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弹剑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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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弹剑问天-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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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八颗念珠穿透雨幕,铺天盖地席卷了十丈之内。这些念珠或快,或慢,或旋转如弧,或撞击向前,或迂回饶转。正是法通生平施毒立作“无孔不入”。 
  谢长风的身形已经停滞,念珠如幕而至。避无可避。三十颗念珠,直直地打在谢长风的身上。 
  法通差点没欢喜地叫出来,但……一道电光已迎头而来,正是谢长风。 
  问剑天下,谁与争风? 
  其时正有天雷击下,稳稳地落在谢长风的问剑之上。谢长风正将最后一道真气急速推出,无巧不巧,那道闪电被真气、剑气一撞夹杂着莫可与抗的力量,轰向法通。 
  法通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切!谢长风不是被自己含巨毒的念珠打中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此念未落,他身体已被这混杂了真气、剑气、闪电的问天一剑劈成两半。 
  怎么就没了?如何就有了?有无之道将的其实是佛家因果之论。凡事有因方有果,欲知其果,必先知其因。道悦的有无之道却超脱了常人所说的因果。这是一种知晓了果,再求其因的方法。 
  也许这不符合常理,但事实上却隐含佛家至理。尔岂不知今日之因,乃是昨日之果?因果,果因。因其果,果其因。天地间因果本是循环之中,今日之因,明日之果。谢长风自闻得有无之论那日起,日思夜想,总是思索着这些奥妙。 
  但有为而作,就落了下乘,他一直不得参悟更高境界。易尘封传语: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似乎给了他些什么启示,但依然便如隔了成纸,总是不得破。方才,谢长风真气忽地不继,立时想起“假作真时真亦假”之句,刹那间明悟真气的有无之道。 
  虚处藏实,实处还虚。欲得其虚,先求其实。如此而已! 
 
 
 
