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但我对你更多的……是恨。”施梦兰又阴阳怪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个不懂规矩的畜牲,一出现就搅乱了我的所有,把我辛辛苦苦编织了十二年的梦给破灭了!”
她淡淡一笑,“这些你已经说过了。”
施兰儿倏地凑到她面前,笑容诡异:“我就是要说,不停地说,就算是我死了也要夜夜去找你,缠得你无法活下去!妖精,别人不知道,你骗不了我,今天我就是要这些人都看看,你就是妖!”
“住口!”云熠与花泽少几乎是同声吼道。
宴席间发出一阵惊恐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子夜。
她怔住了,看着手中的杯子,施梦兰的声音仍在耳旁响着:“你根本不是慕容府的丫环,你来历不明,连个姓都没有,却骗过了所有的人,用你虚伪的纯真!但我笃定,你就是妖精……”
一阵天施地转,好似要从万丈悬崖跌落,她在原地踉跄一步,“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施梦兰大笑起来,温柔的面容忽然之间变得狰狞无比,尖声利叫:“妖精!我就让你现形!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我就知道你是个害人的妖精!”
一把寒光闪闪的斩妖剑抽出,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捂着腹部,强忍着痛苦,一手扶着桌子,摇摇欲坠。
兰持着剑,双手颤抖着,指着她,疯狂似地喊着:了,她真的是妖精!是清风道长给的符咒,果然是妖精!我这就要她飞灰烟灭,要她还清所欠下债!”
话说着,施梦兰手中的剑已直直地朝着她的心窝刺去。
她抚着腹部,想要躲开,早已没了力气。
一袭白色身影疾风而来,长袖一扫,“啪!”地一声,斩妖剑断裂。出尘嵌住了施梦兰的手臂,沉声道:“娘娘,你糊涂了!”
腹部忽地一阵剧烈的揪痛,只感觉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涌出,热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而下,她微微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可置信地往下看,是血,鲜红的血!
出尘注意到她异样,往下看去,地上已是一片,不禁叫道:“子夜!”
云熠见状,紧紧拧起双眉。
花泽少跑到前去,惊道:“怎会这样?”
体内一股强的力量勃然爆发,抓着桌案的手骤然用力,噼噼啪啪,碗随着桌子的碎裂落了一地,她好像完全失去了自己,痛苦地仰起头来,朝天狂啸一声,嘶吼道:“我的,孩子……”
凄厉的声线撼天动地,裂云宵。
在场大臣们都吓得慌乱不已,有的甚至往桌下钻去。
“孩子?”花泽睁大眼睛,“你们有了孩子?”
云熠大笑,逼近花泽少:“我说了你太自负了!”
她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心中憋得难受,长袖一甩,畅春园内顷刻间天色惊变,尘土卷着落叶漫天飞扬,人群惊呼尖叫,“护驾!”的喊声不绝。
垂下头,望见飘扬在空中的白发,胸腔中那颗柔软温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凉,变得冷硬。
她一头青丝,瞬间霜白。
脑子一懵,往后跌去。
出尘疾身而过,将她接入怀里,满脸的悔痛,“子夜!”
她虚弱地看向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在他的脸上,哭道:“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出尘浑身一颤,抱着她的手倏地用力,惊问:“你说什么?”
云熠看向花泽少,带着嘲讽与自嘲,笑道:“花泽少,你听到了吧,我们都输了。”
花泽少跌坐在座位上,默默无语。
“妖僧!”清风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半空而来,一把拂尘倏地向出尘袭去。
出尘携着子夜腾空飞起,挡了几招,跃过午门,快速往城外飞去。
夏末的风在耳边呼啸,却冰冽得几乎可以划破肌肤,她的头紧紧地抵在他的胸口,抑制着身体内传来的阵阵痛楚。心里想着,是不是他要带她远走高飞?不知道酒里是什么符咒,她感觉自己活不成了。
浑浑噩噩之中,觉得又来到了扬州。待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磐若寺内出尘的禅房。几日不住,禅房里满是尘土的味道,她咳嗽一声,下腹处疼痛得如抽筋那般,不禁抓紧了他,叫了一声:“好疼啊!”
