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葬谦循讶然问道:“这么说来,你们现在所知全数是无常告诉你们的?”
“愚蠢。”碎星遥皱眉暗喃。他正了正神色,“你们怎会如此轻信于无常?”
但这两个问题算是白问。事实已非常显然的摆在他们眼前,断修魂这杀千刀的索性封印掉山药和宫殒寒灼的全部记忆!并且放任他们在森林里自生自灭!而该死的无常派人盯梢着碎星遥,但碎星遥却因为兴趣在偷窥断修魂!于是,无常无意间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而这个便宜很明显是断修魂故意让他捡的!
失去全部记忆的异妖在森林里意味着什么?
肥羊!肥到流油的肥羊!人人都不会放过咬一口的肥羊!
失忆之人对能将他们过去如数家珍的“救命恩人”有何反应?
只要无常稍稍提出一两样有效的证据,或勾起他们的熟悉感。那山药与宫殒寒灼或许不至于愿为其效犬马之劳,但紧绷的神经总会稍作纾解。不安与迷茫自他们心中消逝,联合有限的……甚至可能是被删减的、窜改过的情报就会导致被误导!若那无常是聪慧阴险之辈,只要抛出有利的诱饵,还怕山药和宫殒寒灼不乖乖受他利用吗?
我X他妈的!现在不止碎星遥,就连小狐狸问候断修魂祖宗十八代女系长辈的心都有了。
“你太小看我们了吧。”狭长的凤眸虽是轻佻,山药却比之碎星遥多出份显露的傲慢。“难道你以为我们不会怀疑吗?我与寒灼多次暗查,结果却与无常所说的情况相差无己。碎星遥,好心奉劝你一句,若不想遭殃就离她远些。”
“有差别吗?”碎星遥讽刺味十足的扯开唇畔,漫不经心的续说:“今天,你们不是来取我项上人头……是谁?!”
闻言,两人看其惊愕神色后的第一反应是回头警觉,却在未见异动后在心底各呼不妙。同时,两道风声呼啸而至。山药步伐一挪,身影悬空往后移飞,险险躲过碎星遥一掌。宫殒寒灼手掌摊开,手心迅速冒起勃发的植物抵挡住雷电侵袭,可惜的是藤蔓植物立刻沦为尘埃。
几乎是下一刻,四人各自缠斗起来。葬谦循与碎星遥本想出奇制胜,没料到山药与宫殒寒灼反应如此快。前两人暗自惋惜,不由同时朝小狐狸喝道——
“他们的实力不知因何大涨,小狐狸你先去找夺舜要他带你跑。”
“耽搁这么久,若是荆紫藤在附近也该到了。墨,假如有意外你找到夺舜后速速离去!”
庭院内,被巨雷正面击中的地方凹下巨大深坑。沙泥尘灰,尽数沉淀。凄凄冷冷的月在夜里散着迷离的光华,凉风吹起灰色长衫,墨丝流荡翻转出泯灭光亮的深暗,黑瞳仰视着四人相斗的场景。黝灰的深死静潭突然荡漾细小的涟漪。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如今蔓延着幽蓝的冷色,她的人,她的发,她的眉与她的眼仿佛融入夜里。
她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面朝战场后退两步。眼神绕过靠着门梁支撑的唯白与满地的动物,深黑的眼珠冷静的出奇。然而直到跑出几步后才想起自己用瞬间移动会更快些,软弱的话语她不会说亦来不及说。
“保重!”
轻飘飘的女声在电鸣与残风声中,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景物模糊倏闪,娇小的身影在跑出院落时使碎星遥和葬谦循纾了口气。他们凝神各自为战,打的难分难解。尘沙随风舞,泥石由天落。花香溢满院,电光雷鼓现。四条身影两淡两深,空气中散发肃杀的浑厚妖气。
“你其实还心存疑虑吧?”葬谦循吃力的分神说道。比起夜雪门分堂的妖怪,宫殒寒灼显然更不好对付。先撇开分堂内妖怪身中奇怪毒物不说,他们两人同是妖中异类。交手后葬谦循才发现宫殒寒灼的功力最起码比初见时提高三倍左右。法术施展的速度加快不说,连天赋能力也增强许多,最令其头疼的且还是他是擅于守而不攻的狠角色。
粗壮的荆棘如蛇般在宫殒寒灼身边游动,尽职的护住宫殒寒灼周身各处,直把其埋入植物间。电芒焚烧其植物的程度竟与其增长程度成正比,甚至前者还稍慢一筹。而葬谦循最擅长的肉搏战竟没有空间发挥,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何以见得?”他轻问,从容的笑不变。
一条荆棘甩向葬谦循,却是追不上后者的速度击在地面。尘飞土溅,葬谦循侧身闪过后,以一道淡紫色巨芒顺利切断其荆棘。先前消耗巨大的葬谦循微喘,热汗渗出皮肤后被热浪蒸发。“若是不然,你何苦潜入分堂试探墨?若是不然,你何苦耽误浪费先发制人的大好时机?”
