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轻轻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轻轻的笑着。车里的辛童也看着她的笑,跟着轻轻的笑,依旧不忘轻佻滑稽的媚眼。然后他打开车门,走下来。走来她身边,轻轻地拥住了她。
轻轻的,轻轻的,仿佛在安抚一个婴儿。
弄月在他怀中下意识的一僵。
他们之间从没有这样的拥抱。初恋的那段短暂的日子,也只是插科打诨般的嬉闹。辛童这样的拥抱,于她是陌生的温柔。而她,不习惯这样的温柔。
“你怎么了?”她轻轻问。望向离他们不远处一丛花树下清凉的阴影。她不愿轻易的推开他,可是又认为自己不该被他拥抱。她为自己这忽然的下意识的矛盾想法微微的迷惑起来。
“你不离开陆仰止吗?”他的声音仿佛是认真,却又含着弄月无法解释的不确定,“跟我走吧,弄月。你们的游戏该结束了。”
“学长?”弄月无法避免的惊讶起来。
“左老夫人见过晓钟了知道吗?还有那什么莫名其妙的‘天使容颜’……这些,你还没觉得厌烦吗?”
弄月的眼睛轻轻忽闪着,“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你说左老夫人会不会在打你主什么意啊,弄月?”声音变得暧昧起来,而且夹杂了压抑的呼吸声。
弄月忽然意识到那不畅的呼吸是拼命忍住笑意的结果。她便轻轻的微笑起来。
“哦,亲爱的初恋情人,你怎么还没有被太阳晒傻啊?”他推开她,嘴角泛出坏坏的笑意,然后轻轻把她拉到那丛花树下,“你难道不知道夏天走路要尽量走有树荫的地方吗?”他拍拍她的脑袋,“离开我以后,你的智商是一点也没有增加是不是?”
弄月偏过头,笑起来。辛童这个人永远的可爱之处,就是随时随地让她发笑,只要他愿意。“所以刚刚故意把我圈在太阳底下,故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为了让我多晒会儿太阳吗?”
“原来智商还是有长啊。”他笑着,然后转身上车,轻轻甩甩眉头,示意她上车。
“我说的话也不完全是莫名其妙。”他忽然严肃的说。然后又对着她做出滑稽的笑意,“总之傻丫头你慢慢揣摩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弄月问。车子已经发动。
“机缘巧合。”辛童笑嘻嘻的。
上次酒吧一别之后,他们已很久的没有见过。这一次,是去参加母校的校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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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人群中很黯淡。脸上的笑意却很纯真。只是他也并不知道她是在对着哪些人笑。她的朋友并不多,也许因为长时间奔波打工的关系,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经营人际。除了她优秀的成绩和每学期最高奖学金争夺战的胜利使她稍稍给人留有印象外,她几乎是沉默的人。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之所以报考这所大学完全是冲着奖学金来的。她查阅了所有的学校和专业,只有这里的奖学金最高。
她需要钱,所以她来了。
所以看见她那样的奔与学校和几份工作之间时,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奇怪。大家都知道庄弄月是个需要钱的女人。
可是如今她有了新的身分:嘉隆企业少夫人。
于是也聚揽了很多的目光。他们讨好的,或是带着疑虑甚者蔑笑的,或者清淡没有表情的,或是仅仅好奇的……弄月静静微笑着,面对。
你幸福吗?你终于如愿以偿拥有很多钱了吧?再见到你真好啊。弄月,越来越漂亮了啊。怎么做到的?啊,你要幸福啊。
…… ……
是的。是啊。所有的问题,弄月仅用两个相同的答案,笑着应对。只是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台上的歌声台下的笑声谈话声,拒绝任何人递过来的酒。
辛童唇角泛出一个柔和的笑。她大概再也不希望喝醉吧。
陆仰止?那个男人,真的令人钦佩。不论他用了什么手段,弄月现在成了他的太太。无论他怎样对待弄月,她是他的女人。这一点上,陆仰止史无前例地成功了。
他想起陆仰止的表情,波澜无痕的脸,还有波澜无痕的双眼,仅仅看着,看着弄月被他拥抱。
他的车子在弄月身边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陆仰止,他和他的黑色阿尔法,仿佛一片云一样忽然出现在弄月身后。他及时的拥抱住弄月,假装没有看见陆仰止审视的目光。
他假装没有看到。他抱紧弄月,看着陆仰止和他的车,慢慢驶来,慢慢减速然后调转车头离开。
他喝下一杯酒,大口大口的喝,快的仿佛要呛到肺里去。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名字。
“下面请万人迷学长辛童来讲讲他为什么弃文从商好不好?”他听到掌声和笑声。好像在发出某种仪式般的邀请。
二十三、黑色阿尔法
孩子道过晚安之后便回房间了。他仿佛已经渐渐习惯生活在这里。表现出一种无异议的安然。
他冲了凉,换了干净的睡衣,用舒适的姿势躺坐在床上,静静浏览着手提电脑里的会议信息。
间或的,他会去瞥一下右下角的时间。弄月已经打过电话,说要晚一点回来。说去参加母校的校友会。
他的脑海中会偶尔的不经意的闪过那个进驻到他心里的镜头。
弄月和辛童,拥抱在一起。在夏日的花树下,好像偶像剧DV封面上唯美的男女主角。
