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的大树掰弯了,树身呈弓形。
他用雕骨仙切割下来的树桩压住树冠,树桩不重,竟也能镇住这棵大树,使树身无法弹直。他照此施行,又将另一棵同样大的树掰弯,用树桩压在草地上。
他抽出那些树桩里的篾条,在手里搓搓,结成绳子,之后他用这根绳子将两棵大树的树冠绑在一起。他起脚将压住树冠的树桩踢开,两棵树“呼”地一声,强力回弹,因为被绳子捆着,无法让树身绷直,只能“委屈”弯着树身了。
两个大树连接在一起,就是一张架在地上的巨弓。如果加上一根弦,再在弦上搭上箭,就可将苍穹射个大窟窿了。
待一切布置妥当,羽警烛这才返回招呼蓝魔。蓝魔那份量,可能比三四十头大象加在一起还重。
他右手抓住蓝魔头顶正中的一根毛发,随手一甩,蓝魔硕大的身子飞起来,正好落在那两棵大树形成的巨弓上。牠的下巴搁在连接两棵树的绳子上,双翅分别搭在一左一右的树上,双手垂着。因为有双翅和下巴的支撑,牠虽然依旧处在昏迷中,但好歹也算是站立着,没有委顿下去。
羽警烛的工作还没完成,还有最后个环节。他拨开蓝魔的翅膀,剥去翅膀覆盖下的树身上的树皮,黏稠的树汁涌出来,滑溜溜的。他把蓝魔的翅膀放回去,树汁立刻牢牢将翅膀和树身黏合在一起。
最后,他捡了两枝枝骷髅花,敲敲蓝魔的腿,“醒醒,别昏睡了。”
连尸骨都惧怕羽警烛的“敲骨”之法,蓝魔终究还是活的,当然更抵挡不住骷髅花的敲打,立刻痛醒了,茫然地打量四周。一开始脑子里还不是很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羽警烛闯入他的视野,他顿时想起所发生的一切,身子一缩,“你想干什么?”
他的动作不大,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翅膀黏连在大树上,他甚至连两棵大树都没有注意到。
“你还记得被羽某的树叶拍中的事情吗?”
蓝魔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明白,现在你是砧板上的肉,任羽某宰割。”
蓝魔不说话。
“你我毕竟有数面之缘,而且名号都在梦幻大陆叫得响,惺惺相惜这点道理羽某还是懂的。我不会取你性命,除非你自寻死路。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你成全。
”羽警烛见蓝魔没有明确反对,猜想牠默许了,于是续道,“现在,请你举起双手。”
“你可以杀了我,却休想让我作摇尾乞怜!”
“不是让你作投降状!你身边不是有两棵树吗?麻烦你帮我抓住。”
蓝魔这才注意到两棵弯曲的大树,却依然未觉察到自己的双翅黏在大树上。牠心想,虽然不清楚羽警烛拿这两棵树来干什么,但自己把双手放在树上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于是依言而行。
“抓紧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松手。”羽警烛飞腾起来,手中骷髅花朝蓝魔下巴下一点,连接两棵大树的绳子立刻断开。
蓝魔只觉掌心的树干朝外一弹,几乎就要脱手,想起羽警烛的叮嘱,不敢怠慢,紧了紧手指,把树干牢牢扣住。牠说:“这两棵树很大,我坚持不了多久,到时手上乏力,可别怪我不能继续帮你的忙。”
“不是帮羽某,而是帮你自己!”羽警烛说,“你这笨牛,都醒转这么久了,还没觉察到翅膀有什么异常。”
蓝魔一经提醒,立刻想挥动翅膀,这才发现翅膀已经黏连在树身上了。牠还没明白这中间有什么玄妙,“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松手,两棵大树就会把你的翅膀撕扯下来。羽某实在无法想像,没有了双翅的蓝魔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蓝魔一愣,随即惊叫起来,说:“你害我!”
