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冰语-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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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冰语-焚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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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拧头一看,身旁立着一位轩昂的中年男子,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在风中猎猎飞扬,眉目俊朗,气势凛然。
  “大侠!英雄!好汉!多谢救命之……之恩……”话未说完,脑额被横里插过来的某人赏了个大爆栗。
  “蠢财!你是猪么?猪都比你有智慧!也不自个掂量掂量,会写自不量力么!你还嫌这山里草树长得不够好?巴巴下去做花肥!你这瘦巴身子才几两肉,要当花肥还嫌不够滋养呢!”
  不用看也知晓这噼里啪啦骂人骂得顺溜的除了恶魔小皇子,再无他人……
  学子们也傻眼了,这小皇子向来是视人命如草芥,前儿大伙儿去午门看处决敌国兵士,他可是看得眼泛艳光,恨不能飞身上台当那执刀的。今儿怎会,怎会对一个小书僮的生死如此关切。
  阿财嚅嗫开口,“那个……那个……”
  “那什么那!要死以后也离我远点,别让我看见,下回你还玩命,我先把你剁了喂猪!”
  “那个……殿下,掉下去做不了花肥,只能当鱼饲料……”某财终于说出口了。
  四周有人忍俊不住掩嘴偷笑……
  那小皇子握紧了拳头就要揍他,阿财缩了缩脑袋,等着他的拳头挥下来。一旁站立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扯住了拓跋蕤麟,“麟儿,适可而止。”
  恶魔小皇子似是很买这男子的账,收回了拳头,狠狠剐了阿财一眼,转头对那男子说道:“降涟师傅,咱们走,你再教我旋转十八式,就是刚才救那个笨蛋的轻功。”
  
  待他们走远了,阿财方乐颠颠地跑回贺兰珏身边,把攥在手心的玉璧递给了他。
  贺兰珏接过玉璧,嘴唇兀自颤抖着说,“阿财,多亏有你,多亏有你……”
  “哟——贺兰珏,你这块玉璧非同寻常啊,瞧这光泽色度,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玉。”一名学子瞅见了贺兰珏手中的玉璧,嚷嚷了起来,这学子乃是平城有名珠宝商铺的少东,眸光如炬,对宝物甚有灵犀,他这一叫嚷,便又有不少学子围了上前观看。
  贺兰珏却不欲他人观赏,忙把玉璧挂回胸前,塞入衣领,贴身佩戴。
  已有学子窃窃私语起来,“外人道是公子珏清寒,岂不料竟然是藏私,竟有如此价值的随身宝玉。”
  “你知道啥,所谓财不露眼便是如此了。”
  
  阿财在一旁呐呐半晌,汇报了大公子的状况后便去房舍收拾了贺兰珏的换洗衣裳,默默下山去了。
  今儿这一出虽是惊险,可阿财也不至于惊慌,他可是小混混出身,从前这爬墙跃壁的事儿做多了,再说他的水性天生极佳,游在河里跟走在陆地上没两样,就算掉到瀑布水中,也有办法脱身。
  真不知道拓跋蕤麟为何要这么生气,思来想去就不太明白。那就不想了,反正依那小魔王所言,动脑子不是自个的专长,省了那份拐弯抹角的心思。
  但是,他这么生气,大概也是因为担心……
  虽然那小子总是满口笨蛋笨蛋的叫,阿财想起那日,他在梅林中扯住他的衣袖,说:“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那日,他往他发上别了珍珠夹子,说:“戴着,这样好看。”
  那夜,铺天盖地的暴雨,身心冷得透彻之时,他在身后撑起了伞……
  他背起他在雨中疾走如飞……
  最清晰的一幕,是独鹤楼台榭上那张挨在他肩头熟睡的面孔,像是晨曦里第一缕阳光,耀眼夺目、清纯无邪。


13。恸伤中秋月

  小皇子生气归生气,可也奈何不了某人死乞白赖地讨好。
  阿财有小小的得意,只要眼神再谄媚一些,笑容白痴一些,身段扭捏一些,声音娇柔一些,那恶魔小皇子立即就抖着鸡皮疙瘩投降了。
  “殿下殿下,这是阿昌伯特地酿的白露米酒,我可是偷偷拿了给您,快尝尝……”
  “殿下殿下,今儿练功累了么?小仆来给您捏捏……”
  “殿下殿下,这弓沉得很,小仆来给您背……”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如此这般一连几日,小皇子抓狂了,“你别给我耍白痴了!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
  
  总算恢复了非正常师徒关系,于是这个秋风萧瑟凉意习习的季节里,阿财跟随小皇子练武习射,跟随公子珏读书识字,大有长进,唯有这琴技音律,尽管俩师傅呕心沥血悉心相授,可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阿财的手指头看来天生就是握柴刀抡拳头的,附庸风雅的事儿他做不来,可怜公子珏的宝贝瑶琴每根弦都给他拉断过了。
  “弹琴弹琴!不是让你拉弓断弦!唉,我就算教会母猪爬树,老牛跳舞,公鸡游泳,乌龟都能从北朝平城爬到南朝建康,你阿财也开不了这个窍,死心吧!”小皇子吼得声嘶力竭,瘫倒在草坪上。
  他就不明白,为何阿财就是不死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兴致不减,着了魔似的。
  他当真如此喜爱抚琴弄乐?
  
