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古莱脸上出现了某种神圣的光芒,喃喃道:“但是一旦冲破,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将成为神,活着的神,甚至有能力去毁灭那些道貌岸然的神……”
“阴极生阳,魔极即道。”钟道临被古莱的一番歇斯底里,同样弄得喃喃自语起来。
两个人,一个是快归位,仍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另一个则跟对方讨论著咬自己的问题;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疯癫的意味,或许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疯。
“你咬我吧!”
钟道临猛地一咬牙,目光坚定的吐出了这么一句,冲古莱喃喃道:“这是个体验的机会,我之所以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寻找那个未知……”
古莱不知道钟道临疯疯癫癫的在嘀咕什么,只是严肃的重新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么?你可以不这么做,一旦决定,你就将承受一切不可预知的后果,你……确定么?”
“嗯!”
钟道临沉沉点头,尽管心中有着不确定,表面却强展欢笑道:“快点,以防我一会儿改主意,我的时间很紧,出来几个月了,该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你在耽误我的时间……我是什么身分啊,等你?”
古莱闻声泪光闪动,双目中射出了感激而又复杂的光芒,沉声道:“如果我这次死不掉,一定帮你找到所要找的东西,这是我对阁下……不……按东方的话来讲,这是兄弟间的一个承诺……我今生唯一作出的一次承诺……”
说罢,猛然翻出两颗白色的獠牙,咬中了钟道临的脖子。
钟道临先是疼的一皱眉,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鲜血从自己脖子,流向古莱体内的过程……
如果这就是走向死亡,那么死亡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没有恐惧,没有不舍,没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迎接未知的兴奋……
正像古莱说的那样,死亡的感觉……的确……很美妙……
~第十三章 花开花落~
东海汪洋之上,一轮红日映天,晴空摇翠浪,素鳞远避金钩,千万线金针飞洒,风抬万点白花。
一道白帆从海平面上出现,那是一艘来往万花岛与大陆的小帆船,就是这艘单桅帆船从万花岛满载着鹿皮、茶叶、药材驶向大陆,再从大陆带回铁器、油、盐、米、调味料等生活用品。
此时,在这艘帆船上的几个青年男女,正叽叽喳喳,兴奋的谈论著什么,只有一位身穿苗族服装,手腕上带着两条碧绿小蛇围成的手镯,头戴银饰,身穿蜡染彩衣的小姑娘,孤单的坐在忽高忽低的船头,双眼望着波涛翻滚的大海发呆。
“七师姐。”一个显得有些靦腆的白面男子,唯唯诺诺地朝靠着船舱的一位白衣女子问道:“你说师父这次会带我们这些男弟子上黄山么?”
“那可不好说!”
被叫做七师姐的那个白衣女子此时正嗑着瓜子,含含糊糊的应付道:“师父她老人家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能收留你们就不错了,这次能准许你们离岛见识见识就够慈悲了,你们还想着去黄山,做梦去吧!”
白面男子显然被七师姐刻薄的话给噎住了,小脸憋得通红,唉声叹气的不敢再问。
“七姐!”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少女嗔怪地看了自己的师姐一眼,颇有些责怪道:“阿狗师弟也不过是问问,让他有个盼头也好,何必这么说他呢!”
“咯咯!”七师姐咯咯娇笑起来,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小师妹,打趣道:“小柔,怪不得师父跟师姐们都说你心肠好,姐姐这是为阿狗好,万一他愣呼呼的去问师父,她老人家还不打得这小子满地找牙哦。”
说着,双眼一亮道:“师妹,不是师姐说你,自从当年从九华山回来,你就整天魂不守舍的,嘻嘻,现在怎么又关心起我们阿狗来了?”
“师姐你胡说什么呀!”被叫做小柔的满脸通红,跺脚气道:“你再说,我就告诉师父去。”
“别别别!”七师姐嘻嘻一笑,跑过来抚着小柔的长头发轻声道:“师姐知道你不敢跟师父提,嘻嘻,不过,这次去黄山狮子峰,你说师父她老人家会带谁去?”
