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下面的一片漆黑之中。我和胖子见这冰渊深不见底,不免联想起那个鬼洞。
就在这时,Shirley 杨把一捆登山绳用快挂固定在了身上,对我说:“咱们赶紧跟上去。”看她的架式,似乎是要下到冰渊中去追韩淑娜。我一转念,便已明白了Shirley 杨的意思,韩淑娜的尸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她一看到众人就逃进了冰渊深处,但那个方向,正好是斜插入冰坡下的九层妖塔,难道她是直奔冰川水晶尸而去?
必须在事态恶化之前找到韩淑娜,我也立刻准备绳索,同Shirley 杨打开身上所有的光源,坠索而下,但冰渊中的冰面滑溜异常,根本没有支撑点可以立足。身上的蓝色荧光管与战术射灯,在如镜子一样的冰壁上,反射出奇特而迷离的光线,使人不知身在何方,刚下到十几米的深度,就感觉快要丧失方向感了。
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确认位置。这道狭窄的冰渊似乎无边无际。
Shirley 杨说下边至少还有几百米的深度,最深处可能就是灾难之海那个湖泊残存的水脉了,明叔的手电筒掉进了水里,所以才会消失不见。说着话把一支荧光管扭亮了,扔向冰渊的下方,隔了很久,那蓝色的荧光才在视线里消失。我们把耳朵贴在冰壁上,隐隐约约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传导上来。
韩淑娜是往斜下方移动的,我们垂直降下,要想追上她,就必须横向摆过去。我们试了一试,但这冰壁太滑,难以做到,最后只有依赖工具,想用登山镐凿住冰壁,借力向内侧移动,但刚凿了一下,就发现碎冰不断地往下掉落,这冰渊有要裂开的迹象。
龙顶冰川处于一个特殊的海拔高度,属于低海拔冰川,每年有两三个月的表面消融期,但最中间这厚达几百米的冰层,始终不会改变。
但我们来的时机并不太合适,刚好赶上消融期的末尾和寒潮来临的前期,正是主体冰川最脆弱的时间段,加上冰川里有无数天然冰斗、冰漏、冰裂缝,以及上百处轮回宗的墓穴,可以说这冰层跟那马蜂窝差不多。平常的日子还好说,九月份是最容易崩溃的时候,虽然几千年来没有发生过大的地质变动,但这灾祸的海洋随时都可能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灾难。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冰川的脆弱期,对于挖掘深处冰层下的九层妖楼,又是十分有利的,倘若在寒潮之后动手,那就非常吃力了。
上面的明叔、胖子等人,担心我们的安全,大声呼喊着让我们回去,别追了,太危险了。
他们这么一喊不要紧,上面的声音被风灌下来,我和Shirley 杨觉得这整个冰壁都在颤动,赶紧用手电筒打信号,让他们千万别在冰窟窿那里喊话了,否则这冰壁万一裂开发生冰崩,我们都得被活埋在这寒冷漆黑的冰渊里。
我们在冰壁上的移动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慢,而且根本不可能横向移动,加上这冰渊里的环境过于漆黑复杂,兵贵神速,失了先机,就没办法追上了。Shirley 杨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看来不得不放弃追击了,还是先上去再想办法吧。
我们抽动登山绳,准备要回到冰窟窿上面,于是用手电筒对着上面的人划了几下十字,胖子等人会意,便在上面协助,我和Shirley 杨逐渐上升,由于冰壁上停不住脚,贴近的时候用脚一蹬,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悬在空中转上一圈。
我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侧面黑暗的冰壁上,趴着一个女人。她的一半身体藏在冰壁上的缝隙里,只探出一小半身体,脸上白乎乎的一片,只有两排牙齿,看她的头发和身上黄色衣服,正是韩淑娜。
我本以为她已经到冰渊深处去了,没想到离我们不远的冰壁上,有条不起眼的缝隙,韩淑娜就躲在了其中。在我们放弃了追踪,准备返回上面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想做什么?
