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睛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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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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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先去玩具厂,秩序井然,鸦雀无声,只有机器轧轧。
  看到芭比娃娃制作过程,十分有趣,令她们感慨的是,一只洋娃娃的售价已是女工一星期工资。
  她们找到孙红的同事何小梅。
  小梅讶异:“阿红为何还未销假回来?”
  “你同她很熟?”
  “我们一起工作三年,住一间宿舍,我与她都得勤工奖。”
  “孙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好人!老实、勤力、乐于助人、省吃省用,预备买房子。”
  “可有男朋友?”
  “没有男伴,她大部份时间耽在厂里,这次由她妹妹接她去度假,她同我说,不知多高兴,她已有多年没见妹妹了。”
  “你同她,一起画芭比的眼睛?”
  “是,这是最困难的工序之一,部份用笔,部份用喷漆,过几年,眼睛不行了,只好改上头发。”
  上班时间,女工不能离开岗位太久,立铮向小梅道谢。
  她们站起来告辞。
  “去,去夜总会打探一下。”
  那里是另外一个天地,装潢象神话中阿里巴巴的宫殿,伧俗得令人骇笑,年轻的女子穿着暴露的晚装捧上美酒,笑脸盈盈。
  少群找到女经理。
  “孙紫?”她沧桑地说:“我看到报上头条,她终于出了事,唉,人已经不在,前债只得一笔勾销。”语气唏嘘。
  “她欠你钱?”
  “哪个小姐不等钱用,不是大花筒,到这里来干什么,她负债累累。”
  “孙紫可受欢迎?”
  “同几年前比差多了,不再是十八廿二啦,姿色稍逊,人客自然找更年轻的去,况且,她脾气不好。”
  “你可见过她男朋友周武?”
  经理摇头。
  “她姐姐苏红呢?”
  经理又摇头。
  这时。立铮取出一张照片问经理:“这个人是谁,你可认得?”
  经理一看,立刻回答:“她在我手下工作三年,天天见面,当然认得,这是孙紫。”
  “你肯定?”
  “百份百肯定。”
  少群又去查问另外一位伴唱小姐。
  那艳妆女子这样说,“孙紫告假去旅行,说是一个星期就回来,可是稍后我们在报上看到她遇害消息。”唇亡齿寒,那女子露出悲切神情。
  “临走前有什么异样?”
  女子想一想,“照常,没有什么不同。”
  “完全没有?”
  “呵对,她清理了贮物柜,送我几双鞋子。”
  立铮又把照片拿出来,“这是她吗?”
  女子看了看照片,“呵,可怕,你们是谁,怎么会有这种相片?”
  “可是孙紫?”
  “我见过这件桃红格子,是她不错。”
  立铮又取出另一张照片,“这个呢?”
  “是她,是她。”她转过头。
  “你最好看仔细一点。”
  “我已经看清楚。”她逃一样走开。
  女经理过来干涉,“两位问够没有,敝店还要做生意呢。”已经有点不满。
  立铮与少群离去。
  少群纳罕,“她们与孙紫都是熟人,你为什么还要出示照片?”
  立铮微笑,“就是因为太熟了,一日,我若出事倒地上,你来认人,说地上躺着的正是黄立铮,人人都会相信,可是这样?”
  “哎,你想说什么?”
  “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一个所谓朋友讲你坏话,比你敌人诋毁你要厉害得多了,人家知道他认识你,他同你熟。”
  少群说:“我们这次仿佛一无所获。”
  “不,让我告诉你——”
  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她们:“两位停步。”
  少群转过头去,看到刚才那个伴唱小姐。
  她追上来,笑着说:“两位可是想知道关于孙紫的事?”
  立铮点头。
  那女于一直陪笑却又不开口。
  少群明白了,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出来交给她,那女子接过钱,小心收好。
  她轻轻说:“孙紫有个男朋友叫孙武,最近不知怎样从美国潜回,问她要从前交她保管的一笔巨额赃款。”
  呵,立铮与少群一震,那周武已经离开美国,真是神出鬼没。
  “那钱是售卖伪钞得来,早已被孙紫输个精光,怎么还他?他扬言要她的命。”
  “她可害怕?”
  “怕得寝食难安,限期快到,她只得外出旅行避一避,没想到仍然逃不过劫数。”
  “有没有人再见过周武?”
  那女子摇摇头,“话已说完,再见。”
  她回夜总会去。
  连少群都忍不住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班人视法律为无物,而且出入境完全不用过海关,来去自若,真正厉害。”
  少群说:“孙红与孙紫两姐妹,可以说性格完全不同,南辕北辙。”
  “是,姐姐纯良,妹妹邪恶。”
  少群说:“不过,孙红也有学坏迹象。”
  “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是吧,你已掌握足够线索?”
