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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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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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印期望中轰烈的热恋,在当年暑假就莅临了。
  事情发生也真的十分偶然。
  两人正为考大学有点紫张,睡前话题暂时脱离男孩子与投资买卖。
  宁波说:“你没有问题,正印,你有摄影记忆,功课看一遍即可。
  “可是,读一次已经要多少时候!
  “你总不能一次都不看。”
  “有时候,打开试卷,根本不知问的是什么,又该怎么回答,尴尬得要命。”
  “那么,叫姨丈捐一笔款子,送你到某私立大学去好了,我若考不到十个甲拿奖学金,就得到某公司去做信差。”
  “你不是颇积和蓄叫?那么会赚钱,还叫穷。
  宁波过一会儿才说:“距离目标尚远。”
  正印好奇,“什么目标?”
  “我想置一间比较清静宽敞的公寓给妈妈。”
  正印吐吐舌头。
  “阿姨替我计划过,首期款子应该两年内可以实现,余数由母亲自负。”
  “你不该把这类重担揽到身上。”
  “不,能帮助母亲我觉得很高兴。”
  这时正印忽然想起来,“对,我有两张票子去看网球赛,一起去吧!”
  宁波答:“我憎厌一切比赛,尤其是球赛。”
  “可是,男生喜欢球赛,而我喜欢男生。”
  那一个下午,宁波也终于去了。
  坐下没多久,正印便自手袋里取出一具性能极佳的小型望远镜。
  宁波纳罕,场地并不大,何劳望远镜。
  然后,宁波了解到,正印在看人。
  观众席上不乏借助这种工具的人,正是,你看我,我看你,不亦乐乎。
  正印把望远镜递给宁波。
  宁波一张望,正好看到奚治青与奚宗岱两兄弟,连忙把望远镜交还。
  正印浏览整个观众席。
  宁波很放心,由她检阅过,想必没有漏网之鱼。
  二十分钟后,正印已经有点不耐烦,忽然之间,她停止移功镜头。
  过片刻,她对宁波说:“看,G排座位左边数过来第三人。”
  宁波没有兴趣,这是个阴天,她要赶下一场补习,她打算早退。
  “看,”正印推她,“看那个男生。”
  宁波不得不看过去,只见G排刚有人站起来离场。
  那年轻人白衣白裤,可是球场里几乎每个人都穿白衣白裤。
  正印转过头来,“你看见没有?”
  宁波讶异了,正印的语气是悲怆的,像受了某种震荡,目光十分无助。
  宁波连忙抢过望远镜来看,G排左边第三个座位已经空无一人。
  只听得正印喃喃道:“是他了。”
  宁波既好气又好笑,“谁是他?他是谁?惊鸿一瞥,三秒钟时间,就算看清楚身型,也瞧不真五官,你这个人真有趣。”
  “不,”她收起杂物,站立,“我们去找他。”
  “怎么找?”
  “一定有亦法。”
  “我要到岛的另一端去替学生补习,呆会儿见。”
  “宁波,宁波。”
  宁波朝她摆摆手,逃一般离开网球场,吁出一口气。
  傍晚回到家才知道事态严重。

   
   
 

三 
 
  不见正印,故问阿姨,“她人呢?”
  “打过电话来说不回家吃饭。”
  “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是找一个人。”
  天。
  真的干起来了。
  阿姨好奇地问:“找谁呢?你可知道?”
  宁波只得笑着安慰阿姨:“她的玩艺儿层出不穷,你别理她。”
  “快考大学了,也不见她着紧书本。”
  电话铃响了,宁波去听。
  “宁波,我在球场订票部,你马上来与我会合。”
  “正印,我刚打算陪阿姨吃晚饭。”
  “限你二十分钟到,否则绝交。”电话叮一声挂断。
  宁波只得咬着面包出门去。
  正印站在订票处等。
  宁波讶异问:“这种时候还有人办公吗?”
  “你替我进去问,G排左起第三号是谁的票子。”
  “喂,失心疯了,这怎么问,买票的可能是任何人。”
  正印冷笑,“说你不懂就不懂,这次售票只限会员,一定有姓名电话地址。”
  “你自己为什么不问?”
  “我怕难为情。”
  “呵,这敢情是说我面皮老。”
  “我太紧张,怕问不出因由。”
  “好好好,让我试一试。”
  宁波推门进去。
  一个年轻人抬起头来,“小姐,我们已经下班了。”
  宁波连忙赔笑,“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请多多帮忙。”
  年轻人踌躇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那么清丽的面孔。
  “今天的球赛——”
  “麦根莱输了那一场?”