  时光如飞梭。
  当明黄、金黄悄悄染遍山间,艳丽红枫媲美晚霞霓裳,清晨梅林草坪上布满粒粒晶莹剔透的霜露、呵气成烟的时候,眨一眨眼,便又到了八月的十五,偏巧这个十五,是月圆中秋日。
  贺兰珏一大早就放了阿财的假,让他回家与娘亲兄弟团聚。
  可一整日阿财都有点心不在焉,平素只要有美食,什么烦恼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可现今这烦恼啊,纠结在心中,从两天前就开始堵的慌,晚膳都没多吃几口。
  去不去呢?去,还是不去?
  阿财真想一拳头揍在自个脸上,真恨自己婆婆妈妈、患得患失的蠢样,像个娘们似的。
  说揍还真的揍了,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的时候,他娘却不像往常那样过来揉揉他的脸,只是坐在远处,隐在阴影里定定望着他。
  阿娘近来神智有些古怪,她没有再淌眼泪,看着阿财的眼神迷离而飘忽,欲言又止,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投射在阿财忙活的身上,夹杂着陌生疏离的寒峭,阿财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扭头望去,阿娘却很快别转了头……
  甚至,阿财在家里一整天,她都没有喊过他娃娃……
  阿财只道是娘亲病情的反复,叮嘱胖兜过了十五,领阿娘去让大夫瞧瞧。可胖兜挠头疑惑,嘟囔着说这阵子阿娘好好的,倍清醒,大夫也说了,阿娘的病好了七层,按时服药就成了。
  “怎么就成了呢,你就去说没好全,让他继续看,不就是给钱嘛,要多少咱都给。”阿财又把两个月的工钱塞给了胖兜。
  给阿娘看病,还要存钱给傻锅娶媳妇,这小破庙虽是修整得不错,可人家姑娘嫁过来傻锅就得有自个的居室,紧要的,得换个大点的屋子了。
  阿财摸了摸系在颈脖子上的墨玉玦……
  不行,不能当了它,不就是挣钱嘛,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夜,清凉如水;月,柔光万丈,将不远处的小林子也映得亮堂,纤毫摇坠在月辉中清晰无比。秋虫夜语,疏疏落落飘来耳畔。
  傻锅吃过晚膳便去城南外村子找马家姑娘去了,胖兜陪着阿财坐在门槛上看月亮,阿财托着腮帮子已经烦恼了许久……
  去,还是不去呢?
  自从盂兰桥相约失败以来,阿财虽然找了许多的借口让自个宽心,可是越是接近十五,越是踌躇,似乎一直都只是自己的心思在转,在油锅里煎,在冰水里浸着。
  他,一点儿也不知晓。
  窝囊!真窝囊!
  蓦里伸出一只手,将阿财一推,他差点从门槛滑坐到地上。
  “胖兜!你干嘛!”阿财蹙眉回头,却一愣,推他的不是胖兜,是……阿娘。
  阿娘又推他,这次真给推到地上了,“你走,你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在这里了。”
  阿财委屈地瘪了瘪嘴,伸手拉阿娘的衣摆,“娘……”
  阿娘莫非也看出了他这一整夜的踌躇不安?阿娘明白他的心思了?
  那双手仍在推他,“走啊,快走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阿娘使的力道大了起来。
  胖兜拍拍屁股起身拉住阿娘的胳膊,“阿娘,他是阿财,阿财啊,你别赶他走……”又兀自叹气,对阿财说:“看来那大夫是走眼了,阿娘这番越发糊涂,连你都不认得。”
  阿娘忽地就拔高了声音,“走!你走!我不要你了!”神情越发激动起来,那双手、身子乱颤不止。
  这下阿财有些慌了,想搂住阿娘,可她激烈地挣脱开,手肘撞在石壁上,用力之大,连衣裳也拽破了,手肘擦伤了一小片,沁出血印。
  “娘——娘,你怎么了——”阿财和胖兜着急了,去拉她。
  阿娘忽地拿起食案上的瓷碗,用力往地上一掼,噼里啪啦就碎了一地,又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就要戳下去,“你走!我不要看见你!快走!”
  俩人见到阿娘竟如此发狂,都慌了神。阿财忙退出门槛,倒退着往外走,“我走,我走,阿娘,你别伤着自己……”
  面庞上冰凉无比,有液体不住地滑落,滴滴答答湿透了衣襟,心像是被割成了一片片,碎在泥尘里。
  “胖兜,你好好照顾阿娘,明儿一早就带她去看大夫。”阿财退出屋外,瞅见阿娘情绪平息了些许,握住瓷片的手也垂了下来,方小声交代胖兜,又使了个眼色。
  离开家,阿财走进了河边小树林里,坐在地上愣愣地望住前方发呆。
  阿娘从前病得厉害的时候,也不会赶他走,甚至以命相胁,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抹了把脸,安慰自己,别难过,阿娘是生病了,她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不伤心,不伤心……
  可脸上的泪水越擦越多,像是开了闸的水槽,怎么也停不下来。
  过了许久,胖兜摸到小树林里,告诉他阿娘刚睡下了,没再闹,伤口也包扎好了。阿财点点头,拍了怕胖兜的胳膊,这才转身离开。
  