  “正是。”
  少群搔头,“咦,怎么我还没看出端倪?”
  立铮笑说:“华生,事情非常简单。”
  少群伸出手来,“且别揭露真相,福尔摩斯,让我自己思想。”
  “华生,注意先入为主四个宇。”
  回程,少群在火车上闭目养神,苦苦思索。
  停站时,火车站上有小贩向车厢内乘客兜售水果,有人说:“不要买,这种梨子味道象番薯,简直鱼目混珠。”
  忽然之间,少群睁开眼睛来,立铮看到她双目中晶光。
  立铮笑,“明白了?”
  “完全明白。”
  “我们立刻回去办事,少群,立刻打电话叫朱警官拘捕疑犯。”
  她们两人下了火车直接赶往派出所。
  朱梦慈在门口等她们。
  “疑犯逮到没有?”
  “正在询问室,”朱梦慈说:“立铮,少群,你们有什么把握?”
  少群过去,在朱警官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朱梦慈呆半晌,顿足,“我怎么没想到,佩服佩服。”
  她们一行三人走进询问室。
  只见孙红极不耐烦的转过头来,“你们有完没完?我要出外旅游,你们速速放我走。”
  朱警官不动声色走过去,轻轻说:“孙紫,警方现在控告你谋杀女子孙红,你可维持缄默,但你说的任何话,都可列作呈堂证供——”
  “什么?”孙红骤然跳起来,“我才是孙红,你们说什么?你们发神经!”
  “不,”少群低声说:“你是孙紫,你欠债累累,周武又回来寻仇,你走投无路,想到一条毒计,你把朴素纯良的姐姐孙红自玩具厂诱出,带她来到本市,叫她穿上你的衣服,作你的打扮,然后杀害她,把身份证明文件对换,于是,全世界以为孙紫已经死亡,恩怨了结,你得以重生。”
  朱警官瞪着孙紫,“你竟杀害亲生姐妹。”
  少群说下去,“你俩长得象,所以你成功地鱼目混珠。”
  立铮说:“但是,夜总会经理清楚地指出照片中的你正是孙紫,不是孙红,警方会传她来作证。”
  孙紫脸色转为煞白。
  “先入为主,使我们做漏许多工序,象验指纹,主要是,我们不相信有人会残害自己手足。”
  这时,孙紫的声音变得极之冷酷,“我被人追杀,我走投无路,逼下此策。”
  “杀死亲姐是禽兽不为。”。
  孙紫声音拔尖,“孙红没有生命。”
  她们三人愤怒地看着孙紫。
  “你们道她何以为生?”孙紫的声音忽然嘶哑,“每天,她在工厂坐着替洋娃娃画眼睛,试想想,那是什么生活?自早到夜,画成千上万的眼睛,简直生不如死。”
  朱梦慈听了这话怒不可遏,“押下去,你在法庭上才狡辩吧。”
  孙紫被警察带走。
  朱梦慈喘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
  少群看立铮一眼,两人静静离去。
  回到办公室红色丝绒沙发上,喝着冰冻啤酒时,少群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生疑?”
  立铮答:“正如你说,孙红穿高跟鞋走路,是那么自然,对物质又如此痴迷,头发染黄干枯,皮肤灰暗,我觉得她不象一个健康的女工。”
  少群听着。
  “后来,我们去拜访那具遗体,她有一头乌漆天然黑发,还有一双带茧的劳工手,足趾丝毫没有扭曲,证明从不穿高跟鞋。”
  “噫。”
  “这会是谁呢,不是孙紫,那只有是孙红了。”
  “可怜的女子。”
  立铮不出声。
  电话铃响了起来,少群去接听,说了几句,挂上。
  她说:“周武已经落网。”
  立铮抬起头来,“少群,孙紫说孙红没有生命,这是真的吗?”
  “那是邪恶的狡辩,你别理她。”
  立铮走到窗前,轻轻说:“我们又有生命吗,每天循环重复昨日旧调,太阳升起没有欣喜,日落西山亦无惆怅,这,难道又是真正生活?”
  少群温柔地看着拍档,“我以为你的失恋是多年之前的事。”
  立铮吃惊,“我语气消极怨怼?”
