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无所谓地摇头,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儿动火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多半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再说他本是穷苦人家出身,比娇生惯养的八零后更懂如何尊重人,去体谅市井小命的难处。
冷清的水泥大道,很突兀的摆了三张圆桌,二十多人吃着极具北方特色的砂锅烩酸菜,喝着北京红星二锅头,先前的沉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豪迈的划拳吆喝声,两杯火辣辣的二锅头入喉,肖冰终于被这种气氛渲染。
即使天塌下来,这帮血性汉子的腰板仍能挺直。(
马飞一个劲儿灌酒,跟邻桌的兄弟划拳碰杯,兴致极高,韩建和赵武则忧心忡忡,赵武忍不住问肖冰“冰哥,这节骨眼了。。。。咱们能为坤爷做点什么?”
“东林的事儿太大了,半个钟头前省里那帮大领导们已经把事儿捅到了安监总局,国务院那位老爷子也做了批示,十有八九会上今晚的新闻联播,闹到这程度,咱们已无能为力,咱们这些人能穿好的,吃好的,有大把的钞票去挥霍,是托坤爷的福,我在部队时,最敬佩的教官说过,人不能忘本,要懂得报恩,现在咱们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肖冰沉吟,幽深眸子里迸射出犀利锋芒,缓慢扫过众人,凝重道:“陪坤爷走到最后。”
“陪坤爷走到最后!”
二十多人肆无忌惮高喊,附和肖冰,吓得路人四散远避。远处,一群人走来,有三四十号,下山虎的弟弟吴勇为首,他们也是吃腻了山珍海味,喝多了中外名酒,想选个有点特色的小地方“改善”生活,偏巧遇到了肖冰一伙。
冤家路窄!
“陪你们的坤爷走到最后。。。。看来大家伙都有了必死的决心呀,小弟实在佩服。”吴勇狗改不了吃屎,似乎忘了自己鼻梁怎么断的,一张脸是怎么毁掉的,阴阳怪气说着风凉话,猛子和马飞各自抄起酒瓶子站出去,其余人放下酒杯碗筷,纷纷站起,逼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伙人对峙,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肖冰最后一个起身,缓步走向吴勇,他最恨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傻×,譬如吴勇,人常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小子真是名副其实的二百五。
实际上,吴勇对肖冰的恐惧早已植入心底,只是东林的事带给他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乎所以,话出口,心里就后悔了,他手段的狠辣比起肖冰,简直是小儿科,步步逼近的青年何尝不是他心中的梦魇。
四十多人面对宁和冰哥,色厉内荏,以一敌百的牛人,是他们心目中无法撼动的强悍存在,吴勇受不了扑面而来的阴霾气息,咬牙从怀里摸出仿五四手枪,至从那次受伤,枪不离身,唯恐折在冰哥手里。
宁和黑道上有资格在肖冰面前玩枪的牛人兴许只有那个背着坤爷,以一柄三棱军刺杀出东北的战飞扬,此时此刻吴勇亮出赖以保命的家伙,无疑是在班门弄斧,尤其在老A精英面前玩枪,更是自取其辱。
肖冰一步踏出,侧身,出手夺枪,速度之快接近人体机能的极限,空手夺白刃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吴勇只觉两眼一花,手中一轻,枪没了!旋即,冷冰冰的枪口戳进他嘴里,四五颗牙齿被顶进喉咙。
“别动!再动就开枪了!”
吴勇两名贴身保镖双手握枪,指着肖冰,语调发颤,手发抖,紧张的很呐,不像是用枪吓唬人,倒像是被人吓唬,肖冰懒得看他俩,对含住枪口的吴勇道:“跪下,边磕头边喊坤爷我错了。”
吴勇脸色铁青,倔强的盯着肖冰,有那么点宁死不屈的气概,旁边两个持枪的汉子,以及后边三四十人,手足无措,开枪崩人?一拥而上?他们扭扭捏捏,左瞧右看,终究没这份破釜沉舟的胆量和魄力。
猛子咧嘴,意兴阑珊的扔掉酒瓶子,冰哥出手,估计没他显摆的机会了。
肖冰冷笑,一点一点**枪机,弹夹里的子弹顶入枪膛发出的脆响对于吴勇而言,极其刺耳,似乎重重撩拨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心弦,魁梧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颤抖,没来由的相信,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冰哥会开枪崩了他。
扑通!
吴勇跪倒,心怀巨大屈辱感咬紧牙关磕头,喊道:“坤爷,我错了!”
“妈的,被阉了?声音还没老子放的屁亮,再高点!”马飞高吼,嚣张至极,新仇旧恨使得他怎么看吴勇,怎么不顺眼,其他人跟着起哄,对面的人敢怒不敢言。
“带着你的人。。。。滚!”肖冰扔掉枪,点了根烟,道:“只要我肖冰在宁和一天,你就别想嚣张,有本事就找人做了我。”
吴勇哆哆嗦嗦捡起枪,转身离开,心里狂呼:“肖冰,你死那天,爷爷会亲手送你上路!”
