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飘蓼眸中微微含泪,又被她强行忍下,摇头道:“卫峥藏身药王谷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是我云氏门中出了败类,才连累了他……”
“云氏家族藤蔓牵绕,出一二莠腐之辈也难尽防。
比起你多年为他苦守之情,他为你冒冒风险出来相认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现在……”
“现在人还活着,就有办法。”梅长苏神态虚弱,但说出话来却极有根骨,目光也异常坚定,“卫夫人,你可信得过我?”
云飘蓼立即站了起来,正要说话,梅长苏又微微一笑,打断了她,“卫夫人若信得过我,就立刻回浔阳吧。”
黎纲冲口道:“宗主,浔阳云氏现在已被暗中监围,只等京城有令,便会动手的。
卫夫人此时回去,不是正中悬镜司的埋伏吗?”
“没错,卫夫人一回浔阳,必然被捕无疑。”梅长苏神情清冷,眸色深深,“但被捕,并不等于定罪,而潜逃,才是自承有罪。
我知道被定罪后逃亡的滋味,不到绝境,不能选这条路。
再者就算卫夫人能逃脱,云老伯呢?偌大的云氏家族呢?窝藏逆犯是可以株连的,你一逃,这泼天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如果悬镜司拿了云老伯为质,到时你是投案还是不投案?”
云飘蓼花容如雪,喃喃道:“那梅宗主的意思是……先束手就擒,然后再鸣冤?”
“是。
卫峥是十三年前的逆犯,可你们成亲只有一年多,天下共知,说云氏存心窝藏,情理不通。
你大可以申辩说只知他是药王谷当家,不知他是逆犯,除了云家去告密的人有份告词以外,悬镜司也证明不了你们早是旧识。
大户人家内斗是屡见不鲜的事,你是长房独女,要说他们为了争产,不知从哪里发现卫峥真实身份后借此诬告,是很讲得通的。
浔阳云氏并非普通人家,朝中显贵有多少人受过令尊与你的惠泽,你比我清楚,只要有人首倡求情相保,便能趁机造出喊冤的声势来。
云氏行善多年,民间人望与口碑可以依持,皇帝陛下对你们也很有好感,如果悬镜司没有确凿证据可以反驳你们的申辩,这藏逆的罪名不会那么容易扣得下去。
只不过……云氏脱罪有望,可是你本人……”
云飘蓼点点头,心里很明白他的意思。
云氏医善世家,名望素著,罪名不坐实很难被株连,但是对自己本人而言,无论如何都已是卫峥的妻子,就算事先不知道他逆犯的身份,现在也已算是犯妇。
“我想现在卫峥最担心的,就是怕连累了你,就算为了他,你也千万不要口硬,一定要咬口说自己不知情,那么纵然再被牵连,也会轻判。
只要保了命,出了悬镜司的牢狱,自然会有各方照应,不会让你受太多苦楚的。”
“梅宗主放心,”云飘蓼淡淡一笑,“我不是娇养女儿,不怕受苦。
只要能有再与卫峥相会之日,什么苦我都能受。
不过……即使云氏侥幸逃过此难,药王谷那边……”
“药王谷我倒不是特别担心,”梅长苏笑了笑,“素谷主不是等闲之辈,自保之策他还是有的。
西越烟瘴之地,崇山峻岭无数,素谷主既可入朝堂鸣冤,也可藏身于雨林,看他自己怎么选择吧。
总之悬镜司想端掉药王谷,恐怕没这个力量,最多封了它货运药材的通路,将整个药王谷困在山中罢了。”
“封困?”云飘蓼还是有些心惊,“那岂不是……”
“没关系,药王谷是什么家底,困个三四年的无妨。
再说西越之地是悬镜司熟还是人家素谷主熟?封几条主路罢了,全封谈何容易。”
云飘蓼长舒一口气,道:“这样就好,义父不受大损,卫峥也不至过于愧疚了。”
“黎纲,你去做一下准备,派人在今天黄昏宵禁前将卫夫人护送出城。”
“是!”
“卫夫人路上千万要小心,你在其他任何地方被捕,悬镜司都可以说你是潜逃落网,只有回到了云府,才没有话说。”
“对啊,哪有潜逃的犯人,在风头上潜回自己家里的。”黎纲笑道,“一路定会安排妥当,卫夫人放心。”
“另外你要注意一点,卫峥是在货运药材的路上被捕的,之后便押运入京,并没有公开宣布他的罪名,你回云府一旦被捉拿,一定要当作连自己为何被扣押也不知道的样子,没有人当面告知你卫峥的逆犯身份之前,你只知道他是素玄,其他的一概不知,明白吗?”