  天色微亮,小溪边的晨霭依旧浓重,薄雾在梅林里悠游飘散,触到第一缕曙光初放时,变得粹亮无比,眼瞳也似染了七彩的光一般。
  潋滟的眼瞳是大清早就跑来梅林里练剑的小皇子拓跋蕤麟,瞥见远处摇摇晃晃向着听梅居走来的某个异常黯淡的身影,他“嗖”地飞跃过去,长剑一舞,直挑面门。
  猛地撤剑,收势过急,腾腾腾地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躯。差点儿就刺花某人的脸,他竟不躲不闪,耷拉着头只顾往前走。
  “笨蛋!你丢了魂魄了?”拓跋蕤麟拦住他。
  他绕了个弯继续走,被拽了胳膊拖到小溪边,“去洗把脸,大清早的像个游魂似的,要不是认得你还以为撞鬼了呢。”
  拓跋蕤麟看见他眼圈子青黑,脸色异常的苍白,于是拽着他胳膊的手指略微紧了紧。
  “你,昨儿看了一晚月亮?”
  阿财终于抬头看他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鬼脸告诉我的,额头上刻着字了。”
  “净是瞎说!”阿财撇头不甩他了。
  “真的,刻着三个字‘不开心’,不信你看看。”小皇子边说边按下他的后脑勺,把脸凑向溪水。
  “昨儿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回来就成这副德行了。”
  阿财看着溪水倒影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慢慢蹲下了身子,手指撩了撩水面,那张脸被刺破了似的,一荡一荡漾开了去。
  “不要你管!”
  “嘁——谁有空管你!”一把将他的头按到溪水里,让他醒醒神,便自个回林子里练剑去了,阿财这副沮丧的摸样他见过,河灯节那个夜晚,那个脆弱、孤单、落寞的神情令自己不由得心就揪紧了似的,就想拥他入怀,想抹开他眉间的愁绪。
  想了许多却还是想诅咒那笨蛋,活该!
  为别人伤心难过,就是活该!他才没这么好心去安慰一个为了别个男人看了一整夜月亮的笨蛋。
  
  阿财昨夜里出了家门,在城里游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独鹤楼前。
  他又猫在远处的墙角下,静静地抬头看月亮,看那轮嵌在顶楼高处檐角上明亮的月光,连那台榭似乎也高耸在云端里,曾经以为只要爬上了那飞檐,就能碰得到明月,其实谁都知道是不能的吧。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那月亮里,住的是广寒宫的仙子,不是墙角下的残影……
  望着台榭上若隐若现的昏黄烛光,真好,远远能看着也很好。
  今夜,没有勇气顶着红肿的双眼站到他面前。
  没有勇气问他河灯节那夜他为何失约……
  没有勇气说喜欢……
  今夜,阿财没有了勇气,怯得一塌糊涂……


14。秋狝的惊喜

  重阳秋狝,是魏国一年一度的传统活动。
  鉴于北魏皇族本是充满骁悍的鲜卑后裔,这于茫茫苍野中策马狩猎,是大多数贵士族阶层的最喜爱的运动项目,于是乎,每年的秋狝,均被举办得空前隆重。
  今年,书院得了皇上的特准,挑选了几名能骑擅射的学子,前往平城北的蟠殃围场参加重阳秋狝。一展魏国年轻一代士族子弟的骑射之术。
  贺兰珏的骑射烂的不能再烂了,可他是皇子伴读,又是享誉平城的三公子之一,书院终还是令他收拾行装,出席秋狝盛宴。
  贺兰珏听得消息竟不免雀跃,又略有忐忑不安。
  阿财便安慰他,前去围场又未必便要跟随众人跨马行猎,听说皇太后也有领了一众官家女眷随行,于重阳日登高祈福。再说韩子翊也去,他的骑射也不比公子你好到哪去,正好可以做个伴。
  这是说的什么话……贺兰珏听了不禁莞尔,感情他阿财说的意思乃是他和韩子翊不擅骑射,便去跟女眷扎堆即可……
  
  蟠殃围场位于平城北部,乘马车亦需一日的路程,贺兰珏出远门,阿财自然便要陪同。
  主仆俩应了韩子翊的邀请,一道乘坐韩府的马车,前往蟠殃行宫,到得行宫时已是傍晚,云层火烧似的布满了眼,远远就看见行宫四处早早掌灯,一派通明,有歌舞喧嚣、丝竹奏响。
  行宫座落于蟠殃山山腰处,远观雄伟磅礴,宫楼林立,进入行宫有河渠湖泊,林荫长廊。
  下了马车,有宫人引了他们七拐八拐前往行宫后殿宿馆走去,将他们安顿了下来。
  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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