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尽的他这会牵着老瘸马流浪到洛阳,
听说首富玉壶山庄的那无心观音大不同,
女流之手撑起高高一片天,
再加上庄里管事识货的眼光非凡,
好奇的他就答应卖身奴,糊口白饭吃,
没想到这尊女观音却为他动了凡心,
当他是盘里好吃的肥肉,一口咬住不放,
连他泡澡去污都大胆参观,比起长短,
既然他想拒绝娶她很难,
两人的月下幽会干嘛还装羞怕人知,
一切都是她逼的,他最无辜……
楔子
八月十五,正值秋高气爽之际,长安城附近的曲江池,盈满笑声,今儿个全城闺阁千金都携着丫鬟前来赏花游湖,衬得池边那一簇簇五彩缤粉、开得好不灿烂的粉菊、鲜菊,全失了颜色。
当真是人比花娇,不过众人的目光聚集处虽不在花上,主角也不是那些个一位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陈知府的女儿穿着江南精织丝绸,一疋布要上百两银子,没人理她,张大户的小女儿胸前挂串小孩拳头大的珍珠,也是没人多看她一眼。
不过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暇在意珠花;簪子是否偏了,或是绣花鞋被哪个不长眼的踩脏了。众闺秀们手持团扇,故作矜持显得做作地围着四位公子。也不知是谁说了什么,引得她们咯咯直笑着。
“亚伯拉罕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在你们大食女子都得蒙面呀?”
辛格·亚伯拉罕微微一笑,“是啊,我们不像大唐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策马驰骋都无所谓。”
一旁的秦海棠闻言忍不住咕哝了几句,“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贤淑嘛!至少不会像这群烦人的花痴。”
秦关雷耳尖听到了他的话,也一讽,“咱们来赏菊的,遇见几个‘爱花成痴’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对。”
御骄苦笑道:“曾几何时义兄、义弟都成花啦,恕在下无心当叶,你们这几朵大红花自个儿招蜂引蝶去。”
秦海棠一把拉住作势要走的他,秦关雷对他摇了摇食指,“你忘了当日咱们桃园‘四’结义,指天地许下的诺言吗?”
“咱们四人有幸同年同月同日生,此生将患难与共、兄弟有难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但愿四人同年同月同日死。”秦海棠接口。
寅时生的秦关雷是大哥,老二是午时生的御骄,第三则是申时出生的辛格,自己生得晚,亥时才见世,所以最小。
“义结金兰的兄弟做这样?”秦关雷露出诡异一笑,“要走也不会呼朋引伴。”
三人有默契地互看一眼,留下犹自和这些姑娘们夹缠不清的辛格。
辛格眼见义兄弟们要走,也想跟上,却得顾及风度,还是一派风流潇洒地和这些烦人的姑娘周旋,心里则不知骂他们没义气多少回了。
此时,这回邀请他们名满京城四名贵公子的东道主刺史大人贾全忠,笑脸盈盈地迎过来,作了个揖,“四位公子请到七香亭用茶。”
秦关雷等人也回了个揖地往亭子走去,辛格顿时松了口气,朝着姑娘们扬起一抹迷死人的微笑,连忙尾随在后。
一群姑娘虽有懊恼,还是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小亭子小,贾全忠没请姑娘们一同进来,姑娘全挤在亭口,看着他们痴笑也好。
“四位公子真是给足了老夫面子,肯赏光来这风光明媚的曲江池一游。”贾全忠红光满面的笑得合不拢嘴,“这些闺阁千金们的爹亲兄长,和贾某素有交情,她们仰慕四位公子已久,老夫这回就做个顺水人情,为她们向公子们引荐引荐。”
最好再做成四桩顺水姻缘,人生活到耳顺之年,福禄寿全,他现在闲着没事,就爱为这些后生小辈拉拉红线,过足媒人瘾。
四人相视一眼,心里不由直叹,直是盛名之累!
想他们各自拥有傲人家世,再加上风度不凡的出众外表,当真是走到哪旁人奉承到哪,身旁永远围了一堆人。
只见泰关雷有礼而生疏地想回绝他这番美意,“承蒙贾大人看得起,在下兄弟四人……”
话未说完,亭口处传来骚动,似是一个姑娘的咒骂之语。
他因而停住话,义兄弟四人好奇地起身凑在姑娘群里看热闹;人真的很多,亭外那名骂人的姑娘没发现心上人在看她了,骂得可起劲。
“你这个臭要饭、脏乞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你来得的地方吗?”
乞丐一脸无辜地左右张望,“这是曲江池,人人可来得。我不过瞧这儿人多,今儿个又是中秋,想来讨看看有无糕饼渣过过节,姑娘何必骂得那么难听,大不了我走就是。”
她哼了一声,“什么人人可来得?想赏花游湖,非得要有我们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可,也不瞧瞧自己干什么营生……”
乞丐走远了,她还叨絮个不停。
退回亭内后,四位公子也不知怎地,似是触动某个念头,皆若有所思沉吟着。
秦海棠斜睨着贾全忠,哼了句,“要我们娶这种姑娘?!”
