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只是因为她是真的没有了朋友。
就一个李然,自她结婚见面后她就失去了踪影,宋沐阳好几次去深圳办事,前一天打电话给她说想见一面,她总是在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然后第二天不是手机不在服务区就是说有事走开不了。
而且她们之间能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少,即便是难得通一次话也尽是明星八卦街头秩事,她从不跟她说起自己,她的工作,还有她的感情,感觉她是完全中空的,隐世避俗一样在生活着。宋沐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李然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以她的性情,没道理如此避她不见。
可有什么办法?她有自己的生活,她关心不了她那么远,那么长。
所以,李博延就劝她说:“渐行渐远是在外面漂的人共同的特点,哪怕你们曾经亲密得共睡过一张床,共穿过一条裤。”
因此宋沐阳就很珍惜她和施念仁的关系,以良好合作为基础保持着适当的亲密,并且在恰当的分寸里,比爱人要远,比朋友更亲。
李博延紧催慢催,新房的装修赶在元旦前完成,晾半个月就住了进去,住进新家的那天,黄程秋问他们要不要摆酒庆祝一下,宋沐阳看一眼李博延,说:“要不算了吧?”
李博延点头同意,只是要求:“但我们两个还是得找地方好好庆祝庆祝。”
这是合理的,也是必须的,看到装修布置温馨舒适的新房,呼吸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甜腻了许多,她在房里转了几圈,看着崭新的家俱和床单,这是她自己的家了,她可以随心所欲的装修,置物,哪怕在家俱上刻上他们的名字,在墙壁上画一幅可笑的画。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么满足,满足到她觉得哪怕用她一生的积蓄来换,也是值得的。
仰面躺到在床上,宋沐阳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定与安宁,说:“难怪你一定坚持要买房,我现在就觉得,一颗心好像终于归位了,不,应该说,我现在才觉得,我是真正有一个家了。”
李博延挑眉:“原来,我一直没有给你家的感觉?”
宋沐阳笑,挨近去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娇蛮地说:“今天这日子,不许你挑我话里面的刺!”
“好吧,老婆,那我们应该怎么庆祝一下?”
“去吃重庆火锅好不好?要很辣很辣的那一种。”
“为什么?”他意外,她是很容易上火的体质,到广东后几乎都快杜绝了辣椒。
“因为这时候,好像只有更强烈的味觉,才能证明我拥有的都是真的。”
“好。”他支持。
于是就去吃了火锅,九十八块的鸳鸯锅,红红的漂满了辣椒,宋沐阳吃得红光满面,辣得舌头都快要麻木了,菜点得太多,到最后一大半都没有吃完,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李博延抚着肚皮感叹:“要是我们家里成员更多点就好了,这些菜还不小菜一碟。”
宋沐阳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话里好像有话?”
李博延嘻嘻一笑,说:“呵呵,果然就瞒不了老婆,过年我看你也回不去,要不就让我爸妈他们来这边过年算了?”
她还以为他是想要孩子了,只是接父母一起来过年而已,宋沐阳想了想,点头说:“好啊,正好房子也弄好了,是得让他们来看看。”
宋沐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媳妇,因到她自问做不到像婆婆要求的那样似女儿一般贴心。但做人起码的礼数她还是有的,抽了一天时间,她专门去买齐了公公婆婆过来后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大到热水袋暖气炉,小到睡衣和棉袜,细细想了一遍,她还专门打电话给李博延汇报了一遍:“你看齐了吗,还有没有需在再补充的?”
李博延说:“已经很齐全了,等他们来了需要什么再买都行啊,又不是在乡下。”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取笑她,“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她叹气,他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公婆来时带了很多家里的土特产,三大塑料袋,从腊肉到土豆,甚至还有自有产的小米,大有恨不能把一年耕种所得都带来的架式。
就为了带这个,他们宁愿弃飞机不坐而改了火车。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的时候李博延还是有点哭笑不得:“你们怎么不干脆把家搬过来呢?”
李父一本正经地说:“背不动啊,本来还有一袋的,你妈实在是提不起。”
李博延和宋沐阳无语的对视一眼。
李母看看他们二人,也是笑眯眯的:“多拿一些省得都要买,再说了,我也怕外头的我吃不惯,要待这么久呢。”
“能有多久?”李博延扫一眼面前的东西,怀疑地说,“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能吃得完?”
“哪里只有半个月?现在你们房子也买了,今年也该要孩子了,所以在家里我和你爸爸就商量好了,你们要忙事业,怀孕生产的又很辛苦,我就留在这边照顾沐阳了。”
宋沐阳微微一怔,这么快,老太太就挑明了来意,她以为他们至少也得等到住过三两天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所以,她看一眼李博延,微微叹息,现在他总该知道她为什么会紧张了吧?