出尘俯身看着她,眉头拧在一起,“你要马上洗热水浴,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她说罢就要将她放下,她只感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牙齿都在打颤,伸手抓住他,“你别走,我觉得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他将她的手轻轻拿开,快步出了禅房。
可她真的感觉自己会死,眼睛重得仿佛被压了铅,她不敢闭上,怕一闭上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过了许久,恍恍惚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师兄,你不是去做国师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听说还赐了国师府。”
“晚上做梦,师傅的病情重了,便向皇上说了情况。”
“哦,用我们抬进去吗?”
“放这里便可。
”
她欣慰地笑了笑,他终于来了。只听得禅房开启,他好似搬了什么东西进来。
“子夜?”他摸摸她的额头,“你还醒着吗?有力气吗?”
她吃力地摇了摇头,感觉全身都散了一样,夹杂着疼痛,从未这么难受过。
“你必须要泡热水,我会用法术帮你治内伤。”他说着迟疑地将她扶了起来,她便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肩上,听到他低声解释着,“你身上都是血,必须除尽衣物。”
她恍惚着,没有回答,早就被他看光了,哪用解释?
正文 恨却休…3
忌着,慢慢解了她的衣带,褪去了她的衣物。
子夜立刻感觉小腹处一阵冰凉刺痛,不禁呻吟一声,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似乎慌乱了,拿起褪下的衣服在她两腿之间匆匆擦了血迹便一把将她抱起放入了浴桶之中。
立刻感觉全身发烫,好似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着一般,这水好热!刚要说出口,出尘的手便放开了她,身上本无力,一头栽了下去,只感觉水不断往嘴里灌。
出尘见状迅速跳入桶中将她扶到身上,低声道:“你怎么样?”
她说不出话,剧烈咳了几声,哇地哭出声:“难受!”
门外忽地听到人声,“师兄,刚才的声音可是从你房中传出?”
“是,我在救人。”
“那要不要我找人帮忙?”
“不,不用了!”出尘慌忙答道,着轻声安慰她,“我扶着你,别怕,没人会进来的。小产本就痛苦,你又受了符咒,现在使不出法力,只有忍着了。”
“这水热……”她无力地倚着他的胸膛。
“水越热越。忍住。小腹处现在舒服些了吗?”
“嗯……”
他地手搭在桶壁上。欲放下。又迟着。终于落到她地肩上。轻声道:“子夜。听话……你地下腹处有淤血。你要用手去清洗。不停地清停洗。不能让血留在里面然后我们到另一个桶里面去。”
她地头晕晕糊糊地。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好累。好想睡去。
“子夜?”他又在唤。“你睡了吗?子夜……”
她闭着眼睛,动了一下头部是回答,没有。
忽感觉到他的手触到了她的下腹,耳边是他略带尴尬的解释,“你现在没有力气,我只有……帮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只是倚着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只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腹部停留了片刻,便往下探去地全身一颤,不禁抓紧了他。
“别怕。”他轻声安慰着,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她一丝一毫。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她刚要动,便觉得全身无力,只得重新躺下,发现身上穿的是出尘的僧袍。
他正坐在蒲团上诵经到她的声响慌忙走近床前。禅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雅味道,就如他身上的味道,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一块一块的。
“你饿吗?”他伸手轻轻抚了她的额头,悉心查看她的脸色。
“嗯。”她垂了垂眼睛,觉得肚子咕咕作响。他笑了笑,抚抚她的脸颊出了禅门。不过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里面还有两个白白的煮鸡蛋。
“寺里的粥还放鸡蛋么?”她不禁问。
“你身体弱需要进补里又没什么好东西。”他放下粥上前将她扶起,只一瞬间,她便怔在了那里着垂落的白发,那种失子的痛苦涌上心头眼泪滑落,哇地大哭。
出尘慌地捂住了她的嘴她揽到身边,轻声道:“都过去了。
”
她抽泣着头看着他,“可我忘不掉。你知道吗?他都会动了,我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面动。而且,他是我跟你的孩子。”
他抚了抚她的肩膀,端起热粥来,盛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来,吃吧。”
她擦擦眼泪,吸着鼻子问道:“我的头发都白了,是不是变得很丑?”
