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得身后响起了陌生少年脆脆的声音。
“前辈……”
寒筱闻言回过头,却看到面前一个十一二岁的玉面少年正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只见那少年身着锦缎,唇红齿白,一眼便可判断出该是琼山哪个旁枝家的小公子。
“晚辈听闻铸剑山庄的火姑娘是前辈高徒,想必前辈也定是武艺超群。我从小生在武林世家,可爹爹却不准我习武。说什么男孩子要端庄大方,莫要整日打打杀杀……”
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偏要学着大人的样子。
寒筱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稚嫩的少年自顾自地说着许多他听不懂的话,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脸上越发烧热起来,连带着头也越发不清醒。就在寒筱觉得自己快要醉倒的时候,忽而身后一阵清风,带着些许凉意,让寒筱的头脑瞬时清明了少许。
而正在此时,面前少年也结束了他冗长的自说自话,抛出了他此时前来的目的:
“所以,可否请前辈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咦?”
寒筱看着面前十分虔诚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年也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寒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出,面前的孩子正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是,他明明是不会武功的啊……
正在寒筱犹豫着要如何拒绝的时候,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少女熟悉的声音:
“我家师父,是不会再收他人为徒的。”
清润悦耳的声音随清风而来,却隐隐带了几分不露痕迹的霸气。寒筱扭着略显僵硬的脖子与那小少年同时朝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得寒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血眸少女。月光淡淡,映得少女那原本精致分明的五官也变得朦胧。唯有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灿然明亮更胜星辉。
从未见过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人儿。
那小少年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有些痴了。
“阿狸?”
寒筱后知后觉地看着身后的自家徒弟,微微有些错愕。明明刚刚,他还看到阿狸正坐在离自己最远的那张桌子上。如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非阿狸是飞过来的?
“师父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可好。”
阿狸轻声说着,见到师父想了想,而后乖乖点了点头,由身边的小厮搀扶着慢慢往外走。
“告辞了。”
阿狸冲着那依旧愣在当场的小少年微微抱拳,随后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自家宝贝师父会不小心摔倒。
那小少年看着那一对师徒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这样的一对师徒,他从前是从未见到过的。
莫非刚刚那个血眸少女,便是铸剑山庄的火狸吗?可是怎么……与早先他在琼山里看到的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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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中天,银辉如水。
离开宴席之后,少了刚刚的拘谨,寒筱的醉意便慢慢蔓延开来。
“师父,可还能走路?”
阿狸看着眼前步履蹒跚的自家师父,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摔倒。而更加担心的,莫过于此时正费力搀扶着他的那名小厮。因为如今,这位平日里温软安静的公子已经醉到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寒公子……请,请稍等一等……”
小厮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的腰早已酸痛得直不起来。
而寒筱闻声只是轻哼了一声,感觉那小厮停下,有些疑惑地睁开了迷蒙的醉眼。那眼眸中隐隐有星光闪动,无辜而醉人。
薄薄的双唇动了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而后,干脆连眼睛也再闭上了。
于是乎小厮觉得自己的腰更酸了……
“还是我来吧。”
身后传来了火狸平静如水的声音。
那小厮还未及反应出身边少女的话中之意,便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人儿已经转“投”到了火狸的怀里。师父的身子软软的,鼻尖呼出的热气吹拂在阿狸的手臂上,有些湿湿痒痒的。
“师父,莫要睡过去,再坚持半刻便好。”
火狸的声音温柔,像是哄着小孩子般。
那小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有些想笑。堂堂铸剑山庄的火姑娘,也会有如如今这般拿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啊……
好不容易将师父搀回卧房,即便是阿狸也已经着实出了不少汗。
师父的身子一沾到床榻,便习惯性地蜷缩起来,用头抵着木枕沉沉睡了过去。
阿狸吩咐了小厮去厨房取一些解酒用的绿豆水,那小厮得了吩咐,便立即消失在了门口。
屋内安静,只余自家师父舒缓的呼吸声。阿狸静静看着自家师父红扑扑的可爱脸颊,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很快,她便可以带师父回铸剑山庄了。
待那小厮从厨房取了绿豆水回来,阿狸小心地喂着师父喝了些,又将被子塞好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如今时辰不早不晚,阿狸猜测那饯行宴大抵还未结束,却也并不急着回去,只是慢悠悠走在湖边。
微风吹拂在那如镜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波澜,悠悠荡漾。身边,环绕着蓬草的青涩味道。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如今这般默默跟在我的身后这么久,可会觉得无聊?”
