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矮胖的少年是禁军统领赵无忌的远房侄子;不屑道:“不就一个禁卫军将军吗;还不是在我伯父手下。”
拉着他的那人哭笑不得;道:“他姓楚;是……”
那矮胖少年打断道:“那又怎样;京城大街上卖菜的都有姓楚的。”
那人大惊失色;偷偷看了楚铮一眼;见他似是未闻;这才大松了口气;忙轻声道:“不得胡言;那位是楚太尉家五公子。”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悄无声息。这些所谓的官宦子弟;其中大都是中下级官吏家子女或是一些朝中重臣的远房亲戚;借参加此类聚会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各部侍郎的子女在此一露面便已是难能可贵。三大世家的直系子弟根本不屑来此;楚铮到了京城后;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成年后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军中就是留在楚府;屋里众人对他大都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楚铮感觉屋内静得出奇;不由得回首扫了众人一眼;那矮胖少年顿时面如土色;其余人也是心中惴惴不安。
成奉之长子成安礼咳嗽一声;道:“楚公子;在下有礼了。”
楚铮看了他一眼;向苏巧彤问道:“这位是?”
苏巧彤道:“这是小女子大表兄。”
楚铮起身抱拳道:“原来是成世兄;在下楚铮;幸会。”
成安礼顿觉脸上大有光彩;不由得直了直腰;道:“楚公子大驾光临;成某不胜荣幸;今天就由成某做东;与楚公子小酌几杯。”
楚铮正欲婉拒;跑堂的小二拉开房门;三个女子走了进来。楚铮登时呆住了;居中那女子身形纤弱;容貌端庄秀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之气;正是他的四姐楚倩;而她身后那女子更让楚铮看直了眼;竟是柳轻如!
楚铮一身戎装坐在那里甚是显眼;楚倩和柳轻如一进屋便看到了他。楚倩一脸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铮;柳轻如则有些手足无措;满脸晕红;可看了看坐在楚铮身边笑靥如花的苏巧彤;眼中又不禁露出几分怀疑之色。
屋内众人不识楚倩和柳轻如;但对另一女子似比较熟悉;纷纷起身想迎;道:“楚姑娘来了。”
楚铮看了看那女子;觉得有几分面熟;她既是姓楚;想必也是楚家子弟;楚倩才会与之交往;可怎么把柳轻如也带来了?
众人见过了那楚姑娘;对她身后二女不由得大感好奇。楚夫人当年以美貌闻名京城;楚倩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而柳轻如原本就是绝色容颜;这几年来又潜心修习楚铮教她的驻颜之术;此乃天媚门的独门心法;虽说是以驻颜为主;但与天媚门的媚功颇有些相通之处;不知不觉举止中已带些狐媚之息;楚铮功力深厚自然毫无察觉;可这些官宦子弟一个个看得双目放光;呼吸急促。
柳轻如到了赵国后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想到楚铮还在一旁看着;不觉既羞且急。
苏巧彤见楚铮也不时地看着那两女子;有些不快;忍不住问道:“楚将军;这二位姑娘你认识?”
楚铮见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已上前想与柳轻如搭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淡淡道:“自然认识。”
那楚姓女子分开众人;向苏巧彤走来;笑道:“巧彤;你果然这里;来;给你引见两位我们京城的才女;她们二人的才气比姐姐我可强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们拉来的。”
苏巧彤起身笑道:“能得楚姐姐这般推崇;这二位姐姐必非常人;小妹苏巧彤;请教二位姐姐高姓大名?”