“多谢梅宗主指点。”云飘蓼起身行礼,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跟着黎纲等人一起退出去了。
他们一出去,飞流就飘了进来,手中抱着一束灼灼红梅,把最大那个花瓶里供的两天前的梅花扯出来,将新折的这束插了进去。
梅长苏凝目在皎皎花色中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来,“飞流,我们院中应该没有红梅花吧?你从哪里采的?”
“别人家!”飞流理直气壮地回答。
梅长苏本是心中沉郁,忧闷疼痛,竟也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又咳了一阵,召手叫飞流过来:“飞流,你到密室里去帮我敲敲门,然后稍微等一会儿,如果有人来,再来扶我进去,好不好?”
飞流歪着头问道:“水牛吗?”
“是靖王殿下!”梅长苏板起脸,“说了多少遍了,怎么不听话?”
“顺口!”飞流辩解道。
“好了,不管顺不顺口,反正以后不许这样叫了。
快去吧。”
少年轻快地转过身子,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帘纬之后。
(顺便回一个问题:卫峥被捕虽然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但消息也就是这几天才传到京城的,那时候的通讯不象现在,夏秋也不会一抓到人就打电话通知家属,所以由此推论,黎甄这两只可不是半个月前就开始瞒着上司做事的……海姐姐一直以为会有其他读者帮我回答这个问题,可今天更新时还没有,只好自己答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廷辩
今天的分割线一定要看,不可以跳过,看过之后不看更新也可以,因为只更了一点点,情节基本没向前动弹~~
这里主要想向各位读者说明一下近期的写作计划与一些需要大家体谅配合的事项。
首先近来更新变慢,并非我在存稿,而是由于四五月份的外出计划实在太多,除了节前那一次以外,七天假期中也完成了短途旅行两次,五月下旬还会因公事出国半个月。
频繁出差的后果就是工作会积压起来必须加班完成,以至于整个五月我都不能安心写稿。
因此,原本与编辑讨论的上架准备也相应地延后(当然,以本书目前惨淡的收藏来看未必真的能成功上架,就算勉强上架也多半仆街~~~呵呵~~~),我很羞愧自己不是那种才气横溢的作者,写作速度慢而耗时,思路断了也很难续上,为了不过多降低本文的质量,请容许我暂停更新至月底回国。
不过大家放心,在没走之前,我不管再忙也一定不会玩的。
我会利用这段时间修改前文中的BUG和前后设定不一致的地方(这个还要拜托大家帮忙找哦),同时对不满意的章节进行大修。
这里要提醒大家的是,按起点的程序,旧章修改也会在书架上显示为已更新,所以请大家小心,如果显示更新的章节是118章以前的,那就是我在修文啊,不要飞速地冲过来发现没有更新后骂我骗人,海姐姐很小气,每次被骂都会郁闷很久的~~~
请支持了我这么久的各位书友们再多坚持一下,不要因为这个残破的五月对海姐姐失望,至少也要等到儿童节我回来哦~~~
————————————————————————这是眨着星星眼期盼的分割线——————————————…
可是飞流当天并没有在密室中等到靖王,因为萧景琰根本不在府中。
西门发生的那场血斗,城防营虽然事先不知情,但也不至于事后还象瞎子一样。
很快,靖王便接到了关于悬镜司押运重犯进京,在城门口遇袭的报告。
不过由于悬镜司直属御前,自成体系,常常不通知相关府司自行其事,靖王一开始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巡防营统领欧阳激留心,如果悬镜司要对劫囚失败后逃匿的案犯进行围捕,那么除非有明旨,否则必须通过巡防营来协调行动,不得随意扰民,之后靖王便出门探望重病垂危的皇叔栗王去了。
与当初默然无宠时不同,萧景琰如今的身份与以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到栗王府探病的其他宗室朝臣们见了他无一不过来寒喧,应酬盘桓了一番后,已是午后。
这时欧阳激来报,说是悬镜司方面没有任何联络,但也没有擅自在京中进行搜捕,倒象是对逃逸的案犯不放在心上,反而集中大部分府兵,重重封锁看守新押进城的那名重犯。
到这时靖王心中才升起一点点疑虑,细想了半日,也想不出那名重犯可能与近来什么事件有关。
但他素来与悬镜司有隙,知道派人去问也是自讨没趣,再加上今年年尾祭典由于没了太子,很多仪程都变了,梁帝命他与誉王双亲王陪祭,他又跟誉王不同,多年没有进入朝堂高层,很多这方面的礼仪都不太熟悉,请了继任的礼部尚书柳暨亲自在内书廷教习他,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因此尽管疑惑,到底没有去深查,叮嘱欧阳激继续追探消息后,便进内书廷去了。