阿狸的眼睛依旧看着湖面上的波纹,而后听闻身后一阵风声,便知道那一只躲在暗处的家伙已经现了身。
“咱们小半月未曾见面,作为朋友,你竟真的一点都不曾思念过我吗?”
慕容念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后,水面上映出了那个拥有着一双绮丽冰眸的少女。少女见阿狸毫无反应,不免轻叹一声。
“看来是某人乐不思蜀,早已把我这个朋友忘在了脑后喽。不是有个词儿叫做‘重色轻友’么?我看用在你身上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阿狸闻言斜了慕容念一眼。
“你既知我会如此,为何还这般不辞辛苦跟在我的身后?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的图谋?”
慕容念闻言哈哈一笑,腆着脸凑了过来。
“你说呢?”
阿狸见她又没了正经,伸手将慕容念的脸拨了回去。
“阿棠如今境况如何?”
“这还用问?你是不相信筝叔叔的本事,还是不相信我爹娘的医术?”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一张嘴罢了。”
“好啊,那你就莫要从我这一张嘴中得知更多关于他们的消息。”
慕容念赌气地往前走,阿狸便慢慢地跟在后面。
“筝叔叔此次可同你一道来到了琼山?”
“……”
“阿念。”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好吧,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倘若筝叔叔也来到了琼山的话,那么慕容念她必不会如如今这般逍遥自在了。
“关于剿灭屠冥教一事,你可有何打算?”
慕容念忽而回过头,一面倒行一面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血眸少女。
阿狸沉思了片刻。
“自然希望速战速决。”
“然后呢?”
“尽快回铸剑山庄。”
“哦?你可舍得你家宝贝师父?”
“师父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回去。”
“原来如此。”
慕容念这句话说得十分玩味,阿狸听在耳中,只觉得脸颊有些烧红,比喝多了酒还要严重许多。不过如今夜色昏暗,倒并未叫身前的慕容念看了去。而慕容念顿了一顿,忽而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有预感,觉得这一次的剿贼行动或许并不会十分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琼山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在离开琼山之前,逍遥掌门便将这一次的人马由整化零,分为十个批次分别选择了不同的身份与装扮暗暗潜入屠冥教的势力范围之内。
铸剑山庄与离殇宫由于实力最为强劲,因此,便分别与两个实力较弱的小门派并到一起,装扮成商人和流民。
慕容念看了看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又看了看某狸身上那一件上等襦裙,不由得扁了扁嘴。
“看来,逍遥掌门果然更偏心自家孙媳妇。”
不过比起逍遥派本身要装扮的乞丐,慕容念还是十分知足的。至少,她们不用将自己的身上弄得那般的……臭气熏天……
为了能够将屠冥教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这一次各个门派都派出了各自精英。虽然精英与精英之间也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过潜入之事还是进行得十分顺利。
又过了几日之后,逍遥掌门见各批次的武林人士都已汇集完毕,便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而众门派之人经过这许多天的小心潜伏,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加之先前大多受过屠冥教欺压,如今得了逍遥掌门之令,自是一个个精神倍增,向着屠冥老巢一举攻去。
一时间,只见暗暗夜色之下,数百人影如鬼魅一般向着同一目标奔袭而去。
然而正当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一场恶战的时候,却惊异地发觉,屠冥老巢中竟已人去楼空!
“怎会如此?!”
逍遥掌门站在空旷的屠冥大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眼前所见。分明只是在前一日,派出的探子给她的消息,还是屠冥教众未见异常!
“屠冥恶贼,竟敢如此戏弄我等!”
最先发起此次计划的几个小派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心中愤恨。要知道,从最初的游说几大门派到后来的各种筹备,除了琼山之外,他们可以说是付出了最多心血的一方。甚至,已算是倾尽全教派之力。
“不如捣了她的老巢!”
