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白在第一县里,这套官袍派上用场、甚至面世的机会绝对是少得可怜,但她就是想让所有的县民都知道,大家口中的“寒老爷”,是一个比任何老爷们都顶天立地、都温文尔雅,并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被称为“老爷”的男子……'热%书M吧*独5家(制/作'
轻轻将抱在怀中的官袍放在寒上钧的床榻上,耿少柔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轻浅的微笑。
有四日不见他了呢,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又忘了自己是在外地作客,而继续理直气壮地从事他的“打包”之举……
“长随姊姊!”
正当耿少柔边走回自己的房内,边陷入冥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程小希的声音。
“哦,你们都来了。”回身望着那群家人们,耿少柔笑意盈盈地招呼着,“那正好!都进来瞧瞧,看看这些衣裳你们喜不喜——”
“站住、不许动!”但就在耿少柔话才说到一半时,阴如栩突然眯起眼大喝一声,“手掌向上——”
不许动?手掌向上?
听到了阴如栩的话后,耿少柔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手心向上一翻,然后发现一对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出现在自己的手掌心中!这是……
“阴哥哥,你太阴险了吧,说好一起送的嘛。”
“阴师爷,不是我要说你了,你平常阴别人就算了,连自己人也阴?”
“阴师爷,你是不是人啊,怎么可以做这样没道义的事?”
——当那对珍珠耳坠出现后,四周的低咒声一时间此起彼落,只有一时半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耿少柔,傻傻地望着手心中愈堆愈高的“礼物”——
珍珠耳坠,来自阴如栩;一对亮晶日田的小发夹,来自程小希;胭脂花粉,来自封昕炀;一只粉红色绣帕,来自劳恨谦。
这……
望着手中的礼物,耿少柔的眼眸霎时朦胧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感觉得到心中那无限扩大的暖意。
原来,他们的心里也有她,原来,她在他们的心中真的不仅仅是个债主、是个同僚,也是家人了……
“你喜不喜欢啊,长随姊姊?”望着半天不说话的耿少柔,程小希有些担忧地搓着手,“你别哭啊,若不喜欢,我们立刻拿去换……”
“喜欢……”泪水,自眼眶中滚落了,耿少柔再忍不住地张开双臂,紧搂住这群虽名为同僚,但却比手足还亲、还体贴的弟妹们,“谢谢你们……我好……喜欢……好喜欢……”
“长随姊姊……你别哭啊,你再哭小希也要哭了……”
“长随姑娘,我们送你东西不是想让你哭的啊……”
“长随姑娘,不许哭了,我们命令你现在立即换回女装,将我们的礼物佩戴上,到明日都不许取下!”
“是的,长随姊姊,你快去,我们等你!”
明明那下“命令”的语气是那样的严厉,明明那“命令”的内容是那样奇特,但耿少柔却一点也不以为件,在众人含笑的注视下静静地走回房中。
她,戴上了珍珠耳坠,她,擦上了胭脂花粉,她,夹上了闪亮发夹,她,换上了自己唯一一套过往在京师时的正式女装……
当耿少柔再度走出房门外时,迎接她的,是四双瞪大的眼眸。
糟了,她穿这样是不是真的很怪,否则为何他们的眼眸要瞪得那样大?
“少柔姊姊,你好……美啊……”傻傻地望着一身清灵的耿少柔,程小希几乎双眼发直。
无怪程小希的双眼要发直,因为其实连耿少柔都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令人惊艳。
她那本就白哲小巧的脸蛋,在淡淡的胭脂花粉衬托下,更显娇柔与细致,两个小小的耳坠轻晃在颊旁,令她的美目那般迷蒙……
而她以往总是系在脑后的长发,此刻轻轻披散在肩后,额前的两只晶亮发夹,映衬得她那头黑发如丝如缎:她身上的那袭粉色衣衫尽管过于端庄,但柔软的布料却恰如其分地显示出她婀娜玲珑的身段!
如今,她脸颊上因羞涩而飞起的一抹嫣红,以及不断轻眨的长睫毛,更让她的女儿娇态尽显。
“少柔姊,我看你以后就天天这样穿好了,你要知道,你这样穿,以后请你吃饭的人一定多的排不上号,那我们以后一定餐餐都有好料吃!”
