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爸办公室内,易辛和苏趣在里面聊天,同时坐在里面的还有其他老师手下的两个跟苏趣关系好的博士生。至于曾静,现在正在实验室带新来的小师弟小师妹做实验。
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西瓜,留一些给曾静和两个师弟师妹,其他的四个大老爷们正在里面分享。吃西瓜时嘴也没停下,最近那两个博士生怨气太浓,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跟人发泄,教师办公室说话,只要门窗关严实,外面基本听不见,而且现在这时候很多老师都不在院里头,他们也不怕被谁听到。
“哎,你说疙瘩刘这人到底咋长的?我要是他爹早掐死他了。”
“可人家爹把他当宝呢,不然能让他抖成这样,成天嘚瑟。”
苏趣坐在旁边静静吃西瓜,他不主动搭话,面前三位都是师兄,而且那两位批的是他们自己的导师,与苏趣无关,他就更不好插嘴了。
抱怨的这两人都是那位“疙瘩刘”的博士生,易辛跟他们一样,也是博士,属于直博,当同届的同学读研三的时候,他直接读博一。所以,在这里,易辛和发牢骚的两位是同一级的博士生,这也是苏趣不乱插嘴的原因。
“上周五开组会,疙瘩刘上去讲半天废话后冷场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小师妹让讲个笑话,讲他大爷的笑话啊,有哪个导师在开组会的时候让人讲笑话的?不好笑还不满意,鄙视人,麻痹的,说得好像好像他自己有多幽默风趣似的!”坐在靠墙角位置的那人发泄似的在西瓜上狠狠咬了两口。
“这有什么,前段时间他去听报告,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刚好逮到我,让我笑一个,我笑他妹啊笑!”另一位博士生也愤愤道,这事说起来就气愤,“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报疙瘩刘的博士!”
他们口中的“疙瘩刘”本名刘阁达,被院里很多学生私下里戏称为“疙瘩刘”,这个名字还是从刘阁达刘教授手下的学生嘴里传出来的。该教授四十来岁,家里爹妈都是圈内有名的人,能主持大项目的那种大牛级别的人物,而疙瘩刘自己没多大真本事,但挂在院网站上个人简介下面一大串闪瞎狗眼的名誉:各种高影响因子文章、手下各种大项目、各种头衔,报疙瘩刘的学生无一不是被这些给骗进来的,因为,导师手里攥着大项目,给学生发钱才痛快,也容易出成果来装点自己的个人档案,毕业时能找个好去处,可惜……
人品真他玛贱!
水分真他玛多!
这是很多人心里所想的。大家都被那一串荣誉展示给忽悠了。
院里很多老师也看不惯疙瘩刘,觉得这人没多大本事,成天见不着人,只拿钱不办事,占着茅坑不拉屎,霸着一些职位不发挥作用,手下学生一个个的都不出成果,但人家照样能拿下各种百万工程,没办法,人家爹妈太牛,拼不过。这也是方邵康所说的带讽刺意味的“战略型科学家”,只想着怎么费心思捞项目赚钱,至于科研,呵呵,不是有家里的老头老太太吗?到时候他去那边挂个名就行了,或者直接把成果纳到自己名下。
“要是在毕业时他能多说几句好话,平时我卖笑也忍了,我现在就担心到时候毕业答辩时他落我面子,前阵子一硕士师弟答辩时,当着那么多评审老师的面,疙瘩刘毫不留情面将那师弟批得毫无面子,当时我师弟那脸啊,都绿了。哎,你们说,有哪个导师会当着院里其他老师的面将自己学生批得跟屎一样的?!”
“批我倒不怕,跟着他这一年我脸皮厚了不少,只要到时候毕业时他别故意卡我不让我毕业就行。”
听着这两位师兄的抱怨,苏趣觉得自己导师真是太好了。
易辛跟苏趣想的一样,“虽然我老板在院里没多大的权,还只是个副教授,但人有真本事,对咱也和善,我跟你们说,就算是现在他来这里看到我们在他办公室吃西瓜吐一地西瓜籽也不会骂人的。”
易辛的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原本易辛以为是曾静,办公室钥匙只有他、苏趣和曾静有,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本应该在大洋那头的导师站在门口。
焦爸看着一地的西瓜籽沉默三秒,扫了眼办公室的几人,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易辛,看得易辛一身冷汗。
大块头苏趣赶紧将手里的西瓜扔垃圾篓,也顾不上抹嘴巴,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老老老……老板!”
坐边上那两个博士生并不认识焦副教授,但听到苏趣这么叫,现在也明白了,赶紧将翘着的腿放下,叫了声“焦老师”之后就立马遛了。
“这个……您回来了啊,我立刻把这儿收拾干净!”易辛赶紧招呼苏趣收拾东西。
“不用这么急,我拿份材料就走。”
易辛看着自己导师真的掏钥匙打开抽屉拿了份材料之后离开了。
在焦爸离开之后,苏趣咽了咽唾沫,看向易辛,“大师兄,怎么办?”