“对你的指控,羽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因为我从来没有明确说过相似的话语,所以是不是害你,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如果只谈好处,岂非太过庸俗?”羽警烛严肃地说,“如果硬要与所谓的好处拉上关系的话,那么好处就是,能够永远把你困在这里。你不是对自己具备飞翔之能感到骄傲吗?那么我就让你从此再也不能上天。你不是经常大言不惭,认为自己与天地同寿,那么我就让你用这种方式天荒地老。”
想像一下羽警烛所描绘的“永生”景象,蓝魔觉得太过恐怖,大叫道:“你杀了我吧。”
“羽某声明过,不会主动取你性命。你想死,那还不简单?松开双手就是了。怕只怕你没有这样的勇气。”
蓝魔并不怕死本身,而是怕生不如死。他双眼喷火,狠狠盯着羽警烛。
“假如目光能杀人,那么羽某可能已数次死在你目光下了。”羽警烛哈哈一笑,准备走开去打理空雨花。
到了现在,没有什么是不可做的了,蓝魔怒吼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沬。这口唾沬异常黏稠,加之份量不轻,毫无防备的羽警烛立刻被牠那口唾沬黏住。
这也就罢了,最让人不可忍受的是唾沬黏在身上就甩不开了。唾沬黏黏糊糊,发出脓血一般的怪异气味,中人欲呕。
在不羁山山顶,蓝魔曾经用这种唾沬把整个碧玉潭变成一个蓝色的大染缸。可见,唾沬是蓝魔的一种武器,很有些神奇之处。羽警烛也和碧玉潭一样,完全变了颜色。他本来是一袭绿衣,肤色惨白。
经蓝魔这口唾沬一染,他全身竟成了蓝色。
蓝魔先状,开心地叫起来:“羽警烛,这一身蓝,你永远也别想抹去。你我相识一回,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羽警烛就像刚从由鼻涕、脓血、粪便组成的秽物中爬出来,周身都滑腻腻的,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手上、脸上的秽物揩不干净,甚至嘴里也不小心沾了一星半点,那味道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异常恼怒,“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羽某无情了。”
蓝魔巴不得他来杀自己,说:“我已经活得腻了,你就动手吧,帮我得到解脱。请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无情,我只会笑你这模样太滑稽太丢人现眼。”
“生不如死固然谁都不愿意遇上,直接赴死也不容易做到。羽某若一剑捅了你,你我都不会满足。我要将你开膛破肚,零敲碎打,将你凌迟处死。”
羽警烛这一回动了真怒,拔出溟琥剑,一个腾越,凌空出手,将剑刺入蓝魔胸窝,直没至剑柄。
之后,借助自己身子的重量,顺势向下一切。溟琥剑势如破竹,将蓝魔的胸膛完全剖开。“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再复活一次。”他恶狠狠说道。
蓝魔受此重创,双手吃不住劲,顿时松开。两棵大树失去约束,猛然弹直。蓝魔的翅膀很结实,竟然没有撕裂。但牠的身躯却没有这样的韧劲,立刻撕成了两片。
在哗啦声中,蓝魔的五脏六腑倾泻而下。鲜血飞溅开去,将周围的林木、花草,甚至高高低低漂浮着的雾霭都染成了蓝色。直到数百年后,此处的一切物事依旧是蓝盈盈的。
蓝魔被撕裂时,随着内脏飞出的,还有一颗蓝色珠子。这颗珠子有常人的眼珠大小,晶莹剔透。牠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打在羽警烛的额头上。事起仓促,羽警烛躲闪不开,只得运气硬挺。还算他反应快,没有被珠子穿透头颅,否则他也和蓝魔一样终结了生命。
命虽然保住了,苦头却免不了。珠子打碎他的额骨,镶进额头,接触到了脑髓。羽警烛当即晕厥,与蓝魔的内脏一起掉落,最后在草地上被内脏埋没了。
蓝魔没有立刻死去,脑袋与左边那半片身子连在一起。当牠看到羽警烛被珠子击中而最终埋身于牠的内脏时,才闭上了眼睛。
在蓝魔死去、羽警烛晕厥的同时,空雨花却醒转过来了。
空雨花缓缓从草丛中站立起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被羽警烛的“蒸鱼功”蒸煮了一阵子,只是感官上感觉到这种痛楚,身体却无丝毫创伤。之后随蓝魔跌落,也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筋骨上无大碍。
他醒来时,恰好看见羽警烛的头颅最后被蓝魔的内脏埋住。若再晚哪怕只是一眨眼功夫,他就无法知晓羽警烛的去向了。饶是如此,他也吃惊于眼前这一幕,傻傻地呆立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无论眼前的这一切如何之不费解,一个声音在空雨花脑子里回响,提醒他,蓝魔和羽警烛两败俱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自被谢翼行施袭拿住后,空雨花就完全不由自主,像面团一样被羽警烛揉来搓去。
在被“蒸鱼功”蒸煮时,他熬不过,甚至打算不再活下去而一心求死。即便在蓝魔意外复活,与羽警烛相抗衡时,空雨花也不存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
他见过羽警烛的手段,无法想像曾被自己一剑杀死的蓝魔还有战胜羽警烛的可能。