葬谦循每说一句,猩红的魅眸就越渐晦暗。宫殒寒灼讽道:“无常曾给予的资料曾说你常常受我等欺凌,看来事实不尽如是。没想到你竟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待在一个心机深沉又会隐藏秘密的家伙身边几千年,你也会受其荼毒偶尔狡诈一回的。”不甚在意的,葬谦循闪过又一次攻击并还以颜色,唇间甚至还绽放着淋漓的豪放笑容。“如今你还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吗?”
“我想有几点你搞措了。”宫殒寒灼危险的眯起眼,突觉眼前这个张狂的笑容异常碍眼。手下更指挥植物不停的攻击,“第一,我不信任你们任何人,也不信任无常。在我的记忆恢复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向我提供的‘真相’。”
“第二?”畅笑远遁,那小麦色的身影周身即便在夜色里也散发着和太阳雷同暖意。
“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我们与无常不过是利益关系。”宫殒寒灼停下攻击,因为葬谦循已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庭院内的植物已被葬谦循有“先见之明”的焚毁,对他不是有利地形,而宫殒寒灼亦不想耗费妖力和精神力做无谓的追击。
“利益?无常还真舍得下本钱,不过猎取其他妖物的内丹对于他不费吹灰之力。”葬谦循的身影突地一闪,宛若苍鹰般由天际俯冲至前诱下淡紫色电芒。空中与地面残影连闪,荆棘所到之处无不劈空。“敢问,你们的目标其实是逼她把幻术解除吧?”
“不管怎样,她窃取我们本源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魅眸更显诡魅寒异,宫殒寒灼轻柔的笑弧隐藏一丝偏执。“倘若如此,恢复记忆又如何?”
“……那,你就放过她吧。从此,她归我。”
“绝不!”
暗夜月色,诡怪迷朦。
宫殒寒灼傲然以立,白发在绿色妖气中鬼魅的怒翻张扬。寒艳清绝的容颜不假辞色,鸿羽般的悦然温笑不怒而冷漠。原本的战场范围外,翠色的荆棘由地表破土而出,迅速爬满大半庭院。葱郁蓬勃的植物霎时变为催人性命的魔物,约有巴掌大的棘刺在夜里绽着幽幽的绿色冷华,对准分堂内众多昏迷不醒的妖物。
伴随唯白的抽气声,碎星遥那痞坏的笑僵凝。山药趁此抽身一退,嘴角噙着戏谑的弧度。宫殒寒灼血眸微扬,含蓄的神情看上去挑衅味道十分浓重。他朝跃然蹲俯于屋顶的葬谦循稍一颔首,运筹帷幄的笑弧在其他人眼中同样万分欠扁!
“你们……似乎太小看我们了。”如风般沙沙的嗓音朝着葬谦循与碎星遥而去。山药的眉梢微挑,手掌间有妖气凝聚成小型得旋风形状,美丽的一双长指似是掌握着分堂内所有生命。狂狷的自负溢满他的眼,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般冰魅尊贵。“惹上我们,她哪都别想逃。”
静谧的气氛被打破!
山药的话犹像最深的诅咒萦绕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庭院内宛如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碎星遥心底慢慢升起股凉意,但越是如此面上却越洋溢着可笑的意味。他重新评估着做为对手的他们,染笑的狭眸就像是在看待两个极不成熟的小鬼。沙哑的男声跃起,他说道:“噗……哈哈,那她真是可怜,竟然被两个冤鬼追着讨债。”
宫殒寒灼耸耸肩。聪明人都比较喜欢重复这一行为,做以表现高处不胜寒不被理解的无奈。他也不理会碎星遥,胜利的女神已站在他们身边。宫殒寒灼有人质在手,他就不信碎星遥还能有什么做为。与他相比,宫殒寒灼反而比较在意葬谦循的动作。于是,他仰视着已然站在高处的葬谦循,颇为好奇的问道:“我从各处听过你的一些传闻,做为尸牙的你……又何必执著于她?难道就不怕被夺走本源?”
“因为黑狐,永不会负我。”高深莫测的蓝眸俯视,葬谦循瞥了眼地上的人质,思忖着自己先前为何不做的绝些。暗叹一息,他果然比起寻常妖怪仁慈许多。然而就在葬谦循心中升起如此感叹的那刻,他的嘴中却在悄悄嘀咕:“谁像你们整日如同精虫上脑。”
“打个商量怎样?我找人帮你们解除幻术恢复记忆,你们别再找墨的麻烦,从此恩怨两清如何?”狡黠的精光在葬谦循眼中骤闪骤灭,他自认笑得十分专业,就差在脸上写诚实有信了。
宫殒寒灼撩发至耳后,向身旁的盟友询问其意见。“山药,你觉得这提议如何?”