易辛苦着一张脸以头撞桌:“啊——完了完了,我肯定会被扣工资的!我在老板心中的完美形象崩了崩了的!”
三楼实验室,曾静正在配置培养基,突然发现有个瓶子忘了拿,又不想再过去,便喊道:“柯恒,帮忙把实验台上的柠檬酸钠拿过来!”
很快,一瓶柠檬酸钠放在曾静旁边。
“谢了,小师弟不错啊,这次找东西没用太长时间,到时候姐姐请你吃饭……焦老师!”曾静刚才垂着头称量样品,没注意旁边站着的人是谁,现在抬头才发现站旁边的竟然是自己老板,差点惊得将手里的瓶子给甩出去,心里骂道:“卧槽!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师兄居然没通知!”
曾静不知道,易辛现在也自身难保。
第二三七章 野外实习
易辛几人一直提心吊胆的,却发现焦副教授一直都没什么直接的表示,回来之后该干嘛干嘛,开了一次组会让易辛、苏趣和曾静三人汇报一下一年来的工作成果,然后让新进来的柯恒和戴彤介绍一下自己。
戴彤是本校本院的人,焦副教授对她有印象,总的来说这孩子还不错,够勤奋,当初是准备直接出国的,后来因为一直事情耽误,和其他人一起考研,报的焦副教授。正因为出自本院,她对院里的各个老师才会有更多的了解,看得出她是真想做出些成果。
而柯恒虽然在外省上大学,但他本身就是楚华市人,这次考研就直接考回来了,组内几人里面,就他一个对焦副教授不了解,所以,在易辛几人担心被焦副教授叫过去谈话的时候,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生怕留个不好的印象。
开组会结束的时候焦副教授问他们哪天有时间,去家里吃个饭,师母亲自做菜。几个学生商讨了一下,敲定个周六的时间。
其实,焦妈本准备让焦爸请学生们去外面吃,没想焦爸觉得没必要在外面,就这么几个人,虽然家里地方不大,再装五个人也装得下,不行挤挤就好,在家吃还省钱,不用讲那些虚的。
周六下午六点,这时候的太阳也不那么辣了,地上的树荫也多,这时候很多人才渐渐出门去吃饭。
东区大院不远处,一行五人往大院那边过去,三人骑着车,另外两人蹭车,而为首的易辛车上没搭人,挂了几袋水果。去老板家吃饭总得买点东西的好,最实惠的就是水果了。
“哎,大师兄,上次你就说了咱师母为人不错,那焦老师家里其他人怎样?比如孩子老人之类的。”柯恒问道。
易辛简单将焦家俩孩子说了下,“其实焦老师家里人都挺好的,哦,差点忘了,你们两个谁怕猫?焦老师家有只叫黑炭的黑猫。”
柯恒和戴彤齐摇头,他们这专业没多少人怕小动物,手底下丧生的小白鼠都不知道有多少只。
“说起焦老师家那猫啊,我跟你们说……”一谈起这个,苏趣的话就多了,他最有感触,那时候能被选上也是托那只猫的福。
“喂,看前面。”正在骑车的曾静打断苏趣的话,抬下巴朝一个方向点了点。
几人顺着曾静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黑色的猫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旁边那几棵树树荫下走着。
“那就是焦老师家的黑炭。”易辛说道。
“我叫它它能应么?”柯恒问。
“那不一定,这猫有点特别。”易辛没把话说死,但心里想着:估计不会回应。
“黑炭!”柯恒喊道。
他们骑车总比步行要快一些,离前面的猫也越来越近,虽然柯恒的叫声不大,但前面的猫绝对能听见。
可惜,前面的猫鸟都没鸟柯恒,依然慢悠悠往大院那边走,步子都不待顿一下的。
“大师兄,你确定那猫是焦老师家那只?”柯恒疑惑。他家那儿的猫如果叫对了猫名,虽然不一定会理你,但总会有些反应,比如停下来看看周围之类的。可前面那只压根就像没听见似的。
“绝对是,它脖子上那猫牌能证明。”易辛确定道。
郑叹只在学校里晃悠的时候是不摘猫牌的,他刚去大院周围遛了一圈,想着焦妈说六点半吃饭,才在这时候回来。刚才叫唤的那人郑叹当然听到了,但平时在学校里走,认识郑叹的人也有,被叫得多了,郑叹也懒得理会那些叫着玩玩的关系不怎么好的人了,更别提听都没听过的声音,他就更懒得理了。
易辛几人骑着车进大院的时候,已经走在了郑叹前面,停好车,易辛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来到B栋楼,再次跟几人嘱咐了一下要注意的地方,“多听少说,这楼里可是有不少重量级别的人物,给人留个差印象就不好了,除了丢导师的面子,咱们自己也不会好过”。
来到门禁旁,易辛也不急着按铃,等在门禁旁边,还让开了刷卡的地方。
柯恒几个就看着刚才那只黑猫慢悠悠走到门禁这儿,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来到刷卡的地方,跳起。
“咔!”
