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来,赵玉香硬是起五更爬半夜,手脚不闲着的苦干,看着两个儿子渐渐长大起来。她白天到生产队上工挣工分,晚上帮人拆洗被褥缝衣服。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不知疲倦地干着。尤其是大跃进那几年更是苦了赵玉香,因为两个儿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为了两个孩子能够填饱肚子,赵玉香没少受累。
赶巧在自然灾害的后两年,花月村在国家提出改天换地的建设中,有一个水利建设工地离花月村不远,赵玉香经人介绍到工地干零活。两个孩子跟着赵玉香在工地上靠捡大食堂的残渣剩饭打发日子,有上顿没下顿的混碗饭吃。在生产队里干了一年,到头来挣的工分,还不够三个人的口粮钱。要说这日子也够快的,转眼两个儿子都长到一米八零左右,成了大小伙子了。
村里人都说:赵玉香这辈子可真不易,硬是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成人。两个儿子长大后非常受感动,也非常孝顺,逢人就说,见人就讲,娘为他们俩吃的苦、受的累一火车都装不下。有时乡亲们也说:这两个儿子要是不孝顺,老天爷都不能答应。大儿子刘锁森成人后,赵玉香省吃俭用,积攒了点钱,加上政府给的烈士补贴,把原来的土坯房翻建成瓦房,还为大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妇张玲玉过门后,家境有所好转,不但能到生产队挣工分,还能腾出一个劳力。村里人都说她像婆婆,没有不说好的。村里人都说这婆媳俩不但长得象,而且都特别苗条,都是细皮嫩肉,白白净净。
翠翠八岁,在村小学上二年级,聪明灵俐,跟张玲玉一样细高个。她那玫瑰一般的小脸,秋水一般有神的眼睛,朱砂一般的嫩唇,玉笋一般的小手,黑云一般蓬松的发辫,再加上她那令人感觉着温柔美善的两个小酒窝,像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小天使。
二儿子刘锁林今年22岁,性子急点,为帮家境,念完初中就在生产大队学修理农机具。他像个健壮而饱经劳动磨练的炼钢工人,那刚毅黑红的方脸,尤其是那双黑色的大眼睛让人感到闪耀着坚定的意志。刘锁林的对象是邻村的闺女叫叶兰英,20岁,和刘锁林是初中的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回村小学当民办教师。在那张杏仁一样的脸上,闪现着一种青春魅人的力量,五官也是像工匠精心雕刻的一样,尤其是富有弹性的身躯和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按当地农村的习俗,老刘家和老叶家已经喝了订婚酒,过了彩礼,只差没吹吹打打迎新娘入洞房。原因是这一年来赵玉香手头有点紧。想让锁森和锁林再干上一年半载的,多攒点钱,像模像样地为锁林和兰英办喜事。赵玉香打算,这今年秋后那块自己开垦的地能打几千斤玉米,卖上几百块钱,再加上把养活的两头猪卖了,娶二儿媳妇也就够了。
小院子让赵玉香收拾得干干净净,料理的有滋有味。别说院子里连根杂草都见不到,就连窗台、门框、锅台都一点灰尘也摸不到。就看那屋檐下挂着串串山货和红辣椒便知,那是经过精心整理的,小院里显得红红火火的。
这天一大早,鸡叫刚过,东方刚刚亮出鱼肚白,西间的灯亮了,赵玉香起来,穿好衣服下了地。看看熟睡得翠翠,又拉了拉被角,推开房门向后院走去。回来后烧水淘米做饭。她坐在灶坑前,火光映在身上和脸上,显得那样安详和自在。脑子里闪动着锁林和兰英结婚的情景。然后又闪出在池塘边给一个小男孩洗澡的欢乐场面。
想着想着,赵玉香自己笑出声来,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该有个孙子了。”
广播喇叭里传出了《东方红》的乐曲,随后又传来了大队刘书记的播音:“社员们,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好形势下,我们迎来了‘五一’国际劳动节,。。。。。。放假一天。。。。。。”
玉米的清香扑鼻而来,赵玉香把柴火撤出踩灭后,来到东间房门前,轻轻地说:“锁森、玲玉起来吧,今天早点下地,把咱家那块自留地铲一遍。”
只听咔的一声,灯亮了。锁森答到:“娘,知道了。”
赵玉香又来到西厢房窗下说:“锁林、锁林起来吧,赶早把刘老二家的砖送到房基地,千万别误了人家干活。”
锁林说:“现在才几点啊,看把你急的。”
赵玉香说:“不是我急,是人家帮工的急。”
饭桌上赵玉香为每个人盛好饭,一边递给锁森一块大饼子,一面说:“今天是“五一”劳动节,生产队休工,你俩中午就别回家吃饭了,大老远的,有来回的功夫能干不少活。中午我和翠翠把饭给你俩送到地头。”
赵玉香又对锁林说:“今天早点把砖拉完,去趟五里坡你六叔家帮他拉车石头。你六叔几次捎话过来还挺急,一定要回车脚钱,交给到队里。中午回不来就在你六叔家对付一口吧,千万别让你六婶单做,她的腿脚不听使唤。”
锁林不耐烦地说:“娘呀,你还有完没完,这一早晨就听你一个人唠叨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还用得着掰皮说瓤啊!”