第2卷 第15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三月二号,西山矿业集团一号矿井挖出一百零一人,只有十二人坚强的活了下来,其余人的生命在那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消散,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而其余遇难矿工仍深埋地底,生死不明。
矿井周围,被武警挡住的矿工家属,哭泣凝望黑洞洞的矿井口子,随时间推移,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一双双灰蒙蒙却又充满期待焦急的眸子,渐渐陷入绝望,东林市委书记付国强两日两夜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憔悴不堪,副省长亲临,救援工作不需他再操心,堂堂的市委书记像无人关注的孤家寡人,跟在几个领导屁股后面,东奔西走。
这位撑起东林派,党政权力两手抓的父母官深知,仕途的攀升将会以此次矿难画上句号,二十多年筑起的根基,一夜间分崩离析,曾经还幻想五十岁前混到正厅级别,全成了梦幻泡影,他心如刀绞,但无力回天。
当天,安监总局局长刘长林带领调查组从北京赶到河西东林,死亡百人以上的矿难,绝对是大事件,不过组织救援已是其次,调查事故原因,揪出几个责任人顶缸,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是当务之急。
从中央到河西省,诸位大领导都摆出严查严办的强硬姿态,西山矿业这么大个黑锅,最后由谁来背?
东林气氛紧张,宁和暗流涌动,坊间流传各种“小道消息”,很多市井小民议论高高在上的坤爷是不是要完蛋,有些年岁大的老人拍着大腿指桑骂槐,说奸商们为了赚钱草菅人命,挨枪子也是活该。
与此同时,又一条小道消息快速传播,有板有眼的说坤爷涉黑引起了公安部的关注,调查已经展开,用不了几天,昔日那位与省市领导称兄道弟的牛人就得倒台,结局的悲惨恐怕跟九十年代称雄东北的乔爷有一拼。
众说纷纭,似乎一夜间,黑白两道的矛头都指向了坤爷,南城区五大胡同街口的报亭,肖冰捧着一份北方新报,来这里想跟孙大爷杀几盘象棋,缓解近几日的烦躁情绪,看了报纸心情愈加糟糕。
头版头条便是东林矿难,还有一些狗屁专家学者蹦跶出来发表言论,指责西山矿业安全措施如何不到位,管理如何差劲儿,他看的闹心,苦笑着放下报纸,河西民营煤矿中,西山矿业无论是管理和设备都首屈一指,奈何屋倒众人推。
连续一千天安全生产,怎么突然会出意外,肖冰总觉得东林的事透着蹊跷,事出无常必为妖,这妖又是谁?真就是瓦斯爆炸这么简单?肖冰蹲在马路牙子边沉思,孙大爷从报亭里出来,将马扎放到马路牙子边,坐下后捡起报纸翻了翻,道:“一些闲人没啥本事,就爱放屁,别搁在心上,你计较了当真了,受气的是你。”
孙大爷历经文革十年动乱,见识过那些只会动嘴皮子喊口号的“斯文人”将生机勃勃的共和国折腾成啥模样,对这类批着专家学者外衣高喊爱国爱人民,背地里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小人,向来嗤之以鼻。
“大爷,他们说啥无所谓,只是苦了坤爷。”肖冰叹息道,众口铄金,舆论能压死人,横眉冷对千夫指,说的容易,况且北方新报这篇报道不啻于火上浇油,唯恐上边对坤爷的关注不够,好毒辣的落井下石手段。
“冰子,街坊邻居都议论赵坤涉黑的事儿捅到公安部了,你要是牵涉的不深,趁早抽身,别意气用事。”孙大爷凝视肖冰,意味深长。
肖冰抬头,望着街口喧嚣的人流车流,眼神异常坚毅,孙大爷轻轻摇头,无奈一笑,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烟斗,老人家也算看着肖冰长大,了解这小子的性子脾气,一旦坚持,就绝不回头!
与孙大爷杀了三盘象棋,肖冰输的一塌糊涂,老爷子知道他心不在焉,也没了往日赢棋后神采飞扬的得意劲儿,岔开话题道:“冰子,二十三了吧,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女朋友照顾你,别老想着过去,倩儿那丫头是鬼迷心窍,错看了你。”
“大爷,我还年轻,不急。”肖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孙大爷也笑了,两人又摆好棋子,准备厮杀。这时候,一辆桑塔纳两千和一辆工程翻斗车靠路边停下,二十多壮汉从翻斗车跳下,簇拥着桑塔纳轿车下来的人,涌进五大胡同。
“哎。。。。又来了。”孙大爷轻叹。
肖冰回头瞧一眼,皱眉问:“他们是什么人?”
