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与秦王关系交厚,几个月前蓝家信件被偷时,他正好奉命在定远县秘密调查李善长案,他在定远县以厚利发动李善长家地下人告发李善长,闹得鸡飞狗跳,蓝玉家人受此
便起了歹心,偷一封信备以后发财用。
但另一个蓝玉家人却把这件事告诉了詹徽以邀功,詹徽一方面命亲戚孙县令调查蓝家,另一方面又把此事紧急告诉了秦王,从而引发了争夺。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詹徽却一直在关注李维正,虽然皇上口口声声说要封赏李维正,但吏部至今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李维正到底被封什么,他心中充满了惑。
詹徽老远便看见了李维正,他上下打量李维正一下,便点头笑道:“不错!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看见了李百户,我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詹尚书正当壮年,何言‘老’字。”旁边慢慢走上来了一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维正,却正是燕王朱棣。
燕王到来,周围所有的官员,包括詹徽也一起躬身行礼,“参见燕王殿下!”
“打扰大家谈话了,大家请继续。”
朱~笑着摆了摆手,他又瞥了一眼李维正,语带双关地笑道:“李百户别来无恙啊!本王恭喜你立了大功。”
李维正单膝跪下道:“微臣不敢,殿下替微臣请功,臣感激不尽。”
这时,詹徽、叶天明以及周围的大臣都知趣地散去了,只剩下朱棣和李维正二人,朱棣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百户,说实话,他从内心深处欣赏李维正,这种欣赏不是因为李维正没有在父皇面前揭穿自己,也不是因为李维正几经波折,最终夺走了信件,这种欣赏是来源于他和韩淡定那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只有非常人才能做非常之事,李维正显然就是一个非常之人,可惜这个人不能为他所用,但让朱棣又生出一丝希望的是,似乎父皇也不让他被太子所用。
“你真地感激我吗?”
朱棣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李维正,但他的口气却异常柔和、诚恳。
尽管李维正在龙门所欺骗了他,但朱棣却并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能在自己眼皮底下从容获胜且离开之人,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或许别人认为是侥幸,但朱棣却不认为,没有思路严密的部署,没有非常人的勇气和智慧,就算给他一百个侥幸,他也逃不走。
事实上,他已经派人将李维正的底摸清楚了,一个普通的土绅家庭,一个低微的县中小吏,因机缘巧合在定远县救了太子,从而被太子所用,至今也才大半年,时间太短了,他还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心腹,而且太子身边那些儒士们也容不下李维正这种非常之人,相反,他倒很适合自己,求贤若渴地朱棣决定不计代价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相反,若他真被太子所用,他也会不计代价杀掉他。
‘感激’二字只是一个场面词,一般而言,说者无心、听者也会无意,但朱~却偏偏当真了,如此认真地问自己,李维正听出了朱~深层的意思,他是在刻意拉拢自己呢!
李维正沉默了,他心中很矛盾,说实话,他并不敌视朱棣,相反他也很欣赏此人,他能以一个藩王而最后成为大明皇帝绝非偶然,在龙门他便已经领教了朱棣地雄才大略,领教了他的心机深沉和心狠手辣,能让韩淡定那样的人为其效死,可见他非同常人的魄力。
事实上他初来大明,想的就是去投奔此人,只是机缘巧合,他跟了太子,总地来说太子待他不薄,尽管也有些防备于他,但也这是人之常情,他不想背叛太子,可问题是他知道太子朱标活不了多久,太子若真如史载一样死了,他又何去何从,他是否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李维正的心有些乱了,他很想答应朱棣,可他又知道,答应了朱~,也意味着和太子决裂,那样不仅朱标不会放过他,朱元璋也不会容忍他地朝秦暮楚,可如何不答应,朱棣将来还会给他机会吗?李维正左右为难,罢了,先拖一拖再说吧!
这时,太和殿的钟声却敲响了,沉重的钟声在太和殿广场上空回荡,这是早朝开始的第一次钟声,广场上开始骚动起来。
朱棣一直在注视着李维正目光的变化,他当然知道李维正不可能立刻投靠自己,若真是那样,他倒不敢用了,他见李维正目光复杂,久久沉思不语,他满意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棣笑着拍了拍他地肩膀道:“上朝了,你是第一次上朝,要先去找自己的位置,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九十章 早朝封官(下)
着钟声敲响,太和殿广场上的百官纷纷向太和门方向维正是第一次参加早朝,却不知道该有的顺序和礼仪,自己的位子该在哪里?