赵玉香说:“等你娶了媳妇,有了娃子,让我多说我也不说了。哦,对了,今天休息,你路过集市时割块肉,晚上把兰英接来吃顿饭。”
锁森和玲玉放下碗筷,扛起农具走出了大门。锁林回屋里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大门。这时,东方才刚刚大亮,太阳在地平线上吐出万道霞光,绿茵葱葱的山坡上走着肩扛农具的刘锁森和张玲玉,弯曲的公路上跑着刘锁林驾驶的拖拉机。
赵玉香回到屋里叫醒了翠翠。帮翠翠穿好衣服,洗完了脸,然后又看着翠翠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吃完饭赵玉香有条不紊的收拾了碗筷,喂了猪,放出了鸡,然后又端出洗衣盆放在井台边,回屋里收拾该洗的东西。刚出门发现两间房门的门帘脏了,顺手摘下放进洗衣盆。不一会院子里搭满了洗净晾晒的衣物,迎风摆动的门帘上下两排用红线绣的毛主席语录“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分外醒目。
临近晌午,赵玉香蒸了一锅白面和玉米面掺和在一起的馒头。又从窗台前的咸菜罐里掏出咸菜疙瘩,准备往山上送饭。
这时,大门外有人喊她:“他干娘啊,你挺好的呗!”
赵玉香抬头一看说:“哎呀,这不是柱子娘吗!你儿媳妇生了个小子,还是丫头?”
柱子娘说:“是个带把的,这回我家也有传香火的了。”
赵玉香说:“恭喜啦!快进来,咱姐俩说说话。”
柱子娘说:“天快晌午了,就不进去了,都挺忙的。”
赵玉香边说,边向大门外走去。刚走出门,见翠翠跑了回来,就说:“快找块干净布把晾在盖帘上的馒头包好,再把咸菜装进小罐里,一起装到筐里,好给你爹娘送去。”
翠翠说:“知道了,奶奶。”说着高高兴兴地跑进了院子。
赵玉香对柱子娘说:“城里的生活能过惯吗?柱子和他媳妇都好吧?媳妇的奶水好不好?”
柱子娘说:“城里人的月子真难伺候,快把我累死了。就奶水少,靠喂奶粉。”
“柱子转业后这几年可真出息啦。”赵玉香说。
柱子娘笑了笑说:“出息个啥啊,就是省司法局跑腿的。我伺候了一个月的月子,也没见他几回。你说现在犯罪的咋那么多呢?”……
翠翠进了院子,顺手在绳子上摘下了一条门帘把馒头包好,把咸菜装好一起放进筐里。然后又找出一条毛巾盖在筐上。
只听外面柱子娘说:“不唠了,都挺忙的,我走了。”赵玉香进了院子,提起筐,拎了一个瓦罐和翠翠出了大门,向后山坡走去。
到了地头,翠翠一边喊着“娘”,一边跑到张玲玉怀里耍娇。
赵玉香对锁森和张玲玉说:“过来吧,吃饭了。”说着拿掉了毛巾,看到包馒头的门帘布,不高兴地对翠翠说:“翠翠,你也不看看,怎么拿门帘包馒头哇!我还得重新洗,再说,这也不是包馒头的东西啊。”
翠翠说:“我看这块布干净,顺手就摘下来了。”然后,两只眼不停在看着她娘,因为她听过娘讲给她有关这条门帘的故事。
刘锁森说:“你没长眼睛吗?你知道不知道这门帘是你娘的心爱之物?”
