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验丰富,无数次的探险使他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从换食物马匹的地点到攀山需要的绳索。他对美莲十分佩服,尽力不让她吃苦,美莲坚毅的性格证明了值得他这样做。
他们就要赶到目的地,祖鲁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白牙前面,因为白牙想要穿过红龙谷,不费点儿力气是不可能的。他们确实走在了前面——不幸的是遇到了野蛮人的大部队,白牙和好几千人在一起。
“那后来呢?”年特和米蕾尼娅听到这里都急了,“那个混蛋怎么样了?”
美莲淡然一笑:“我们靠着祖鲁和他认识骗了他,野蛮人给了我们说话的机会,但是夜晚偷袭没有成功,他早就想到我们的动机,只是没有想到是我先动手,所有的人都被杀了,我刺了他一针,祖鲁和我逃了出来,到绿洲他们就不追了。
野蛮人很迷信,据说在绿洲使用暴力就会得罪沙漠死神,将来一定会死在沙漠里。那里叫死神沙漠嘛,却是我的保护神。祖鲁伤重,到那里就死了。
至于白牙——我们给他的惟一伤害就是那一针,他的法力真是恐怖,大家转眼之间就被杀了,要不是毒发作,我们也无法趁着夜色逃走。想起来真是可怕,要不是他想玩弄我们,可能就直接把我们杀死了。”“那么——白牙死了?”年特和米蕾尼娅一起大叫,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了最后竟然白牙死在美莲手里,而美莲是个画家。
“应该是吧?”美莲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把握很大。她取出那枚戒指,给年特看了看。
那是一枚奇特的猫眼戒指,在宝石的瞳孔处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针孔,指关节用力挤压就会刺出毒针,十分精致——而且致命。
“我花了三万金币买这枚戒指,你知道,物有所值。那是见血封喉的植物碱,我扑进他怀里刺在脖子上,亲眼见到有黑色的血珠冒出来,他后来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没有断气也应该救不活了。”
“真是——完全败给你!”年特往地上一趴,哈哈大笑,浑身都轻松了,“现在我们只差从这里逃走了。对了,你和黑眼是怎么回事?”
“她叫黑眼?我不知道……”美莲从墙角的行礼袋掏出两幅画,已经皱巴巴的了,但是因为画布很结实,并没有残损,一副是白牙的通缉原画,一副是年特的肖像,都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在绿洲找到一家奢侈品商店,老板是狗族的野蛮人,但和那里的人类学了几句话,因为很多冒险家是他的交易对象。我用白牙的肖像想换些水粉,反正用不着了,我和祖鲁跑回来的时候一分钱也没有,我就把画卖了,买了水粉又画画去卖,谁知第二天祖鲁就死去了。”
“祖鲁的死给我打击很大,我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行了,那个时候,我特别想见你,就开始画你的肖像。我想看着你的样子再死去……”美莲说到这里的时候,恬静地笑了。
年特爱怜地拉着她的手,使她明白一切都会过去,因为最艰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米蕾尼娅看着美莲的画,赞叹不已:“哇,简直像是活的。美莲姐姐的画一定挺值钱的,要是我,一百金币也买!”年特和美莲苦笑,原来米蕾尼娅是个价格痴,殊不知美莲的画最便宜也要好几千金币,一般都在几万左右。
“别打岔!那么后来怎么样?”
“就是因为像活的啊。”美莲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都想不到。在我要死的时候,黑眼带着人找来了,大吵大闹,拿着那幅白牙的通缉令,原来白牙是她的亲哥哥。她们没有见过水粉画,生性又多疑,我当时头脑还清醒,又很想再见你一面再死,就故意诱导她们说我是封印魔法师,她的哥哥已经被我封印,我要是死了,她的哥哥就永远是画了。
她们本来就怀疑是如此,但是黑眼不但没有虐待我,反而花钱买草药给我,我想她并非为了救哥哥这么简单,似乎是别有用心。我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她能帮我多活几天,我就继续骗着她。
但是她还是告诉我,她救不了我,说白牙给我下了诅咒,救我的人一定会死。
