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大爷停止了说话,眼珠一动不动,侧耳聆听着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很轻微的声音开始敲打霍如侵的耳膜。
果真像刀子在瓷器上刮过的声音——哧嚓,哧嚓。
何平显然也听到了,精神一振,推了推旁边的肇大庆。
哧嚓——大家的呼吸随着这个声音一齐起伏。难道凶手又出现了?
何平已经摸出抢,上好膛。
“走!”他命令道。
“我给你们带路。”大爷自告奋勇道。
说着,他就推开门,走在了前头。
几个人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寒气逐渐加重,冷藏室越来越近了。
那个哧嚓的声音依然有规律地响着,越来越清晰。
走到一扇房门前,大爷用手电晃了晃,门上几个字一闪而过——第二冷藏室。
就是这里了!大家的心跳开始加速。
奇怪的是里面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开门,推门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是凶手一点警觉都没有,还是他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忘记了周围的响动?
何平一个脸色,大爷摁开了房间里的灯。
“啪”,何平撞开房门。
天亮了。
柳四飞上班的时候,看到三个警察在收发室里坐着。
“小何,你们怎么在这里?”柳四飞惊讶地说。
“怎么,不欢迎?”霍如侵铁青着脸说。
“不敢,不敢。”柳死飞忙笑道,“要不,你们到我办公室坐坐。”
可是他的笑容没有保持多久,就被惊恐所取代。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道。
“柳主任不相信?”何平问。
“不是,不是。”柳四飞道,“我只是觉得太过诡异了。”
“莫说你,就是我们几个都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场的确没有发现其他人。”何平说,“不怕你笑,当时我都是一身冷汗。”
确实——“啪”,何平撞开了门。
里面没有一个人。哦,不,应该是没有一个活人。
一具年轻女尸平放在屋子中间的桌案上,身体上同样的伤口让人不寒而傈。
何平一下想起菜市场上卖肉屠夫案板上的剐皮全羊。
屋子里似乎有股冷风在翻卷,好冷。霍如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肇大庆啪啪地拉开其他冷藏箱,没有发现意外。
大家都紧张地四处搜索,所以他们都没注意到——桌案上,那具女尸竟然眯起眼睛笑了笑。
正说话间,一名工人进来了,凑到柳四飞耳朵边咬了一阵。
柳四飞不住点头,脸色却并无变化。
何平认得这名工人正是火化车间的,看来他们也发现了那具女尸。
柳四飞听完后,站起身道:“小何,确实如你所说。我要去现场看一下。你们去不去?”
何平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城南分局的秦队长打电话来请求支援。
这帮人,整天就待在办公室里,能破个屁案。何平心里骂了句。
挂掉电话,何平对柳四飞道:“我们有点事先回去了。你这边有新情况的话马上与我们联系。”
刚到局上,罗一超就喊道:“何平,赵局让你去一下。”
赵局平时很少直接和底下的人沟通,何平猜想多半是为这个案子的事。
过去之后,果不其然,城南已经把案子移交过来了。
赵惊海任命何平负责这件案子的调查侦破,还冠上对他进行锻炼的名头。
锻炼锻炼,这一句锻炼都说了十几年,不知道还要锻炼到几时,何平苦笑却只能“愉快”地接受。
回到队里,他开始安排工作。
“大家都到会议室来,现在案子正式交到我们这里了。”他对大家说。
肇大庆笑道:“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吧。”
一会儿,大家都集中到小会议室了。
何平先把案情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分析道:“被盗尸体都是女性,年龄不等,自然死亡或因病亡故,相关资料都在照片背面。大庆,把你拍的那些照片给大家看看。”
“哇——”接到照片的人都忍不住叫出声来,连罗一超都锁紧了眉头。
“何平,这谁干的?也忒残忍了吧?”罗一超道。
“我要知道谁干的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何平笑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我们好采取下一步行动。”
“何平,事发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罗一超问。
“也不尽然,”何平道,“昨天晚上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一把手术刀,目前正在进行检测。今天就能拿到检测结果。”
“可是,为什么没发现凶犯呢?”罗一超对何平所述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现象也非常纳闷。
“的确费解。”何平苦笑道。
罗一超又低下头看看照片,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案件,心里一动,道:“何平,你还记得李大云几个人的死吗?他们当时心脏不是也有损伤吗?”