“你开什么玩笑啊,小封?让少柔姊日日这么穿分明是想加重我的工作量,那我以后天天赶围在少柔姊身旁的苍蝇都来不及了,还有什么时间干其它的活?”
“今日的少柔姊……嘿嘿……可真是老爷名副其实的长随姑娘啊……”
是过度溢美,抑或是真诚的夸赞,耿少柔已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了。
她只知道接下来,她就像个娃娃般被拉到聋公、哑婆的面前展览,并在接衙的内收到他们的礼物后,将自己的礼物一一送出,然后,一群人在天下第一院又哭又笑的闹成一团,直到金乌西沉、直到月上东山……
第五章
这夜,很晚了,但耿少柔依然没有睡。
她静静地坐在房内,因为如果没有被其它的事情耽搁,寒上钧应该会在清晨时分归来。
不知自己究竟怀着什么心思,但耿少柔真的很想让他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她心底还有种莫名的期待,期待着当他看到她这模样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说什么样的话?又会有什么样的神情?
他会看出她的改变吗?抑或是像往常一样仅是有礼而温和地与她对谈……
果然,三更过后,门外,传来了那熟悉的醇厚嗓音——“耿长随,这么晚还没睡下?”
“老爷,您回来了。”隐忍着心底的强烈波动,耿少柔颤抖着手将房门打开,低垂着头凝视他长衫下摆的风尘仆仆,以及衣袖上她绣的祥云,“一路上还顺利吗?”
他穿着呢、一路都穿着她为他绣上祥云的衣裳呢……
“还算顺利。”寒上钧点了点头,看着耿少柔的模样,眼眸微微一眯,唇边扬起一抹轻笑,“耿长随今日很不一般呢……”
“啊……这是……”脸蓦地一红,耿少柔低下头呐呐地说道,“这是大伙儿送给我的……”他发现了!
虽无明显的赞美之辞,但那隐含着笑意的温柔嗓音,令她一晚的守候已然值得了……
“谢谢你替我做的衣衫,很合适。”望着耿少柔颊边飞起的嫣红,寒上钧静默了半晌后,突然轻轻拉起她的右手,将一个檀木刻花古镯套入她的腕中,“比不上你原来的,不过在我有能力帮你把你的赎回来前,就先戴着吧。”
“老爷……”听到寒上钧的话后,耿少柔的眼眸彻底朦胧了。
因为他竟会知道!知道她是当了在她手腕上、也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翠绿玉镯,才能买得起那些布料及绣线。
“不打紧的……看到大家能那样开心,”忍住心中的隐隐浮动,耿少柔轻声说道,“我也很开心……所以您不必……”
“那你的意思是,你只愿收他们的礼,不愿收我的?是嫌我的礼小吗?”
“不,不是的……”寒上钧突然严肃的语气,令耿少柔一惊,连忙抬起头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
但她的话声却暮地中断了,因为这一抬眼,让她望见他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以及他突然深邃的双眸。
时间,仿佛静止了。
耿少柔的双眼如同被磁石吸引住般,只能傻傻地望着寒上钧那双原本内敛沉稳,如今却变得那般明亮、隐含着某种不知名韵味的眼眸,任由两人的眸光缓缓交融、纠缠……
究竟互相凝视了多久,耿少柔不知,她只知道,当远方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狗吠声后,她才像突然醒了般,倏地将视线别开。
而直至此时,她也才发现,自己的脸庞不知何时竟变得那般灼热。
“早些歇息吧,”轻轻松开耿少柔的手,寒上钧的声音有些沙哑,“这阵子你一定都没好好休息。”
“谢谢老爷……”低下头,耿少柔喃喃说着,眼眸怎么也不敢望向他。
怎么回事?
她的心跳为何那样的急,而她的脸又为何那样的热,热得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自己脸上那满布的嫣红……
“刺客,哪里跑?!”
就在寒上钧欲离开耿少柔的房问时,远处突然传来劳泯谦的大喝。
刺客?!
一听到这两个字,寒上钧立刻二话不说地退至耿少柔身前,而聋公哑婆也不知由哪里冒出,倏地便守在屋旁,不到半晌,除了同样被丢入屋内的程小希之外,所有人全在屋前一字排开!
“放开我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当什么刺客啊?”
“要不是刺客,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在衙里干什么?”
