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冷哼,叫她准备等死。
谁知她却朝我一笑。
我不喜欢她的笑容,因为我讨厌毒。可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毒,甚至连我呼出的气都含有足可致妖物于死地的毒。我已是世间至毒之物,注定在黑暗的角落游动独舞。但在我眼里,她像是一种浮有暗香的毒。初时无害,久闻必无法弃之不顾。她的笑仿佛勾人沉迷的毒,我明知无药可解却仍然排斥着踌躇着犹豫着最后义无反顾。
姑且救她吧,算是偿还我父我母犯下的罪。
我当时心想。
恩怨情仇,如她所说,已如往日尘烟,随我父之死沉淀。
27章、商定
小狐狸大惊,“那荆紫藤他不是很毒?”
双手枕于脑后,碎星遥睐了小狐狸一眼,促狭道:“色女,你失望了?”
不料,后者妩媚展笑,做势撩了撩秀发。“你吃醋了吗?”
干咳着,碎星遥被这反问噎了嗓子,好半晌才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倒是开起染坊来了。”
“大哥你好伤小妹的心。”小狐狸掩面假装哀怨。
“小妹终于有了自尊是件好事,但还缺乏自知之明。”碎星遥被她的模样逗得大笑,忍不住出言戏弄。一路以来,两人的拌嘴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他也满喜欢这种看似郎情妾意,实则明嘲暗讽互相抬杠的说话方式。只是眼下却不是什么闲磕牙的好时机,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还需商定。“小狐狸,你真不管卫青死活?”
“我为什么要顾虑他?”神色莫名其妙。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此句必出有因。”碎星遥装作感叹,心下却颇为不好受。虽说他也不是想救卫青那小鬼,可听她如此寡情之语仍微感失望。不言良久,他禁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喂,女人,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小狐狸怔怔地望着落寞的银眸,蓦然嘿嘿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钱鬼竟然也和我谈论感情。你不理应是我们中最不信任感情的那人吗?难道物欲横流的生活已经无法弥补你的空洞?”她不是不知这番有多伤人,只是有时她压抑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喜爱看人挣扎或痛苦。
啧啧啧,我可真是变坏了。小狐狸这么想着,笑靥却违反了自主,变得更为甜腻无害。
眼底有瞬间升起冰寒的光芒。碎星遥敛下眉目,掩盖。
“生气了?”见其没有什么表示,小狐狸收起了难得的恶劣心思,正经地缓道:“我不够聪明,所以不能在乎。”
侧过头,绕是碎星遥也不得其解。他坦诚布公地问:“何解?”
“论偏执肆意,我不如山药。论阴谋诡计,我不如宫殒寒灼。论乐观积极,我不如葬谦循。论理智淡漠,我不如你。论变态程度,我不如断修魂……”掰着手指一个个举例数来,小狐狸扭头不去看碎星遥。“可是有一样你们都不如我。”
“愿闻其详。”
“我问你,爱的反面是什么?”她笑了笑,可只是意思上的牵扯唇畔。
“恨。”他不曾深思。
“我想,是遗忘。”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比任何人放弃的都要快。她自私自我,她的一无所求注定了她的一无所有。可她不曾翻然悔悟,因为这是她宁愿抛弃所有也要选择的道路。她不畏荆棘,不惧苦痛。“忘情忘爱,我比你们任何一人都做得彻底!”
碎星遥默不做声,面色在瞬间变得苍凉,顷刻却又恢复如初。
完美,本身便不曾完美。缺陷,也可以因满足而变成完整。暗色的黑携带着深邃和空洞,火焰是世上最冰冷的元素,它把一切事物吞噬为虚无。
两人没有再多做交谈。待到兔子和小狼醒来时,小狐狸又恢复成那个嘻笑怒骂喜形于色的人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那么冷酷的句子不曾由她的嘴中轻吐。但碎星遥知道这并非是梦,他对比着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她。一个能与任何人打成一片,娇笑着叫嚣着潇洒着畅快淋漓的释放喜怒哀乐;另一个始终与任何人保持委婉的距离,冷寂着睥睨着警觉着封禁繁多的爱恨痴怨。
矛盾的她却不显得挣扎,能把自身的矛盾融合成刁钻古怪并与众不同的她。碎星遥若有还无地笑看正缠着葬谦循要亲亲的小狐狸,摇头无法。光与影同时缠绕混杂的灵魂就似是隐隐浮动的暗香,引初闻之人探寻,勾识香之人迷迭至难以自拔。
她一直沉沦,他却在渐渐沦陷……
脚步声扰乱了碎星遥的思绪,倾心聆听却惊闻来人。不禁失笑里,银眸又暗藏淡淡阴霾。他何时如此多愁善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连荆紫藤再次到访都慢半拍的察觉。“既然想要我们替你办事,不如出来面谈吧。”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价钱好商量。”
小狐狸的内心爆布汗。兔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寥表无奈,小狼的脸上浮现“他没救了”的讯息。
窈窕地身影莲步轻移,慢慢钻入光的范围里。一如先前的暗绿色身影娉婷如少女,桃花色的波浪长发像是轻柔的棉絮攀附于背脊。桃色的眉连接着精细的鼻端,青色的睫像是窗帘半遮半掩着圆润大眼,点饰于窗外深粉色的景致。粉粉嫩嫩的檀口微张,唇色内鲜,珍珠似的贝齿整齐的排列。这一切,在心型小脸的修饰中变得更加柔美秀丽,如蛇般尖利的眸心增添旖旎与漠然地风情。若樱花飞舞般柔到极限的美貌,像蛇身晃舞般柔到极限的身形。
弹指轻笑间,两朵小小地犁窝在唇畔两旁绽放。宛如清澈的神之使者降临妖物栖息之所。
四人愣愣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某人——平坦的胸部。
小狐狸首先回过神,僵硬地调移视线往碎星遥那方看去。两人对视中看见了彼此的惊讶,小狐狸小小声地向石头求证道:“男人?女人?谢谢。”
“像女人的男人。”肯定句。他很有礼貌地补充:“不用客气。”
“为什么这么肯定?”充满置疑。
“他有喉结,虽然不明显。”另一个声音悄悄地加入。“再者,修魂他都可以美到天地失色。别人凭什么就不可以美到令我们瞠目结舌?”