  “是是是,我有一具望远镜,被G排左三个位子的观众借去了,竟没有还我,我想知道他是谁,好讨还。”
  “观众姓名是保密资料。”
  宁波低下头,“望远镜借自哥哥——”可怜得不得了,却欲语还休。
  “他很凶?”
  宁波皱起眉失,小鼻子急得发红。
  “让我想想法子。”
  年轻人按动电脑钮键,“嗯,G3的购票是朱牧民,电话二二0三八,住宅龙森路三号。”
  宁波长长松口气。
  那年轻人忽然明白什么叫作助人为快乐之本。
  “谢谢你。”宁波欲转身离去。
  “小姐。”他唤住她。
  “什么事?”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假如他要交还望远镜,叫他在公众场所见面,切勿进他的屋子,上他的车。”
  “是,”宁波感动了,“请问你尊姓大名?”
  年轻人笑,“我叫黎智强。”
  “谢谢你,黎智强。”
  宁波才出门,就被正印拉住。
  她想调侃她两句,忽然发觉正印眼神憔悴。
  宁波轻轻问:“这是干嘛?”
  “他叫什么名字?”
  “票子售予朱牧民。”
  正印重夏一次,“朱牧民。”
  “但是出席的不一定是朱牧民本人,票子可能转让给别人了。”
  正印抬起失看着天空,“我明白,”她握着拳头,“我会找到他。”
  十分凑巧,天色本来明暗,这时刮起一阵风,把正印的长卷发往脑后吹,露出她美丽的小面孔,她的表情如复仇女神一般,悲怆、坚决。
  宁波知道她已经着了魔。
  “来,宁波,我们打电话给他。”
  “我又冷又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不适合乱拔电话到别人家去。”
  正印刚想开口,宁波又截停她:“不,也不可以上门去按铃,先回家去,明天再做打算。”
  那一晚,正印什么话都没有说。
  半夜,宁波醒来,听到邻房悉里索落,正印显然还在活功,她轻轻敲了敲墙。
  一会儿,正印过来了。
  宁波轻轻问:“睡不着?”
  “我做了一个梦,在节日之夜找一个人,满街满巷地毯式寻搜他,天空上有灿烂烟花,通处挤满了人,我高声唤他的名字,直至喉咙沙哑——”
  “最终找到没有?”
  “没有,梦醒了。
  可怜的正印。
  宁波喃喃道:“放焰火,是元宵芾啖?”
  “不,”正即答,“我明显地觉得身在外国。”
  宁波看着她,“照说,你不应觉得寂寞。”
  正印苦笑,“我只得你一个朋友罢了。”
  “那么多男生追求你!
  “他们不算,他们在玩一个游戏,我是胜出者的奖品。”
  “既然你这样看这件事,可否退出?”
  “正如你说,宁波,我是个寂寞的人,我不像你,我比较不会处理孤寂。”
  “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找那个人呢。”
  正印回房间去了。
  过了许久,宁波才熄掉灯。
  第二天,她俩郑重商量如何与朱牧民联络。
  “不如清心直说。”
  “怎么讲?”
  “‘你在球赛中坐G排三号位子吗?我想认识你,与你做朋友。’”
  “要就快点做,不然他会忘记到过球赛。”
  “去拨电话。”
  正印跳起来,“不,你替我。”
  “正印,别退缩,寻人者是你。”
  “宁波,再帮我一次。”
  宁波推无可推,只得微笑,挺身而出。
  “朱牧民先生在吗?”
  “请等等。”真好,没问是哪一位找,少女的她最怕报上姓名后对方又说要找的人不在。
  一会儿有人来听了,声音不对,比较苍老,“喂,我是朱牧民。”
  “朱先生,你昨天可有去看球赛?”
  “我没去,票子给我儿子了。”
  “我可以跟令郎说几句吗?”
  “你是谁?”
  “我叫江宁波,朱先生。”
  “你可是他同学?”
  “嗳嗳嗳。”
  “汉声今晨出发到伦敦升学,你不知道吗?我们刚从飞机场回来。”
  宁波的心咚一声沉下去。
  “有地址吗?朱先生。”
  “摄政公园三号之二二五。”
  宁波马上记下来,道完谢,她挂上电话。
  正印一直在她身旁聆昕,闻言只低下头黯淡地笑。
  宁波搓着手懊恼地说:“早知,该昨晚拨电话。”
  正印站起来,掉过头安慰宁波,“他也不会改变到伦敦升学的主意。
  宁波冲口而出,“对,没有缘分。”
  “你相信缘分?”
  宁波苦笑,“除此之外,信无可信。
  “他叫什么名字?