楚倩抿嘴一笑;指了指楚铮道:“苏姑娘既然认识此人;我们是谁;问他就知道了。”
那楚姓女子方才见楚铮坐在这里也并未在意;以为他也是苏巧彤的仰慕者;听楚倩此言;才仔细打量了楚铮一番;突然脸色大变;讷讷道:“原来是五弟啊;姐姐眼拙;一时没认出来。”她把人家的侍妾都拐带了出来;陡见正主在此;自然心中大乱。
楚倩笑道:“小五;这是四叔家的仪姐;你曾见过的。”
楚铮这才想起这女子是吏部侍郎楚上棠的四女儿楚仪;曾在府里见过几次;只是楚铮对她并未在意;而且那时她身着盛装;不似今日这般穿着随意;因此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楚铮笑道:“原来是仪姐姐;小弟有礼了。”
楚仪见楚铮并无怪罪之意;稍稍放下心来;裣衽还礼。却不知楚铮虽对她有气;可柳轻如和楚倩也在此处;这般的话岂不是让她们二人也感到难堪。
苏巧彤听楚倩称楚铮为小五;便猜到她是何人了;笑道:“原来是太尉大人府中四小姐;小妹曾听楚姐姐多次提及四姑娘大名;失敬。”
楚倩和柳轻如身后诸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今天怎么回事;来的竟全是这般惹不起的主?不由得纷纷向后退去。
楚倩笑道:“苏姑娘才气誉满京城;今日得见;实是幸事。”
楚铮见楚倩和苏巧彤二人相互吹捧;不由得撇了撇嘴;向柳轻如做个手势叫她过来。
《天下》第一部分 第3章 酒楼之会(4)柳轻如走到楚铮身边坐下;楚铮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柳轻如嘻嘻一笑;道出其中原委。原来;苏巧彤来京城时间虽不长;但才女之名已经远播。楚倩在府中也有耳闻;她向来颇为自负;对这京城突然冒出来的才女有些不服。楚仪和她交情甚好;此女平日里甚爱在外走动;曾见过苏巧彤几次;今日到楚府来探望楚倩时谈及此事;就鼓动她出府与苏巧彤一会。当时柳轻如也在楚倩院中;楚倩对轻如的诗上造诣很是心折;便欲拉她一同前往;柳轻如本想拒绝;但耐不住楚倩软磨硬泡;又听说那苏姓女子是以诗见长;不觉有些心动;想起楚铮今日在军中轮值;应不会有事找她;最多晚上跟楚铮说一声就是了;便跟着一起来了。
楚铮这才明白;她们二人到此是以诗会友来了;不由得兴致索然。他书读得不少;但提到作诗却始终上不得台面;为此平日没少受楚倩奚落;见楚倩又准备舞文弄墨;不由得心生去意。
柳轻如见自己刚来楚铮便要离去;难免想到别处去了;以为楚铮与这苏姑娘的关系确有暧昧;心中有鬼才急着要走;脸上顿现黯然之色。
楚铮心思剔透;稍一思索便已猜到柳轻如是为何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想古往今来无论时代怎么变;女人家爱吃醋都是一般模样。楚铮只好握住轻如纤手;向她解释了与苏巧彤是如何相识的。
这边苏巧彤请楚倩和楚仪二人就坐;蓦然瞥见楚铮和另一女子神态亲密;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由得愕然。她虽知楚铮有个侍妾;但侍妾并非正室;哪能随便抛头露面;何况据她所知楚铮那侍妾比他大了五六岁之多;可这女子怎么看也是和她差不多年纪。
苏巧彤不禁眼露疑色;向楚仪望去。楚仪却故作未见;只与楚倩悄声谈笑;她对楚铮颇为忌惮;自己父亲楚上棠见了这少年也是客客气气的;从不摆长辈架子;更勿论她了。今日贸然将柳轻如带出楚府;虽说是楚倩的主意;但也已是大大得罪;哪敢再凭空添乱。
见楚仪不理自己;苏巧彤有些无奈;伸手将小二叫了过来;冲楚倩笑道:“四姑娘;这家酒楼的百花酿在京城颇有名气;据说此酒是提取百花朝露酿制而成;味道清香甘洌;最适合女子饮用。”
楚倩点头道:“那就来一点吧。”
