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但我这位师侄却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也才让累得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嘴上说辛苦,脸上却是出满笑容。
郭金华道:“都是金华让师叔受累了。”
葛剑青道:“好好表现,别让师叔失望了。”
郭金华道:“是。”接口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师叔的来头了,没错,我就是为了我师叔口中这两全其美的想法,才来接掌洞庭帮的。今天,我就当众宣布,洞庭帮从此归入鬼谷派,成为鬼谷派在洞庭湖的分舵!”
此言一出,不但众皆譁然,就是鲍旦、魏庆与王旭清三人也都大惊失色。鲍旦更道:“此事万万不可!”这都说明了刚刚还跪地称颂阿谀的三人,也没想到郭金华会来这一招。
郭金华不悦,说道:“鲍旦,你说什麽?”
鲍旦道:“帮主,此举无疑是自掘洞庭帮的死路,等於一个人自废武功,身为一帮之主,尤其万万不能说这种话。”
郭金华道:“什麽自掘死路?自废武功?洞庭帮归入鬼谷派之後,势力立刻延伸到四川,大家想想看,有我们在洞庭湖扼住长江出四川的出口,再有总舵在成都呼应,整个四川腹地,长江沿岸,都将成为我们的势力范围。每天光是走水路进出四川的货物,可不知道有多少,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而已,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这番话其实应该反过来说,但郭金华把众人当成傻瓜,继续说道:“一但我们掌控了长江中上游,再经过几年的养生调息,以洞庭帮的财力物力,加上鬼谷派的人力,十年之内,我们就能将势力伸进鄱阳湖,一切顺利的话,二十年之内,我们就能拿下整个长江流域,到时不但一举超越丐帮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就是宋、金国朝廷,也得瞧我们三分颜色。”
众人没想到这郭金华的野心还这麽大,不但妄想黑白两道通吃,还动到宋金两国的脑筋。
鲍旦首先说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帮派,可以独自控制整个长江流域,因为这长江水是活的,洞庭湖的水也是活的,所有靠她吃饭的人,越了解她,只有越敬畏她。帮主,郭家三代靠这湖水吃饭,你的父亲就很清楚这一点。只有外行,脑筋又不清楚的人,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李贝儿在一旁听了,心道:“鲍旦这人虽然刚愎自用,心胸狭窄,但一遇到攸关本帮存亡大事,倒是守得住原则。”
李贝儿在心中称赞他,那郭金华可就完全相反了。只见他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大胆!”
那魏庆亦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帮主三思!三思!”
郭金华余怒未息,续道:“魏庆,我瞧你行事果敢,乾净俐落,原以为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你也这般古板。”
既然三个长老中,已有两人表示反对,王旭清也不愿落後,说道:“属下也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不必急於一时。”
郭金华脸显不耐,说道:“你们这是干什麽?我上任後的第一个命令都不听了,将来还指望你们替我做什麽事?”
鲍旦道:“除了此事,其余的都好商量。”
郭金华尚未答话,那个善於放冷箭的葛剑青,又开始说话了:“金华,我说过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现在如果退缩了,那我就领着你的师兄弟们回四川,此事永远别提了。”
郭金华心烦已极,便道:“师叔放心,金华理会得。”复与众人说道:“我的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我挑了几个师弟来学习船务工作,鲍长老,此事就由你安排;另外我还要找二十个年轻健壮的小夥子入川习武,魏长老,就由你代为挑选吧……”
他话说完,却没有人应声。郭金华一怔,复道:“鲍、魏两位长老,你们听见了没有?”
魏庆只是低头,不敢出声。倒是那鲍旦直言道:“帮主若是一意孤行,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郭金华大怒,喝道:“你说什麽?”
那葛剑青几乎在同时哈哈大笑,说道:“帮主不必动怒。只要帮主拿定主意,其他事情你不用担心,师叔会代你料理的!彭晃、惠远,你们两个去替你们师兄,把石头给搬开了。”话一说完,两道人影从他身後窜了出来,直往鲍旦扑去。
那鲍旦听葛剑青这样说话,也知道情况不妙,却没想到他会说动手就动手,眼睛一眨,两道人影已经来到眼前。他大喝一声,抡拳向前打去,呼呼两声,尽皆落空。
鲍旦大骇,耳里只听得两声冷笑,两道人影已经来到左右两旁。鲍旦想也不想,急忙闪身躲避,却听得几声惨叫,却是他的门下弟子,有几个因为出手干预,首先遭到毒手。
鲍旦这下子由惊转怒,大骂道:“大胆妖孽,竟敢伤我弟子!”反身向两人扑去。没想到这两个叫彭晃惠远的,原来就打算先翦去他的羽翼,一见他拼了命的反扑,反而刻意躲开,继续向他的门下弟子下手。
鲍旦在洞庭帮中势力最大,此刻在堂上约有二十几名弟子随侍,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有十几个人倒下,个个筋断骨折,伤势颇重。鲍旦极力抢救,却是无能为力。
魏庆大骇,上前说道:“帮主,今天是帮主接任的第一天,第一天就伤害同门兄弟,只怕有碍帮主英明。”
郭金华道:“你也知道我今天第一天当帮主,你们却不给我面子,当着我师叔的面给我难堪,难道这就无碍我的英明吗?”