  
第四卷 剑试天下 第十四章 天下至毒
 
  谢长风终于还是中了毒。 
  千招之中,大雨倾盆,他身形飘忽,法通无法下毒。 
  三十余颗念珠击中的是他的白衣,他的人已在念珠临体前脱离,他没有中毒。 
  但是……现在,他终于还是中毒了。 
  望着被雷电与剑气劈成两半的法通和尚,谢长风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来。人与人之间,难道真的就不能和平相处?世间的弱肉强食,何年何月才得以改变?人性啊!念及此处的谢长风,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夜未央的话极有道理“以万物为刍狗”。世间的规则也许本来就是这样,但,谢长风一直在逃避这个规则。 
  当一切避无可避的时候,谢长风不可能手举“仁义”的大旗,向人摇尾乞怜。那么,他只有无奈地拔出长剑,要将着苍穹刺破。 
  逝者已已,恩怨俱归尘土。看着亲手为法通垒筑的土丘,谢长风感到一种肃穆与空灵。《哀郢》上说“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法通纵横江湖百年,却终究不过是一杯(换手旁)黄土,连故乡也不可返。尔今汝死吾收葬,未卜吾身何日丧。汝死尚有吾草葬,他年葬吾知是谁? 
  江湖子弟江湖老。也许他年自己葬骨荒丘,对凄清月,有昭佳相吊,已是万幸。最可能的却是弃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路人指点间,又怎知道今日白骨,原是昨昔斯人名动天下,风流人仰? 
  思绪悠悠流转,他伫立于潇潇夜雨,竟忘了岁月几何,天地长长。不知过了多少时刻,大雨早止,天边鱼肚泛白。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这白衣少年的脸上,有晶莹水珠折射出七彩光华来。却无人知晓那水珠是昨夜雷雨,还是其人感动之泪。 
  谢长风心念刹那间活跃过来,一顿足,意念带动真气流转,便要掠起。 
  一种钻心刺痛同时游走全身经脉,真气散乱而不可聚! 
  啊!他大吃了一惊!想起法通死前诡异一笑,他遍体凉透。自己终究还是着了他的道。他的尸体上没有毒,这点自己是查清楚了的。但……他原来早将一种药粉遍布空中,为雨水所冲,陷入地底。他尸体上留有另一种药粉。自己埋葬他时……二毒复合。 
  无忧散!天下至毒无忧散! 
  天下间最可怕的毒药不是让你刹那间毒发身亡,而是让你内力全失。最可怕的也不是真的让你全失,而是让你有力无处使。简单来说,无忧散能封闭你的真气。……谁也不知道药效时间,只是江湖传说曾有人数十年未解。 
  纵横天下的英雄,忽然之间,内力全失,这样的毒,如果不算至毒,那什么才是至毒? 
  谢长风却知道这不算至毒。 
  至毒莫过人心。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即便是无忧散,也有迹可寻,但人心呢? 
  法通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对自己下了毒。可悲的却是,谢长风同情的正是要杀害自己的人。 
  他甚至没有用可以让谢长风瞬间毙命的毒药,而是让谢长风失去武功。 
  失去武功,对谢长风来说,意味着什么? 
  ※    ※    ※  
  “吴大哥,这位没有……你师弟?”申兰在这二人聊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第一次插口了。 
  “小兰啊!是莫游!莫可名状,神思乱游。就是这个莫游了!”吴飞泓更正道。他看申兰一脸迷惑之态,忙跟着解释道:“他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脑子幼年时候受了点刺激,有些……那个了……你明白?……明白就好……他还老乱说话。” 
  “……”申兰半晌无语,最后低声道,“他脑子有病,你还和他投机地聊了两个时辰?”对牛弹琴这种事如过出自慈悲的少林知愚和尚,还可以理解,但……吴大哥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 
  “……兰嫂子,你是怎么被飞泓师兄骗到手的?”莫游就是莫游,语出惊人。要不是刚才吴飞泓已经很明白的解释过这家伙脑子有病,申兰一定会被他吓着。 
  “其实……是我把你师兄给骗了……”申兰觉得莫游很可怜,于是告诉他实话。 
  这两句对答,把旁边完全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柳风二女听得面面相觑。 
  “不是吧?以吴师兄如此浅薄的智慧,居然值得兰嫂子你这样的美人去骗他?”莫游张大了嘴。 
  “其实……吴大哥智慧确实浅了些,也许苯得如猪。”申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这样贬低吴飞泓,或许能安慰安慰这位师弟。 
  “嫂子!你没弄错吧?你怎么可以把师兄和猪相提并论?”莫游一脸的惊讶,“你这简直是侮辱猪嘛!” 
  空气中充满了异样的味道!也许是火药味。申兰先是想哭,然后想揍人,接着……有人就遭殃了! 
  这师兄弟二人,一人说对方脑子有病,另一人说对方其蠢胜猪。申兰还在旁边极富同情心地安慰某人,那么……被愚弄的,真正如猪的……自然是…… 
  事情终于在围观人数呈几何级数增长的可怕趋势中,宣告结束。莫游鼻青脸肿地望着申兰,满脸的无辜。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着,也该打那个在一旁偷笑也不专业的始作俑者吧? 
  回到梅庄的时候,申兰是这样解释的:“我本来也是要揍吴大哥的,但是……师弟你也知道吴大哥在江湖上的名声现在太响亮了!这样当街一揍,他自然声明扫地啊。这却是小事!” 
  乖乖!视名声胜过性命的江湖大侠名声扫地还是小事?这位师嫂果然非常人!莫游遇到此样事情,只能疯狂点头。 
  “重要的是……他没了名声,自然不能在江湖上混了,那嫂子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啊?小游啊!你要理解嫂子的苦心啊!”申兰语重心长地对莫游道。 
  “但……但……难道嫂子当时就不可以不揍人吗?”莫游委屈道。 
  “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申兰摇头晃脑道,“子昂公当年的苦楚,就与刚才嫂子在街上的苦衷一样啊!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莫游搔了搔头,终于道。但事实的真相是,很多年以后,莫游依然没搞懂申大小姐的苦衷到底和陈子昂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某人却掩嘴狂笑。柳凝絮更是对风疏影说:“飞泓的师门都是这样人物,难怪中原沦于金人之手。”后者愕然。 
  ※    ※    ※  
  谢长风想笑,大声地笑,于是他笑了。但,接着他又想哭,于是他有大声地哭了。 
  世间最毒的毒药并不是四川唐门的三寸断肠,或七步追魂,也不是苗疆万蛊教的穿心蛊,却是无忧散。 
  “无忧,无忧,一中无忧,终生无忧。”这是武林故老相传的一首歌诀。既中无忧,功力全失,永远无法与人争斗,自是无忧。 
  三百年前,武林中一位不世出的奇人无忧散人念及天下杀伐不断,悲天悯人之心大动,苦思了十日夜,终于创出这种能让人内力全消的无忧散来。一个要与世无争的高人,创出这种药来不过是本着息止干戈之意。试想若能将此药喂与奸恶之人服下,既可不伤其性命,又可收兵咸阳,何乐而不为?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不论如何书香传家,也不可保证不出屠夫之流。这药方后为其不肖弟子所获,自此流毒江湖。武林中人一听无忧二字,立时色变。 
  须知一个人武功低些,勤学苦练,总有提高之日。但一旦中得无忧散,也许终生无法运使真气。你的仇家自可找人门来。即便无仇家,也无人讥笑于你,这一生你还能叱咤风云吗?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武林高手,忽然之间,内息全无,昨日荣光不再,江湖尊重不在……比死是不是更惨? 
  无忧散没有解药。三百年来,中了无忧散的人成千上万,而终于恢复武功的人不是没有,但万人中也只有昔年的天下第一高手叶十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长风现在要去救一个人。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悲莫悲兮生别离。扬州……二十四桥……也许将成为谢长风生命中最惨痛的回忆。 
  谢长风你这个混蛋!你难道不知道昭佳在二十桥等你吗?你这个糊涂蛋,为什么要去埋一个罪大恶极的贼僧?昭佳!是我错了。 
  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真的做错了吗?贼老天!”谢长风大笑起来。 
  绍兴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三,谢长风仰天狂笑,神态癫狂。 
 