慢慢地,劳恨谦的声音愈来愈近,而身影,也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谁偷偷摸摸了啊?”被劳恨谦拎住衣领的中年男子不断地哇哇大叫,“你们衙里连个门跟杂役都没有。我要找谁去通报啊?更何况,你们这是什么破衙门,竟然连个火都没有,黑漆抹乌的,害我连撞了三回墙!”
“谁规定衙门一定要有门的?更何况我们衙门里没门,就代表你可以偷偷摸摸的吗?”
“我哪有偷偷摸摸?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哎哟……”
“李总管?!”就在劳氓谦还要继续咒骂之时,耿少柔突然惊呼出声,“是你吗?李总管?”
“小姐?是小姐吗?”一昕到耿少柔的声音,李总管赶忙大声求救,“您快告诉这位小爷,我不是刺客啊!”
“劳捕快,这位是我老家的总管,”耿少柔连忙由寒上钧身后走出,有些抱歉地对劳恨谦说道,“能不能请你……”
“原来是少柔姊老家的总管啊,干嘛不早说?”没好气地喷了声,劳恨谦终于放开他的衣领,“害我以为我们第一衙终于受到重视,终于有人愿意进来偷东西了呢!”
“李总管,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待劳恨谦放开李总管后,耿少柔先是兴奋地向前迎去,但突然间,她的小脸一白,脚步愈走愈慢,最后,整个人动弹不得,“难道……”
“那个……小姐……是的,老爷他……归西了……”
一块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碑石,竞就是爹爹的最后归宿……
跪在那小小坟前,耿少柔的泪早已流干,只是她耳中萦绕不去的尖刻言语,却依然如影随形地啃啖着她的心……
“那死老头竟然摆了我们一道,我真后悔在他死前,没好好往他脸上吐口唾沫!”
“就是,那个死老头一定是脑子装屎了,要不怎么会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这个克父、克母兼克夫的丫头当嫁妆……”
“这下好,她的身价整个水涨船高了,想必向明日起,这京师里不怕死的男人们个个跃跃欲试了……”
说这话的,全是她的家人!她的后娘,她的弟妹,而他们如此尖酸刻薄的原由,只因她的爹爹在死前,竞将所有的家产全变了现,然后,留给了她……
其实,连耿少柔都没想到她的爹爹竟会做这样的安排!
可当寒上钧陪着她千里迢迢地赶回,前脚才刚进门,便在满屋子位高权重之士的见证,以及后娘夹杂着不耐烦与欣喜的百般催促下,由一位公人口中聆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霎时间,在屋里三张充满狰狞恨意的脸孔瞪视下,耿少柔的脑子彻底错乱,并且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平复……
真的不明白爹爹为何要这么做,她根本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啊!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像她娘未走前那般和乐的家,她想要的,只是平平静静的生活啊……
这样的安排,带给她的只有负担与压力,只会让她往后的人生因那笔人人觊觎、且在婚后全数归于男方的嫁妆而彻底走样!爹爹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姐,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寒老爷回来要见不着您,会担心的。”
秋风微扬,卷起一阵落叶,耿少柔在听到李总管满含怜惜的低语时,身子也被人轻轻扶起。
朝马车走去。
马车上路了,而马车驶去的方向,只会是寒上钧暂时的住所,因为耿少柔明白,现今的京师,再没有她的家了……
夜幕,不知何时悄悄降临,马车中的耿少柔木然地将头靠在车身上,因为她的心好茫然、好疲惫。
她多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睡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前,因为那时的她虽平凡,但却拥有全然的自由与自在……
就这样闭着眼想让自己沉睡,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耿少柔突然惊觉,一路平稳的马车竞震荡起来,车外还传来李总管的惊呼声——
“你们……啊!”
在一个重物坠地的声音后,耿少柔再听不到李总管的声音,马车也疯狂地窜奔起来,震得她几乎摔出车外!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慌乱之中,耿少柔只能先紧紧地捉住座椅,但在马车突然又一个急停之际,她的身子还是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前一扑!
“啊……”一声惊叫过后,耿少柔发现自己被人狠狠地向车外扯去。“你们是谁?放开我!”
心中一阵骇然,耿少柔只能奋力地挣扎、尖叫,但无论她如何反抗,却根本没有半个人理会她,一刻钟之后,她的双手双脚便被人紧紧捆住,像货物般地被丢至一间房内。
半晌后,耿少柔再叫不出声了,因为一口又一口的辣酒不断地倾入她的口中,呛得她连泪水都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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