言谈间,鲍旦的弟子又躺下了两个。魏庆大急,说道:“请帮主让两位师弟住手,我来负责说服鲍长老。”
郭金华沉吟未决,却听得那葛剑青道:“这个姓鲍的如此脓包,居然能当上长老,我看洞庭帮需要大力整顿整顿了。金华,这个姓鲍的可有可无,若能因此收到杀鸡儆猴之效,那也是他的残存的一点贡献了。”
郭金华听了,立时说道:“师叔说的是。”不再考虑魏庆说的话。
魏庆大惊,心道:“真是岂有此理!”瞥眼见到那两人其中一人,正好闪过自己身前,要去夹击鲍旦。魏庆大喝一声,道:“住手!”拍掌便往那人身後按去。那人侧身,也是一掌对来,双掌相交,“碰”地一声,两人身子都晃了晃。
那人嘿嘿冷笑,说道:“好,再吃我惠远一掌……”倏地伸掌拍来。魏庆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又对了一掌。
这回两人出力更大,但却只有魏庆倒退三步,接着“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便在同时,鲍旦已让另一个叫彭晃的踢翻过去,躺在地上不住喘气。胜负既分,惠彭两人负手而立,脸上充满不屑神色。魏庆就是不服,却也无力反击。
郭金华眼见鲍旦、魏庆,这两个当初支持自己最力的两个夥伴,都跟他动上了手,不禁怒火中烧,便指着王旭清道:“你呢?你也想跟着他们两个一起造反吗?”
王旭清见情况不对,便躬身垂手,说道:“属下不敢。”
郭金华道:“那你还觉得我要需要从长计议吗?”
王旭清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洞庭帮真的给吞并了,我自做我的长老,那又有什麽关系。”於是说道:“刚才是属下一时糊涂,现在想想,还是帮主说的有理。这也就是帮主之所以是帮主,而属下之所以是属下的缘故了。”先将自己的过失一笔轻轻带过,接着再有意无意地拍了拍他的马屁。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郭金华听到这里,对他就是再不满,也不好再往他身上发脾气了。
但郭金华还是觉得自己在师叔的面前这脸,却是已经丢定了。满腔的怒火却是不能不找出口发泄,他尤想在师叔面前重新表现一番,便大喝道:“所有人给我听着了:以後谁在对我的命令有所怀疑,地上躺着的这些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他余怒未息,左顾右盼,忽地见着李贝儿,心想:“说到不听话,你是头一个。你以为你是谁?真的是我二娘吗?爹也真是的,居然娶了对如花似玉的姊妹花……”
瞥眼又见到躲在她身後宫月仙,心中一横,想道:“我就先从你的丫鬟下手,再来慢慢想法子治你。”指着宫月仙道:“你,过来!”
宫月仙从未亲眼见过杀戮,已是吓得全身发抖,这回又让郭金华点名,一时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不敢上前。
郭金华将脸一扳,说道:“怎麽啦?”
李贝儿想那郭金华因为命令不行,所以大怒,而鲍旦、魏庆皆已受到教训,王旭清又俯首称罪,他脾气没处发,便把脑筋动到她们身上来。要是宫月仙执意不肯上前,正好给他抓到把柄。於是李贝儿便轻声道:“帮主叫你过去呢,别怕!”给她使了个眼色。
宫月仙会意,咽了咽口水,缓步上前。郭金华道:“你的身子怎麽抖成这个样子?你是怕我吗?”
宫月仙道:“奴……奴婢不敢……”
郭金华道:“既然你不怕我……”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抱住,说道:“帮主很喜欢你,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
宫月仙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完全忘了抵抗。堂下众人却是哄堂大笑,鼓噪叫好声不断。
李贝儿亦是大惊,上前两步,说道:“帮主,你吓着女孩儿了!”