“还用说吗?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只要紫血镯在她手上一天……”紫色的凤眸危险的略眯,其中宣扬满满阴冷笃定。山药直接给予否定回答,“天涯海角,至死不休。”
与此同时,葬谦循眼尖的看见一抹青光由远及近,极好的视野中自然看清了夺舜手中所抱之人。山药的声音虽不是很响,但绝对足够使上空渐近的两人听清。唉声叹息,葬谦循丧气的微喟道:“如意算盘看来不是光打的响亮就足够的啊……”
59章、黄雀在后
苍王领地某处,幽吟之林。
夜幕繁星依稀,风高月黯。今天注定是某些妖物的不眠夜,位于幽吟之林的各种鸟禽类妖怪便是如此不眠不休的赶路。黑暗中视力有所下降的它们低空飞行,鸟群首位的绯鹰悄声扇翅,引领着身后的众多鸟妖。众妖为不使多余之人察觉,唯有使用法术使自己的身形变成如麻雀大小。
风声呼啸。葱翠的林间极是静谧,夜勾得众多生物沉入睡梦。暗色的森林里安静的有丝诡异,但是这些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绯鹰极端气愤的翱翔穿过,使它如此气急败坏的原因不是在深夜赶路。而是某个毫无廉耻心硬是变小爬到它美丽鸟背间假寐打盹的家伙!
没错!这个被绯鹰与众人在心底唾骂诅咒不止千万次的人,就是造成一连串事件还好好躺在绯鹰背部悠闲懒散打哈欠的罪魁祸首——断修魂是也。
单就惹得众人忙里忙外,他还有空余功夫派化为分身在各处看戏这点而言,断修魂确实令人发指了些。不,简直是该拖出去千刀万刮以平息众怒!绯色之鹰边飞行边忿忿不平的暗忖。
“千里,你在想什么?”
轻柔的软音酥麻的响起,绯鹰差点撞上树桠。幸好它眼明手快随机应变得当,否则在一群小弟面前丢脸可就丢大了。“拜托!你这家伙不要随便开口说话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那把嗓子究竟有多妖孽吗?”
直惹得人心痒难耐啊,就像有数只小猫爪子在他心里挠啊挠啊……
“呵,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想见你出丑呢?”断修魂伸起懒腰,妖气无形间挡住风力。嗜睡感向他袭来,刘海下的桃花明眸迷离半敛。
“切。”千里不置可否。“修魂,坦白些讲。你干嘛与碎星遥这么过不去?”
断修魂趴在柔软的羽毛间,就像是在睡于草地上怡然。他面以仰天观望几可盖天的树叶飞速往后消失的景致,邪魅的桃花眼掠过玩味的光辉。无论绯鹰的飞行动作怎样迅猛粗暴,但断修魂就如若附骨之蛆般攀在绯鹰背部,气得后者决定省省力气不再折腾。“怎么?你在担心继尸牙、地鬼之后,我会与你过不去吗?”
听闻干笑声响起,千里的尴尬如实的反应担忧。断修魂澄澈的声线扬起愉悦而冷漠的笑音,笑罢,他喃语道:“呵呵,我忘记告诉他,敢开我玩笑的代价尤其高昂呢。”
千里心里恶寒。“碎星遥开你什么玩笑了?”
“他拿我的脸与不举的药物相提并论。”
真不要命的口没遮拦啊。不过话说回来,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事实是明显前者有效许多。千里巨汗的转移话题,避免自己想起刚才拿断修魂的声音做过文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与那两只小小的异妖过不去?”
“你就对我的想法如此感兴趣么?”缓清但懒媚的语调使千里又是暗呼一阵妖孽。断修魂软语轻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看不惯那些异妖明明个个弱得要死,还偏要摆着高姿态看不起我相中的小狐狸……不管她再怎么弱再怎么丑再怎么蠢,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新奇玩具呢。”
那她可真值得人同情。根据他的调查表明,黑狐的未婚夫们可谓是一个比一个更变态,一个比一个更难惹。且撇开那些人曾有过的“光辉历史”,单就被断修魂看上这点就足够使人欲哭无泪。绯鹰绕过一棵古树枝桠间缠附的藤蔓,心寒的想着。“你从何时安排这场戏了?”
“差不多是无常抓走那两只异妖开始吧。”这回,断修魂到答得流畅。“倒是碎星遥的那个玩笑,加深了我玩弄他的决心。”
“……你说谎。”千里非常不给面子的反驳。“上次你还曾坦诚自己有预料到无常会捉走他们。”
“唔……我有说过?”断修魂若有还无的笑声泛溢于空中,份外的气定神闲。“不好意思,谎话说多了有时很容易一不小心忘记。所以,我可不提倡别人说谎呢。”
“你就这么断定那两只异妖不会动你的小狐狸?”千里麻木的扑腾着翅膀,他已经懒得在心里大骂此人变态。什么叫不提倡别人说谎?那根本是变相的警告最好其他人不要对你说谎。就算不提醒我也不会做得,天知道若是被断修魂察觉会遭受怎样的报复。碎星遥和葬谦循就是两个活生生血淋淋的最佳案例,他目前没有那意愿效仿他们。
“动了又如何?最好他们能伤到她,我的小狐狸发起疯来可是连我都没办法呢。她一定会变相地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