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知道,自从我搬来与你同住,你每天夜里都做同一个梦,夜夜只喊同一句话:琥珀,我来救你!
琥珀?琥珀是谁?
是谁在我未婚夫脑中时时与我竞争?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个梦,我骗自己,琥珀,也只不过是个永不会出现的影子。我强忍着对你的不满,不吭一声,希望一切都还可以维持。
可是,那个姓余的女人来了,她一句:琥珀呢?不仅震荡着你的心,更震碎了我的心。
你还记得吗?在蒙天的店里你第一次看见我的眼睛,你就震惊的颤抖的叫我:琥珀!
从那时起,我就成了你心中可悲的替身了吧。
更可悲的,我这个替身,甚至不是完整的,而仅仅是个“眼睛”。
在那一刻,我知道,那个“她”,那个时时刻刻挡在我们之间的她,不管我怎样害怕,怎样祈祷,怎样诚惶诚恐,怎样小心奕奕,她,仍然来了。
于是,一天一天,我注意着你的行踪,我看到你把写有号码的纸条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终于,你出去打电话给她了。
韩蓄!你混蛋!
你居然不知道你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的号码就是我们新家的号码!
她在这里住过不是吗?那姓余的女人是把我们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了给你,而你,居然不知道,居然不明白,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已,你把我置于何地?
更可笑的事发生了,你拨通了电话,我接听了。
当然是我接听的。这是我的家,我的男人,我的电话号码!
可是,韩蓄,可是,就是我这个天天夜夜陪在你身边,陪你上班,陪你睡觉,陪你开心,陪你难过,就要和你结婚的女人的声音,你,你居然压根就没听出来!
你听不出来!
你心里就只有一个琥珀!
你居然还让我转达她:我爱你!
是我爱你呀。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的份量,它重的足以击碎我所有的信心和意志!
你记不记得,时至今日,你韩蓄都从未对我张可风说过一句我爱你!
就是这个张可风,她为你离弃未婚夫,背叛家庭,弄到众叛亲离无家可归。就是这个张可风,她亲眼目睹你跟三个女人鬼混仍原谅了你,甚至不念你一句旧恶,什么条件都没有就答应与你结婚。就是这个张可风,她努力改掉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尽一切能力来适应你的生活圈子,她完全被她以前充满金光的前途丢弃,退都退不回去!
就是为了你!
你都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
到最后,你还跟我说,谢谢。
我真想当面问问你,你谢我什么,谢我傻乎乎自投罗网吗?谢我一厢情愿的陪你睡觉吗?谢我夜夜陪在你身边听你叫别人的名字吗?
可我不能再见你了,这些日子,我瘦了多少斤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是吧。你怎么知道!这些日子,我的性格变了多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你怎么会知道!
我给了你最后的机会,我仍想与你好好说清楚,可你不肯要这机会,像丢一块烂抹布一样把它丢掉了。
不过你也不要得意,我身体虽然瘦了,可我的灵魂变的坚强了。我的性格虽然变了,可那是变的更坚决更独立了。
我的这些变化,是你带给我的。
可在经过这些变化之后,我会回报给你什么,你最好认真想想!
我辞职了,我要去另一座城市继续我的人生。你不用找我,你也不会找吧。本来嘛,我生病也好,工作要变动也好,你自始至终也未留过心。你只是把身体留在我身边而已,可是,灵魂都没了,我要你的身体来做什么!
知道我还想告诉你什么吗?
韩蓄,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我,可你仍旧伤害了我,我并不想恨你,可是却恨你。
韩蓄,请你记得今天,从今天起,求上天让你别再碰到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韩蓄,永不再见!”
韩蓄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终于等到她说完,他刚要张口,电话那头紧接着却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已收了线。
她走了?连她也走了?韩蓄跌坐在地上,这是开的什么玩笑,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是吗?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夜夜叫琥珀的名字?他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家?他让她转达告诉琥珀“我爱你”?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可笑吗?世上还有什么人比他更滑稽吗?
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他吓一跳,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是谁?