蓝魔死于羽警烛手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羽警烛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这就着实让空雨花诧异而且惊喜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摆脱羽警烛这个恶魔了。
空雨花顾不得身上酸痛,急忙朝林子外面奔去。
刚跑出没几步,他却站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只看见羽警烛被埋住,而没有确定其生死。如果羽警烛还活着,那么以他之能,无论空雨花身处何地,他都能再次将其揪出来。如果他已死,那么空雨花就该乘机取回溟琥剑。
所以,无论羽警烛是生是死,空雨花都该回去查验查验。
空雨花不顾腥臭,爬上那堆内脏的顶端,双手并用,一阵扒拉。出了一身大汗,好歹看到了羽警烛的头顶。
羽警烛没有任何反应。空雨花稍稍放心,即便羽警烛依旧活着,也肯定处于昏迷中。他继续扒拉,最后将羽警烛从内脏堆里提出来。
羽警烛还有呼吸,果然只是暂时昏迷。
空雨花庆幸自己没有在忙乱中开溜。
他取回溟琥剑,决定杀死羽警烛,以永远消除后患。在他看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砍下羽警烛的脑袋。
受了那么多折磨,他知道自己不能对羽警烛存心软。这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拚斗,容不得半丝怜悯之心。
他相信,以溟琥剑之锋利,绝对可以砍断羽警烛的脖子。他双手执剑,高高举起;
剑锋闪着寒光,夺人心魄。
牠似乎有非凡的磁力,四周幽幽的蓝色受牠吸引,化做一缕缕蓝光奔向牠。其中最耀眼的一束来自羽警烛额头。直到这时,空雨花才发现镶嵌在羽警烛额头上的那颗珠子。
珠子的蓝光异常诡异,让他目眩神迷,不仅使他放下了即刻就要砍落的溟琥剑,而且还让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凑近去看。
在他和羽警烛的脸部只有一尺的距离时,珠子发出的那束耀眼的光突然回撤,射向珠子内部“深处”。珠子不大,其内部也不过两三寸“深”,但此时在空雨花眼中,蓝光却无限射向珠子的中心,似乎已走过千万里之遥。空雨花感到自己的目光被蓝光一“扯”,并驾齐驱直向珠子不知尽头的深处飞去。
这一“扯”是如此真实,使得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在无穷无尽地朝珠子“深处”
坠落,而四周的一切都从他视野里消失了,甚至连他的双手、手上的溟琥剑已经整个身子都不存在了。
无边无际的蓝光。
无休无止的坠落。
突然,轰然一声,光线和身子的运动突告结束。四周豁然开朗。蓝光消散,身子不在,除了视觉,一切都是虚无。
待视力适应了环境,空雨花就一眼看见了殷拿云。
殷拿云披头散发,疯狂地吼叫着,长剑挥过,将薛渺渺拦腰削成两段。
请继续期待《驭梦奇录》续集
~第二十五章藤蔓上的铁焰城~
眼睁睁看着空雨花被羽警烛带走,殷拿云心头之恨,无以复加。
他一恨隼翔宫上上下下数百号人,从不可一世的宫主谢翼行到普普通通的教席与弟子,无一例外地屈服于羽警烛的武力,从而将空雨花出卖;二恨自己受制于谢翼行,无法援救空雨花。
当然,他也明白,即便没被谢翼行禁制住,以自己的身手,除了徒招羞辱之外,一点忙也帮不上。但他从来不缺少义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立刻被羽警烛杀了,也无怨无悔。但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也只是想想而已。
殷拿云之所以对隼翔宫不耻,除上述原因外,还有一点:连宫主谢翼行都败给羽警烛,即使他学尽隼翔宫的技艺,也不可能将空雨花夺回,因此,待在隼翔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该是他离开隼翔宫的时候了。
打算离开此地的不仅仅是殷拿云,最先放弃隼翔宫的正是宫主谢翼行。
因为溟琥剑,谢翼行悄悄做了一次背后下手的无耻小人。为了保全自己,他又忍痛割爱让出溟琥剑,并且出卖空雨花。虽然隼翔宫大部分人和他一样,在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不惜出卖别人,但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最让人可耻的。事实上,他已经众叛亲离。
所以,他没有丝毫颜面继续留在隼翔宫。羽警烛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离开了。
对他来说,放弃经营多年的隼翔宫的确有些舍不得,但权衡利弊,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毕竟,他好歹也算是梦幻大陆的一号人物,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得顾及一下颜面。
既然无脸再与隼翔宫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见面,逃逸是明智之举。
以他之能,假使能改头换面,焉知不能东山再起,成就另外一番事业?
没有了宫主,众教席和弟子也都纷纷作鸟兽散了。
偌大的隼翔宫,本来生气勃勃,却因为谢翼行一时的贪念,招致灭顶之灾,最终变成空空荡荡。
不需经历太多的风雨,此处就会是残垣颓壁,成为狐精树怪的乐园。华宇巨构一朝瓦解,不禁让人扼腕,而“隼翔十鹰”也各奔前程。
在别人都跟随谢翼行出卖空雨花的时候,隼翔十鹰的其他人能站在殷拿云一方,患难见真情,表示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