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奴才们掉眼泪的时候，她却对着铜镜笑了。
148 痛，却笑着
百里安对着铜镜看自己的模样，红肿的脸颊，嘴角挂着血丝。 凌乱的发鬓，衣服上可见明显的脚印。身后的奴才们，要么抹着眼泪，要么攥紧拳头。
可百里安看着这样的自己，却笑了。
奴才们瞬间都变得惊呆起来，一个个紧张地盯着百里安，好似他们的主子的疯了一样。
可百里安非但没有疯，还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伸手抚摸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的笑容挂着怎样的寒霜。
孩子，妈妈好痛、好恨。可妈妈知道自己受得痛和恨与你相比怎样的微不足道。现在，我们母子因为这痛和恨连在一起，你在天之灵看着，妈妈如何为你报仇！
松开手，她转过身看着四个奴才：“我想洗澡，你们去准备热水吧。”
她，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后，就再也没有了眼泪。
温热的水，掩过她雪白的胸口，水面干净得可以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青雨沾湿了白绢轻轻擦拭她的身子，看着主子受了如此的苦，她痛不欲生。眼泪，不争气的落下，落在了百里安的肩膀上。她赶忙给擦了，告诉自己不要哭。
百里安静静地坐着，那双为她擦拭身子的小手在轻微的颤抖，那落在她肩膀上的眼泪，那么地炙热。
百里安闭上双眼，淡淡说道：“青雨，明天起，在浴桶中撒些花瓣吧。”
青雨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应道：“是。”
春天，过去了。初夏到来，大地更是一片昂然。百里安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这天傍晚，她却了御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因为是傍晚，所以也不会遇到多少人，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吃饭吧。
百里安垂着眼，随手站起身边一朵娇艳的花，插在了云鬓上。
“武妃娘娘？好巧呀。哦不对，现在不能叫武妃，而是安嫔。”
百里安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面前那个穿戴官府的男人，而后又垂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武妃也好，安嫔也罢，不都是个称呼吗？”
由贺音，你也早知道了我玄煜的死，才会在客栈中叫我不要后悔。也早知道了我会被贬、生下的孩子会被夺走，甚至被你的妹妹欺负，你才在玉水湖边说我早已身处险境。
从我还是隆裕王妃起，你就一直盼望得到我的身子，我不给你，你又在端木苍兰面前说过我多少坏话呢？
或许没有，可我却认为有。
“娘娘还真是心态好，哦对了，前儿陛下抱着二皇子在书房里逗弄，微臣还看到了，长得很像娘娘呀。”
百里安的心一紧，她的孩子，她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刚刚出生，就被他的父亲给抱走了，不准他们见面，不准她看到孩子。
她有多少怨恨，可她却微微一笑：“是吗？长得像我？前面两个孩子，长得都像父亲，可惜都夭折了。这个孩子长得想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由贺音嘴角一翘，满含嘲讽地说道：“二皇子当然会长命百岁，只不过现在的二皇子，一样没有母亲在身边。”
百里安抬眼看着由贺音，她笑了，她的笑那么无邪，就好像她出来雪国，还不懂得世事无常才会有的笑容。
“他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由贺音看见百里安这样的笑，眉头不由得紧皱。她应该愤恨、痛苦才对，为什么，她如此轻松，如此幸福？
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皱眉之后，他重新露出了鬼魅的笑容：“娘娘，记得微臣的话，微臣总还是担忧娘娘，愿意随时帮助娘娘渡过难关。”
百里安冲着她笑，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他瞬间变得兴奋起来。虽然这样做很危险，可他的身子却在燃火。
哪知道就在他飘飘然的时候，百里安突然给了他一巴掌。那般突然，令他防不胜防，他挨了这辈子的第一个巴掌。
“你……”
百里安还在笑，可她的眼眸却比十二月的湖水冰冷：“由贺音，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担心别人，免得引火自焚。”
由贺音愣了半天，而后揉着脸颊又笑了起来，可他的笑还是那样的暧昧：“当心我自焚之前，先烧死你。”
百里安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由贺音，我已经死了，你又如何让我再死？