他摸摸自己的脸,这是韩蓄,这是还活着的韩蓄,虽然他是个混蛋,可他却死不了。他想爱不敢爱,想好好不了,想坏坏不透,他是个最最无趣,最最无味的家伙。
他自以为是个情圣,自以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人好。
可是到头来呢,爱人没有,伤人就有。
他多大了,好象已经有27岁了。
27岁,很老了吗?第一眼看见琥珀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那是多少年前?十年前吧。就这样让十年的感情随风而去吗?真的能真诚爱护别的女孩,不再伤害她们吗?
还是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十分自私,不能爱最爱的,就总是随手抓一些不痛不痒的女人来填补寂寞,是这样吗?
只是,自己是不寂寞了,可是她们呢?这对她们公平吗?明明心都不在她们那里,明明每次只要琥珀再出现,哪怕只有一个信息,一个号码,一片衣角,他也仍旧会飞身而去,不顾而去!
他仍要给她们假希望吗?
十年了,能逃得掉早就逃了不是吗?能不再爱早已不再爱了不是吗?
何苦仍假装没事,何苦仍尝试别人,何苦自己骗自己?
他问自己,又回答不了,再三紧闭双眼,仍只见一个琥珀。
罢了罢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罢了罢了,去找她吧。
被她笑也罢,被她再甩掉也罢,总是试过了,不再后悔就是。
他站起来,是,留在这里也没有用,等开春公司的劳务合约满了,这就买车票去找她,西安找不到可以去延安找,延安找不到可以去宝鸡找,宝鸡找不找可以去汉中找,总之,她一定在某个地方不是吗?哪怕跑遍全省,他也一定找到她就是,即使,真的跑遍全省了,仍没找到她,还有其它省呢对不对?再不然,还有全世界呢对不对?
在某个别的时间,某个特别的地方,一定可以再见她的!
第六章
对于突然取消的婚讯,韩蓄的母亲气的掉头就走。
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自己不方便与他见面,怕又起冲突,就叮嘱了大表姐淑宁来照顾他。说是照顾,实际上有些监视的意思在里面。
大表姐年长韩蓄二十余岁,是十几年前嫁到西安来的,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都已在上中学。
也许因为长期专职的家庭主妇干久了,大表姐最爱管的就是家长里短,母亲一把这个看管韩蓄的任务交给她,她就立刻变的机警异常,活脱脱像个奸细。
她对韩蓄身边所出现的所有雌性物体都关注非常,就连一只母猫从门口过她也要一脚踢飞。
而韩蓄本身也不太反抗,他现在觉得很多事都无所谓,比如自由。
离开了琥珀,离开了蒙天的专卖店,离开了苏慧,离开了张可风,离开了等等等等众多的人和事,他的心境有些茫然。他现在只想快点熬完剩下的这几个月,能快一点去找琥珀。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韩蓄除了单位的同事外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离了。他唯一可以说话的朋友只有一个,刘涛。
刘涛至今记得第一次和韩蓄见面的情景。那是她平淡无味的人生,最特别的一天。那天以后,她认识了韩蓄,她的人生有了新的希望。
那天刮着北风,天气非常差,她当时正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声咒骂,一整天了,一个客人都没上门,是冻的出不了家门口吧。
她把围巾往紧拉一拉,真要命,冷死了。
店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环顾店内没有别的空位,径直走来在她旁边坐下。
“打扰,介不介意我坐下来。”声音是好听的。
刘涛点点头,这家伙倒是挺有礼貌,打扮的也整齐,不太像是本地人。
男子道声谢坐下来,拿掉围巾,取下帽子,露出一张罕见的俊脸。
刘涛一下子愣住了,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长的也太好了吧?那些个港台明星跟他比简直就是菜农嘛。
男子似乎对她的注目礼习以为常,朝她笑笑,很温和。
刘涛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我的妈呀,如果把男人的英俊程度分几个级别的话,这男人算是超顶级货色吧。这样的男人居然会朝我笑,太刺激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男人见她神色慌张,不禁问。
“我,”刘涛左右看,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不禁心花怒放:“你是说我吗?不,不,我没事。”
男人笑笑,不再理她,自己去货架上拿东西。
刘涛赶紧摸出小镜子偷偷的照了几眼,还不错,口红还在,胭脂也没褪。
她轻咳几声,又扭扭脖子,男人并没留意。
她又把笔扔到地上,轻轻“哎哟”一声,男人还是没留意。
她只得去推男人,刻意拖起在电视里学来嗲嗲的南方腔:“哎,你不像本地人哦?”
