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没和你说,山药不是我的真名……”
“其实你不必说。”
“那我写给你看。”
“……”
直到他抱着她离开这里。湿润的草坪间,依旧有数多大小不一的石子排列着一行字体。那是被他施展妖术卷动于此的石头,它们赫然形成四个字——风越长空。
6章、鬼迷心窍
清晨,天蒙蒙亮之际。萧条的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小妖怪窝在墙脚里,还有些未成人形的妖物慌忙四窜的身影。一名黑发少女鼓着腮,时不时的偷觎着她身后的银发少年。那名少年有身迥异于寻常妖物的装扮,稍稍具备眼界的都能瞧出他的身份。
只有她什么也不知情。
微微的笑意潜进少年的眼底,凤眼流转间的悄悄一瞥便令其他人仓惶的转移视线。眨眼间,紫眼里的笑意消无踪迹。那一双冰冷的眼瞳里深沉难懂,可嘴边依旧泄漏着恣意潇洒的愉悦笑弧。这少年的神态间有种森冷的气韵,举手投足中似又蕴藏着狂风暴雨般的危机。这不是山药又是何人?
不,山药只是他的假名。风越长空初见暗夜墨焰时,他根本不晓得她的嬷嬷是否有对她提及夫婿这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决定不杀她却也未报出自己的真名。许是真以被只小小的黑狐挑选为耻,许是不愿看见暗夜墨焰有持无恐的态度,也许是风越长空自己也弄不清楚……
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少年阴柔的皮相下,埋藏着一身霸道的傲骨。怕就是死,也不愿向人妥协低头。奈何,上天偏爱说些恶劣的玩笑。风越长空虽可不在意他人的想法,整日做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但只要他有族人,有必须要保护的东西,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他就不得不答应妖之国领主的条件。得罪一个领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七位领主身后的诛灭令!
地广物博可育亿万生灵,天下之大可藏龙卧虎。风越长空和宫殒寒灼纵是异妖,若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他们也不外乎是渺小的孤将。无兵不成军,族人之流却也是柄双刃剑。可笑的是自持甚高的他们终在今日学会低头妥协!
风越长空想杀她,因受一时之气蒙蔽。然冷静深思其中的利害关系,纵然暗夜墨焰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也必须衡量再三。可惜的是暗夜墨焰只知妖之国内那些浅显的情形,根本不知里边暗藏多少汹涌。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凭借一番言词就改变了风越长空的决定……
他们曾动过杀她的念头。但,两人联手也不过只能整整她。宫殒寒灼与风越长空虽然表面都说得毫不在意,但也多是为自己的无力掩饰着,彼此心照不宣罢了。拿自己和族人的生死来赌一口气,若非被逼到退无可退,也只有疯子才会这般做。
回到锁烟镇其实是眨眼的事。但他们非但没有回到别来客栈,反是在锁烟镇里闲逛着。宫殒寒灼与风越长空终是都疏忽一个小小的纰漏,那就是做为这次事件里最为关键的人物——她。
没人会想到伶王根本不曾告知她始末,包括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透露丝毫。看其神态端其行为不似作假,这也正是宫殒寒灼这么快告诉她真相的原因。活该暗夜墨焰倒霉,这免费的出气筒做得确实冤枉了些,但也可谓是让事情有了些转折。
至少,倘若不是她的反应的确奇特了些,行为言谈确实古怪了些。风越长空和宫殒寒灼早便拂袖而去,如今从他们的行为来看……也许他们两人心底都意识到彼此对她产生了兴味。
情绪是种非常奥妙的东西,风越长空有条不紊的想到。他们的确看轻了她,也都狂妄自大了些,甚至压根不以为她有任何权利拒绝的了他们中任何一人。暂且撇去他们盛名在外的各种传言,两人出色的容貌和魅力亦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虽然品性和风评是不怎么好了点,但凭借着强有力的天赋和本领,爱慕者也不会少到哪去。
就冲着她这份拒绝,就再次让他刮目相看。风越长空是既气愤又好笑,他相信宫殒寒灼也同样如此。毕竟,被一个自己曾看不太起的角色拒绝,心里终归有那么点不是滋味。比起宫殒寒灼,风越长空还多了点自作多情的意味,在他察觉宫殒寒灼与暗夜墨焰间的异样后……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好感和愤怒自然地化为冲动。
于是,暗夜墨焰无端端又倒了次霉。一个迷了她,一个强了她……归根究底,不过是他们天之骄子的心理在作祟。可这女人缺根神经也就罢,对自己也够没心没肺,压根没有为失身懊恼愤恨,甚至连点情绪也吝啬施舍,全当他们是路人甲乙。风越长空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自己怎会突然觉得对她有那么点喜爱了呢?
