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黛眉更敛,“你管不着。”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让澄心那样伤害你,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
“够了。”她截断他急促的解释,“我没怪你。”
“你没怪我,为什么决定嫁给无情?”
“你知道?”她瞪他,难抑震惊。
“我都听到了。”他喘着气,回视她的眸子绽着激光,“刚才你和任承庭的对话我全听见了!”
“你——”她呼吸一紧,心跳一下急一下缓,嗓音则梗在喉头。
他竟听见了,他竟听见她与任承庭的对话!
他会告诉无情吗?
“我知道你答应了无情的求婚,也听见你答应考虑任老头娶你的建议。”于冠云说着,语气愤懑,面色忽青忽白。
“你都知道了……”她怔然,一时之间彷徨无计。
“为什么?水蓝。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他情绪忽地激昂,再度攫住她手臂“你真的考虑嫁给任老头吗?你真是他口中那种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拜金女?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是那种可怕的恶女——”
他质问着,声声句句逼人她耳畔,直达脑海。
她忽地发怒,眸中燃起熊熊烈焰。
他凭什么质问她?凭什么许她或不许她嫁?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她,从来认不清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他根本不曾认清真正的她——“不相信又怎样?”她冷冷地开口,语气满蕴讥讽。“我正是那种可怕的女人。”
“什么?”他一愣,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我就是那种不堪的女人。”她一字一句,冰冽地说道,冻人的言语伤了他,同样伤了自己。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他仿佛一震,倏地倒退数步,望向她的眸子既不敢相信又极度惊愕。
“你必须相信。”
“不,你不是!水蓝,你不是。”他拼命摇头,实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只能不停地否定。
“我就是。”
“不,你不是!”他锐喊一声,一个箭步,双手圈住她肩膀,“你不是那种女人,水蓝,你不能那么做,我爱你啊……”她秀眉一挑,“你爱我?”
“是啊,我爱你。”
她忍不住想笑。
他爱她?他说他爱她?
他连她是哪一种女人都搞不清楚,竟能忝言自己爱她。
他比任承庭高明不了多少,不过是觊觎她的身体而已。
“你真的爱我? 她问,带着淡谈嘲讽。
“真的!水蓝,你相信我!”
不。
他爱的,是她艳丽的容貌与诱人的身材。他要的,是那个假装纯善引诱他的恶质女子。
不是她。
“无情可以给我婚姻,任承庭可以给我财富,而你呢?”她凝眸他,带着恶意,“你能给我什么?”
他一窒“我——”
“你甚至还有个妻子。”
“我——”他瞪她,额上逐渐迸出豆大汗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冷冷一撇嘴角,“别说你爱我,于冠云,你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爱,更不清楚我殷水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蓦地一颤,双手不知不觉松开她,“水蓝——”
她只是冷冷凝望着他,半晌,玫瑰唇角轻轻开启,吐逸低微却冷酷的言语。
“离我远一点。”
第九章
他不懂她。
任无情立在厅里,透过门帘望着殷水蓝在厨房里翩然忙碌的身影,心内微微茫然。
他不懂昨夜还心情沉重的她,今日竟能若无其事地在厨房做菜,还低哼着歌,仿佛心情愉悦。
是真的愉悦吗?
他无法相信。
记得咋日深夜从台中归来,她把自己锁入房里,镇夜默然沉思,对在门外担忧关怀的他只是淡淡一句:“我没事,你先睡吧。”
他认为她必然是为了孤儿院被迫他迁的事闷闷不乐,说不定还因此更加憎恨他父亲——不,她必然更加憎恨了,他可以从她忽焉清冷的眸子明明白白察觉。
她不笑了,不说话了,眸子幽幽冷冷。
那倏地陌生的神情紧紧绞扭他的心,令他一夜辗转难眠,一早起来便直冲父亲的办公室,质问相关事宜。
他早知道自己父亲做生意一向风格强悍、我行我素,尤其对一般市井小民,更加冷酷肃杀,毫不手软。
这几年他进了集团高层,与几个年轻主管同心协力下,费了好一番功夫打造翔威较为清新健康的新企业形象。
当然,许多事真正作主的还是他父亲、以及跟随己久的几名忠心老臣,但集团里也因为他这几年的苦心经营隐隐形成一派新兴改革势力,以他马首是瞻。
尤其在他去年接下集团旗下最炙手可热的电子商务事业群后。
他真正成了翔威集团年轻一代在商界的闪亮招牌动见观瞻。
他大刀阔斧,改革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业经营体净化其体质,重新建立组织架构。
在几年辛勤耕耘下,他自信翔威集团内有绝大部分已不复往日藏污纳垢、仗势凌人。
偏偏土地开发正是那少数的一部分。
偏偏是从来都由他父亲主导的土地开发事业牵扯上孤儿院的土地收购案,教他鞭长莫及,如今案子成了定局,也再难挽回。
他真对不起她。还说要给她一辈子幸福呢,连这点事也无法为她拂去,不让她有机会心情低落。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
任无情闭了闭眸,悄然叹息,心海波涛汹涌,难以轻易平定。
是她清亮喜悦的嗓音拉回他不定的心神,“无情,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停下忙碌不停的身子,水眸望着他,晶灿发亮。
她是真的高兴见到他,他确定。而这令他沉落的精神稍稍一振。“刚刚。”
“是吗?”殷水蓝浅浅地笑,玉颊梨涡甜美,“加班到那么晚,你一定累了。到客厅里休息一会儿吧,宵夜马上就好。”一面说,一面展开藕臂将他俊挺的身子推往客厅。
他半被强迫地坐定沙发,星眸仍凝定她,“你怎么会回来的?我以为你结束服装秀后会参加Party还到现场去找你。”
“我对那种无聊的社交Party才没什么兴趣呢,当然是早点回来好。”
“专程回来为我做消夜?”他半开玩笑地问。
“没错。”
她直率回应却令他心一跳,掩不住惊愕神情,深邃的黑眸更深刻地凝住她。
她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芙颊染上红云,“干嘛那样看我?很不可思议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可多着呢。”她唇角一勾,墨帘俏皮地眨动,“待会儿你尝到滋味,才够令你惊讶呢。”
“很难吃吗?”