我一拉Shirley 杨的胳膊,二人同时停下。Shirley 杨也看到了从冰缝中爬出来的韩淑娜,同样感到十分意外。我之前将狼眼缠到了手臂上,这时举起胳膊来,直对着韩淑娜照了过去。
在漆黑寒冷的冰渊中,即使是狼眼,也只剩下了不足二十米的能见度,但这个距离,恰好可以照到韩淑娜所在的冰缝。“韩淑娜”———在我们搞清她是什么之前,姑且仍然这么称呼她———似乎对战术电筒的光束照射没有任何反应,趴在冰缝上探出半个身子,便一动也不动了。
由于韩淑娜的脸上没有了五官,两排牙齿虚张着,所以我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哀是怒,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我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似乎也不是关节僵硬的尸体,不过不管她是什么,绝对没有善意。
我拽出M1911准备一枪打过去,还没拔开保险,便觉得有人轻拍我的肩膀,Shirley 杨在我身后说:“不能开枪,会引起冰壁崩裂的。”
没等我把手枪收起来,那个没有脸的韩淑娜突然像全身通了电一样,蹿出了藏身的冰缝,张开手脚,像个白色的大蜥蜴一般,刷刷几下迅速地向我爬了过来。
我和Shirley 杨见状不妙,这时不敢怠慢,赶紧全力向下拉动套锁里的登山绳,快速将身体升上冰渊,最好能将韩淑娜引到冰川上。
我们上升的速度虽快,但韩淑娜在冰壁上爬动的速度更快,在离冰面还不到五六米的时候,她那张白森森的大脸,已经可以够到Shirley 杨的鞋子了。冰川上的众人看得真切,胖子和初一两个人不顾明叔的阻拦,举枪探进冰窟中齐射,枪弹都打在了韩淑娜的脸上。
我回头往下一看,只见韩淑娜白乎乎的脸上被开了两个洞,她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冲击力向下掼去,掉落了数米,挂在冰壁上,抬起没有眼鼻的脸向上张望,脸上的两个洞旋即又愈合了。这时冰渊果然被枪声震动,碎冰不停地落下,韩淑娜似乎是为了躲避掉落的坚硬冰块,身影一闪,就躲进了冰缝之中。
我和Shirley 杨趁机爬到上面,再往下看的时候,上面坍塌的一些大冰块已将那冰缝堵死。我们想要再从这进去找韩淑娜已经不可能了。但这冰川下的缝隙纵横复杂,谁知道她还会从哪里钻出来,而且枪弹对她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发生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然而午夜才刚刚过去,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风雪什么时候会停,难以预料,看来今夜是别想睡安稳了。
众人堵住冰窟,回到帐篷中取暖,折腾了半宿,虽然疲惫,但是都睡不着了,围在一起议论着韩淑娜。彼得黄说:“可能她没被烧死,只是受了重伤,埋在雪中又活了过来……”
胖子说:“怎么可能,老黄说话别不经过大脑思考好不好。咱们都亲眼看到了,脑袋烧没了三分之一,这样要是还不死,那天底下恐怕就没死人了。看她一脸白花花的东西,多半都是白毛,这肯定是变成雪山僵尸了,非常非常不好对付。”
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Shirley 杨问阿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才得知阿香根本就没敢睁开眼去看。
众人各说各的理,讨论了很久都没个结果,最后向导初一忽然一拍巴掌———藏地喇嘛们论禅的时候,经常会做这个动作,表示突然醒悟,或者加深记忆什么的。初一年轻时经常跟喇嘛去山里采药,也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显然是他此刻想到了什么。
于是我们就停下不再说话,初一对众人说:“一定是被雪弥勒缠上了。两年前还曾有地勘院的同志们,在昆仑山摩竭崖遇到过这种事,不过喀拉米尔一带却还没有过先例。昆仑山雪弥勒比恶鬼还要可怕,她的尸体会越长越大……”
初一正要讲述以前雪弥勒在昆仑山祸害人畜的事情,却忽然停住了口,在这一瞬间,他的表情似乎也僵化了,和他坐在一侧的明叔、阿香、彼得黄也是如此,都一齐盯着我们身后的帐篷上方,好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急忙回过头往后看,只见帐篷的帆布,被从外边压进来两个巨大的手印,中间还有个巨大的圆印,像是个没有五官的人脸压在上面,都比正常人体的比例大出一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想从外边用手撑破了帆布,钻进帐篷里来。那两只大手实在大得吓人,帐篷被压得直响,很快就要塌了。
第十五章 灵盖的诅咒(1)
帐篷快要被外边的巨人撑破了,难道这就是向导初一所说的“雪弥勒”?
为了避免开枪把帐篷射破,我顺手抄起放在地上的一支登山杖捅了过去,谁知登山杖上没有任何感觉,那张大脸竟似有形无质,只有凹下来的帆布被杖头戳了回去。
明叔慌了手脚,打算爬出去逃跑,我赶紧拽住他的腿,把他按倒在地。外边那雪弥勒是
什么东西,除了初一听说过一点之外,谁都不了解,好在这帐篷还能暂时拦住它,冒冒失失地跑出去,那不是往刀尖上撞吗?
