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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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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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虎犹豫了会,说道:“只要肖准兵权在手,孙礼贤尚在西疆,就难谈招抚二字。” 
           德秀峰一诧:“这是何故?”  
           罗小虎:“他二人是只计私仇,不以国家社稷为重的!” 
           德秀峰不觉站起身来,满目惊讶地将罗小虎熟视片刻;说道: 
           “我真没想到你竟有这等见识,我德某对你不仅简漫,而是太失敬了。”  
           罗小虎也站起身,说道.“我只信口说说,大人可勿介意。”说罢,便告退出厅,回到耳房去了。  
           德秀峰在厅里来回踱步,拈须沉吟,直至深夜方才回房就寝。 
      过了两天,肖准随带一名千总和十余骑校卫到驿馆来了。那十余骑校卫在馆门下马,紧随肖准一直走到内院门前方才停步,随即分列两旁,向院内张目凝神,惕然而立。肖准进得院来,右手紧紧握住腰间刀柄,一边迈步向着大厅走去,一边举目四顾,眼里闪露出疑戒的神色。千总随后一步一趋,两眼闪烁不定,显得惶惶不安。              
      春雪瓶正在西厢房里和罗燕叙话,听到庭外传来脚步声,忙到窗前向外望去,一见肖准神情有异,立即警觉起来。再看看紧跟他身后的那名千总,一下就认出是马骧来了。春雪瓶忙来到罗小虎身旁对他低声说道:“这肖准来得蹊跷,看他那张发青的面孔,就知他不怀好意!” 
           罗燕亦看出一些可疑的苗头来了,也不由低声说道:“肖准往来时身边从不带刀,今天不仅带刀进馆,脸上还隐隐露出杀气!” 
           她说着,身上忽地哆嚓一下,接着又从牙缝里进出一声:“我看他是冲着我哥来的!” 
           春雪瓶当即将她一拉,说道:“走,我们且到厅侧看看去!” 
           罗燕转身去到床头取刀,春雪瓶忙止住她,说:“先看看动静再说。事急时,对付他二人也无须用刀!” 
           二人随即走出房门,绕过大厅,躲到厅侧屏风后面,暗暗注视着厅里的动静。               
      这时,德秀峰已闻声来至大厅,和肖准寒暄几句之后,德幼铭也将茶送到厅里来了。他献过茶,便退立德秀峰身旁,腰上也挂上了单刀。德秀峰肃然端坐,脸上微露怒容;肖准双目炯炯,时而鹰视厅外,时而狼顾身后,德幼铭双手叉腰,昂首冷眼。马千总站立肖准身后,垂手茫然,显得心神不定。大厅里只沉默片刻,却更增浓了紧张气氛。 
           德秀峰见肖准久不说话,便先启口问道:“肖将军突然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肖准只摆手以示谦逊,随即说道:“我已调换塔城军营统领,特来告知你一声,并将新统领马骧带来见你一下。老先生回到京城,请代为王爷和兵部禀陈一下。”随即又回头吩咐马千总道:“快上前来参见德大人!” 
           德秀峰在马骧上前与他见礼时,忙站起身来一手将他拉着,说道:“不必多礼,我们已是老相识,不想又在这儿见面了。” 
      肖准又说道:“马骧是我旧部,他的马术刀法均有过人之处,也很勇敢善战。十日前,他在从昌吉去乌苏途中,突然和一帮从外界部落流窜来扰的游骑相遇,他上前盘诘,对方动起手来,马骧人少不敌,落到了他们手里,在被绑去的途中,他乘看押着他的两骑汉子不备,将他两人打落下马,夺过马匹逃回了乌苏。我喜他沉着机敏,正好这塔城军营也须一个这样的人来统领,所以就把他从昌吉调来,还望老先生回后,在兵部尚书大人面前多多替他美言几句,也让朝廷知我调他本意。” 
           春雪瓶听了肖准这番话,只是忍不住掩口而笑。罗燕却茫然不解地望着她,不知她为何如此忍俊不禁。 
           德秀峰听了肖准这番话后,说道:“伊犁将军衙署所辖各营,调动之权全在将军,呈报兵部,亦只例行公文。德某回京自当向兵部如实禀闻。”  
           肖准点了点头,向大厅四围环顾一遍,忽又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德秀峰猛然问道:“听说几天前你从外面找回一个相马的汉子,可有此事?” 
           德秀峰略略一诧:“确有此事。” 
           肖准冷冷地:“他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德秀峰也冷冷相对:“蒙古人,名叫拉钦,早年原是铁贝勒王爷府里的一名马馆。” 
           肖准稍稍迟疑了下,又冷中带厉地问道:“你过去可曾在王爷府里见到过他?” 
           德秀峰斩钉截铁地般答道:“见过,当然见过。而且不只一次!” 