男人抬头,眸子里掠过一丝笑:“不是。”
“你是哪里人?”刘涛再接再厉。
“你呢?”
“我?哦,我是,我是本地人。”
“听出来了,”男人轻轻笑,递过来一只手:“韩蓄,未请教?”
刘涛心都要跳出来,连忙伸出手,重重握一握:“刘涛,你好你好。”
“名字很有趣啊,像个男孩子。”
“是吗是吗?”刘涛兴奋:“别人都这么说,我也都还没碰到过名字比我更有趣的女孩。”
“是吗?”
男人忽然间像有一点不开心,又似乎并不是不开心,更像是…忧郁。刘涛试探着:
“怎么,有心事?”
韩蓄抬头看她,真是个直肚直肠的女孩,见面不过三分钟,完全还是个陌生人,这样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心事,还能叫心事吗?
刘涛催他:“说嘛说嘛,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
韩蓄但笑不语。
刘涛撇嘴:“怕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大家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没有任何压力,说就说了。一说,买完一走,永远也见不着了,又渲泄了,不比你憋在肚里舒服。”
倒小瞧她了,能说了这一番话来,倒真不枉相逢一场。韩蓄想。
从去年年末,找到今年年末,差不多大半年时间过去了,他已利用节假日几乎走遍了省内各个角落,琥珀仍是影迹全无,他也确是憋了一肚子话需要对人说,再不说出来,只怕他要憋疯了。
也许,他这样的行为,世人早已当他是疯子才对。
也许,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刘涛,正是老天爷派下来让他诉苦的也不一定。
“好,我告诉你。”韩蓄说:“只是话太长,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你得有耐心才行。”
刘涛兴奋的瞪大眼睛。
韩蓄买完单要离开了,他想他今天能碰到这个女孩是幸运的,把心中压抑十年的烦恼一吐而快,真是轻松。
他对刘涛说:“我今天很愉快,再见。”
刘涛仍沉浸在他讲述的气氛中不能自已,怔怔问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爱她?你爱她什么?”
韩蓄想了想:“不知道,也许是爱她的纯粹吧,她于情人节出生,所以她这一生,似乎专为爱人与被爱而生,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这是我在别的任何女人身上所没有见到过的。”
刘涛仍怔怔的:“如果有别的女人如她一样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不问回报的爱你,你会动心吗?”
韩蓄摇头,转身而出。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随意的说出什么话,害的一个女孩傻傻付出了,现在,我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我要琥珀,只要她。
北风呼啸,刘涛仍呆呆坐在窗边。
一直到一周之后,刘涛才知道原来那天那个漂亮的出奇的男人居然是她的邻居,甚至,还能勉强算做是她的亲戚!
她自然开心到了不得。虽然那男人心中早有所属,可是,只要让她每天能看到他,她已心满意足。
她甚至想,如果他一直找不到那个心中的女孩的话,也许,他就能永远留在她的生活圈子里也不一定。
刘涛是大表姐的老公的姐姐的大女儿,算是韩蓄间接的表表侄女。就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大表姐觉得刘涛是个无害生物,也就准许他们走的近一点。
刘涛今年有二十二、三岁年纪,长着一付不讨好也不讨厌的面孔,圆墩墩的身材,嘴唇厚厚,眉毛浓浓,一见人就憨厚的笑,很好脾气的样子。
韩蓄常想,之所以那天第一次见面,他就可以和她说了那么多心底里从来没有对别的任何说的话,就是因为她的样子这样稳重平凡吧。
以往他在生活中遇到的女孩子都聪慧美丽,一颗心至少有七个窍。就算纯良如张可风,也一样是有着常人难比的缜密心智。他压了满腔的心事,就是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现在想来,却是因为大家都太聪明,他的这些傻话,对谁也无法说的明白,只有对着刘涛,他才是彻底轻松的,无后顾之忧的。
他想,谁娶了这女孩一定很好福气,最起码,她不会算计,不会计较,不会因为要恋爱而闹的天翻地覆,不会弃爱她的男人而走,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甚至,她在人群中走丢了都不怕,因为实在太普通,没有人会想把她拐走。
他又想,可是会不会和她紧挨着也会找不着她呢?因为她的样子和其它人完全一样,分不出彼此来呀。
能这样也是男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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