赵玉香抬头看看眼含泪水的翠翠,对锁森说:“翠翠才多大,她知道什么,要是我不和柱子娘唠嗑就没这事了。我和翠翠先回去,你俩吃饭吧。”说完不高兴地拉着翠翠,向村庄走去。
张玲玉吃完饭,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就蹲了下来,望着门帘想起了十年前往事。她从小就立志象舅舅那样上大学,脱离农门,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矛,不幸的是在县高中上高二时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有一天自己不小心,拿一张印有林副主席照片的报纸上厕所,被同学揭发了,红卫兵团说自己是有意污秽副统帅,把自己打成现行反革命,大会批,小会斗,直到把自己批疯了,才将自己遣送回乡。幸亏婆婆不嫌弃这些,叫刘锁森把自己娶回家,过上了安静的日子。这个门帘就是自己出嫁前在娘家绣的,也是自己当时心情的写照。前几年,听说要恢复高考,自己暗自惊喜,虽然刘锁森不太支持,自己还是偷偷的复习高中课程,准备考大学。谁知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又将自己的大学梦化为泡影。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想到这,玲玉的头更疼了。
刘锁森发现张玲玉有些不舒服,就站起来从池塘边上搬过来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放在一棵大树旁,把门帘叠成了四折放在石头上,扶着张玲玉坐下说:“要是不舒服了就歇会儿,实在挺不住就先回家,反正活也不多,我自己能干得过来。”玲玉毫无面目表情,呆呆地坐在石头上,眼睛望着对面的大山。刘锁森站起来拿起锄头背对着张玲玉向前铲着草。刘锁森铲到地中间高处时,回头望见张玲玉还呆呆地坐在那里……
太阳完全沉入了山底,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赵玉香摆好饭菜碗筷,翠翠、锁林和未过门的二儿媳妇叶兰英都在饭桌前焦急地等待锁森和玲玉回来。村子里已经无人走动,家家户户也都撑起了灯。有的人家早早的吃完饭没事干,老婆孩子都上炕睡觉了。
锁林有些着急了,说:“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没回来,她们能跑到哪去呢?”
赵玉香说:“就是,到谁家串门也该回来了呀。”
院子里静得只能听到上房东间那台烟台产的座钟“当、当”地响了八下。听到钟声,赵玉香、刘锁林、叶兰英和翠翠有点坐不住了。。。。。。
突然,刘锁森冲进院子,一进院就问:“玲玉呢?”
锁林说:“嫂子在哪?我还想问你呢。她又没和我在一起。”
锁森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的,咋就没影了呢?我在山上找了多少遍了。”
“什么,嫂子没了?。。。。。。”锁林大声说。
赵玉香大声说:“锁林,你住嘴。锁森,你慢慢说,咋回事?”
“后晌,我看玲玉有点不舒服,就让她坐着歇会。等我把剩下那几垄地铲完回来,就不见了。我见她坐过那块石头和门帘布还在,以为她去解手了,就坐着抽了袋烟等她。过了一会仍没见她回来,我就在池塘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看着天都快黑了,我想她可能先回家了吧,就回来了。”锁森说。
翠翠一听,大声哭叫:“我要娘!”说着扑到赵玉香的怀里。
赵玉香一面哄着翠翠,一面说:“都别急!铃玉又不是三岁小孩,说丢就丢。锁森,你马上到玲玉的娘家,看她是否去那了。锁林,你和兰英到左邻右舍看看,求他们帮忙找一找。我和翠翠在家等玲玉回来。”
整个村子里亮起了火把和手电筒。凡是有危险的地方,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有人影子晃动,都有亮光在前行。锁林和兰英找着、喊着。赵玉香和翠翠找着、喊着。还有更多的乡亲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找着、喊着。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在大山里和夜空中久久回荡。每喊一声“玲玉”,听到的确是两声,另一声是大山的回馈。
谁也想不到这么大个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一夜整个小山村的人都在猜想这张玲玉会到什么地方去。赵玉香、刘锁林、叶兰英和翠翠在院子里没合眼的焦急等待着,一直等到东方放亮也没看见张玲玉的身影。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问天天不答,问云云摇头。
就连那条一直守在大门口的狗也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随着赵玉香的叹气声和翠翠的哭声叫个不停。整个村里的狗也跟着叫了一夜,像是在同赵玉香家的狗一样呼唤着张玲玉。
第02章玲玉神秘失踪公安侦察立案
“张玲玉失踪了”。这个消息在多少年来一直在平静的小山村里犹如一声炸雷,惊动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因为花月村还没有发生过平白无故丢人的事。
第三天下午,在赵玉香的小院里,各路出找张玲玉的人一一返回。从每一个回来人的面目表情上看,都是无功而返。每个人都在讲述着出去寻人的经过。
有的说:“我去了县里的汽车站、火车站,还有码头,根本没发现张玲玉的影子。”
有的说:“我去邻村、邻乡的革委会打听,都说没听说过,也都说没见过有这样一个人。”
还有的说:“我去了江边、河边见人就问,逢人就打听,也说没见过有这么一个人。”
赵玉香说:“这就怪了,她能到哪去呢?”
刘锁森拖着满身泥土,满目疲惫的样子进了院子。还没等大家说话,他就先问道:“你们找到张玲玉没有?”大家一看他也没找到,谁也不再多说话了。刘锁森一个人走到西厢房窗根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赵玉香说:“刘锁森,你怎么不说话呀,你都去哪了。”
刘锁森磕掉烟袋锅里的烟灰,慢腾腾地站起来,带着哭腔地说:“我先后去了她娘、她姨、她叔家,就连她妹妹张思玉家我也去找过。可他们都说没见过玲玉回来。就差没去城里她舅家了。”
正说着,锁林和兰英也回来了,院子里的人一起涌向了他俩,把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俩身上。刘锁林和叶兰英一看,立即当众低着头摇着手,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