 
 
  
第四卷 剑试天下 第十五章 彷徨
 
  临安。西湖梅庄。 
  吴飞泓独立残月,眉间微皱,似有难解之事。 
  衣袂破空之声传来,一少年人轻踏月色而来。 
  “你终于来了。”吴飞泓叹了口气道。 
  “我终于来了。”这少年也叹了口气。 
  “有没有被人跟踪?”吴飞泓道。 
  “应该就没有。”少年似乎极不自信。 
  “……暗号到此结束。”吴飞泓转过身来。 
  这也算暗号? 
  那少年却是莫游。 
  “老弟!老头派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吴飞泓无奈道。 
  “吴师兄,师祖要出关了,师父说希望你回去一趟。”莫游道。 
  “妈的!就是老老头子要出关这么点破事!你刚才直接和老子说了不就结了,干吗非要半夜三更扰老子清梦,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说啊?”吴飞泓一听火大了。 
  “……这个……隐秘一向是本门的宗旨。《古剑池弟子守则》第三章第一条规定:凡我派弟子,当以保护师门机密为第一要务……”莫游委屈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某人无礼地打断。 
  “奶奶的!小游啊!分别了两个月,你这家伙武功没什么长进,性子怎么越来越象那死老头的古板了!”吴飞泓感觉仿佛见到了另一个死鬼师父嬗司。 
  “……这个……”“别这个那个了,老老头子什么时候出关?”“大概还有7天!”“郁闷!那老子只好明天就启程了。”“师兄英明。”“妈的!这有个屁的英明啊!”“师兄的屁也很英明。”“……” 
  第二日。在申天蒙叮咛万千之后,吴飞泓携着三位如花美眷,外加二位跟班厉鹰与莫游,稳稳踏上归途。 
  扬州!老子要回来了!吴飞泓心中得意地笑道。 
  长风!希望到了扬州,能看到你已经杀了萧野救归了昭佳。 
  ※    ※    ※  
  此刻的谢长风却如一头丧家之犬,奔逃于荒野。 
  他怕遇到魔教之人,专走荒郊野路。此时他内功既失,步履只是虚浮,再无往日足不染尘的绝世轻功。此时他白衣染泥,长发散乱,满面尘土。往昔那个绝世风神的白衣少年,已经如街头的流浪汉相差无几。他只知道慌不择路地东北而行,因为在扬州有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等他。 
  行路之间,他试着凝聚真气,真气似乎还在脉穴之中。但只要一运冲四肢,立时就如乱剑凌体。巨痛的感觉刹那间即传遍全身,最后归入丹田。丹田之中时如烈炎焚烧,时如寒冰冷刺,更糟糕的是这种感觉立时又流回全身。如此周而复始,真气就是无法运转于四肢。 
  有数次,谢长风以莫大毅力忍受着巨痛,将真气运向手臂,但每至肩胛穴,无论如何催使,前面似有一层钢板挡住,再不可向前。向下,至膝间环跳穴,再忍千倍苦楚,依然不前。 
  无忧之散,倒名副其实,只要不催运真气,全身并无不适。 
  数日以来,他不饮不食,遍试生平所学,苦思破解无忧之法,却终是徒劳。到镇江时,他已经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他思索之间,步入一家酒楼。小二过来,见他衣衫破烂,全身脏臭,大声呵斥道:“走走走!大爷今天没有银钱赏你!”却是将他做了乞丐。 
  谢长风一愣,随即顿悟,随手掏出一锭三两的元宝来。小二立时双眼放光,连声道:“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爷多包涵!大爷里面请!”说这话时也不顾谢长风满身肮脏,拽了胳膊就向里面请。 
  谢长风此时无暇与之计较,快步上楼而去。这一幕,却被几个街头混混看见。 
  酒楼之上,谢长风胡乱吃了些东西,匆匆下楼而去。 
  刚行出城门不久,斜刺里忽地撞出一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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