“好吃得不得了!” 殷水蓝瞪他,两秒后,蓦地神色…变,“糟糕,我差点忘了还在煮汤呢。”她一面轻喊,一面匆匆忙忙转过裹着围裙的俏丽身子奔向厨房,还不忘回头叮咛他,“在那儿乖乖坐着等我——”
“怎么样?好吃吗?”
她坐在餐桌对面,粉嫩的容颜微微仰起,镶嵌其上的晶灿黑瞳凝定他,透着三分兴致,七分期待。
他没立刻回应,故意一匙一匙,缓缓品完整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牛肉汤,才从白蒙蒙的蒸气缭绕中抬起头来。
星眸,亮着迷人笑意,嘴角,却偏偏一声不吭。
“究竟怎么样嘛?”
她感受到他的有意捉弄,银牙轻轻一咬。
“还没呢,等我先尝尝这道烤奶油白菜。”他说着,一面就要举箸朝桌上另一道菜攻去。
她眼明手快地抢过筷子,“不行,你不先说就不让你吃。”
“还没全尝过要我怎么评论呢?”他故作无奈,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一扬。
她瞪他,噘起樱桃红唇。
“好好好,我说。”他举高双手,一副认输投降的模样。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样?肯定是令你食指大动吧。不是我自夸,我煮的东西可是人间美味,从前在孤儿院时,只要轮我当值煮饭,那些弟弟妹妹都抢着吃呢。”
他微微一笑,将空荡荡的汤碗递到她面前,“再来一碗。”
“不行,你还没说好不好吃呢。”
他俊眉一挑,“还要我说吗?你方才不早已自吹自擂,十足的自我肯定了?”
“又取笑我。”她不依地拢拢眉,瞪了他好一会儿,接着星眸忽地回斜,胭脂嘴角淡淡地、恍若羞涩地扬起,“你就大方说出来会怎样?”
他笑意更深,贪看她羞涩的桃红美颜,“这样还不够明白吗?”
“什么?”
“我都说再来一碗了,要是不好吃,我会这样虐待自己吗?”他摇摇头,故意大声叹气,无可奈何的神情仿佛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再度笑出声,清脆明朗如春泉淙淙。
他凝望她,怔了。
如此笑意盎然的容颜,如此甜美爱娇的神情,是他从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的,也从不敢奢想能得见。
她从前总是淡漠清冷,近日来虽然神情丰富激昂了些,会哭会笑,但总还是一贯的成熟气韵。
这样少女般的娇羞纯真,还是初次显露。
这样的娇态,令她年纪仿佛一下子灭了不少,重重封锁的心门似乎也微微开启了一些,透出些许光明。
他痴望着她灿亮的容颜,“水蓝,你——”
“我怎么样?”
“你——”他想问,却困难地问不出口,又质疑自己是否该在这样的时候破坏气氛。
“究竟怎么样嘛?”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掩眼睑。
终归要问的。
“昨天的事——”他闻眸,深吸口气鼓励自己,“你不在意吗?”
“昨天的事?”
微颤的语调令他倏展眼睑,“有关孤儿院的事。”
她没回答,撇过头,默然。
他心一沉,“你在意吧?水蓝。”
她依然不语。
任无情明白那沉默代表的意义。“你当然在意……”他轻轻叹息,半晌,才找回坚定的嗓音,“你愿意原谅我吗?”
“原谅你?”
“是啊,原谅我没及早发现这样的事情,并且及时阻止。”
“不能怪你。”
“但……”
“不能怪你,无情。”她截断他,“这是你父亲做的事,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你不怪我。”他凝望她,嗓音沙哑,“但你怪他?”
她静静咬唇。
“你怪他吧?水蓝。”他微微焦急地,“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更加深了你对他的恨意?”
“不错。”她敛眸,坦然承认。
他心跳一停,明知她心情必然如此演变,仍是一阵心痛。“水蓝,答应我一件事。”
她回望他,澄澈透明的星眸掠过异芒,仿佛猜到他要她许诺什么。
“你说吧。”语声仍是静定的。
“别再报复。”他深深望她,一字一句,“为我放弃好吗?”
她深深吸气。
“为我放弃,水蓝。”他语音恳切,“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她不语,唇瓣轻轻抖颤,像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觉一阵强烈心焦,蓦地起身,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大手拉起她沁凉的玉手,“相信我。”
她随之立起窈窕的身子,水眸凝定他,脉脉不语。
半晌,她忽地翩然投入他怀里,螓首埋人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我相信你。”她嗓音细微却坚定。
他因那样的坚定全身一颤,双臂一紧,更加将她拥入怀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般拥紧她。
“谢谢你,水蓝,谢谢你。”
她摇摇头,深埋他胸膛的螓首逸出一声像是新生猫咪般的呜咽。
他心一痛,分出右手,扬起她线条优美的下颔,惊觉她果然哭了,剔透的泪珠沾染眼睫。眼睫下透出的美丽双瞳,氤氲着朦胧水雾,楚楚动人得教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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