这几人正是万花岛勃尼单瑶红的弟子,平常难得出岛,这次随船前往中原以物易物的换些东西,对她们来讲实在很难得,所以都很兴奋,谈到一个月后的黄山狮子峰大会,一个个都忍不住猜测起来。
万花岛上的男弟子很少,基本都是勃尼历次去中原收留的落难孤儿,而且由于叶孤的缘故,勃尼恨上了天下所有男人,故此男弟子在万花岛的地位很低,让勃尼起的名字也是一些阿猫阿狗之类的。
平常这些男弟子连跟女弟子打招呼都不敢,刚才那个敢出言问话的白面男子,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小柔对师姐所问的问题也不清楚,摇了摇头道:“师父如果不是想去见那个……我想师父不会带很多人去,师父她老人家这些年受太多苦了,咱们作弟子的就别拿这些烦心事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七师姐闻言也收起了调皮的样子,神态肃穆道:“自从九华山回来,师父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你们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事?真像大师姐说的那样,师父见到了叶孤师……呜呜……”
“嘘!”小柔吓了一跳,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蹦了起来,用手一捂七师姐的嘴,嗔怪道:“让师父听到你就糟了,大师姐也真是的!”
“啪!”七师姐伸手打掉了小柔捂着自己嘴的右手,假作娇嗔道:“这是在海上,师父她老人家听不到的,是不是啊,月牙妹妹?”
说着,扭头冲船头的小姑娘高声笑问了一句。
被叫做月牙的小姑娘似乎没有听到,七师姐叫了好多声才反应过来,扭头朝两人友善的笑了笑,也不说话,之后继续望着海面发呆。
“小柔!”七师姐看着被叫做月牙的小姑娘,皱眉道:“她这些天是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
小柔叹了口气道:“月牙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两年多前突然死了,师父把她从南疆带来岛上,就是为了让她散散心,否则一直这么忧郁伤心下去,很容易得心病。”
七师姐同情的看了眼坐在船头发呆的月牙,轻声叹道:“这丫头怪可怜的,她姐姐叫什么名字?”
“蓝冰梅。”
小柔低声道:“她姐姐自从十年前就失踪了,只是告诉月牙说是要去做一件关乎正道沉沦的大事,没想到这一去竟成永别,原来月牙妹妹活泼好动得很,天真烂漫的,可如今却被称为天下第一用毒之人,想要报仇,却不知道仇人是谁,哎。”
说罢,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忽然,船头的蓝月牙一声惊呼,指着远处海面上漂浮的一个什么东西叫了起来。
帆船上的人都被这声惊呼吸引了过来,举目朝东方海面上望去,只见一个似乎是浮尸的东西,正随着海浪的上下漂浮着。
众人终日面对大海,早就有些厌倦,见到这个海面上漂浮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趣,纷纷跑过来看热闹,更有几个男弟子摇动风帆,拿起船上本是为了防止帆船靠岸撞礁的竹竿,朝“浮尸”迎去。
帆船慢慢调头驶近了那个随波沉浮的“浮尸”,等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这个“浮尸”从海上捞起来,看清浮尸样貌的小柔同样发出一声惊呼,心想:这不是九华山上的那个钟师兄么?
她们捞上船来的这人,正是钟道临,而那个叫小柔的白衣女子,就是在九华山上首先识破钟道临“白马扁”假名的那个段柔。
看到段柔的模样,七师姐首先追问了起来,等到段柔紧张的边探查钟道临的脉搏,边将当年九华山的事情一一说明,众人才搞清原来眼前这人跟自己的师伯和师父都还有着渊源,这一发现,使得大家又是一阵七手八脚的乱忙乎,这次却是想把钟道临弄醒。
“砰砰!”
几声闷哼传来,那几个想用真气探查钟道临脉络的男弟子,瞬间被钟道临体内弹回的真气震飞,更有一个像是被投石机射出的石头一样,被反弹的真气震向天空,“咻”的飞过船舱,“扑通”一声摔下了大海。
这一家伙,吓得其余人赶忙收手,闹哄哄的用竹竿,从海里把正冒泡的人捞上来。
此时,段柔的脸蛋早已红扑扑的成了熟苹果,又是担心,又是紧张的用灵觉遥遥探查着钟道临的脉络,有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敢擅自用真气探查钟道临。
可越是细查,脸上的神情越凝重,到最后差点冲身旁的师姐哭出来道:“他不会死了吧?”
七师姐也明白眼前这个紫发小子,就是自己小师妹整天想着的那个“他”,怕段柔关心则乱,立刻使出师姐的本事。
将段柔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她的手则同时搭在了钟道临的脉搏之上,没敢运真气,只是想摸摸跳不跳,一探之下也是大吃一惊,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脉搏!”
此言一出,段柔俏脸煞白,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真这么死了?
