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李维正看了一眼顾英,便问道:“表妹,你店里的生意如何了?”
顾英笑道:“生意很好,我们已经有近一千户固定客人,几乎囊括了京中权贵,我专门聘了二十名伙计,每天给这一千户人家送糕点上门,之所以生意火爆,是因为我们顾家地糕点在七月时被皇上钦点为皇宫贡品,每天都供不应求,我为此又扩大的工坊,现在连同店里地伙计,一共雇了近三百人,过些日子我就打算让父亲也进京,就把总店设在京城,另外除苏州老店外,我还准备明年之内陆陆续续在杭州、无锡、常州和扬州四个府城各开一家分店。”
李维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糕饼居然也能做出这么大地规模,不由赞叹道:“表妹不愧是做生意的天才,这才短短一年时间,规模便做得这么大。”
这时,旁边地顾俊却笑道:“表哥,我姐姐的糕饼店其实不算什么,北平阿福叔开的正仁堂药店才叫成功,前不久阿福叔让孙大哥运一批人参来京城贩卖,一转手便净赚了三千两银子,听他说正仁堂在北平和辽东各开了一家药店,很快便打出了名声,每天来看病之人都排成了长队。”
又连得了两个好消息,李维正今天的心情畅快至极,他一连喝了三杯酒,一直沉默不语的倩倩忽然问道:“大哥,你不是说有消息要在饭桌上对大家宣布吗?”
一句话提醒了李维正,他点了点头便道:“是的,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大家。”
饭桌上地所有人都停住了筷子,等待他的宣布,李维正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叶紫童地脸上,他徐徐说道:“我今天回来时被皇上召见,现在我已不再是锦衣卫千户,升了一级,改封为威海卫指挥使,最迟两个月后就要去上任了。”
这个消息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半晌,叶紫童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拉着李维正的手紧张地问道:“大郎,你不会又要把我们丢在京城吧!”
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不!你和倩倩都跟我一起去,我不会把你们丢在京城。”
倩倩没有说什么,对她而言不会有什么其他选择,大哥去哪里,她就一定会跟去,杨缨却暗暗欢喜,大郎成为了一地的主官,那他就更容易帮助自己的兄弟和侄儿了,而对于顾英,她却在考虑是否可以把生意做到山东去,众人各有心思,脸上都渐渐开朗起来。
李维正见大家都没有什么沮丧之情,他也轻松地笑道:“其实做这个锦衣卫千户看似光鲜,但每天面对的是皇上,压力不是一般地大,总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从锦衣卫千户改任一卫指挥使,或许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贬,可我却冷暖自知,去地方做官,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终于稳定下来了。”
说到这,他又端起酒杯笑道:“来!为了我即将开始新地生活,我们干了此杯。”
“干杯!”笑声中,众人将酒一饮而尽
吃过晚饭,李维正也没有出去,他扶着叶紫童慢慢上楼回了房间,紫童肚子里是双胞胎,这可比得升官职重要得多,原本今晚去找费廷安的计划也暂时取消了。
“慢一点,楼梯黑,慢慢的走。”李维正小心翼翼地扶紫童上楼,一只手拿着油灯,另一只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
紫童上这个楼梯已经有几百次了,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一种强有力的依托,使她沉重的身体轻松了很多,她默默地依偎在丈夫地怀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二楼走去。
走进屋里,李维正将她扶躺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紫童见他体贴细微,不由抚摸着他的脸心疼地道:“大郎,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不要紧。”
“夜里寒冷,路上都已结冰,不高兴出去了,忙了这么半年,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李维正从袋子里取出一幅卷轴,紫童见他小心,便好奇地问道:“大郎,这是什么?”
“这是今天皇上赏我地一幅字,我还没看呢!”
李维正将大床旁边的桌上收拾干净,慢慢地将卷轴摊开,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诗:‘猛虎入深林,一啸动千山。’笔力遒劲,直透纸背。
紫童默默地读了两遍,只觉诗句气势磅礴,有磨砺意志地深意,她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大郎,这是皇帝在鼓励你吗?”