“妈,你有必要一来就催这事么?”
“不催你会上心?如果你早听我话,乖乖把孩子生了,我跟你说,我还不耐烦到这里来讨你嫌呢。”
“我们现在都正在赚钱的时候,哪里有心情想这个”
“别再拿赚钱来堵我嘴,我不爱听,穷有穷养,富有富养,你们要是担心养不活,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替你们养。”
“妈~~”
“今年再不生,妈你也别叫了。”
“老爸~~”
“一切以你妈为准。”
“……哦,对了,博庆说他到时候会带女朋友一起来过年。”
“他是他,你是你!”
强硬的话语,丝毫不带半点转寰的余地。宋沐阳在厨房里摘菜,尽管李博延已刻意暗示父母要轻声些,但这些对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她耳里。
李博延显然是无法应付自己的父母,最后也只好躲到厨房里来。
宋沐阳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忙乎着自己手上的活,李博延没话找话地问:“炒些什么菜?”
“你没有告诉他们?”
“告诉什么?”
“我生不了孩子。”
李博延看一眼外面,皱眉:“你哪有生不了,医生不也没说是绝对生不了么?”
她苦笑,摇了摇头:“但我已经放弃了。”
“沐阳。”李博延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这些你先别急着告诉他们行不行?”
“那也不可能瞒他们一世吧?”他们才五十多岁,身体强健,没有天灾人祸也不能十年八年内突然去逝。
哦,宋沐阳苦恼地想,她真正是坏,这样咒家人。
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顿了良久,好半晌李博延才说:“要不,你再去医院看一看吧?”
她看一眼他,他是真的没有放弃,也没有死心,这么多年,她是知道他很喜欢孩子的,同事朋友家的小孩,他都能逗得相当起劲。
可他从没在她面前说她什么,甚至于父母电话里说得再难听,他也都替她全部承受挡住了。
事实上,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做到一个老公一个丈夫应该做到的一切,哪怕有一天他真因为她不能生而与她离婚,她也是没有半句怨言的。
但现在,李博延说:“我们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他看着她,目光里第一次流露出祈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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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宋沐阳感觉年味低迷,生儿育女本来她并不排斥,如果有可能,她也愿意不计代价的实现它,但是这不能成为套在她身上的压力,尤其是,年三十的时候李母甚至在年夜饭上把这个事情当成了绝对的主题。
当然,她开始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只说乡下谁谁谁是李博处的同学,现在大的都进小学了,或者是哪个哪个前两日又添了个金孙子,言语之间无比遗憾。
宋沐阳一直沉默,事实上,从李家老两口过来之后,在这个家里,她都很少说话。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只李博延插科打诨,试图转开父母的话题,但总不成功。
直到后来,李母说:“其实有时候乡下的女人还好,至少从来不会说为了钱不生孩子。”
说得好像她宋沐阳是嫌他家贫才不愿意给他们老李家生孩子似的,她辩不得,也实在不乐意听,只好明明白白地说:“妈,今日是团年,能不能先不谈这个话题?我知道您和爸爸想要孩子,但这些都是随缘的事,命里有的时候自然会有,命里没有也不能够强求。”
“那你们有真的想要孩子吗?如果你们愿意要,我和你爸爸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沐阳,其实也不是我催你们,我知道你们忙,你们要赚钱,但是生儿育女那不应该是女人的本份么?你们结婚都几年了吧?你看看有哪个媳妇进门几年都不生孩子的,再说你和博延又都不年轻了……”
“妈~~”眼看着话头有收不住的架式,李博延无奈地打断自己老娘,“今天过年哦。”
“让她说。”宋沐阳放下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只是妈,本来我挺欢迎您能在这儿常住的,可是既然今日要把话说开,那我也表明我的立场,如果只是为了要我们生孩子,我觉得,没必要。”
她本来不想发脾气,但今天是过年,她就有必要催到这份上么?