只是发现钟道临惊呼了一声就没再开口的蓝月牙,此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段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躺在船板上的钟道临,便语出惊人道:“这是他自己不想醒来,或者是中了连我都不明白的奇毒,如果是前者,咱们谁都没资格把他唤醒,如果是后者,那……”
正说着却突然皱眉停住了话头,低头苦苦思索着。
“中毒……那怎么样?”段柔张口结舌道:“是连月牙妹妹你都解不了的毒吗?”
蓝月牙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钟道临脖子上的两个齿痕皱眉想了半天,又亲自下手,来回探查钟道临周身奇经八脉,甚至用头上的银钗扎了钟道临的胳膊放了些血出来。
前后动作并没有引起钟道临自主的反击。
忙活了半天,蓝月牙才终于站起来,清脆的声音传入段柔耳内道:“似毒非毒,无毒却胜天下奇毒,这个人的力量太强横了,似乎是无法控制自己,而自我封印了九识,除了他自身的元神还隐隐的有些感应,他可以说是已经死了。”
段柔闻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紧咬着嘴唇,拉着蓝月牙的手,恳求道:“月牙妹妹,你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蓝月牙疑惑的看了眼段柔,皱头一眉,轻轻道:“不是我不想让这个人醒来,而是没有这个能力,除非用我的本命盅试一试,我是无所谓,就怕不管用,反而害了这人。对了,他叫什么?”
“钟道临!”
段柔低声回答一声,浑身生起了无力感,蓝月牙所说的本命盅就是以自身精血为引,用元神炼化的本命盅虫,与宿主是血肉相连,心灵相通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平常炼盅之人,即使必死的时候都不舍得用本命盅攻敌,尽管本命盅是宿主所炼化的盅虫里的盅王,可一旦本命盅受损,宿主必将凄惨死去。
段柔从蓝月牙的话中也听出来了,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厌世之心,或许是她姐姐的死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这个小姑娘时刻都有着轻生的想法。
失去相依为命的姐姐,蓝月牙已经够可怜的了,段柔怎么忍心为了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完全属于自己单相思的人,而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犯险呢?
所以,当蓝月牙提出用本命盅试一试的时候,段柔实在不忍心接这个话。
“先回到岛上,请示了师父再说吧。”
这里面以七师姐的年龄最大,也只有她才有一锤定音的资格,眼看自己这些人实在是拿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没辙,只好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命令几个男弟子将钟道临抬入船舱,顺便给这人换身干净的衣服。
七师姐也是内心奇怪,这人的衣服居然都被海水给腐蚀成香灰了,用手一拍就能震碎一大片,这个人究竟在海里漂浮了多少天,又是从多远的地方漂过来的?
众人见识过钟道临这个奇异的经历,都失去了谈话的兴趣,特别是那几个男弟子,本想着能够随着师父上一趟黄山,趁着这次狮子峰大会露露脸,也算是多年没有白白苦修。
可是钟道临的出现,让这几人一下子感到惭愧起来,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随便一个在海上遇到的“浮尸”都蕴含着那么深不可测的强横力量,他们对比了自身,无不感到自己好像是井底之蛙一样。
如果真是就这么自信满满,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了狮子峰,恐怕要闹个灰头土脸,到时候丢人可就不是仅仅丢自己的了。
段柔也好,七师姐也罢,还有那些沉默不语的男弟子,加上望着钟道临不时发呆皱眉的蓝月牙,这个船上的人此时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与感受。
海面上孤帆依旧,不同的是帆船上的人,这些日子来都沉默寡言起来,随着这一日海平面上一条黑带的出现,众人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陆地,万花岛离此不远了。
帆船上唯一没有展露笑容的,就是那个这些天来,始终盯着钟道临的奇异症状,或是发呆,或是皱眉的小姑娘,蓝月牙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她不能够解、不能够配制的毒药。
可面前这个人虽然明显的有中毒特征,却连这是什么毒都查不出来,甚至像她说过的,自己连唤醒这人的资格都没有。
蓝月牙本性是个十分好胜的女孩,轻易不会服输,骨子里是很骄傲的,小时候也很顽皮,长大了仍旧喜欢捉弄人,当年莱州城内被刘基跟玄机子遇到的那个正在放盅的黄衫少女就是她。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姐姐蓝冰梅的突然死亡而变了个样子。
蓝月牙从小就认为世上只有姐姐才是最厉害、最疼她的,两年多前姐姐的死,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几乎使她当场就随姐姐而去,唯一留在尘世的理由,便是报仇。
钟道临这种奇症对于医者是好的练手病灶,对于炼盅用毒之人是百世难寻的药鼎,蓝月牙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从大海上漂来的人,就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加上此人身负的秘密,蓝月牙没有理由不用自己的本命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