“石头,你确定他的原形是花蛇?”小狐狸目色闪烁,如果锁烟镇的紫发男子美得如高贵的女王,那么荆紫藤就漂亮的像是漫画少女。当然,现在在她面前乱晃地兔子不算在内。他们的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确定。”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阅遍百花地人物竟然也有分不清男女的一天。
“喂!”出声制止,荆紫藤终于忍受不了他们这群无聊匪类在他面前诋毁他的容貌。
小狼、石头、小狐狸同时转头望他一眼,然后继续小小声的讨论。
“我原以为苍王之子的容貌已属天下无双。”石头抱怨地声音。
“比我还可爱耶……相比之下,我简直不是女人。”小狐狸羡慕夹杂嫉妒的声音。
“墨,不要这样想啦,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可爱的。”小狼害羞但大胆的表白。
“我就知道小狼你对我最好。”假装呜咽声。“但是你也不能睁着眼说假话啊?”
“小狐狸,听说过情人眼里出美人这句话吗?”石头地低沉嗓音含有幸灾乐祸。“况且,你没听见他刚才说话时的声音吗?简直比苍茫狩还人妖。”
“你嫉妒不来的,石头。”小狐狸邪恶地低笑。
“谁会嫉妒啊!”石头大声喝道。“你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墨,你要相信我,别听碎星遥挑拨离间。”小狼不悦地粗旷嗓音变得危险。“你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啊,很慵懒的味道。”
“令人‘性’致勃勃吗?”石头地奸笑声。“牙,你该不会每天都在幻想吧?”
“石头,收起你那淫贱地表情!”小狐狸意正言辞地主持正义,“不要以狈之心,度小狼之腹。”
“墨……”小狼欲语还羞。
“……”兔子沉默的看着他们,显然第一次目睹他们三姑六婆的特质。
额部青筋暴起,荆紫藤忍无可忍下秘密放了三只蛊虫。
碎星遥第一个发现,皮肤蓦然坚硬如石,任凭那蛊虫怎么尽心尽力都无法穿越皮肤表面。小狼手指抬起轻轻一点,一道蓝白色的光把蛊虫电到浑身抽搐,结束时他还特地做作的吹了吹手指。小狐狸大汗着拉过石头做挡箭牌,顺利逃过一劫。
“我说小荆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合作也是需要培养感情的嘛!”边躲边逃,一击风刃终结小小蛊虫。小狐狸假装抚去额头冷汗,大有一番“我很累,我很疲惫”的姿态,仿佛她刚刚做了什么剧烈运动。“有毒的东西可是不能随便乱放的,即便没有伤到妖魔,弄坏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啦。”
挑唇浅笑,荆紫藤眨了眨大大的双眸,宛如无害地小动物般说道:“我只是试验一下你们的本事。”
轻巧的口吻酷似无伤大雅。但听在小狐狸耳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见识过各种变态的她已敏感的嗅到异常。倘若她是身处某本晋江小说里的人物,她定要抓住那无良的作者质问:大人啊!你是否在搞笑?为什么小荆荆明明有天使的脸庞却又有恶魔的心肠?你非要找那么多变态来摧残身为正常人的我吗?
“下面让我们来谈谈有关合作的事项吧。”碎星遥换了张脸,认真严谨。
荆紫藤点头应允,两个完全陌生的妖怪就开始密谋起来,他们一来一回完全没给其他人插嘴的余地。局势转变的委实太快,看得小狐狸愣了愣。就在这时,小狼突然沉吟道:“墨,我们刚刚真的是在开玩笑吗?”