李母本来就是个急燥脾气,因为几天的念叨也没换来儿子媳妇一句“今年生”的话才这样做,宋沐阳此话一出,她立即就炸了,老太太眼泪哗一下落了下来,也不管小媳妇还没进门,当着兄弟两人的面,用相当纯正的方言,噼哩啪啦一顿数落。
宋沐阳听得头疼,不,应该说,她听得绝望。
一家本应该和和气气的年夜饭,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收场。
而这样的日子,远不知何日是个头,老太太说到做到,为了孙子,果然年后就只让李父一个人回了乡下,她包揽了厨房,时常的弄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偏方褒中药让宋沐阳喝,搞得她怕回家,怕在家,甚至,也怕面对李家母子。
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因为生不了孩子而即将被钉进李家的耻辱柱。
虽然知道通水很痛很痛,痛到她第一次甚至根本就没法继续,痛到她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可她还是在年后挑了个日子去了医院。
为了准确与安全,这一次,李博延特地陪她去了深圳一家据说是国内相对而言比较权威的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检查的结果与当年大同小异,她没有被切除的那一侧输卵管的确有堵塞现象,只是让他们略感欣慰的是,医生说:“你的炎症不是很严重,应该不会太大的问题。”
好吧,这算是多少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接着便是消炎,吃药,等着可以通水的时机的到来。
做这些的时候还得瞒着老太太,不为了别的,她也实在不忍心再让李博延受更多的压力,可是生活从来就是这样,当你一件事开始不顺心的时候,接下来做十件,总有九件不如意。
像现在,李博延同她说:“你还记得孔琳荣吗?”
“唔。”她点头,看一眼貌似坦诚实则心虚的男人,“她现在怎么样?”
“不是很好,好像离婚了。”
“和她的那个出国的男朋友?”
“好像是吧。”
什么叫好像是?他既提及,肯定是知道的,不过,宋沐阳更关心的是:“怎么突然提到她?”
李博延说:“深圳那边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帮我跟单,我想请她。”
他想请她,这说明他不但跟她保有联系,而且接触也不少,宋沐阳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而且她也没觉得大胆让自己的丈夫任用与他有过牵扯的女人,哪怕没有牵扯成功的女人是一种大度,所以她直接拒绝:“就没有其他人了吗?我记得,小汪做得也不错。”
“但他好赌爱玩,已经误了我几次事了……沐阳,我觉得孔琳荣真不错,我们以前又都认识她,而且她也懂这一行。”
斜他一眼,很干脆地问:“你其实已经早就有决定了吧?”
李博延微怔,顿了顿才说:“你又不能帮我,我身边,总得有个可靠点的人吧?”
“所以她就是最可靠了?”
李博延没说话。
宋沐阳冷笑:“她当然可靠了,你曾经仰慕她,而她其实,也对你不无好感,甚至于,现在的她是巴不得你信任她,最好还能爱上她吧?!”
“宋沐阳!”李博延皱眉,“你不要太过份了!”
她过份了,她惨然地笑笑,最近心情果然糟糕,一有风吹草动就过份敏感,不适合谈任何事情。
但是,该有的立场她不会改变:“我不愿意,请谁都行,就是她不行。”说着她丢了书,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扔出最后一句话,“这是我的意见,你可以参考,但怎么做,随你的便。”
她很少发脾气,她以为她这次态度如此强硬,李博延应该会多少考虑到她的一点感受。
可是,第一次去深圳做手术的时候,她顺道陪李博延去加工厂谈事,却真的又见到了孔琳荣。
她看着改变了很多,如果说当年她还是含羞带怯的温柔少女,那现在,剪短了头发穿着干练简洁职业装的孔琳荣,更像是一个职场上无往而不利的俏佳人,成熟稳重得让宋沐阳都觉得陌生。
她伸出手,神色从容地跟她打招呼说:“你好啊宋沐阳,好久不见了。”
“你好。”宋沐阳平静地跟她寒喧。
工厂的老板看到李博延到了,就招呼他过去,也正好让他及时的置身事外,看着两人还可以笑着说:“你们确实蛮久没见面了,好好聊一聊吧。”然后又拍了拍宋沐阳的手,安抚似的,“你先等等我,很快的。”
宋沐阳乖巧地点点头。
孔琳荣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宋沐阳笑了笑,说:“还好。”
“听说你现在也是自己当老板了?”
“小商店而已,算不得什么老板。”
“你们都很不错,只有我,好惨了。”顾影自怜的语气,林黛玉似的忧愁。
宋沐阳敷衍地问:“怎么了?”
“李博……李总没跟你说吗?”
宋沐阳轻描淡写地挡回她的试探:“我们很少提到外人的事。”
孔琳荣果然脸色有些讪然:“我离婚了,本来心如死水,还好又遇到了你们,看着你们感情这么好,多少还让我有点相信爱情与婚姻。”
宋沐阳说:“这话我倒不认同,那如果我和他离婚了,你就会对爱情和婚姻绝望了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那倒也是,还是你看得透。”
于是三句话,有两句在奉承她,她曾经那般清高,却在这时候做得如此刻意,宋沐阳想你有必要示弱得这般厉害?
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