陆仰止抬起手,爬爬还略为有些湿的头发。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人可能就会做这样的一些冲动吧,在某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时刻。譬如,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让弄月在那里下车,为什么车子开到半路却又返回去。否则他也不会看到那样一幕。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
参加校友会,和初恋情人一起。会喝酒吧,她会喝醉吗?他忽然忍不住笑出来。因为想到她喝醉的样子。那副样子像个傻笑的少女。
这根本没什么。那么他在这里想些什么呢?总觉得有些诡异,可是自己也无法消除内心混乱而繁杂的思绪。
他终于呵呵的笑起来。然后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的手指轻轻在鼠标区滑动。一页一页的会议记录在他眼前闪过。
淋浴的声音。他好像闻到薰衣草特有的香味,和着水声渐渐入耳。然后他的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地描绘她妻子那些柔静的美丽曲线。
在水声结束的时候,他揉揉眉角,无意识的叹了口气,然后下了床。
门在他轻敲之下,缓缓打开。她没有关门。
弄月坐在床边上,正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看见站在门口的他,抬头轻轻对着他笑了一下,双手依旧在擦拭。房间里全是她的香味。
“你喝醉了吗?”他双臂环胸,倚靠在门口。
“我喝醉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头发弄湿,然后不停的擦拭吗?”她停下双手,兴味的看着他。那张沐浴过后的脸,映衬在床灯淡黄的光里,水蒙蒙的,像一只新鲜的水蜜桃。
“可以进来吗?”他淡淡问。竟然没有擅自的走进去。
弄月微微抬起唇角,然而并没有微笑,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深夜令他们之间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然后她感觉到床慢慢的陷下去一块。她禁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手有些机械般的擦了几下头发。然后停住。
转头对他微笑,“还没有睡吗?”
陆仰止点点头,“可以吗?”他从她手中抽出了柔软的大大的毛巾,看见弄月微怔的表情,然后她很快的点了下头。他开始轻轻的擦拭,为一个女人擦拭沐浴后的湿漉漉的长发。
头发散发出的淡淡的无所不在的香气弥漫着他们。他的手握着毛巾轻轻地,从她的头顶划向颈项。一下,一下。静静重复的动作。
淡绿色棉织的睡衣,很保守的款式,洁白的颈项是唯一的裸露。他的眼神轻轻的扫过那里的肌肤。他的手指不经意的抚触着那丝丝秀发,湿润的气息便也弥漫了他的手指。
“见到你的初恋情人了吗?”他忽然问。
“呃?嗯。”弄月轻轻回答。
陆仰止轻轻的笑起来,“怎么办呢,弄月,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情妇,而你的身边有一个初恋情人。可是我们却是夫妻。”
弄月并没有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静静的坐着。
“这也是不错的家庭模式,你说呢?”陆仰止扔掉了手中的毛巾。他的声音很冷清,然而并不犀利。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冷淡的温和。
“你喜欢这样的模式吗?”弄月淡淡说。
“我也并不知道。”
“是。我们并不能承诺什么。如果你认为这样会传出不好的绯闻,那我不会再去参加那样的场合了。”
“我没有这样说。弄月。”他忽然扶正她的肩膀,眼神有些柔和的扫视着她的脸。然后轻轻吻了她一下。
重新看着她。好像刚刚品尝了一下专卖店的果冻。弄月只是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也静静的看着他。
于是他又俯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辗转反侧,极尽温柔。
有些漫长。也过于美好。
两个人禁不住微微的颤栗起来。然而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他们仿佛都专注于这个吻。这个莫名其妙的吻。
终于他轻轻地推开她。脸上带着宁静的笑意,仿佛还有一丝化不开的叹息。
“晚安。”他说。然后起身,离去。
门在他身后静静的阖上。
弄月坐着。内心有些不安起来。为何有这样宁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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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赞和小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弄月感觉到自己意识到了时间。她的脑海有些乱。为了昨夜的那个吻。也为了不久前和左老夫人的见面。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推到了生活的极限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不能够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成功地应付。