郭金华美人在抱,忽地色胆包天,说道:“那你一起过来,她不就不怕了!”腾出另外一手,要来抱她。
李贝儿本来可以闪开,可是如此一来,宫月仙就算是落入他的手中了。而宫月仙名义上虽是她的丫鬟,可是两人感情笃厚,李贝儿向来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眼见她陷入狼爪,实在不能不救。於是右手五指伸出,迳往郭金华腕上抓去。
那郭金华巴不得她出手,於是使出小巧挪移的擒拿功夫,与她对拆。十数招一过,李贝儿渐处下风,忽然右腕一紧,已给郭金华牢牢握住。郭金华顺势将她的手扭到她後腰处,用力一带,要将她搂进怀里。
李贝儿又羞又怒,却偏偏无力抵抗,便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得有人低声说道:“右膝顶他下阴。”情况危急,李贝儿想也不想,提膝顶去。
郭金华惊觉,赶紧放脱抓住她的手,连忙在下裆一挡,口中恨恨说道:“好狠的娘儿们……”
李贝儿见这一踢轻轻松松被化解,才暗道:“糟糕!”却听得耳边那个声音又道:“伸掌拍他小腹。”
李贝儿虽然不知道这一掌有什麽用意,但不知道为什麽,她就是对这声音有信心,於是左掌拍出,依言迳取郭金华的小腹。
郭金华见她发掌,忽地发笑,说道:“你这是找死……”一掌对来。李贝儿见他变招如此之快,心中忽然有些怯意,不过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慌乱间只听得“啪”地一声,那郭金华的身子,居然晃了一晃。
李贝儿不知自己一掌之力,竟有如此之大,还来不及弄清楚怎麽一回事,耳畔那个声音又道:“趁着这个时候,双掌齐出,要他不得不应!”
这下李贝儿已知有高人相助,再不迟疑,娇叱一声,双掌推出。那郭金华刚才匆匆接她一掌,差点折在她的手下,心中惊骇不已,这会儿见她两掌推来,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放脱宫月仙,腾出另外一只手出来,以双掌对双掌。
这次四掌相交,所发出的声音更大,众人只听到“碰”地一声巨响,郭金华的身子宛如断了线的风筝,直往外飞了出去,摔在门前。
~第十七回咸鱼翻身~
李贝儿就是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双掌这么一推,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而堂下那些郭金华的师兄弟们,更是看得瞠目结舌,个个愣在原地,呆若木鸡,作声不得。
原来他们在堂下看着郭金华的手段,心中早有“他已经吃定了两女”先入为主的观念。再说那郭金华背对着堂下,谁也没见到李贝儿使了什么手法,只听见一阵劈哩啪啦清响,郭金华便着了道儿了。
但别说鬼谷派的这些人大吃一惊了,就是洞庭帮帮众,也是喜出望外,难以置信。他们多与李贝儿相处有数年之久,她有多少斤两,大家都清清楚楚。但就从这一刻起,所有以往的印象全都被打破了。霎时现场充满了尴尬、羞愤、意外、惊奇,时光也好像也在这一刻停滞住了一样。好一会儿,那惠远、彭晃才赶紧上前,将躺在地上的郭金华,给搀了起来。
葛剑青心中亦是大骇,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上前两步道:“真人不露相。原来郭二夫人深藏不露,令人佩服。”
李贝儿道:“一个帮主在大堂之上,与一个丫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拱手续道:“一时气愤,下手不知轻重。如果这位葛师叔觉得有失颜面的话,尽管上来讨回公道。”
她知道背后有高人暗中相助,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过她还是不愿扩大事端,希望用话僵住葛剑青,让他不要出手。
没想?那葛剑青道:“我的颜面不打紧,可是如此一来,这新任帮主的颜面可就没了,你说,他这样子要是传了出去,以后还有什么脸,带领帮中弟兄?”
李贝儿听他强词夺理,怒道:“那是他自作自受。”
葛剑青道:“好一个自作自受!”与惠远、彭晃说道:“你们两个去把她们拿下,交给帮主发落!”
惠彭两人应诺一声,分从两边夹击。那魏庆给几个大汉绑了架在一边,见两人上前围攻,知道厉害,惊呼道:“小心!”
两人的身影来得好快,李贝儿见了,身子一缩,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可是就在此刻,那个神秘的声音又道:“别往后退,平平伸出两掌,诱他们两个来对!”
李贝儿惊道:“可是……”
那声音道:“别怕,你相不相信我?”
李贝儿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信心大增,说道:“不怕!”依言伸出双掌,平推向前。续道:“是这样吗?”
那声音道:“随便。你的模样越随便,他们两个就越容易上当。”
李贝儿听了,莞尔一笑。(我笑了,我居然笑了。多久了?我已经有多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