因为这个缘故,她认为诅咒是白牙的自救方案,更加相信她的哥哥已经被我封入画中,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牙当时没有杀我,他是要我死得更惨。”“奇怪的是,黑眼要求我暂不要解除对白牙的封印,几乎是恳求,而且说要送我去狐狼部落找巫祭,或许能有办法。我那时有些乱了,她说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我们就开始去沙漠,黑眼对我极为照顾,我知道她别有用心,也难得有食人族懂人类的话,我没被吃掉还享受照顾,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变卦,说不定便将我大卸八块煮了吃。那些牙齿白森森的家伙总是朝我看,让我非常害怕,但是黑眼说不会有人吃中了诅咒的人,让我放心。
她的样子似乎是想和我结交,我想,一旦我没有用了,她就会翻脸把我吃掉吧?害怕着,我的情况就严重了,停下来的时候,我就拼命画你的画,什么也不管了。黑眼看到了,我本以为她会想到我的话是谎言,谁知她又想到歪的地方去了,竟然崇拜地问我是不是在创造生灵。”年特和米蕾尼娅听得入神,美莲的感觉他们颇有感触。他们至少是几个人在一起,还有西亚夫那样有身份的野蛮人带领着。美莲没有任何防身技能,孤零零一个姑娘被食人部族带走,那种害怕的感觉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我几乎觉得自己死定了,什么都无所谓,只想看着你的脸,就拼命地画,硬撑着画。”美莲高傲的眼中含着深切的爱意,年特真是感爱至深,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黑眼怕我累死了,她有些目的不能让我死,就劝我不要浪费体力,在她想来,创造生命这种伟大的魔法一定会耗费人的灵魂。我不想她烦我,就说‘我在画能够救我的人,他一定会来救我。’黑眼十分兴奋,画完时她问我那个人怎么不出来。我说‘已经出来了,从哪里开始画,就在哪里出现。’那时我已经很虚弱,说完了,我就抱着画像昏倒。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再醒来已经在这里,巫祭也救不了我的样子,只能让我清醒但是痛苦地苟延残喘。”
事情的整个前后年特大概都明白了,有人向黑眼报告说画里的人真的在绿洲出现,她便高高兴兴来抓。但是年特后来脸上涂了狮子族油彩,她一时没有认出来,差一点儿把年特杀掉。
至于她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热心,不杀人,不救白牙,反而照顾起美莲来,实在是件奇怪的事。年特想不明白,也不太关心。
如果白牙真的已经死了,他们就算报仇了,只要逃走,过他们的安稳日子就好了。年特不在乎名誉能不能得到恢复,他只想带着米蕾尼娅幸福地生活。
“得找个机会逃走。”
年特正在想着,西亚夫的抱怨声从门外传来:“我们已经饿了,而且很久没有洗澡。”
门打开,黑眼带着几个狐狼士兵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看美莲,表情很惊奇。
一个巫祭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树的树枝,看到美莲容光焕发站在那里,更是吃惊,喉咙里“呜”的一声。黑眼嫌他丢人,“嗷嗷”几声,那个巫祭撒腿就跑,出门时几乎摔倒,狼狈不堪。
黑眼仍不解气,鼻孔里“哼”的一声,一拍手,女人们拿来很多粗布衣服,竟然叠得挺整齐,直接分给他们每一个人。然后,黑眼很简洁地说了一句话:“洗澡!”
洗澡,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根本的文明之一。
年特曾经以为他要臭着直到离开狐狼族,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有新衣服可换。
黑眼押着他们走了好远,一直来到一个小瀑布旁,那个小瀑布只有几米高,所以并没有什么气势可言。但是对洗澡者而言,这真是一个恩赐的天堂。水花欢快地流进清澈的浅潭里,可以看到水底的细沙。
几个狐狼青年正在里面辛勤地捡着水草,擦除石头上的青苔,见到他们过来,朝黑眼“呜”
的一声,蹿上岸边的大石抖了抖头发,水珠乱冒,爬着走掉了。
当初黑眼说洗澡的时候,米蕾尼娅就第一个大喊“好耶!”被黑眼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发毛。这时见了那个小瀑布,天然环境优雅就不说了,竟然还有专门的人维护,不禁又喊了一声:“好耶!”
黑眼紧紧盯着她,突然舔一下舌头,发出“啧”的一声,米蕾尼娅想起她曾经满嘴是血,把人活活咬死,突然害怕了。
“叫我们洗澡,不会是想吃我们吧?”