风越长空想到的,暗夜墨焰自然也能看出些。否则,她就不会说出“两人抢一件东西”这番言论。事实上,风越长空和宫殒寒灼恐怕是自己也没察觉,他们都漠视了她可以说“不”的权利。她不去计较是说明她根本不在意他们任何一方,足可见暗夜墨焰这女人确是冷血的够可以了,竟连自己都浑然不在意……
或许该说,她在意的东西很少。虽说她只爱自己,但她爱的方式却绝不是无法承受一点委屈。当然,如果她知晓自己不同寻常的表现会加深他们的兴趣,怕是连她自己也会苦笑。暗夜墨焰不爱别人,因为她无法忍受会因爱迷失自己。除去这点,任何人只要愿对她好,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他们。
风越长空当然不理解她。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们谁都没能好好理解过谁。
“不要!我不要回去!”
一个稚嫩的女声打断了两人各自深埋的思绪。暗夜墨焰和风越长空愕然,只是前者一脸兴味的观看,后者因噪音而拢了拢眉。风越长空上前几步,拉过她的手便要离去。现在他们身处一条暗巷,在清晨的时段里显得更为凄凉。倒不是风越长空怕惹是非,闲事他不爱管,就是怕沾上麻烦。他认为和女人有关的事一向很麻烦……
凤眼看了看一旁的少女,但在瞧见她双眼里透出想留在这里的意向后,风越长空忽然轻声一叹,眉目紧紧的盯视着前方——那里有三男一女正在互相拉扯着,男方显然是不想伤到她。一时竟也奈何不了身手敏捷的女子。
风越长空心中升起一种唏嘘感,他默默的在心底补充道:尤其是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注定会是麻烦中的麻烦。她明知前方会有麻烦,还喜欢待旁边笑看别人的麻烦。
“救命!恩人救命!”女子撇头见到有人,连忙弯腰灵活的越过一男子的腰下,狼狈的朝他们跑去。她身后的三名男子互看一眼,竟是不动声色的退去。娇喘吁吁的女子躲到他们身后,如受惊的小兔子般双眼通红。
暗夜墨焰暗呼可惜,原本她是想逼风越长空出手救人以便自己逃脱。她有点头痛的看向风越长空,后者挑眉以对,紫瞳里还透散着危险的光。暗夜墨焰勾唇而笑,但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
风越长空也不理会惊心未定的女子,手劲一扯就拽过暗夜墨焰暴风似的旋走。他看着怀中心虚的脸庞,低声说道:“我说过别想逃,你真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暗夜墨焰看着他漂亮的凤眸里隐含愤怒的紫雾,一颗心缓缓沉下。
如果刚刚她的心还在慢慢沉落的话,那当他将自己带回客栈后,接下去她的联想就能使她的整颗心凉透。淡漠的黑瞳此时被惊惧占满,她睁圆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即使被强迫性的压倒在床也不敢有一丝反抗,她太清楚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么不利……
衣物一件件的被剥落,僵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的手掌覆上她高耸的前胸揉捏,薄唇以掠夺之势夺走她的呼吸,狂猛的姿态宛如天地的风雨正在摧残着飘摇欲落的花蕊。另一只与她纤弱的看似相差不多的手桎梏住她的,令她无法酝酿哪怕是一点点的反抗。
越渐撩拨的动作使暗夜墨焰更加慌张,他的手指游抚在她饱满的胸口,在她的身子里引起一阵诡异的快感。可他的视线却不在她赤裸的身躯上,而是定定地望着她的一双黑水般的眸,那双眼灵灿动人,却又泛着一丝挫败的无助。他用自己的腿强制的分开她一双匀称的玉腿,以膝盖顶住她的幽谷私处轻轻摩磋。他敏锐的感受到她传来的颤抖越加明显……
然后,风越长空突然撤手。他贴在她身体上却反是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动作,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火热。只是,她没有任何心情去体会这番亲昵。暗夜墨焰仍然颤抖着,仍然惊惧着,但她的嘴边却咧开倔强的笑容,逞强的问道:“怎么停下了?我可是很期待你会有什么表现呢。”
风越长空听罢,只是附在她耳畔轻声叹息。“说声不再逃,有这么难吗?”
