魔力。
“兰伯特圣剑?有它也救不了你的命。”
我再踏上前一步,斯沃面上那诡异的怒笑更深了些,他把下巴搁在交叉的手指上看着我一步步的走近。强烈的不详感笼罩在我心头,每迈出一步这份感觉就更加沉重,然而直到我走到斯沃桌前,再一伸手就可以刺穿他的咽喉时,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我不禁暗笑自己的多心。
“你很镇定,难道是想表现自己的王者风度吗?”我抬起手指指着他的眉心,这样近的距离,无论是他想逃,或者来人想救他都是绝对赶不及的。“或者,你认为自己很安全?”
“和一个死人谈安全这种话题,你不觉得可笑吗?”
一点青白色的磷火从斯沃嘴角扬起的深刻讥笑中腾起,瞬间烧光了整张脸皮,露出另一张让我倍受冲击的面孔。
“莱昂,怎么会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