某狼显然太入戏了……
小狐狸蜷缩在地上画圈圈,脸呈被抛弃的怨妇状。
28章、杀戮(上)
七天,是他们和荆紫藤约定之日。七天后,荆紫藤会把他们三人压到他父亲面前。
为何是三人呢?
这便是他们商讨后的结果。
兔子没有法力,被排除于这次行动外。纵是他千般不愿,可还是无奈地被小狐狸收藏到储存袋里。小狼的法力恢复到七千年左右,光狼的实力与异妖同样不可按常理论断,故被安排进这次行动。而小狐狸虽只是险险有自保之力,但硬是要亲自参与。任小狼怎样劝导,石头如何利诱都无法改变其意向。
开玩笑,如果被小狼知道我们这次不是要救卫青的话,你以为他会怎么想?我这是要去看住小狼,不让他做出令你我追悔莫及的事情!这是小狐狸应付石头的话,后者当时就被说了个哑口无言。至于她对付小狼的办法,乃是她一阵耳语就把小狼弄得满脸通红。
经过与荆紫藤的交谈,他们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迹。几人虽是什么都没表示,但无形里也对荆紫藤和颜悦色不少。
由坚硬岩石和泥土构成的洞穴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据荆紫藤的袒露,此地是他父亲花费上百年的时间独自挖掘而成,途中设置各种陷阱关卡。而关押小狐狸他们的地方是他近年来新增的秘密洞穴,他父亲之所以不曾怀疑原因有二:一,荆紫藤一直在他父亲面前扮演着毫无知觉且唯命是从的蛊王。二,他父亲对此地也并非了若执掌。
小狐狸猫着腰走在碎星遥身后,她后面跟着的是葬谦循,荆紫藤则在前边带路。三人随荆紫藤左拐右弯,被各种机关和道路弄得眼花缭乱。先是穿过各种毒虫密布的走廊,又小心翼翼地越过饲养蛇类的空地。与老鼠一起钻过长约十几米的小道……更多的地方甚至没有火把照明,使得几人只能摸索前行。
半途中,碎星遥牵起小狐狸的手,沙哑的嗓音与看不透的暗中显出格外魅力。“这里太黑,告诉尸牙别用电光照明,小心打草惊蛇。”
“你看得见?”小狐狸很早就想问了。因为她发现他在这里行动的一点都不困难。
“与土地的感应是我的强项。”他简略的回道,再无话。
手间传来的温度使小狐狸觉得心安。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可是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碎星遥的手随着荆紫藤动听的声音而放开。
“快到了。”平淡的一句话,隐隐压抑着难以言语的复杂心情。荆紫藤地声韵变得有些暗哑,“这条路的尽头,便是我父制蛊之所。”
碎星遥朝荆紫藤颔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认真脸庞隐隐约约透出幽魅的俊逸,仿若蓝紫的桔梗花般幽幽的寂静。朦胧地五官看不真切,却令距离他最近的小狐狸嗅闻到一份肃杀的气息。
没有人再说话。昏暗的道路一如往昔被寂寞笼罩,轻碎的脚步声酷似洞穴哀怨地呻吟。千年的岁月在此时即将化为乌有,那灾难他本以为会持续亘古。可一眨眼,转机却显露于眼前。但荆紫藤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仿佛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空虚。
终于,一点残光由远处散来。那双漠然的深粉色眼眸闪了闪,步履间却始终如一,如此的坚定与沉重,如此的忧怨与无悔。他与那人诀别的一刻,这他日日祈祷期盼的一刻未曾给他欣喜。他只是有宣泄不出的恨意,与一丝莫明的落寞。洞口的光静静地等待他的到访,当他融入光源地刹那,荆紫藤收起了不该出现于他眼底的灵动,恍如死水般的静寥无波。
高深硕大的场地展现在几人眼前。
数十条粗长的青蛇盘踞一起,它们面前有名佝偻的人影,他面容上的肌肤几乎无一处完整,坑坑洼洼地表皮透着褐色的光泽,眼眶与鼻子的线条已被密密麻麻的疤痕模糊地不成形状。眉毛歪斜,嘴巴裂开一条大口。耳朵不知因何被削去一只,深粉色的眼珠空洞而疯颠。本该与荆紫藤一样柔如棉絮的发丝斑驳凌乱,有好几处都被扯掉,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有那么一瞬间,这苍老的人竟让他觉得可怜。可是下一瞬,那些仇恨地记忆就宛若魔鬼侵蚀掉这种感觉。荆紫藤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语不问。就像是毫无生命的傀儡般,无人操作便不可动。
小狐狸倒抽一口气,震惊地无法言语。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人会是荆紫藤的父亲。
“我不是吩咐过不准打扰吗?”严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