“你的意思是,”何平看着他,“与崔婴婴有关联?”
罗一超点点头。
何平马上否定道:“不可能。崔婴婴已经被镇住了,再说她们只对活人下手,没听说过对死人感兴趣。”
肇大庆也在旁边说:“哪儿来那么多崔婴婴。案子要都是崔婴婴干的,咱们改名叫捉鬼大队算了。”
刚说完,外面有人在喊肇大庆的名字。肇大庆连忙起身出去。
“何平,手术刀上发现四个指纹。”一会儿,肇大庆进来欢喜地说,“罗一超,崔婴婴做案可不会留下指纹。”
罗一超不好意思笑了笑。
肇大庆把图片递给何平,又说:“手术刀刀柄上有个阿拉伯数字‘1’,不知道什么意思。”
“啊!”肖粤惊讶地叫出声。
大家一齐把目光对准他。
“那把刀可能出自第一医院,那个‘1’是他们的标记。”肖粤说,“我老婆马酥就在那边工作。”
何平呵呵一笑,道:“太好了,如今又增加了一条线索。”
连肇大庆都开心地笑起来,毕竟多一条线索就多一份希望。
“何平,昨晚上咱们好象漏掉了一个地方。”霍如侵突然说。
“哪里?”何平、肇大庆同时问。
“放尸体的桌案。”霍如侵说。
“那个桌案不是四面都封住了吗?”何平不解道。
“我当时踢了两脚,好象里面是空的。”霍如侵说。
“那当时怎么不提出来?”何平问。
霍如侵尴尬地笑笑,道:“昨天晚上心里紧张,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刚才我回忆昨天晚上的经过时,才恍然想起。”
“昨天晚上我还不是一样,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何平笑道,“还多亏你这么有心。”
一句话化解了霍如侵的尴尬,他感激地对何平笑笑。
“还有什么情况没有?”何平问他。
“对了,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霍如侵又道,“大家看照片背面的资料——第一个人是在9月12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月19号,也就是大前天;第二个人是9月13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月20号,就是前天;第三个人是9月14日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月21号,就是昨天晚上。”
“刚好都是第七天?”罗一超惊道。
何平在一边暗自点头,本打算一会儿提出来的,原来霍如侵也注意到了。
“我们该和殡仪馆联系一下,看哪些人是七天之前死的。”霍如侵又道,“很可能那就是凶犯今晚的下手目标。”
“好。”何平道,“一会儿我去联系。医院那边罗一超和肖粤去查查。”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把该做的事情分配完毕,已经临近中午了。
“那下午就行动,今天的会此结束。”何平打了总结。
在下楼的时候,罗一超叫住肖粤:“中午回家吃饭?”
肖粤苦道:“马酥今天值班,中午得自个儿解决。”
“我也正愁没地儿吃饭呢,要不一起在外面随便吃点?”罗一超建议。
两个人在公安局背面那条街上找了家小店,随便要了几个菜。
“超哥,市局这边确实比分局压力要大。”肖粤颇有感触地说。
罗一超缩回筷子,叹道:“我从上一个大案就加入进来,亲眼目睹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特别是张队的死,对我简直是一种震撼。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真正的警察该做些什么。有压力是好事,调整心态坦然对待就好了。”
提起张小川,肖粤也是神色黯然,此前他已大致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说现在的人是怎么了,”还是别提那些伤心事儿了,肖粤转移话题道,“什么事变态就干什么。”
罗一超夹了一撮菜,道:“我看不是人有问题,是整个社会都有问题。”
肖粤停下筷子想想,道:“对。什么样的社会教出什么样的人。”
肚子填饱后,罗一超问:“直接去第一医院?”
肖粤擦了擦嘴巴,道:“马酥还在医院呢,先去坐坐。”
第一医院不算太远,两个人到的时候,马酥正在办公室里煲电话。
“肖粤,你来干什么?”马酥正嘿嘿地笑着,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见肖粤在门口站着。
“专家门诊需要预约,我忘记了。”肖粤故做歉意道。
“现在还不用,等过几年就得预约了。”马酥给电话里的人说了句再见,挂断电话笑道,“快进来坐啊,外面还有谁?”