美莲倒是不这么害怕,不过这个浴场看起来不像是有男女分浴的样子,难道……
年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且除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他抖着脖子上的链子,瞪了黑眼一眼。经过多日相处,他似乎被狐狼族的身体语言感染了,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狐狼族真的是眼睛会说话,至少有三十多种意思是用眼神表达的。年特眼睛不会说话,只会瞪着,也能让黑眼明白他的意图。
黑眼“呜”的一声,似乎有些委屈似的,漆黑的大眼睛波光流转,一瞬间便随着她的心思流露出好几种神色,最后变得有些狡猾,突然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了。
年特正在怀疑,黑眼突然“扑通”跳进了水里,用力拉扯铁链,年特的脖子始终在她控制之中,站立不稳时想要用手拉住铁链抵抗,黑眼的手一抖,铁链就像活了一般将他的手也绞住,又是一拉,年特终于倒进水里。
水花四溅,黑眼得意地将链子拉入怀中,年特脸朝上漂着,像一只乌龟漂向湖心,对此无可奈何。黑眼掐着年特的脖子,轻轻地用铁爪一划,那细细的铁链“叮”的一声竟然就断了。年特一惊,铁链缓缓滑落水中,他的脖子就轻松了。
黑眼的铁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铁链虽然不粗,但是用力拉断容易,抓断就是另一回事了,那铁爪洞金裂石,连米蕾尼娅超级水平的魔法盾也能轻易突破,就像穿纸一样。此刻那铁爪就随着黑眼有力的手封在他的喉咙上。
年特往上瞟,便看见黑眼狡黠的表情,随即脖子一紧被按进了水里,呛得拼命挣扎。岸上米蕾尼娅和美莲都是大惊,呼喊着不顾一切跳进水里来救他。
西亚夫却不怎么紧张,站在那里和手下发表议论。在他看来,要杀他们的话怎么都是杀,周围那么多人拿着刀子,哪里轮得到她们反抗。
年特喝了很多水,突然又被拎了起来。黑眼“咯咯”笑着,手臂甩动,两只铁爪竟然就那样丢上了岸。年特镇定下来,气管里有水,仍不住咳嗽,突然发现自己正狼狈地扯在黑眼的胸襟上。
黑眼妩媚地一笑,旋动身体,白狼皮像是一头真正的巨狼扑上岸边。一瞬间,年特被甩得贴紧在黑眼身上,满眼都是长长的黑发闪动着诱人的光泽,浮萍一样覆盖了水面。
不要说年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米蕾尼娅和美莲站在几米外发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年特好不容易站稳,头脑一片混乱。按他男人的理解来说,黑眼似乎是需要一个擦后背的。
黑眼揪住自己身上的衣服“嘶嘶”几声,全都撕成了破布甩上岸去,露出结实的裸体。
年特眼花缭乱,几乎不知道该看哪里好。黑眼弯腰把头伸到水下,将自己的鞋子也脱下来甩上岸,真正是一丝不挂,却不再理会年特,像鱼一样来了个大跳跃,溅得年特睁不开眼。再看时,黑眼已经游出了好远,长长的头发原来几乎到达脚跟,以前被白狼皮盖着,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年特正在为黑眼裸露的后脚跟心旷神怡,那双结实的小腿拍打着水花,揭发了男人好色的本质。
“看什么看!”一声怒喝从背后传来,年特一回身,米蕾尼娅妒火中烧,一拳打向鼻梁。
年特乖乖受了。
美莲用手指点了他一下:“你呀,真是……”
身后“扑通”,“扑通”响个不停,岸上的狐狼族女子都跳了进来。湖水荡漾,转眼之间,清澈宽大的湖面已经到处是人。
“哎呀,既然一起洗澡,应该不会再想吃我们吧?”米蕾尼娅渐渐镇定下来,突然发现周围到处都是人在脱衣服,旁边的狐狼女人恶狠狠冲她露出牙齿,吓得她“呀”的一声,和美莲抱在一起。
这一声惊动了黑眼,黑眼从湖心望过来,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嗥。岸边有很多头顶着水獭皮的狐狼族人指挥着大批人手忙碌了起来,有些人在下游好像把水闸关了,让水蓄了蓄,有些人到上游把石头大筐地往里倒,就好像要把湖填平。
人们嬉闹着,用脚小心地把鹅卵石铺开。原来那些都是被火烧过的鹅卵石,用来提升水温。
初春的水很冷,米蕾尼娅和美莲本来有些嘴唇发青,鹅卵石一倒进来,水温提高十分迅速,渐渐有些暖意。这种大手笔就是人类也不一定做得出,虽然落后,却让人叹为观止。
年特想起来这里的路上见到很多窑洞,还有堆成山的枯枝落叶,想来冬天的森林有的是燃料,狐狼族竟然懂得用窑洞,一定还会制作陶器,从黑眼的铁抓来看,冶铁技术说不定和人类不相上下,要是被以诺的骑士公会知道了,一定不肯相信。
跟着来洗澡的基本上都是从沙漠回来的成员,而且似乎等级很分明,大多数是女人,只有几个老狐狼巫师地位较高,混在女人们当中其乐融融。其他的年轻男子都眼巴巴在岸上等着,多数还要干活。为整个小湖加热需要大批劳动力,他们似乎吃苦耐劳已经成了习惯,很可能每次洗澡都是这样。
年特冷眼观察着,狐狼族明显是母权至上的社会,女人又凶恶又狡猾。西亚夫和几个手下也是一样坐在岸上耐心等待,眼巴巴望着他们,看来只有年特一个人受到了黑眼的特殊优待,被尿在脸上的好处真是明显。
尿?年特想起来了,赶紧洗澡要紧。他注意到一个奇特的现象,所有被脱下的衣服都被送上岸,有专人收集,并且将内衣都捡了出来,放进筐里。米蕾尼娅和美莲穿着衣服洗澡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