暗夜墨焰没有说话,静静的瞅着他,可神色却显得并不平淡。正在这时,“咚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宫殒寒灼温和的中性嗓音一如天籁般解救了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先出来吧。风,你太不小心了,我没想到你竟有天也会被人跟踪。”
风越长空见她似是松口气,白眉一皱,冷笑着朝屋外说道:“有本事,自己进来吧。”
暗夜墨焰甚至连抽气也没时间做,房门“碰”地一声大开,可怜的门板竟发出好大的响声,仿佛蕴藏着门外人滔天的愤怒情绪。宫殒寒灼站在外边未进,在注视到屋内两人暧昧旖旎的交叠着时,血眸一黯,不禁止不住愠怒的嗤道:“两位的闲情逸致让在下佩服,风兄真是迫不及待,也不怕让人瞧去笑话。”
风越长空泰然自若的覆住她的身躯,使她的春光不至于外泄。淡定的嗓音飘出,夹杂着某种危险的阴郁口气。“怎么?你不想掺一脚吗?黑狐的身体你比我先尝过,各中滋味想必你也挺清楚吧。”
“风越长空!”严厉的口音自宫殒寒灼的喉间滚涌而出,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亦或说,你认为她只值得你如此不堪的对待?”
宫殒寒灼不是没发现他们昨夜早已人去楼空。如果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变质是他没有意识到的,那如今亲眼见到的一幕足够他揣摩出自己的异样所为何来!何况,宫殒寒灼自诩聪明。他怎会理不清自己酸涩的口气和焦灼的等待是为什么?他的耐心也不过是仅仅维持在强迫自己不去寻找他们罢了。若是他够理智够清醒便该早早离去,只是他忍不住想要和自己打个赌……
一个明知道自己输多赢少的赌,赌他们是否归来。若是他们两人未回,那他会送上真心祝福。若是他们还回来,那他就不会再犹豫。可宫殒寒灼没想到他们虽然回到客栈,却还带给自己如此复杂的心境,失落与怅然兼有,不甘和懊恼兼具。
宫殒寒灼的白衣胜雪,雪发纯净若冰。幽魅的红眸冷冷的注视着屋内的风越长空,宽袖下的手指紧握又松,松了又紧……
后者不甘示弱的回瞪他,阴冷如夜、不羁如风的紫色凤眸紧紧的锁住宫殒寒灼。突然地,风越长空坐起身,解下衣袍盖住她的娇躯。他淡淡的开口,“你我间,其实注定一战。”
闻言,宫殒寒灼竟笑了出来。但听他以缓慢的语速附和道:“也好,也好,早晚都有一战。”
“我们是被什么鬼迷去了心窍?”风越长空嘲弄般的轻哼着。
“不晓得。”宫殒寒灼喃语,望着风越长空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匪夷所思。“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而言都是最特别的。”
“谁会瞧的出来?”风越长空睐了她一眼。当他的目光自床间移开后,便又恢复冷漠和疏离。
“那,跟我来吧。”说完,宫殒寒灼转身就走。风越长空闭了闭眼,回首淡淡的看着那躺在床上未置一词的少女,随即也走出房门外。临行时,他特地为她掩上门。他们两人很有默契的走离客栈稍远的位置,两人沉默的对视许久。久到周遭的妖怪都闻到那之中火硝味与血腥味……
暗夜墨焰望着床幔,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人。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那笑很冷,也很讽。
“恩人,恩人,你没事吧?”
直到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暗夜墨焰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她慢悠悠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黑瞳空茫无神,如没有生命的布偶。她安静的穿戴好衣物,后又低叹道:“我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
“是吗?”
暗夜墨焰从女子的眼珠里看见担忧,与自己茫然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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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距离约有三百米。萧瑟的街道上除了行色匆匆的妖物,还对持着两个人。这两人正是风越长空和宫殒寒灼,互为对方唯一的挚友。他们虽不是生死相斗,但也是为一女子兵戎相向。他们就是做梦也不曾预料到,上天似乎开起恶劣的玩笑,存心要看这两人为难。昨天他们相谈甚欢,今天他们必须分个一胜一败。
妖之国里,有七大异妖声名在外,世间也唯有七名异妖得其“神”字称号。伶王回归,举国沸腾。七位领主联名召告天下,收七名异妖为义子。他们分别是——夜风之神,冰雪之神,火霄之神,耀光之神,更辰之神,咒演之神,引路之神。
群妖震愕之余,七大异妖之称从此不胫而走。甚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名号由来其实源于一名女子。领主们自是不会将事实大张旗鼓的告知民臣,毕竟要为异妖留几分薄面。也因为那女子的身份实在特殊,特殊到绝不适宜公布于众。
锁烟镇的街道内嘈杂与寂静同在,静默的是占据在街道中央的两人,嘈杂的是徘徊不去因此囤积的过往人流。使得后者频频侧目议论纷纷的正是七大异妖里的夜风之神与冰雪之神,传闻他们端是容貌与才情兼并之辈。一个落地轻盈,追踪术天下无双。一个擅医毒两术,缥缈妖冶之容世间罕有。
“喂,那个银发的人,是夜风之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