“五大胡同要拆迁了,是刘大发那家拆迁公司的人,天天催促街坊邻居搬家,凶的很呐。”孙大爷无心之言,却使肖冰脸红脖子粗,讪讪无语,想给老刘打个电话让他叮嘱下边人温柔点,仔细寻思后又丢掉这卖人情不讨好的念头,办事的人不凶,指不定开春的拆迁会蹦跶出多少钉子户。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单说这一点,欧阳思青足能媲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肖冰境界差些,但已非那个为共和国流血流汗的上尉军官,得时时为自己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孙大爷又说起五大胡同要拆迁的事,作为三十多年前河大经济学教授,老爷子难免针砭时弊,指出了房地产行业发展的种种不合理,肖冰笑而不语,如果没有这些漏洞,他想要出人头地,很难。
与孙大爷长谈一个多钟头才离开,坐在一百八十多万的悍马车里,眺望即将拆迁的五大胡同,心里涌起淡淡酸楚感,儿时那最熟悉的房子,最熟悉的人,一点一点湮灭在记忆的最深处。
肖冰开车还未驶离南城区,接到了坤爷的电话,坤爷的语调前所未有的凝重!
宁和市东边,以哈拉密沟河道划分市区郊区,泾渭分明,河道西侧是富豪权贵云集的晶鼎花园,东侧是东郊高尔夫私人会所,也是坤爷名下的产业,比起北京上海的高尔夫会所,规模要小很多,但在河西,仍是数一数二。
这里是坤爷结交权贵名流的场所,是河西省上流圈子讳莫如深的地方,曾几何时厦门那位赖总搞出红楼拉无数高官下水,红楼里的“佳话”脍炙人口,多少人叹服赖大胖子的手段,坤爷这座高尔夫会所亦不逊色,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肖冰驱车驶进会所,穿过林荫道,过分的冷清萧瑟,使他莫名不安。
第2卷 第154章 云散,谁陨,谁生(一)
矗立在高尔夫球场边的恢宏别墅,有几分哥特式建筑的韵味,又与象征美国最高权力存在的白宫有点相像,端的是华丽奢侈,这地方是坤爷和河西上层圈子里的权贵名流享乐论交情的场所,自然非比寻常。
肖冰停好车,径直走进别墅,融入坤爷的圈子大半年,已非当初那个走进金色港湾会感慨万分的毛头小子,极度奢靡的场景产生的视觉冲击力对他而言,微乎其微,由坤爷贴身保镖战飞扬引路,踏入了二楼豪华会客厅。
出乎肖冰意料,黑虎、笑面虎、疯虎这三头猛虎竟不在场,此时坤爷背对会客厅的门,欣赏挂在墙壁上的《千里江山图》,画是赝品,比故宫博物院那副真品小了许多,十大稀世名画之一,绝不会挂在这里,但是画的神韵却足,笔力和功底炉火纯青,直追真品作者北宋王希孟,山岳河流,江山千里,意境非凡。
“肖冰。。。这画怎么样?”坤爷淡淡问了一句。
诗词歌赋,名著散文,闷在秦城监狱那两年,肖冰着实看了不少,鉴赏这画。。。。他是不折不扣的门外汉,但能领略其中气势,千里江山,尽收眼底,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坤爷的雄心壮志却非一般混迹黑白道的大佬可比。
肖冰站于坤爷身后,轻声道:“我不懂画,可画中的雄浑意境还是能体会一二。”
“江山千里,得失一念间,是非成败转头空,肖冰。。。你说我倒了,河西人怎么评价我。”坤爷没有转身,肖冰侧目,凝视坤爷洋溢着坚毅不屈的侧脸,无言以对,从改革开放到现在,多少江湖大佬如昙花一现,无声无息陨落,凄凄惨惨收场,寻常人又记得谁。
“飞扬,去酒窖把我珍藏那瓶茅台取来,我跟冰子喝几盅。”坤爷转身对会客厅门口的站飞扬吩咐一句,珍藏的茅台是那位南巡伟人八四年国庆宴会御用的茅台,这象征特俗年份的茅台他一直没动。
八四年,赵坤从宁和东郊的土坯房子杀进省城,整整二十年打拼出一片天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回想昔日那段岁月,他仰面长叹,颓然坐在沙发上,闭眼沉默许久,才缓缓道:“肖冰,老朋友告诉我,上边铁了心要动我,挨枪子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判刑十几年没啥问题,年轻时丧良心的事做过不少,算是因果报应吧。”
“坤爷,能混起来的人谁没做过丧良心的事,您也别灰心丧气,只要不挨枪子,我和兄弟们会尽最大努力让您提前出来,那时候河西这片天下仍是您的,如果您愿意离开,有我在,没人能拦得住。”肖冰干脆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不能放弃,这是老A的教条,瞧坤爷意志消沉,他有些心酸。
“离开。。。。我赵坤不学赖胖子,去国外受窝囊气。”
坤爷笑了,他是有点放不下河西的事业,也留恋这片土地,最放不下的还是女儿赵翀,想到那丫头,他连声叹息,因为她妈妈的死,对他这个父亲一直怀恨,恨他是黑社会,恨他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昨天还给女儿去了电话,照旧一言不发听他说完,就挂断电话,他很心痛,很愧疚,一直尽力去弥补。
这些年很多女人打着小算盘,想有他的骨血,窥视赵家的产业,他没给任何女人机会,赵家几十亿的产业是他最后留给女儿的补偿,任何人别想染指。
赵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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