她只想着走过去,用力的走过去。然后继续走。
她很努力的生活了。她不止一次的向自己保证。也不止一次的向梦中的母亲保证。
她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向她保证。于是她对着镜子默默地笑起来。
“你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她对自己说。
她在唇上涂上了一层鲜亮的粉红色。然后让脸上的微笑变的大而绚丽起来。就好像反季节培育的花朵,带着天真却又无法避免的愚蠢的鲜艳。
然后,她带着这样的笑容出了门。
在露天咖啡厅,见到了黑泽。看上去已经等得很不耐。然而见到她,却也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微微点头致意。
“晓钟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来。”他淡淡说。他的面前摆着一杯清水,满满的,似乎没有碰过。
弄月点头。她其实知道他不会来。
“你来也是一样。”她说。黑泽点点头。
“晓钟见过左老夫人是多久之前的事?” 弄月点了一杯牛奶,可是也仅仅放在面前。
“半个月了吧。”黑泽说道。
弄月静默了一会儿。
“虽然这些话可以在电话里说,但是我还是约你出来。只是想要拜托你。”她淡淡笑着,然而很温暖,“好好照顾他。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拜托了。”
黑泽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然而很快的敛去,“我只是收了陆先生的钱。”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些不自在。
弄月点头笑了,“钱,我也可以给你。”
黑泽的脸立刻默然起来。
“你自己先用钱作借口,为什么我提到钱你却不高兴?”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像个姐姐。”
“那么我像什么?”
“受人之托的保姆。”
弄月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保姆。”
“只可惜晓钟并不这样认为,他以为你是他姐姐。还以为你是女人。”黑泽的语气并不友好。
然而弄月却依旧只是浅浅淡淡的笑了,“不管他怎样以为,我对他是怀着责任的。我是一个俗人,就是想要活下去。你回去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可以回去左家。”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他来了,我肯定要跟他说的。既然你来了,我也只能跟你说。”
“哼。”黑泽的脸色更加的浓重起来,“你们到底是姐弟,我却是个混黑道的。”
“那又怎么样,晓钟要赖在你那里。”弄月竟然笑了。
“毕竟你们是左的人。是左家的人呢。”黑泽嗤笑道。
弄月忽然默默地说不出话来,“别在晓钟面前说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左家的什么人。我们只是相依为命。”
“晓钟却不这么想,他以为他是你的包袱,是你的累赘,是你的绊脚石。”黑泽的语气并不犀利。仿佛在背一首诗似的。
“他慢慢会明白的。”弄月仅仅回答了这一句。接着又笑起来,“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就去帮你做事吧。”
黑泽摆摆手,“免了。我不要你这样的女人。”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便起身走了。那杯水就始终那样的呆在桌子上。
弄月却端起自己的那杯牛奶,慢慢的喝了下去。
已经冷掉了。却很温柔的滑过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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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走出他的办公室。陆仰止简直要笑出来。
现在,那个LV包包就在他的办公桌上。里面还有弄月的一些小物品。是的,的确是弄月的。他买来送她的。现在出现在这里。的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
于是他站起来,走去落地窗前面,轻轻地拉开一角窗帘。他发现自己根本懒得笑。
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键。
“我在露天咖啡厅。”弄月说,“我为你点了一杯黑咖啡。你来吧。”她的声音仿佛带着笑。
陆仰止轻哼了一声。
“我刚刚见了黑泽。晓钟的手术正在筹备中。”弄月的脸上带着淡雅的笑。陆仰止看了看她的唇,有些过于鲜艳的唇膏。他撇开了目光。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语。竟然有点想她了。”她淡淡地说着。
陆仰止坐在她面前,翘了腿,眼睛仿佛要穿透她。可是却又仿佛想要躲避。
“我很想要去旅行。”弄月低下头去,淡淡说道,“小的时候,曾经跟着爸爸做过几次小小的旅行。最近忽然开始怀念小时候了。以前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