李维正点了点头,“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忍得一时寂寞,锻炼实际地领军能力,将来再重用于我,这就是他让我去威海卫的深意,那里海盗众多,又向来是倭寇袭扰大明的主要入侵通道,看来我的未来将和大海结缘了。”
他将朱元璋的字收好,躺在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笑道:“终于可以不做锦衣卫千户了,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过。”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外兼任
二天,李维正来到锦衣卫衙门办理去职手续,朱元经下来了,正式调李维正为威海卫指挥使,他锦衣卫千户之职由副千户费廷安接任,罗广才依然为副千户,但另一个副千户却是由百户陈瑛升任,这却是朱元璋钦点,不用说,李维正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李维正调走的消息一早便传遍了锦衣卫各所,锦衣卫上下对李维正的离去有的人高兴,有的人遗憾,高兴者是嫉妒他被皇上重用,如今走了,将来就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而遗憾者是李维正这一走,锦衣卫就少了一根顶梁柱,可谓锦衣卫的一大损失。
但对朝中群臣而言却是欢欣鼓舞,皇上圣明,终于把这个李剥皮贬去戍边了,只恨皇上没有赐一杯毒酒送他上西天,虽然李维正才进入锦衣卫仅仅一年,而他担任千户也才半年时间,可他早已凶名昭著,朝中大臣无人不怕他,现在他终于走了,有些大臣甚至恨不得买两挂鞭炮在午门前大肆庆贺一番。
而蒋对李维正的调职却是既高兴又有些遗憾,李维正是所有千户中唯一不受他控制之人,在他当千户的半年里,从来都是皇上绕过自己亲自给他下令,这一点让蒋心中很不痛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李维正的存在,才使他懂了皇上的许多真实用意,这却是别的千户无法相比的,李维正一走,他就仿佛关上了一扇窗一样。
蒋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李维正地调令,这是由兵部发来,正规地官文格式,只要他在去职书上最后签字,李维正的锦衣卫生涯便正式完结了。
蒋叹了一口气,提笔在两份文书上正式签了字,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大人,李维正求见。
”
“让他进来。”
片刻,李维正走了进来,他依旧单膝跪下,给蒋行一礼道:“李维正参见指挥使大人。”
蒋见他并没有因去职而轻待自己,他不由有些感慨地上前扶起他道:“兵部的正式文书已下,我该叫你李指挥使大人了,从职位上说,你已和我平级,不必再向我行跪拜之礼,李大人,请起吧!”
他请李维正坐下。又让人倒了一杯热茶来。这才对他道:“虽然你从锦衣卫改任威海卫指挥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是被贬。认为锦衣卫千户权势滔天。而指挥使只管一域。而且威海卫远离京城。但我却认为这是皇上对你器重。”
他随手将兵部地调令递给李维正笑道:“你看看这个调令就知道了。”
李维正接过兵部地调令。他也有些愣住了。上面写地内容似乎和昨天皇上给他说地内容略有不同。‘李维正升任威海卫指挥使’。这一点是一样地。关键是后面一句话。‘并兼任蓬莱守御所千户。’
李维正一时想不明白这后一句话地含义。
“你明白了吧!皇上若是贬你。封你为威海卫指挥使便可以了。却又偏偏把蓬莱守御所也交给你。这就说明皇上任命你为威海卫指挥使是有深远用意。”
李维正入朝廷为官毕竟只有一年多。对很多情况并不了解。他沉吟一下便问道:“蒋大人能否告诉我。究竟兼任蓬莱守御所千户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值得玩味的地方了,我们所有人听到地消息都只有你升任威海卫指挥使,可正式调令中却加了一条兼任蓬莱守御所千户,真的出人意料啊!”
说到这里,蒋起身将门关上,他压低声音对李维正道:“蓬莱水城是洪武九年所筑,其实就是登州府外城,这里驻扎有三千水师,**为蓬莱千户守御所,可别小看这三千水师,它们掌管有两百艘大明最坚锐地战船,只是兵少船多,发挥不了威力,可如果再加上你的威海卫就不同了,你手下就有八千水师,加上蓬莱所的二百艘战船,皇上实际上是把大明最精锐的水师军队变相交给了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皇上是想让你打倭寇了。”
李维正有些走神了,他却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朱元璋似乎答应了支援日本南朝,莫非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李维正随即又去了三所军营和罗广才等老部下们一一告别,便正式辞去了锦衣卫千户之职,午后,李维正吃罢了午饭,又前往东宫向太子谢恩。
“五哥请随我来。”杨宁领着李维正走进内宫,他也得到李维正即将被调离京城的消息,他心中充满了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走到太子地书房门前,他回头对李维正道:“五哥,太子命你直接进去。”随即又叹了口气,“唉!五哥,你的事我也很难过。”
李维正笑眯眯拍了怕他地肩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想得太多了。”
说着他走进了书房,书房里,太子朱标正在批阅奏折,李维正上前一步跪下行礼道:“李维正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正奋笔疾书,连忙摆摆手笑道:“先坐一下,等我批阅完这本折子。”
李维正起身坐下,他见朱标的气色颇好,比去年初见他时似乎长胖了一点,而且脸色红润,李维正心中不由有了一些惑,历史上朱标就应该就是这两年去世,可他眼前地样子却并没有任何先兆。
这时,朱标批完了奏折,把笔放下笑道:“怎么样,任命有些出乎意料吧!”