走回去，天黑了。百里安轻轻摘下头上的鲜花，嗅着它的芬芳。
小欢子走了进了，百里安从铜镜中看到他的影子，他对她点头。
于是百里安转过来，他凑到她耳边：“百合是花喜大总管亲自去宗人府安排的，至于小叶子，还需要时间查。”
百里安垂了眼，也就是说，百合，是端木苍兰派到她身边的？
原来他还会关心她，还会在意她的死活。也是，他对她的身子曾经那么着魔，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他只是生气她对他的冷嘲热讽。
百里安将手中的鲜花捏成一团，嘴角泛起了冰冷的笑。可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这一切。
第二天，她请来韩欣蝶教她做衣裳，韩欣蝶当然带来了小多子，只是他不再是小多子的模样，也有了个新的名字，叫小泉子。
百里安很认真地学，缝制的模样很像那么回事。韩欣蝶笑着说道：“真是越来越好了，做得真好看。”
百里安听到韩欣蝶的表扬，露出了开心地笑容。很快，她的笑又黯淡下来。
“可是做得好又有什么用？也无法送去给玄瑞。”
韩欣蝶轻拍了她的手背，安慰说道：“他在光明殿，一定是吃得好穿得好。”
“我相信他父皇是会好好照顾他的，可我就是担心呀。当娘的，什么时候不操心自己的孩子？”
她放下衣裳，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一匹银白的布料，眨着眼睛，她像是问韩欣蝶，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布料的颜色真好看……我记得他喜欢穿衣白色的衣服……算了，我在想什么？我这水平，缝制好了送给他，他也只会嫌弃的。”
韩欣蝶诧异地问道：“谁呀？”
百里安摇了摇头，而后轻叹一声答道：“一个冤家。”
149 演戏，没有感情的喜怒哀乐
韩姐姐，你一定很奇怪吧？可我自己却并不奇怪，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我也是演戏的高手了。
拿起那匹布，她轻轻地抚摸着，眼睛瞥向一旁的百合，在她还来不及发觉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当晚，百合端着燕窝粥进来，柔声说道：“娘娘，这是厨房刚炖好的，娘娘趁热喝吧。”
百里安揉着额头说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百合称是，端着走到圆桌旁，青雨皱眉说道：“娘娘不舒服呀？”
“嗯，有点头疼。”
“是不是想事情想多了？”
百里安抬起头，双眉维扬：“你这丫头，又想说什么？”
青雨撅了撅嘴：“今天说得那个冤家，就是陛下吧？”
“你别胡说，他都不管我了，我又怎么还会想他？”
青雨耸了耸肩：“娘娘现在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陛下了。其实娘娘，咱们不用这么过的。陛下应该也还记得娘娘，只是怄气而已。娘娘就去认个错吧。陛下对娘娘好了，别人就不敢欺负咱们了。”
“要去你去！”百里安瞪了她一眼，而后看着刚缝好的小衣裳：“他都将我的玄瑞抢走了，我恨他还来不及。”
青雨抬起头看着迟迟不走的百合，轻声说道：“百合，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百合这才称是，刚刚离开内屋，百里安和青雨就对视了一眼，百里安点了点头。
青雨，接着说道：“娘娘，其实，你还是喜欢陛下的，对吗？”
“你胡乱说什么？”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娘娘出言顶撞，还是因为陛下时常粗暴对待娘娘，还有大皇子去世的消息……”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瞒玄煜的死讯。我是那么期待见到玄煜，可他却一直隐瞒我……至于其他，我或许能理解一些，毕竟我是个残花败柳之身，他会恼怒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可陛下并没有抛弃娘娘，找回来留在了身边。虽然嘴上说要折磨娘娘，可还是给了娘娘一个身份，还派了奴婢和小欢子回来侍奉娘娘……”
是呀，他还记得将青雨和小欢子还给她，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可他，做过多少好事，有做过多少伤害她的事？
“别说了，我好烦。”
“娘娘，奴婢是个宫女，主子的事总不好多管。可咱们身在后宫，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陛下。娘娘若只是怄气，就跟陛下道个歉吧，好歹，也别苦了自己。”
百里安垂下眼，良久，她才说道：“就算我在他面前说软话，他也不见得会搭理我。算了，以后别提他了，咱们就这么过吧。”
“可是二皇子……”
“别说了。”