  “是,象极一个弃妇。”
  “啊呀,不行,非要振作不可。”
  “你知道就好。”
  那天她们下午外出,看到楼下芭蕾舞校放学,大群可爱女孩走过。
  不知怎地,有人遗下一只洋娃娃,躺地下,在楼梯角落,少群过去拾起。
  洋娃娃身上也穿粉红色芭蕾舞衣,金发蓝眼。
  少群伸手,轻轻抚摸洋娃娃那画上去的双眼。
  “你看得见吗,”她喃喃说:“我肯定你洞悉一切。”
  立铮把手放在少群肩膀上,以示安慰。
  过几日,朱梦慈与尹绍明来探访她俩。
  梦慈怪羡慕,“做私家侦探的好处是可以一单一单案子做,而且,不喜欢的可以不做。”
  立铮把头枕在双臂上面微笑。
  尹绍明诉苦:“象我们,听差办事,一声令下,什么案子都要接。”
  梦慈说:“我也希望慢工出细货,档案里悬案堆积如山,沉怨不知几时得雪。”
  “有时逮到疑凶,证据不足,也得放人,真叫我咬牙切齿,法律太过文明,处处漏洞。”
  “尹先生,你是律政署人员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小尹搔头,不再讲话。
  星期六,懒洋洋,尹绍明伸手去打开报纸。
  他噫一声。
  少群立刻问:“什么事?”
  小尹把报纸摊开来。
  头条新闻:“富商胡华灼幼女胡思敏离奇倒毙豪宅门前”。
  “啊。”他们四人耸然动容。
  报上这样说:“发现凶案现场是高尚住宅区,警方密密巡逻,上址亦雇用私家护卫员,治安一向良好,今晨,某单位女工出街买菜,发现有人倒卧地上……”
  报上照片足足有四份一页大,清晰看到少女躺在地上,头部血肉模糊,血流遍地。
  “这种新闻照片真叫人战栗。”
  “也不过是忠实报道残酷现实。”
  立铮说:“这次是富家千金。”
  “胡华灼确是新发财、暴发户,上个月刚以三千万捐了一个博士衔头。”
  少群说:“最近这人的确颇出风头,他炒科技股发达,一元进的货,今日值廿多元。”
  立铮继续读新闻:“胡华灼正在筹备长女婚礼,胡智敏将嫁殷商余爵雄之子余进和,这宗命案震撼上流社会……”
  朱梦慈站起来,“我回派出所去。”
  少群问:“又关你的事?”
  “各环头的重案组都有联系。”
  尹绍明说:“我送你。”
  他们两人匆匆离去。
  少群凝视报上可怖彩色图片。
  那少女穿着最时髦的内衣式吊带裙,头发染成金黄色,躺血泊中。
  立铮问:“为什么遇害的总是女性?”
  “因为老翁倒毙不会上头条新闻。”
  少群折好报纸。
  立铮伏在沙发上打电话,一边密密做笔记。
  有人敲门。
  少群高声说:“请进来。”
  噫,又是一个艳妆少妇,打扮华丽,颈上一串眼核大金色南洋珠含蓄地戴在衣领子里边,只看得到五六颗珠子,十分低调美观。
  她轻轻问:“眼睛侦探社?”
  立铮放下电话点点头。
  “想请你们帮个忙。”
  “请问有什么事?”
  少妇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象是在斟酌该怎样开口,半晌才说:“我想寻找多年前失去的一件最宝贵东西。”
  她的声音惆怅遗憾得令人恻然。
  立铮轻轻说:“那不是一件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吧?”
  “钱?才不是呢,钱有什么用,人们太重视金钱了,我说的不是钱。”
  “你指什么?”少群好奇。
  “多年之前,我认识一个年轻人,”
  少群温和说:“我们不做寻人。”
  “不,不是寻人,”少妇苦涩地说:“我终身寻找快乐,遍寻不获,我知道世上确有这回事,因为我同那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与快乐擦身而过……”她低下头。
  立铮越听越奇。
  “请代我寻找快乐。”少妇终于说明来意。
  少群忍不住呵一声,她精神明显有问题。
  立铮却出奇地好修养,她轻轻对少妇说:“我们能力有限,我们找不到快乐,我们也找不到逝去的青春,或是世上的良辰美景,以及微笑、满足,我们只是一家侦探社。”
  少妇深深失望,“那么说我将永远没有快乐?”
  立铮还来不及回答,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绢子,你在这里。”
  连忙拉着少妇的手,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妻子打搅你们了。”
  他掏出一迭钞票放桌子上。
  “绢子,跟我回家去,医生在等你呢。”
  那少妇垂下头,跟在那男子身后,颓然不出声。
  立铮说:“这位先生,请止步。”
  那男人转过头来,再次诚恳地说:“对不起两位。”
  “没关系,但是,你得好好照顾这位女士的心灵。”
  “对,对,我会彻底了解她的情况。”
  他领着她走了。
  少群轻轻说:“寻找快乐的女子。”
  立铮说:“我也到处都找遍了,抽屉底、床角落、门背后,总不见有它存在。”
  “黄大律师,身体健康生活无忧难道不是快乐?”
  立铮说:“你能那样想,当然最开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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