辛格一脸惊惧,“都是我们的身份害的,姑娘们瞧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背后代表的姓氏和权势。”
好半晌没应声的秦关雷突然开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什么赌?”
“赌我们能不靠自己的家世背景,一年内找到一个真心相许的意中人。二弟说的对,姑娘对我们温柔相待其实都是佯出来的,我想假使我们一贫如洗,还有人爱上我们,那泰半是真心的。”
御骄首先附和,“好主意!”
辛格摩着性格的下巴,“隐藏真实身份找寻意中人……”
秦海棠一击掌,“好,装穷就装穷吧,反正也没过过苦日子。不过,既然打了赌,赌注是什么?”
“你、你们真要……装穷追姑娘?”问话的是贾全忠。他一脸不敢置信,这些贵公子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吗?
“赌注吗……”秦关雷思索着。
“谁要输了就请皇上赐婚!”贾全忠嘴快地一喊。嘿嘿,这种有趣的事他怎么可以错过呢!
秦关雷笑了笑,“够恐怖的惩罚!也好,就请贾大人当个见证人吧!明年的今天,谁要没带了真心人前来,贾大人就是准媒人,请皇上赐婚。”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对贾全忠眨了眨眼,“对了,我们要变成‘贫穷贵公子’一事,可得保密喀!”
第一章
风花雪月,掬一江秋日独眠。
烟波中,一美人踽踽。
羽带翩翩,云雾点灯。
匆匆来去山岚口。
仙乐飘忽。
只为春迟。
长安牡丹艳,艳不过洛阳玉家芙蓉花,一抹绿色天下知,鲜人能争艳。自古美人多骄纵,空有艳色无灵性,纵有名气通四海,亦难敌那清幽的空谷晶兰,硬是少了几分颜色。
玉壶山庄有两朵名花,一为庶生长女玉芙蓉,姿容娇艳无人可比,温柔婉约似仙子,可惜貌美到不了心,遮了世人的眼。一是正房所出次女玉禅心,生活清心寡欲,冷心冷情宛如一尊玉观音,冷眼旁观红尘事,彷佛所有的尘事染不上身。
玉芙蓉乃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佣如云的服侍着,不曾沾上半滴阳春水。
而玉禅心却是经商好手,南粮北货尽在翻手覆掌之中,以女子之姿掌握长江两岸商运,其手腕令人徒呼负负。
聪颖、果决,但不带市侩之气,两眉间的冷然给人一股肃然之感,令人不得不服。
她的美非因自身容貌,而是由内而外表现的自然气度,玉质光华显露出不凡丰姿,轻而易举地成为人群中最耀目的光芒。
年届十九早过了婚嫁年龄,但也有婚配对象,青梅竹马的指腹夫就在庄内。
耿西宁自幼丧父,其母为玉禅心姨娘,家道中落又适逢黄河大水,因此母子俩在不容于耿家时前来投靠,一待便是十七年。
可功不成无以为家,他饱读诗书为求取功名,再加上又遭逢母丧,以至于婚期一年拖过一年,坊间的流言也随之兴起,口耳相传传遍大街小巷,但是传不进玉壶山庄。
因为在玉禅心的掌理下,庄规甚严,没人敢口生是非胡乱嚼舌根,任凭风风雨雨漫天飞舞庄内依然静如平湖,波澜不生。
身为女子又有奇才难免遭妒,即使贵为洛阳首富亦难避俗,褒贬各半地将她形容成传奇人物。
其实依她淡然的性情,人与物的增减不过是风花雪月,永远飘不进她静宁的心,像是低眉垂首的观音静观苦难而不插手。
她的心深如漠海,辽阔无边叫人捉摸不定,谁也猜不出她内心的想法。晓春来迟,寒夜多雾,满园的红桃怕也畏冷。
-觉忽醒的玉禅心受月光迷惑,披着紫貂毛皮制成的外衣掀帘下床,透雪般的玉足细嫩光洁,轻轻的套入翎毛绣鞋,一暖。
沁窗的桃香着实吸引人,半夜里推门外出只为赏那月下桃花,点点红星是园中的生气,天上人间连成一色,分不清是月色迷离或是晓春曙色。
由于两方家长抱孙心切,久延的婚期定于一个月后,有道是先成家而后立业,科考之事就不急一时,老人家认为应以传承为重。玉壶山庄的财富可比大唐天子,名下产业不计其数,耿西宁一介书生虽无力承接庞大庄务,但娶一能妻保万年富贵何乐不为呢?人心是贪婪的。
当一个人在富裕中浸淫过久,往往会忘了安贫之乐而视同理所当然,完全抹去提携之恩,将别人的辛劳所得收为己有,甚至是少了文人骨气。
书,能启智,亦能呼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慢慢渗出毒汁。
黄金屋、颜如玉谁能不爱,饱学之士求的不外乎两者,名利、权势之外何妨来个人财两得,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哪管当年小恩小惠。玉禅心信步走来只为一闻桃花香气,月下独行享受那份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清雅。
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破坏了桃园的幽静,峨眉一颦流露出一丝失望,好风好月好花全让俗气折损了。
正欲折返屋内,不经意的一句话飘落耳中,她冷然的神情有了变化——
“西宁哥,你几时要娶我过门?”