之后，主仆两个就都不说话，百里安做到铜镜前，抚着自己的云鬓。镜子里的女人，多美呀。这张皮囊，骗了多少男人？端木若泽是第一个，可莫凝天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欢子走进来：“娘娘，百合离开了。”
百里安点了点头，而后淡淡说道：“沐浴吧，我想睡了。”
青雨点头，看了一眼小欢子，两个人就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粗使下人抬进来了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水，上面飘洒着一层艳红色的花瓣。
百里安坐进去，轻轻浮动着胳膊，那花边便黏在她白皙通透的肌、肤上。
好香，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香味儿，可现在，她却需要。需要，远比喜欢重要。
第二天，百里安早早起来，叫小欢子摘来些藤条和鲜花，坐在院子里编了个花环。
百合跟小叶子没见过，自然凑过来好奇起来：“娘娘编得真好。”
百里安笑盈盈地说道：“是跟秋少爷学得……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了。”
小欢子忙说道：“秋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必太牵挂。”
“秋大人临终之前将他托给我，我怎么可能不牵挂，对我来说，他也就好像儿子一样。”
青雨赶忙说道：“娘娘别再这样说了，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又要误会娘娘了。”
百里安瞪了青雨一眼，而后转过头，眼眸却半垂着，似乎有些感伤：“他一直都误会，那天我也赌气说了喜欢秋大人的话。他们这些臭男人，只会想那些个龌龊的事，我跟秋大人情同兄妹，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先想得那么不堪？秋大人还因此被端木若泽害死……慕儿，我是愧对他，若不能好好抚养他长大，我真是该死了。”
青雨轻叹一口气：“娘娘也真是……怄气也不该那么说话……陛下他……”
“别提他，烦死了。”
百里安将花环呆在头顶，回去了屋中。青雨赶紧跟着去了，院子里只留下小欢子跟百合、小叶子。
百合小声说道：“那个秋大人，可是秋玄大人？”
小欢子轻叹一声道：“可不就是他。”
小叶子赶忙说道：“听说当初端木若泽杀死了秋玄大人，就是因为妒忌他是咱们娘娘的爱人。”
“你们懂什么呀，跟着乱猜。”小欢子瞪了他们：“咱们娘娘跟秋大人只是兄妹情深，当初端木若泽误会，导致秋大人惨死，娘娘多懊恼呀。唉……也是，人人都这样说，咱们陛下不也是这样误会的？唉……不过，你们可不准也跟着胡说八道下去了，知道了吗？”
百里安坐在窗边听着，她身后的青雨小声说道：“这些话，是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陛下会不会信呢？”
百里安冷笑一声，他只会半信半疑，可他，却不会再冰冷。
她低下头，默默地望着手中的泥人。
秋玄，我变成了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了，我是那么讨厌我自己，可只有这个讨厌的模样，才能办成许多事。
你会理解的，对吗？
这天晚上，百合当值。百里安做了噩梦，百合叫醒她，她便以为在百合的怀中。
“娘娘，您一直在叫二殿下的名字，是不是想孩子了？”
百里安垂泪，揪着百合的衣服：“我好想他，我是他的母亲，却不能见到他。”
“娘娘，您就服个软，去跟陛下求求情吧。”
“我不去，他那么对我，为什么要我去求情！”
“娘娘……”
150 以静制动，恭候端木苍兰
柔软中带着倔强，这样才不会显得太假。 可端木苍兰那么聪明，他会相信多少？百里安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日落后不就，就要黑天了，她也该回去了。
“娘娘。”
又有人叫她，百里安回头，叫她的正是陆海。
“没想到是陆公公。陆公公是御书房的总管，怎么有时间到御花园散心？”
陆海？你这也是只狐狸了，跑来御花园，一定有事发生。
果然，陆海笑着说道：“陛下去了光明殿看皇子去了，奴才也就有了空闲。奴才是听说娘娘有时喜欢在黄昏散步御花园中，所以就过来瞧瞧能不能遇到娘娘。看样子奴才的运气不错。”
“你找我？有事吗？”
陆海，看你一脸的笑容，一定是好事对不对？
“娘娘，奴才是来禀报娘娘一件大好事。今儿陛下找来吴大人，对端木若泽一干叛乱臣子的生死刑罚做最后的商议。后来陛下不经意提了一下娘娘，吴大人就跟陛下说了娘娘与端木若泽周旋的事。吴大人说娘娘委身端木若泽是为了伺机报复，最终成功引起了端木若泽与莫凝天的争斗。如果不是因此莫凝天离开了端木若泽，陛下也不会那么容易复国成功。吴大人还说，娘娘跟那些个男人的传言都是假的，而娘娘委身端木若泽也十分痛苦，所以在端木若泽和莫凝天内斗时，才迫不及待地逃离。陛下听过之后，一个人在御书房闭目养神了很长时间。娘娘，看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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