修习了近一个时辰的礼仪,靖王虽然一点都不累,可柳尚书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气喘吁吁。
他是中书令柳澄的堂弟,出身世族,朝中一向人望不低,对所有的皇子从来都没有差别待遇过,靖王也从未曾特意笼络过他,只是此时体谅老者体衰,便借口要请教历朝典章之事,请他坐下歇息,没料到聊来聊去,竟聊得十分投机。
其实这里靖王占了一个便宜,那就是他素来给朝臣们的印象都是决毅冷硬,只谙武事,不晓文治的。
但事实上靖王幼时在宫中受教于母亲与宸妃,稍长后又由皇长兄祁王亲自教养,底子并不薄,只不过当年被那个飞扬任性、英才天纵的赤焰少帅林殊盖了全部的风头,从来没有引人注意过罢了。
祁王逆案发生后的十来年,萧景琰确实对朝堂产生过极为厌恶的情绪,因而被父皇也被他自己放逐在外,有所荒废。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宿儒执教,名臣为师,与林殊同窗修习,且功课不错的人,如果只是简单地以武夫来评定他,自然不免在深交后惊诧意外。
聊到近晚,靖王才离开内书廷,在宫城外凑巧遇到了蒙挚,顺便问他知不知道悬镜司抓捕来的是何人,蒙挚根本毫不知情,两人只交谈了两三句,便各自散了。
之后靖王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可惜就在他进卧房的前一刻,第三次进密室敲门却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的飞流刚刚离去,两者之间只差毫厘,而入夜后病势转沉的梅长苏终究也没有体力第四次派飞流去找人,当晚两人没有能够见面。
次日清晨,靖王一早入宫请安。
由于年关,朝廷已在两天前封印免朝,皇子们每日问安都是直接入禁内武英殿,靖王进去的时候,在殿门外遇到了好久都没有碰见过的誉王,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景琰来了,”誉王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握住靖王的手,一副友爱兄长的样子,“看你红光满面,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
靖王一向不喜欢跟他虚与委蛇,梅长苏也不觉得表面上跟誉王嘻嘻哈哈有什么用,两人意见一致的情况下,靖王见誉王的态度虽不至于失礼,但难免冷淡,比如此刻,他也只是微微欠身行礼,之后便慢慢把被誉王攥住的手抽了回来。
“来来来,我们一起进去吧,听说父皇今天很高兴呢。”誉王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不咸不淡的,并不以为意,抬手一让,两人肩并肩一起迈步进了武英殿。
此时在殿中有三个人,梁帝,悬镜司首尊夏江,与禁军统领蒙挚,看样子他们象是刚刚谈完什么事情,一个靠在龙椅上抚额沉思,一个慢慢捋着胡子似笑非笑,还有一个没什么表情,但脸部的皮肤却明显绷得很紧。
两位亲王进来时,夏江看着誉王微微点了点头,而蒙挚则向靖王皱了皱眉。
“儿臣给父皇请安。”兄弟俩一起拜倒行礼。
“嗯,坐吧。”梁帝揉着额角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他们如今服饰一致,越发地有兄弟相,身材容貌都不相大差,只是一个结实沉默些,另一个更加圆滑机灵。
这位大梁皇帝十多年来一向偏爱誉王,直到近来才因不满他野心太盛,刻意减了些恩宠,但余爱仍盛,而靖王重新搏得受他关注的机会后,行事越来越合他的心意,正是好感度增加的时候,所以此时看着这两人,他自己也说不出更喜爱哪一个些。
恍恍然间想到了祁王,想到那个优秀到令他无法掌控的皇长子,突觉心中一阵疼痛,不知是因为年老,还是因为夏江刚刚勾起了他已刻意尘封的回忆。
“父皇怎么了?”誉王关切地欠身上前,“莫非刚才在讨论什么烦难之事?儿臣可否为父皇分忧?”
梁帝挥了挥手:“大过年的,有什么烦难之事……”
“是啊,”夏江看梁帝说了这半句,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接住了话茬儿,“年节吉日,能有什么烦难?象抓到旧案逆犯这样的事,其实是好采头啊。”
“逆犯?”誉王露出吓一跳的表情,“近来出了什么逆案,我怎么不知道?”
夏江哈哈大笑,“殿下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是近来的案子,是十三年前的。”
“啊?夏首尊指的是……”誉王一面接口,一面瞟了靖王一眼。
后者果然闻言抬头,目色如焰地盯住了夏江。
“十三年前哪里还有两桩逆案?自然是赤焰的案子了。”夏江以轻松的口吻道,“赤焰军叛国通敌,罪名早定,只是当年聚歼他们于梅岭时,天降大雪,又起了风暴,陛下明旨要捕拿的主犯将领十七名中,只活捉了四个,找到十一具尸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