“怎么,马专家不认识我了?”罗一超笑着进了屋。
马酥起身迎道:“罗一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们两口子,”罗一超摇头道,“绝代双娇。”
“扑哧”,马酥笑起来,“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帮忙。”
罗一超故作神秘道:“我们在一凶案现场发现了你们医院的东西。”
“啊,真的假的?”马酥惊讶地问。
肖粤掏出两张图片,放到马酥面前。
马酥看了肖粤一眼,捡起图片。
图片上,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刀锋上隐约泛着青光;另一张是刀柄的特写,上面一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映入马酥眼帘。
“有点像我们医院的东西。”马酥看着图片,犹豫地说。
“什么有点像,到底是不是啊?”肖粤问。
马酥白了肖粤一眼,道:“我又不是院长,我可不敢肯定。”
罗一超制止了肖粤,道:“马酥别生气。我们就是来等你们院长的。”
马酥笑笑,道:“我哪里生气。只是这东西出现在案发现场,我不好乱说。”
“医院最近有没有过发生反常的事情?”罗一超问。
“反常?”马酥若有所悟道,“对了,前几天有位外科大夫自杀了。”
何平此刻正在家里,准备去上班。
“何平,路上小心啊。”何平的母亲叮嘱道。
戴若容升任京剧团团长后,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何平干脆把母亲从妹妹家接过来,帮着料理家务。
“知道。妈,你下午不是要去看戏吗?我叫小戴过来接你?”何平边换鞋子边说。
何母连忙阻道:“若容事情多,你可别去烦她。我自个儿坐车去。”
何平匆匆赶到局里。他前脚刚到,霍如侵后脚就跟进来了。
“呵呵。”霍如侵笑着。
这小伙子不错!何平想。
他坐到办公桌前,马上给柳四飞挂了个电话,柳四飞在办公室。
“柳主任,我是公安局何平。”何平道,“麻烦你查一下你们那边可有15号死的人。”
“15号死的?”柳四飞在电话那头应道,“好,我马上叫人去查查。你先等等。”
“怎么样?”霍如侵过来问。
“正在查呢。”何平回答。
不久,刘四飞回话了:“小何,就找到一个15号死的。可能那天其他的都送到城北去了。”
只要有就行,管他是一个还是一群。
“死者是谁?”何平又问。
“一名医生,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自杀?何平连忙道:“行,那我们马上过来。”
“刷”,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一具冰冷的中年女尸出现在大家面前。
“就是她。”柳四飞指着女尸说。
死者叶娴,女,45岁,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普通外科主治医师,割脉自杀。
普通外科?上次黄飞不也是这个科室的吗?
何平拉出她的手,手腕上已经呈黑色的伤口赫然入目。
“她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何平问。
“16号早上,听送过来的人说是15号晚上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她真的是自杀吗?她为什么要自杀?
何平吩咐道:“霍如侵,你打电话告诉罗一超,叫他注意一下这件事情。”
“15号死的真就这么一具?”何平对柳四飞还是不太放心。
柳四飞苦道:“这我骗你干啥?真就这么一具。城北不是还有一处吗,多半都送那边去了。”
是城北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也被他们隐瞒了?
“大庆,你打电话给城北派出所,让他们去看看城北那边有没有类似的事情。”何平马上安排道,“还有15号死的有几个。”
话刚落,霍如侵报告:“何平,罗一超在医院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他们正在调查。”
医院那边,罗一超、肖粤正在医院张院长的带领下去查看叶娴的坐诊室。
“就是这里。”张院长打开一处房间道。
罗一超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极其普通,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靠墙的地方有个铁皮架,其中一格堆着些普通医疗用具,最上面一格摆放着一排书。
“怎么隔壁也锁着?”罗一超想起进来之前,看到隔壁那屋也是锁着的。
“哦,那是以前黄飞的办公室,现在还没有人用。”张院长回答。
黄飞?罗一超不禁皱皱眉。
他四处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