娶她过门?
多熟悉的女音呀!不是那早在三年前出阁,却因夫纳小妾而愤离夫家不归的人儿。
“蓉妹莫心急,总要等我先把禅心娶过门才能开口提此事。“’
“人家担心嘛!禅心妹子那么能干、聪慧,只怕是容不下与人共夫。”姐妹一十九载,她岂会不了解其性子。
“嗟!夫为天,妻为泥,我说一句岂容她拒绝的余地,自古以来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她若多言我替你教训便是。”
如此深情厚爱听在玉禅心耳里只觉好笑,他不觉太自大妄为了吗?
这个家还没人敢教训她,何况是他这寄人篱下的小小愚夫,要舍要拢全在她掌握中,谁有本事挪动一寸冰玉观音呢?无疑是加了水的面糊。
穷搅和。
玉芙蓉迟疑的软音轻起。“别忘了玉壶山庄是她当家,万一惹恼了她……”日子可就难过了。
“怕什么,女人能当多久的家,相夫教子才是她本分,来日我高中状元还不是得仰我鼻息过活,女人终归是女人。”成不了大事呀。
女人终归是女人的确没错,可他却依赖一名女人全活岂不窝囊,竟还有脸高放厥词大谈女子无用论,看来舒适生活惯坏了他的文人气节。
摘下一朵含苞桃花,嘴角微抿的玉禅心轻嗅着那抹清香的味儿。
“可是这个家是靠她撑起的,你不忧心有朝一日她将你我逐出山庄。”呢喃的语调微带煽动。
“她敢——”耿西宁的声音是低沉不快,彷佛天地之大唯他独尊。
美人窝,英雄冢,此言的确有理,多少文人雅士葬身其中,少了清风亮节。
“她没有什么不敢吧?禅心妹子手握庄里的大小实权,连你上街买个笔墨都得向她报备,才能向账房拿银两……”玉芙蓉言下之意是“夫”纲不振。
面子挂不住的他空有志气没骨气。“妇道人家哪懂得经商之道,要不是她身边那两条狗忠心不二,哪轮得到她耀武扬威。”
不管是士、农、工、商,只要是男人一定好面子,尤其是自以为满腹文采的士子更加目空一切,总认为功名唾手可得,总有一天金榜题名时就是扬眉吐气之日。
士人皆高傲,殊不知大唐境内有数不尽的书生失意落魄,无一口薄粥可裹腹的苟延残喘。
玉壶山庄太富有了,日复一日的累积财富养成了耿西宁的自以为是,耿少爷的尊称让他迷失了本性,甚至忘却玉壶山庄是玉家人所拥有,而非耿府。
人一自负难免流于自大,衣食无缺便脑满肠肥,才子之名助长了他的不可一世,乌鸦抬羽装起鸿鸟,满脑子一飞冲天的宏愿。
可惜心大身沉,终究一败涂地,太过笃定招致的是祸害。
大唐女子不一定是菟丝花非攀木而上,即便是纤细如蔓也会择良木而栖,一棵腐木自保仍待商榷,何来强壮臂膀帮忙遮风蔽雨,生死两牵绊呢?
感恩则必有福,反之则福散气尽。
“西宁哥,你几时才能向禅心妹妹提起我们的事,人家怕等不及了。”羞赧之色染红了双颊。
耿西宁以疼怜之姿搂住娇弱的她。“快了,快了,一拜完堂就告知她。”
“一定要等到拜完堂吗?石家的人万一上门来索人……”她夫家姓石。
“石家算什么,他敢得罪富可敌国的玉壶山庄吗?”仗势凌人已然是他小小恶习。
孔孟之说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他人之妻亦可妻,德无德、礼无礼,全拜在一张娇颜下。
玉芙蓉烦忧的颦眉捧心。“毕竟我与石家牵扯未断,你我若想长相厮守非禅心妹妹成全不可。”
“你的意思是要她为你上石家排解此事?”
私通罪名可大可小,在于处理手腕如何,可否一手遮天。
“除了她还有谁敢为我出头,妹妹的胆色可是人间少有。”不光彩的名声当然丢给别人去扛,何必沾染一身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