门禁的铁门开了。
“快进去啊,愣什么呢!”易辛拉了拉愣在那里的柯恒和戴彤,跟着前面的黑猫走进楼。
“我去!不愧是老板家的猫。”柯恒叹道。
易辛比了个“嘘”的手势,走到三楼的时候看到兰教授他家的门开着,心里一阵忐忑,好在直到上五楼都没见兰教授出来。来一趟老板家也不容易,这小心脏总是扑通扑通的,担心这担心那。
虽然一开始很紧张,但看着焦家的人确实和易辛说的一样待人很和善,几人也就渐渐放下心了。
客厅不大,每次来客人的时候,俩孩子都会在焦远房里摆小桌子,郑叹没在客厅凑热闹,去房里跟俩孩子搭伙了。
吃饭的时候,焦爸没有说关于几个学生实验方面的事情,也没有问太多,而是跟几人说了下这次去国外参加研究项目的感悟,顺便跟几人说说国外的研究标准和实验室的情况。在外面,虽然报酬很丰富,但竞争和压力也是相当大的,就像很多归国的年轻教授们喝多了的时候所说的实在话:在国内能混日子,在外面可难混,这也是很多人回国发展的原因之一,说出去自然是回报母校回报国家。当然,国家确实高薪聘回一些有真本事的人,也给他们创造了很好的发展条件,但不是谁都能有那牛逼本事的,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得利用所学的知识来给自己开路,生存压力下,很多事情都与初衷渐行渐远。
为什么学这行的都想往国外跑,就算出去溜一圈镀镀金回来也能让自己的档案好看点,如今国内的岗位竞争压力渐大,很多高校在聘用老师的时候就加了一条“要有出国经验”,评职称抢位子捞项目,哪个都不容易。最明显的一点,国内的年轻教授越来越多,而其含金量却在骤减。虽然说白了很难听,但这确实是事实。
再比如评职称,如今已经渐渐成为了“权学交易”“钱学交易”,甚至成为各种拼课题晒经费的游戏,每年高校教师职称评审季节时,总能听到一些仅仅因为科研经费而无缘高级职称的各种抱怨。所以,要在这条路走下去,要往上爬,要适应这里面的规则,不是一件简单而单纯的事情,这道理很多人只有走到那一步了才明白。
这其中很多事情焦爸选择性地说了些,说太明白了怕这些学生们失去积极性。焦爸还问了几个学生暑期的安排,其实,很多专业的研究生是没有暑期的,就算校网站上写了暑假时间,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暑假什么的基本不存在,尤其是像楚华大学这样的学校,易辛他们这样的专业。
焦爸对学生还好,学生想回家的写个请假条,说下具体时间就行,毕竟学生在学校,他这位导师就得负责到底。
郑叹在房间里支着耳朵听客厅里几人的谈话,前面谈的那些东西郑叹没什么兴趣,而饭后师徒几人坐那儿说的话,提起了郑叹的好奇心。
不光是郑叹,房间里焦远和小柚子也听到了。
焦爸暑期会随着今年那批去野外实习的人一起出去,楚华大学生科院每年大一下学期的暑假都会被带出去参加野外实习。
在小柚子还没来焦家的时候,焦远当初还小,焦爸那时候带学生去实习基地顺便将焦远给带了出去,焦远心里一直惦记着啥时候再出去一次,一等就等到现在,此刻听到焦爸说又要去野外实习基地,心就开始痒痒了,琢磨着到时候带些什么东西。
等易辛他们离开之后,焦远就迫不及待过去问焦爸,是不是这个暑假也会带他们出去玩。
焦爸只回了一句话——看你们的表现。
所谓的“表现”,焦远和小柚子心里明白,这估计是要看期末考试成绩了,就算不能考进前几名,也不能太难看。
于是,焦远床底下角落里那几本辣妹封面的杂志和几本厚厚的黄色封面的小说不见了。郑叹还打算着趁家里没人又不能乱上网的时候去翻一翻的,结果扑了个空。
焦远这孩子虽然带着青春期的各种躁动,但真要决定做好一件事,肯定会认真对待,所有干扰源全部清理。郑叹要看那几本杂志和小说的话,至少要等焦远考完试。
郑叹对那个野外实习确实很好奇,但无奈焦远和小柚子最近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其他话题都不怎么聊,郑叹晚上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