      肖准被德秀峰这毫不含糊的铮铮话语所挫,神色也不禁变得犹豫起来。他迟疑了会,才又说道:“实不相瞒,我已得侦骑密报,说你被招到驿馆的那人,相貌与马贼半天云极为相似。我为你的安全计,特来查查这事。” 
      德秀峰仍然毫不含糊也毫不迟疑地:“肖将军若还不信,我可将拉钦叫来让你当面认认。”肖准尚在犹豫迟疑,德秀峰也不等开口,立即对他身旁的德幼铭吩咐道:“你去把拉钦叫来。” 
           德幼铭应了声音:“是”,随即走出大厅去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罗燕已惊得面色惨白,只见她将嘴唇咬得紧紧,眼里闪起仇恨的光芒,大有不顾一切死活相拼之势。春雪瓶忙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姑姑别急,让我去对付他!”她话音刚落,便飞快地绕过大厅,在庭院的长廊上截住德幼铭,故意提高嗓门对他说道:“拉钦到园林中驯马去了,我去叫他,让他换换衣服随后就来。”她随即又放低声音对他说道:“我看那个肖准没怀好心,你快回厅去,我偏让那肖准多等一会,急他一急!”说完便穿过长廊向耳房那边走去。  
           德幼铭回到大厅,只向他爹回禀了声“拉钦一会便来”,便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大厅里谁也不说话,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德秀峰以手拈须,抬头凝视着内厅上悬挂的一幅古画;肖准不时地警惕注目厅外,焦燥中显得有些紧张;马千总惴惴惶惶,不时向厅外张望;德幼铭只冷冷地注视着他二人,眼里隐隐露出敌意。 
      大厅里静得好似空无一人,肃穆中充满紧张的气氛。沉闷已经到了耐难的时刻,忽然从厅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厅内四双神情各自不同的眼睛几乎是同时投向大厅门外,随着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却是春雪瓶!  
           肖准只微微一诧,随即移过目光向德秀峰探视过去。 
           马千总则是猛然一震,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他只动了动嘴唇,却又把声音强压回去,同时迅速地瞟了眼肖准。 
           春雪瓶站在门前向四人瞬了一眼,最后却把目光停留在马千总身上,截住他投来的目光,随即说道:“拉钦马上就到!” 
      春雪瓶话落不过几眨眼问,厅外又响起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穿过庭院埋头向大厅走来。那身影一迈进大厅,面对四人站定,抬起头来直视肖准,说道:“我是拉钦,不知肖准将军找我何事?” 
      肖准忽地站起身来,不觉伸手紧握刀柄,张大眼注视着罗小虎。他那双虎视眈眈的眼光里,充满惊诧、警惕和狐疑不定的神情。他似乎认出而又似未认准,正在犹豫迟疑的一瞬间,他身旁的马千总突然跨前一步,对罗小虎说道:“你原来名叫拉钦!”  
           罗小虎只淡然地:“马千总也到塔城来了!” 
           肖准这才回过头来十分惊异地注视着马骧,问道:“你认识他?” 
           马千总:“多年来他常在昌吉贩马,人们都叫他胡子大叔,却不知他叫拉钦。” 
           肖准又将罗小虎仔细打量着,眼里仍闪着狐疑不定的神色。 
      德秀峰见了这般情景,心里不禁更加忿然起来,也不等肖准开口,便对罗小虎说道:“肖将军听说你驯了烈马,只想见你一见,别无他事。你去吧,我和肖将军还有事相商。” 
           罗小虎趁机退出大厅,径自回到耳房去了。 
           肖准虽然心犹未甘,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德秀峰等罗小虎离厅已远,才又对肖准含讥说道:“我虽已有十八年不曾见过拉钦,但他一进驿馆我便认出他来,将军十八年前还押解过半天云,怎的显得这般犹豫!难道竟把他和拉钦都分辨不出来了!?” 
      肖准虽然显得有些尴尬,但仍满脸狐疑地说道:“这人与罗小虎怎会这么相似!只是我几次见到罗小虎时,他都是满脸胡须,他若一旦剃去胡须,我一时也难以认出。这位拉钦除了唇上留下一大撇胡子外,偏偏其余髯须都已刮去。我也就认不准了, 
           德秀峰笑笑:“拉钦仍在驿馆,肖将军如需复勘,还呵亲临馆里传报他来见。” 
           肖准无话可说,便告辞出馆,带着马千总和十余骑校卫回营去了。  
      罗燕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一身湿涔涔的冷汗回到西厢。她看春雪瓶那仍显得兴致勃勃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又羡又怨地说道:“你真是身在险中不知险啊!我没料到你竟敢带着我哥哥闯到厅里来了!” 
           春雪瓶:“不来行吗?” 
           罗燕:“你就不怕我哥哥被他认出来?” 