胖子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抄起一根在冰川上定位用的竖旗,对着那张脸捅了两下,见没什么作用,便随手抓起一把雷明顿,也顾不上打烂帐篷,抵在那张脸上,近距离发射了一枪,帐外那东西被散弹击中,势头稍减。
帐顶的帆布被刚刚这一枪射成了筛子,从中露出很多白色的东西,与外边的积雪差不多,好像在帐外的那家伙,是个巨大的雪人。
胖子不断地射击,彼得黄和初一等人,也各自掏枪射击,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忽然,帐篷的支撑杆断裂,整个帐篷立刻倒了下来,七个人全被蒙在了底下。
我心想这回完了,这帐篷散了架,里面的人胳膊压大腿,别说想跑出去了,就是想挣扎着站起来都十分困难,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身体没停,竭尽全力推开压在我身上的一个人,迅速从帐篷底下钻了出去。
还没站起身,我就已经把M1911拔出,但外边冷风呼啸,雪片乱舞,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时初一、Shirley 杨和胖子等人,也先后从帐篷底下爬了出来,举枪四顾,却不见敌踪。
还是向导初一熟悉这雪原冰川的环境,对准了一个方向,开枪射击,我们也都顺着他的枪口瞄准。夜晚已经过去了,龙顶冰川上已不再是漆黑一片,天上浓墨般的乌云,以及四周大雪峰的轮廓变得依稀可见,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人影,顶风冒雪向白茫茫的远处奔跑。
那就是刚才袭击帐篷的雪弥勒,要不是初一眼毒,在这雪茫之中,很难发现它的踪影。我和胖子、初一三个人,一边开枪,一边踏雪从后追了上去,急得Shirley 杨在后边连喊:“别追了,小心雪下的冰裂缝……”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刮向身后的风雪淹没了。
冰川上的积雪已经没了小腿肚子,跑出不到十几米,只见那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忽然向下一沉,在雪原上消失了。我们随后追至,发现这里也有个很深的冰窟,似乎与先前的冰渊相连,也通向冰坡下的九层妖楼。
雪弥勒一旦藏到这里面去,我们就拿它没办法了,只好在冰窟边上骂了几句,悻悻而回。我和胖子问初一,怎么那雪弥勒刚占了上风,反倒先逃跑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竟把一个女人的尸体变成了那副样子?
初一说现在没时间讲这些事了,咱们这些汉子还好说,但队伍里还有两个姑娘和一位老同志,这回帐篷也没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顶着风雪站在冰川上,先找个避风安全的地方安定下来,再说那雪弥勒的事不迟。尽管放心,天一亮它就不会出来了。最要命的是等到今天晚上雪还不停,那狼群也就不会退走,给咱们来个两面夹击,可也够我们受的。
我们回到帐篷倒掉的地方,天已经大亮了,但大雪兀自下个不停,往远处走是很危险的,附近只有几座起伏不平的雪丘,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
Shirley 杨说现在只有一个去处,直接挖开九层妖塔,至少先挖开最上边的一层,咱们都到那里去避过这场风雪。在那里点起火堆,这样气流会向上升,把入口处的雪挡开,足可以避免在雪停之前,入口被雪盖住,而且狼群怕火,也不敢轻易来犯。
我们连称此计甚好,这冰天雪地在外边冻得难熬,都想尽快挖开九层妖楼,管它里面有什么鬼鸟,哪怕只是到里面睡上一会儿解解乏也好,等养足了精力,一口气挖出冰川水晶尸,然后趁着寒潮封冻冰川,便可以收队撤退了。
众人说做就做,把装备物资都转移到了雪坡背风的一侧,挖开一大块积雪,露出下面的暗蓝色的冰层,依旧把生姜汁刷到冰面上,等候渗透了开挖。
初一趁空讲了一件两年前听说的事情,虽然同样发生在昆仑山的深山里,只是离喀拉米尔很远。
藏民中流传着一个古老的恐怖传说,在雪山上,每当黑夜时分,便会有种生存在冰下的妖怪,聚集在一起掠取刚死不久的尸体。它们钻进尸体的衣服,尸体就会变成白色,如果继续扑咬活的人畜会越涨越大,随后会因消耗而萎缩,如果两三天内吃不到活人,就会散开,钻进冰川下藏匿起来,直到再找到新的死人。这种东西喜欢钻雪沟和冰坑,只在深夜出没,七百多年前,曾一度酿成大灾,死人畜无数。在寺庙的经卷中有一套《至尊宗喀巴大师传》,对此事有很详细的记载。
我问初一道:“原来雪弥勒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群?很多聚集在一起?”
初一点头道,没错,最多时一个尸体上会附着十几个,它们吸收了尸体内的血肉,变得肥胖起来,像是整团整团的肥肉,远远看上去像是个胖乎乎的雪人,当地人才管它叫做“雪弥勒”。雪弥勒成灾是年头很久的事了,人们都逐渐遗忘了。
但两年前有件事闹得很凶,死了不少人。当时一支地勘队进了昆仑山,结果从雪里挖出几个白花花胖乎乎的大雪人,还没等地质队的人搞清楚状况,就被那些白色的人形扑进了雪窝子,全队十个人,只活着逃回了两个。
地质队员们遇害的那片区域,不久前刚发生过雪崩,有一支多国登山队在那里与外界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