  “朱汉声。”
  过两天,宁波静极思动,带一篮矜贵水果,找上朱家去。
  整条龙森路都是独立小洋房,来开门的是一位老佣人,朱先生独自在家,宁波认是朱汉声的旧同学。
  朱牧民是一名退休的鳏夫,平日生活十分清静,见到有访客,非常欢迎,与这名懂事的少女絮絮谈个不休。
  他甚至取出照片簿子,与宁波一起欣赏。
  “你看,汉声自幼是个小胖子。
  这是朱汉声。
  宁波一喜,那么,那天看球赛的不是他。
  正印怎么会喜欢胖子!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宁波都肯定正印看到的是一名英俊小生。
  看样子G三号的票子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宁波这一坐,坐到下午五点。
  那天晚上,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掇政公园的朱汉声。
  “我想知道,那天的球赛,你的票子交了给谁?”
  胖子多数好脾气,朱汉声也不例外,他想半天,“我顺手交给一个朋友。”
  “他是谁?”宁波追问。
  “你是谁?”终于起了疑心。
  “我是你的朋友江宁波。”
  “我好像没有姓江的朋友。”
  “你贵人善忘。”
  “想起来了,票子始邱珠英了。”
  “女生?”又断了线素!
  “是,是我表妹的朋友。”
  “可以给我邱小姐的电话吗?”
  “女生找女生,没问题。”他报上电话地址。
  “谢谢你小胖子。”
  她连他的昵称都知道,可是他偏偏想不起她是谁。
  宁波这次学了乖,问正印:“你还要不要找那个人?”
  “要,”停一停,“你有什么线索?”
  “他跟别人有什么两样?”
  “这是一种感觉,我不能用言语表达。”
  “找到了,恐怕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那么一个人。”
  正印笑,“可能,不过寻找过程是种乐趣。”
  宁波抬起头,“是吗?为什么我不觉得?”
  “因为你还没有看兄他。”
  宁波找到了邱珠英。
  邱小姐已经进了大学念经济系,为人大方成熟,不介意详细叙述那张票子的来龙去脉。
  ——“我自汉声手中接过票子,随即把它捐到教会作为抽奖用途了。”
  “什么教会?”
  “宣道会北角堂。”
  看样子还得多找一站。
  可是教会的负责人却说:“我们没有记录,几乎每一个月都有青年聚会活动,我们不知由哪一位弟兄姐妹抽得奖品。”
  “由你抽奖吗?”
  “不,由胡衍礼弟兄负责抽奖。”
  “我可以见他吗?”
  “他在读经班。”
  宁波见到他,立刻知道无望,原来胡弟兄已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虽然耳目声均算健康,但想必不会记得什么人抽奖得了那张球票。
  果然,以下是他的对白:“票子?不用买票,天国的门毋须凭票入内,可是,也不是每个嘴里喊主呀主呀的人都可进天国,你需做到信、望、爱,这位小姐妹,明白吗?”
  江宁波必恭必敬地说:“是,明白。”
  线索至此,完全中断,北宣教会十分兴旺,起码拥有数千名教徒,这张票子好比泥牛入海,无处可寻。
  算了。
  以邵正印的性格,不出一个月,就会忘记这件事。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正印一直到新年还对那个人印象深刻。
  “你猜他结了婚没有?”
  “一头雾水。”
  “他会不会也在找一个人?”
  “费人疑猜。”
  “他的名字叫什么?”
  “就是他。”
  ——二十四岁时——
  宁波与正印连毕业照都不打算拍,考完试留下地址让学校把文凭寄去就忙不迭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将来,会不会后悔?”正印有疑问。
  宁波答:“如果有什么抱怨,租件袍随便叫哪位摄影师补拍一张照片好了。”
  “六年大学生涯就此结束。”
  “恭喜你,你已是硕士身分。”
  正印用手托着腮,“我已经老了,用青春换文凭,真划不来,读得腻死了,多留一天在这间宿舍就会发疯。”
  “英国的天气的确不大好。”
  正印说:“你还有小胖子接送——”
  “胡说,”宁波郑重其事地辟谣,“我从不差遣小胖子,我十分尊重他,他不是观音兵。”
  正印怪同情地看着小表姐:“那你更一无所获了。”
  “咄,我有管理科硕士文凭,回去准备大杀四方。”
  “且莫杀气腾腾,爸说起薪点才几千块。”
  “凡事总有个开头,我不怕。”
  “我怕,”正印看着宿舍窗外绿油油草地,“我怕成为社会人海芸芸命生中一名。”
  宁波提醒她:“走之前,你最好见一见余仁邦,把事情交待清楚。”
  “我借他的参考书全还清了。”
  “你只欠他参考书吗?”宁波语气讶异兼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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