           春雪瓶:“我已和罗大伯商量过了。罗大伯也是估量肖准已难辨认才冒险闯来的。” 
           罗燕:“万一被他认出,岂不坏事!” 
           春雪瓶:“万一被他认出,我就夺了他的腰刀,逼他将我和罗大伯送出城去!” 
           罗燕不胜惊叹地说道:“姑娘,你这一招才真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第二天黄昏时候,马千总匆匆来到驿馆,叫春雪瓶,悄声对她说:“肖将军疑心未死,已向城外派出巡骑。请姑娘转告罗小虎,暂时就在馆里安身,千万出城不得!”他又向春雪瓶道了一声:“姑娘珍重”,便匆匆上马回营去了。 
           春雪瓶站在那儿,心里默默念道:“母亲,我一定要保得罗大伯平安离开塔城!”     
      第十回 密约喜闻扬声认父 隐情初露抱病寻儿 
      晚上,春雪瓶来到罗小虎房里,将马千总傍晚来馆所谈情况告知了他。罗小虎说,这已是在他意料中的事情,因他深知肖准为人,刚愎自用,险诈多疑。肖准今天在厅里迟疑犹豫,不敢下手,一来是对他相貌辨认不准,怕万一失误,惹怒王爷,对他不利;二来当时厅里只他和马骧二人,若真动起手来,他自料难敌,又恐吃亏。因此,当德秀峰带怒不再假以情面将他遣出厅时,肖准也只得隐忍在心趁此收场,而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罗小虎还对春雪瓶说,他料肖准派出巡逻,其精骑定在额敏河畔与木哈塔依一带。因那正是由塔城去乌伦古湖必经之路,肖准料他离开塔城后定是返回乌伦古湖。春雪瓶听到这里,忙插口说道:“母亲曾给我讲起许多兵书上的话语,记得其中就有‘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的话。我们不防也这么对付那肖准。首先罗大伯不要单独离开塔城,等德老前辈他们动身回迪化时,和他们一道动身;再说,罗大伯也不取道向北,偏取道向东,走到半路,再转身往北,这样就可平安同到乌伦古湖了。” 
      罗小虎十分欣慰地:“没想到你还自有这般心计’。不过,那肖准也是十分狡诈的,对他还得要多存个心眼。”他想了想,又说道,“当然,目前我也只能照你说的行事了。你可寻个机会到‘居安’客店去找找郑大伯,要他告诉乌都奈,叫乌都奈约集二十来位弟兄,骑上我的大红马,等候在克拉玛依以东的玛纳斯河畔,我准备在那里和他们汇合。” 
           春雪瓶点点头,又给他补充了句:“还请郑大伯告诉乌都奈叔叔,要他把他骑的那匹马牵到客店里来留给你。” 
      罗小虎:“这,就是不说你乌都奈叔叔也会知道的。”他话虽如此说了,但他对春雪瓶那想事周到,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用心,除深感欣慰外,还不由蓦然升起一种眷眷之情,使他神怡心暖,眉笑目慈,顾盼久久,有如舐犊,倍感情深。 
      春雪瓶也在他那慈目柔情的抚爱下,有如朝晖照体,有似清风入怀,感至无比的恬静和舒适。她默默地承受着。过了许久,她忽又抬起头来对罗小虎说道:“这事罗大伯就不用告诉罗燕姑姑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今天她躲在厅侧,知道肖准是为你而来了,急得脸发白,看了真叫人揪心!” 
           罗小虎不禁发出一声悲叹:“我可怜的妹妹!”他的精神也因伤感而变得黯然起来。 
      恰在这时,罗燕进房来了。她手里捧着一盒点心,走到罗小虎面前,说道:“哥哥,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洒淇玛,我在东城一家满人开的果点铺里见有卖,便给你买来了。” 
      罗小虎接过盒子,低下头默默出了会神,才又抬起头来,把手伸到罗燕额前,轻轻拂开她鬓角的头发,抚着她遮掩在鬓发里的一块指大的伤疤。抚着,抚着,他眼里竟不觉噙满了泪水。罗燕也只默默地站着任他抚去,情态显得十分柔顺。罗小虎抚了一会,才轻声问:“还痛吗,妹妹?” 
           罗燕摆摆头,只低声叫了声:“哥哥!”她好像突然变小了许多。 
           罗小虎沙哑地:“哥真不该,真不该啊!至今每想到这事,心里就像被揪住似的!”他那包满两眼的泪水,不禁连连滚落下来。、 
           罗燕也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她哽咽地说道:“不用再说了,哥哥!我已经早已忘记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春雪瓶不知他兄妹二人说些什么,只站在一旁惊奇地呆望着。她心里也充满了悲凄,  
      过了一会,罗小虎才抹去眼泪,从胸前扶起罗燕的头来,望着她漫然一笑,说道:“你看,哥哥又把你惹哭了,哭得竟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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