旁边几个公子哥儿心存讨好之意;忙向门外叫道:“给这间开一坛最好的百花酿;快点;若有耽搁拆了你这家店。”
楚倩一皱眉;对楚仪说道:“仪姐;这屋未免也太吵了吧。”
楚仪明白她的意思;起身道:“京城楚府四小姐和五公子在此小聚;大家不要喧哗;都出去吧。”
这些人平日也是些眼高于顶的人物;闻楚仪此言不由得脸色一变。
楚铮不禁摇头;暗想这个四姐年纪与自己差不多;自懂事起父亲楚名棠就已是一方诸侯;书虽读了不少;但心高气傲;根本不把常人放在眼里。似这般将众人逐出去;楚家算是把京城中低级官员子弟得罪遍了;忙起身道:“四姐;你们几个女子在此饮酒作诗;我就不掺合了。诸位世兄世姐;小弟平日公务繁忙;难得与大家一见;今日小弟做东与各位痛饮几杯;谁要是走;就是看不起我楚铮。只是都在这屋里太挤了些;小二;把隔壁雅间腾出来摆上两桌酒席;请贵客就坐。”
众人见楚铮豪爽大方;心中之气略为平息;纷纷道不敢。
楚铮又向成安礼拱手道:“成世兄;小弟是初次来此处;对此不甚熟悉;还请世兄代小弟安排一下。”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放心;包在成某身上。”
楚倩轻哼一声;似对楚铮此举有些不满。苏巧彤却对楚铮又看重了几分;暗想此子能这般注重小节;看来颇有容人之量;难怪楚名棠对他如此器重。
楚铮到了隔壁雅间;小二迎了上来道:“小的陈二福;不知将军要些什么酒菜?”
楚铮笑道:“菜由成世兄做主吧;点些这店中的名菜;酒就来那百花酿吧。”
“百花酿?”小二看了看楚铮欲言又止。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百花酿虽有名;但此乃女人家所用之酒。此店还有一种好酒名叫‘千里香’;这才适合男儿痛饮。”
楚铮出了个小丑;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捶了成安礼一拳:“那你不早说。”
众人见成安礼与楚铮谈笑风生;不由得觉得有些羡慕;几个胆子大些的也试着上前攀谈。成安礼意气风发;俨然是众人之首;替楚铮一一介绍。只是屋内有些人家世之差连他都觉得有些脸红;楚铮却毫不为忤;一视同仁施礼见过。众人见楚铮如此谦和;不由得大生好感;几个女子更是娇声软语;粘在楚铮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
楚铮也是个眼界甚高之人;这些女子姿色平庸却又故作可爱状;顿时头大如斗;胸腹间感觉阵阵反胃。
还好这家酒楼似乎也知道来了贵客;酒菜上来极快。这些人虽说也是官家子弟;但毕竟是在京城之中;父辈若没有个肥缺;敛财的机会着实不多;因此家境大都一般;来此也只是为了撑个面子;酒楼里如“鸳鸯八珍”等名贵菜肴半年都未必能享用到一次。楚铮敬过一杯酒后;除了成安礼等少数几人外;都在埋头大块剁颐。
成安礼酒量一般;与楚铮对饮几杯后便已酒意上涌;道:“久闻禁卫军中传言;楚公子豪爽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铮笑道:“世兄不也如此?我楚铮只觉相见恨晚;若不是认识了苏姑娘;你我还不知何时才能同饮此酒。”
《天下》第一部分 第3章 酒楼之会(5)成安礼呵呵笑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头道:“楚公子是不是对我这表妹有意思?”
楚铮脸一红;道:“世兄说笑了;苏姑娘天仙化人;我这般凡夫俗子又怎能配得上她。”他功愈化境;内息运转自如;脸色自然是想红就红。
成安礼打了个酒嗝;笑道:“楚公子才是说笑了;令尊乃当朝太尉;满朝文武皆为马首是瞻;巧彤若连公子都看不上;那天下除了皇帝谁还能入她眼?”