他温和笑着,“不,你很美,比以前更美。”
美?他从未夸过她长得美,记得曾问过他,当时他嫌弃地说她不可理喻。现在听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她真的感觉自己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她吃不了那么多,硬是被出尘逼着喝完了一碗粥,吃完了两个鸡蛋,肚子里饱饱的。他又为她倒热水,里面还放着糖,喝着,心里面也甜甜的。一边**溜了出去,混迹在香客之间看热闹。来到寺门口,仍见许多卖东西的小贩,仍然有那个卖许愿符的。先前为了嫁给慕容晏买的那个她已经扔了不需要了,便又买了一个,来保佑她和出尘。
小贩为她拿了一个姻缘符,她递过去五文钱,本要走,却听那小贩道:“小师傅,这个符可要八文。”
她不解,明明上次买的时候五文,便道:“你道我不懂,以前都是五文。”
小贩上下打量着她,“没见过有和尚买姻缘符的啊。以前是五文,不过现在涨价了。”
“为什么啊?”她可只有五文钱。
小贩还未回答旁边的一位大婶就讽刺道:“你能不知?”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国师。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让他当国师,如今竟被妖精所迷。城里的人谁还来磐若寺啊,香客比以前少了一半。”
她有些吃惊,赶忙把姻缘符扔给了小贩,双手合十道:“是谣言吧,出尘师傅是得道高僧,不会的。”
那大婶冷笑一声,将嗓音提高几分,绘声绘色讲:“谁不知道先前慕容府的少夫人是妖怪!就是那么有本事,以前还迷住了花公子,现在的永福王。倒不知怎么却嫁给了太子殿下!真真的害人啊!听说福满山的清风道长德高望重,前去宫里捉妖,可恨却被出尘救了,如今就藏匿在寺里,清风道长怕伤了佛道两家的和气,迟迟不能动手。一个和尚一个妖精,天天在一个房里,你们说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周围拢过来的人听罢哄地大笑,接着就七嘴八舌地聊开了。有些话语难听至极,辱人至极。
子夜在一旁看着,两手不禁握紧。
“那个出尘大师啊,平日里装得挺清高,没想到也这么龌龊,这样的僧人,磐若寺早该将他赶出去!天下的人都不能容他!”
子夜禁不住全身颤抖,心中涌出阵阵愤恨!那些话语在耳畔萦绕,那个大婶说得最高声。她无法忍耐,尤其听到他们贬损出尘就更受不了,他们可以中伤她,因为她本是个妖精,可出尘做错了什么?他们都忘了从前他为他们带来的好处么?
人果然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慢慢走至人群中,卖符的小贩看到她,便笑道:“小和尚,你买姻缘符不会也想像出尘那样想要女人吧?”
她冷笑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倏地伸出手去将那小贩一把抓了起来,宽大的僧袍无风自鼓,瞬间碎裂,被白色衣裙代替,僧帽也掉了,三千白发滑落,随着秋风,在半空中飞扬。
正文 恨却休…4
围的人顿时慌乱大叫,连滚带爬。
“妖怪!妖怪啊!”
小贩吓得失色,在半空中救饶:“女侠,饶了我吧,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
她冷笑一声,手上用力,欲要将他摔在地上。忽听到背后传来出尘的声音,焦灼的,“子夜,快放开!不许杀生!”
那小贩看到出尘如见到救星一般,大叫着:“出尘师傅快救我啊!她是妖魔,她变魔鬼了!”
她隐忍着,身体颤抖起来,好想就此手上用力,将这人抓得粉碎!
可身后又传来出尘的声,更加焦灼,“子夜,放下!”
她怒意难消,的难受,松开了手,身体也跟着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头痛之至,梦境繁杂,她在床上痛地翻来覆去。
梦里面那个声音却仍然喃地念着,带着一丝固执:“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唤散声,虚应空中诺……子归……子归……不归不归……”
“那现在问你。你对我有感情吗?”
“同情。是怜悯。”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地冷汗。
望着空空地禅房。寻不到出尘地影子。梦中那个男地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她晃了晃头。一个机灵下床。
不如归去。子归……不归……不归殿……
恍然大悟!
她冲出禅房不顾那满头的白发,遇到一个小僧便抓过来问:“出尘在哪里?”
但他们都是摇头说不知,然后逃开,分明是敷衍。
她在寺院里乱转着,那些香客看到她纷纷撒腿逃命,嘴里还喊着:“妖怪啊,妖怪!”
寺院里不消一会儿便空无一人只有秋风、落叶,和着阵阵诵经声,萧瑟无比。
她不以为然,冷笑一声,站在殿前的香炉前,大喊一声:“师傅!你出来!”
声音震天动地苍穹间回荡。
殿内果有人出来,但不是出尘,而是他的师叔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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