又有人忍不住提议。
阿狸见到如今众人已在屠冥大殿中乱作一团,不由与慕容念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又将目光同时望向不远处满头冷汗的逍遥掌门。
“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如今屠冥教的行动十分蹊跷,为防万一,我等还是暂且撤出此地再作商议为好。”
逍遥掌门在人群中提议,然而众人正在气愤的当口,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都到了眼下情状,我等已是狼狈至极,怎能再做那缩头乌龟?!那屠冥恶贼若是还有后招那便更好,咱们正等着要与她们血拼一场!”
众人闻言,更是群情激奋。逍遥掌门见劝说众人不动,额上汗水冒了一层又一层。这次行动虽说不是由她发起,整个过程却是由琼山全权负责。如今眼见一举剿灭屠冥教已然毫无希望,倘若再反倒中了屠冥奸计,你叫她如何向整个武林交代?倘若这事件仅涉及她一人,那么即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身后的整个逍遥派又当如何自处?
逍遥掌门想到这里,不禁凝眉沉思,脸色变了又变。
火芷见状,上前解围。
“逍遥掌门所言非虚。既然屠冥恶贼能够在如此精准的时间之内撤离此处,想必之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情况于我等的确十分不利。因此,还望各位冷静处置,切莫莽撞行事。”
“那依着火家所言,我们便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我们之前为了隐藏行踪付出了如此多的辛苦,却依旧被她们算计了去。既然那屠冥教能够知晓我们的动向,难不成是我们之中存着奸细?”
人群之中,一个衣衫破败的某派弟子忽而大声嚷嚷起来。于是乎,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咦,你们长江帮不是同劲山派一同装作举家迁移的富贵人家吗?为何几日不见,倒比装作乞丐的逍遥派还要狼狈几分?”
另有几个人显然与这说话之人相熟,不由得疑惑地问起。
那长江帮弟子听了此话,不由得脸上通红,眼神也更加气愤。
“还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吗?!我们路上遇到了一群山贼,众人不便透露武功,便只得任由那山贼将我们的金银细软全都抢劫了去!这一路下来,我们容易吗?”
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此人话音未落,又有几个先前被众人当做是琼山弟子的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个个眼睛通红。
“是啊,我们为了不将此次行动的风声透露出去,这一路下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可那屠冥恶贼却如此轻易地便掌握了我们的动向,这其中,必是有奸人从中作梗。若让我们知晓了那人究竟是谁,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长江帮与劲山派的这一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要知道,倘若这次行动中有正派同屠冥教沆瀣一气暗中勾结,这事情便越发严重了起来。
起先火芷也已隐隐有这种猜想,如今,可能性似乎越发大了。
逍遥掌门见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连忙顺水推舟。
“这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不如我等先行退回琼山地界,再将此事细细推敲,各位以为如何?”
在场众人如今经过一番讨论,情绪比之先前已冷静了一些。再思及刚刚逍遥掌门与铸剑火芷的话,便觉其中也不无道理。
“既然此次行动已告一段落,我等离殇教众自不会再留在此处。我家筝叔叔曾经说过,任何容易赔本的买卖,我离殇宫都不会做的。”
慕容念最先悠悠然表明了立场。
众人见琼山、铸剑与离殇皆以作出表示,便不好再做无谓坚持。于是乎原本声势浩大的一场恶战,最后只得以这种结尾悄然收场。
回去琼山的路上,离殇宫与铸剑山庄均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对于这次的事,阿狸,你心中可有何想法?”
慕容念骑在马上,口中叼着一根细细的草芯。阿狸在她马匹身后半身的位置,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我觉得芷姨的说法有理,在我们之中,恐怕真的会有人暗中为屠冥教通风报信。”
阿狸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先前曾经说过,这一次的剿贼计划恐怕并不会十分顺利。那个时候,你是否已有所察?”
“那时候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罢了。按理说屠冥教主黑屠冥被你在品剑大会上生擒交给琼山,屠冥教失了教主,本该大力营救才是。可之后这月余时间里,屠冥教内部既没有大乱,也没有丝毫营救黑屠冥的迹象。放在如屠冥教这般素喜睚眦必报的教派身上,已是十分不寻常。”
阿狸听了慕容念的话,赞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