他快步来到午门前,刚才登记的时候,有人特地交代他敲第一声钟时到这里来等候,离午门还有十几步时,一名礼部的官员跑上来问道:“你可是李维正?”
“正是!”
“你随我来。”
礼部官员将李维正领到太和门前的甬道上,这里已经站满了百官,一片窃窃私语声,在甬道边上摆放着一座座铜制的山状物,约一尺余高,排列整齐,这叫品级山,每个铜器上都刻有品级,从一品到九品,官员则站在对应的品级山旁,一般而言,五品以下的武官都没有资格上朝了,而且没有特殊情况,武官也无须上朝,只有高爵位的闲官,比如蓝玉之流,才会出现在早朝,因为李维正是特殊召见,所以他虽是六品百户,顾而也能站在朝班之中。
礼部官员领他到六品道,横是品阶、竖则是部门,锦衣卫除了南北镇抚使和指挥使外,其余皆不参加朝会,六品道上站满了人,竟没有锦衣卫的位置,而且有几名六品官员见是锦衣卫人过来,便悄悄扩大了各自的地盘,唯恐他插进来。
礼部官员无奈只得对李维正道:“要不你就先站七品道,锦衣卫在右数第四,等会儿进殿后你再跟着进殿吧!”
李维正随遇而安,他点点头,见七品道边上一块空地,便站了过去,礼部官员将他安排好,又叮嘱了几句上朝地注意事项,便走了,李维正身材很高,站在文官队伍中尤为突出,在他身旁是监察院的位置,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似乎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长着一对招风耳、小眼睛,不过笑容十分亲切,还算友善。
“你就是李维正吧!我听说过你的事。”年轻官员低声笑了笑,又补充道:“我幼妹尤其崇拜你。”
为了在军队和民间中营造燕王的威望,朱元璋在五天前特地下令在民间广为宣传这次北元之战,下面官员充分领会了皇上的良苦用心,便将这次战役大书特书,描绘得几乎超过了捕鱼儿海之战,同时为了掩饰燕王牺牲百姓诱敌深入,更是将重头戏,龙门所地抵抗战描绘得激情澎湃,抵抗时间和战斗激烈都夸大了几分,这样一来,李维正无形中便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
听说人家地妹妹崇拜自己。李维正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兄台过奖了。请问兄台贵姓。在哪个署衙供职?”
“在下是监察御史。姓解名缙。字大绅。”
‘解缙!’李维正不由肃然起敬。这可是历史名人啊!明朝第一任内阁首辅。他连忙拱手笑道:“解兄仪表非凡。将来必得皇上重用。我表字守廉。解兄可以直呼我字。”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地字。在有学问地人面前称兄道弟。偶然也满足一下自己小小地虚荣心。不过李维正却不知道。解缙最后就是死在锦衣卫之手。
这时。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最后赶来地几个官员也加进了队伍中。百官队伍中地窃窃之声也渐渐消失了。气氛开始凝重起来。忽然。远方隐隐地传来了乐声。这是中和韶乐。这就是意味着身着龙袍地朱元璋已从中和殿出发。向太和殿而来了。
宽阔地广场。辉煌地太和殿。台基上升起地袅袅香烟。五彩缤纷地仪仗。身着朝服地文武百官在乐声中缓缓躬身行礼。恭迎皇帝陛下驾临太和殿。李维正也跟着行礼。昨天下午他特地受了训练。
这时一名锦衣卫‘大汉将军’高声喝道:“陛下已就座,百官觐见!”
中和韶乐停止,却又演奏起另一种乐曲,这是丹陛大乐,是朱元璋正式接受朝贺的礼乐,百官如两条黑龙,走上了太和殿前的玉阶,在锦衣卫大汉将军们一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中鱼贯进入了大殿。
太和大殿内宽阔雄伟、视野开阔,越向里走,光线越是暗淡,朱元璋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俯视着脚下的群臣百官,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百官地每一个动作,但百官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无形中,增加了皇帝的威严和神秘。
进入大殿的百官有六部、寺司以及宗人府、监察院等等官员近千人,在丹陛大乐中,宣表官开始宣读贺表,大都是颂扬皇帝,‘乾坤日月明,四海皆升平’等一类的内容,抑扬顿挫,声音和着乐曲的节奏,煞是好听。
这时,‘大汉将军’再一次高喝:“百官跪拜!”