李维正知道
是什么,便点点头道:“臣确实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又任蓬莱千户,对此,我着实有些不解。”
“这件事莫说你,就是当朝尚书也未必知道皇上地深意,就在上个月,皇上秘令蓬莱水师运送五十船库存军需物资到高丽,再由高丽国王李瑶转卖日本南朝,想从日本南朝那里刮一批银子补充财政,不料中途却遭日本大内世家以及倭寇袭击,损失了近十船物资,船队无功而返,现停泊在高丽,皇上由此在宫中大发雷霆,遂杀了指挥不力地蓬莱千户。”
朱标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到一幅幕布前,刷地拉开了帘幕,墙上竟是一幅大明地图,地图上简单地画有大明地属国高丽,朱标拾起一根长棍,指着高丽东南角一个港口道:“目前船只就停泊在釜山港,皇上既然任命你为蓬莱千户以及威海卫指挥使,我可以认为他就是要让你护送这四十艘大船到日本南朝,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倭寇屡屡袭扰我大明沿海,我们却被动防御,倭患难平,这次你在零丁洋全歼一支倭寇,使皇上大为振奋,我猜想皇上的另一个用意就是让你去打倭寇。”
李维正的心渐渐热了起来,指挥大明舰队纵横大海,这是何等令人向往,他不觉有些出神了,仿佛看见自己率领大明船队在高丽和日本靠岸时的情形。
“你在想什么?”
李维正见朱标向自己看来,连忙谦虚道:“臣并不是很懂海战,心中很是紧张。”
朱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没有谁天生就会打仗的,多练练就是了,在定远县我就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说到这里,朱标地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李维正的眼睛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手下最缺乏的就是领兵的大将,等我即位时,蓝玉、冯胜、傅友德等一批老将也早已退役了,年轻地一辈就会脱颖而出,徐辉祖、常升、李景隆等功臣二代固然可以倚重,但你是我一手提拔的心腹之人,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成为我地左膀右臂,助我削平藩国。”
李维正听朱标竟然在自己面前坦言削藩,这其实就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记住了太子之言。
朱标又让他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笑道:“还记得这封信吧!这就是你在黄州府阳逻镇得到的齐王之信,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封信你就替我还给齐王吧!”
说着,他将信递给了李维正,李维正明白太子的意思,在山东为官将不可避免地会和齐王朱打交道,朱标让自己交还齐王信件,就是想替自己缓和与齐王在夺信案结下的梁子,朱标处处替自己着想,可谓用心良苦。
李维正心中感动,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异常诚恳地道:“殿下的知遇之恩,臣铭刻在心,须臾不敢忘记。”
从东宫出来后,李维正便去兵部办理就职手续,按照兵部给他地批文,他最迟将在明年三月前赴威海卫上任,这期间他没有了事情,放长假两个多月,李维正的心思转到了家庭之上,准备迎接孩子地出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日子,近半个月地准备,就将在今晚摆出一年中最丰盛的宴席,李维正地父亲李员外三天前赶到了京城,和家人团聚,另外顾英的父母,也就是李维正的舅父、舅母,也从苏州来到京城,准备过完年后正式将顾家总店迁到京城。
家里人口众多,济济一堂,宅院里显得格外热闹,一大早李维正便被叶紫童和倩倩赶出了家门,让他去外面喝茶,等中午时再回家吃饭,李维正落得轻松,便带着十三郎来到附近一家有名的茶馆。
这几天天气晴好,气温开始回升,街上、屋顶的积雪几乎消融殆尽,只有在背阴处还偶然能看见一堆肮脏发黑的积雪,街头各家小杂货铺前都挤满了前来买东西的孩子,他们穿着新衣、新鞋,兜里揣着父母给的压岁钱,寻找着已经眼热了一年的各种玩具和吃食,最后剩下的一把铜钱买了几串爆绣便一哄而散。
茶里人声鼎沸,坐满了前来喝茶的客人,今天是女人们忙碌地日子,男人们则出门逛街,大多聚在茶馆里聊天吹牛,李维正这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