楚铮看了他一眼;道:“世兄;你喝过了。”
成安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大不韪的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楚铮抿了口酒;道:“何况就算苏姑娘同意了;还需过令尊这一关。世兄应明白小弟的意思。”
成安礼自然知道;父亲成奉之和郭怀是朝中仅有两位支持皇上的大臣。他真搞不明白;郭怀是兵部尚书;手掌重兵;楚名棠和方令信当然有所顾忌;可自己父亲只是区区吏部侍郎;又是出身偏远之地;在朝中根本无所恃;凭什么和三大世家相抗。楚名棠至今未动成家;一来因为朝中政局稳定;二来楚名棠也没将区区一个吏部侍郎放在眼里;否则他想对付父亲就像碾死只蚂蚁那般轻松。
成安礼想到此处顿时不寒而栗。
楚铮到另一桌敬了一圈酒;身形微晃地走了回来;成安礼忙扶他坐下。楚铮满脸通红;摇了摇头道:“这千里香果然厉害;禁卫军中我的酒量也算排得上号的;没想到喝了这么点儿头就晕了。”
成安礼道:“公子酒量已是成某生平仅见。我们平日喝这酒都是用小杯;哪像公子这般用这碗的?”
楚铮哈哈一笑道:“在军中待久了;已养成这般习气了。”
成安礼无奈地摇了摇头。楚铮吐了口酒气;赫然对成安礼道:“世兄;容楚铮厚颜;日后小弟若想约见苏姑娘;不知世兄能否帮帮小弟?”
成安礼此刻略清醒了些;听楚铮此言不觉有些犹豫;平心而论他对苏巧彤也存爱慕之心;可苏巧彤却一直他对颇为冷淡;成安礼并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学识都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中流;而这表妹来京城不过半月;名声便已响彻京城;也不知那苍乐山怎么会养育出这般女子。像这种女子绝不是他成安礼能消受得起的;她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自己既然得不到苏巧彤;还不如用她来换取最大利益;父亲非要跟着郭怀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身为长子也要为成家考虑;楚铮若真娶了苏巧彤;无论是妻是妾;楚家日后对付成家总要留手几分。
成安礼忽然笑道:“依成某看;楚公子与表妹实属天作之合;我这做表哥的当然要从中搓合。至于家父;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便评说;但成某心中自然有数。”
楚铮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此事若成;小弟必不忘世兄之恩。”
成安礼笑道:“楚公子太客气了。”
楚铮搓着手;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道:“世兄不知道;当日小弟送苏姑娘到贵府;回来后魂牵梦萦;茶饭不思;若不是顾及令尊成大人;小弟早到府上拜会苏姑娘了。就不知苏姑娘那日对小弟如何评价、印象又如何;世兄可否知晓?”
成安礼笑道:“公子放心;表妹若是对公子无情;今日又怎会请公子上楼相聚?至于那日公子离去后;家父为表妹摆下洗尘宴;表妹在桌上未曾提及公子;完后父亲就让我等兄妹几人各自回房了;直至晚饭才见他们从家母房中出来。这也难怪;女人家脸皮薄得很;又怎会对我们几个初相识的表兄妹说。”
楚睁眼中闪过一道异彩;道:“世兄说的是。来;小弟再敬你一怀。”
又喝了十来怀;成安礼颓然趴倒;楚铮道:“世兄;小弟到隔壁去一下。”
成安礼勉强摆了摆手;嘴里咕噜了几句;便再无声息。
楚铮走了房门;双目登时变得清澈无比;轻笑自语道:“苏巧彤;只能说你运气太差;初到上京城就遇上了本公子。”
听成安礼方才所言;楚铮已可确定苏巧彤身份绝对可疑;而成奉之夫妇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可楚铮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这的确是运气问题;若不是自己察觉到那老妇身负绝世武功;凭此女的掩饰功夫;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