进殿的百官一起跪倒,行三跪九叩之礼,齐声道:“臣等恭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乐停止了,大殿里一片寂静,朱元璋严肃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徐徐道:“各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身,分列大殿两侧,朝会正式开始了。
进了大殿后,李维正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蒋和南镇抚使王翰,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六品道,意思让他站在道内。
“我大明建国二十余年,北元残部始终是我大明的第一威胁,朕为平息北方边患,屡屡对北元用兵,大小十数战,年初,朕命燕王棣为主将,率十万明军健儿北上,征讨北元残部,燕王不负朕望,屡战屡胜,全歼北元太尉及丞相下精锐四万余人,大功于社稷”
朱元璋低沉而略带凤阳口音地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大殿里鸦雀无声,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和大多数猜想地一样,这次朝会就是对燕王的表彰,所以才会这样隆重。
或许是年事已高地缘故,朱元璋地声音渐渐小了,许多站得稍远地官员都有些听不见了,李维正耳朵竖直了,他很关心朱元璋对燕王朱棣封赏,如果赏赐恩厚,那就证明他在朱元璋微服私访时的决策是对地,朱元璋在用燕王取代蓝玉之际,是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其实他也发现了,似乎所有人对那封信都不再谈及,包括前两天去常府,常升对这件事也避而不谈,似乎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或许是朱元璋压下了此事,不准任何人再生是非,至少不准外人谈论此事。
想到这,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左边第一排望去,昨天听礼部官员介绍,太子殿下应该站在左边第一位,但是李维正却似乎没有看见太子朱标,他的位子上站着一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男子,从他衣着冠服来看,应该是个亲王,李维正有些愣住了,今天太子怎么没来?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会是秦王?他心中存了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太子不在,站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长亲王了,他是第一次看见秦王朱,虽然位置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那种傲慢姿态,却深刻地印在了李维正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中地燕王朱~、晋王朱纲以及颖国公傅友德出列了,他们三个是主将,朱元璋将论功行赏,百官中凉国公蓝玉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气宇轩昂地走过,他也渐渐明白了朱元璋的深意,有了燕王,从此以后,他蓝玉就再没有机会率兵北上了。
“儿臣朱棣参见父皇!”
“儿臣朱纲参见父皇!”
“臣傅友德参见皇帝陛下!”
三人在玉阶前跪下,朱元璋看着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他取出一份圣旨,递给了身旁内侍,内侍用金盘托着,跑到玉阶的另一端,递给了宣表官。
宣表官接过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身为征北主将,歼灭北元主力,功高至伟,特加封左柱国、征北大元帅,赏银万两、绢五千匹;颖国公傅友德协助燕王作战,尽心竭力,力斩北元太尉,功为次之,特加封右柱国,征北副元帅,赏银五千两、绢两千匹”
宣旨官读到这里,百官中开始有一点点躁动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排第二位的居然不是晋王,而是颖国公傅友德,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晋王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中却清楚,这才是父皇真正对自己的处罚,插秧只不过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训。
站在后面的李维正不仅想到了这是朱元璋对晋王参与夺信的惩戒,他看到了更深地一层,那就是朱元璋对蓝玉发出的严厉警告,燕王朱棣是亲王,和蓝玉没有可比性,但傅友德却不一样,热捧傅友德等于就是在蓝玉后背插上狠狠的一刀,他向群臣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从此征讨北元,不会再有蓝玉。
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蓝玉看去,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李维正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蓝玉此人或许是打仗的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他还是太嫩了,一个在皇上面前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他也太迟钝了、太张狂了,李善长、胡惟庸之死,皆没有将他惊醒,还敢在定远县大肆侵占土地,看来朱元璋后来一手炮制了蓝玉案,而不是傅友德案,或者是冯胜案,这是有一定缘由的。
“晋王纲千里转战,洞察敌情,于迤都降北元丞相,功不可没,特封柱国,赏银三千两、绢千匹”
晋王朱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父皇赏赐。”
站在左手第一人的正是秦王朱,朱标据说是因为昨天去插秧,回来便病倒了,无法来参加今天的朝会,这样一来,秦王朱便成了百官之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他梦寐已久而得不到了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这个位子就意味着上面地父皇离开后,他将坐上那个至高
宝座,大明万里江山将为他一人所有,天下七千万人子民,他是天子,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