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收割完稻子,你也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抬起朱元璋返回宫中。朱樉一直看父皇走远了,他才疲惫地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对服侍他的太监道:“你们去把剩下的稻子割了,我也要休息了。”
在朱元璋呆过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朱樉才换了衣服慢慢出宫去了。不料,刚走到宫门,光线暗淡,一人匆匆走进,两人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
朱樉“哎呦!”一声,翻滚在地,半天也站不起来,对面人认出了朱樉,吓得连忙上前扶起他,“殿下。臣有罪!有罪!”
朱樉认出来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他忽然想起,在自己的一套策略中,这个蒋瓛可是重头戏。而现在两边没有外人,这个机会可是难得,他便趁蒋瓛扶自己之时。阴阴一笑道:“蒋指挥使,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你难道还不自知吗?”
蒋瓛背上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朱樉这句话一直就是他最担心之事,对方可是皇长子秦王,难道皇上已经对他透露了什么吗?他眼中顿时惊慌失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樉拍拍他的手笑道:“就冲你今天扶我这一次,本王也打算扶你这一把,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仰头一笑,便像只肥鹅一样的,一摇一摆地走了。
蒋瓛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 …… ……
夜幕降临,深秋的寒意笼罩着京城,大多数人都回到温暖的家中去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寥寥数人贴着墙根匆匆行走,几只狗在黑暗中争夺,突然一辆马车疾速驶来,将几条狗惊散,大街上又随即恢复了冷清。
马车里,蒋瓛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车窗外,他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他也是今天上午才刚刚得到宫里的消息,昨天太孙朱允炆进宫将他告了,说他借用冯傅案趁机铲除异己。同时大肆勒索官员,只要不满足他要求者,一概定为叛党,予以诛杀,据说皇上并没有生气,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事朕自有分晓。”
就是这句话将蒋瓛吓得魂不附体。他才猛然醒悟,皇上之所以纵容他收礼受贿,其实就是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了,等冯傅了结后,只消说一句“此事朕病重不知情,滥杀无辜皆蒋瓛挟私所为”,然后将他灭族,以平天下怒怨。蒋瓛太了解自己这个主子了,狡兔死、走狗烹,是他最拿手的好戏,就算没有朱允炆的告状,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必然和前任一样,毛骧不就是胡惟庸案的垫背吗?
心里明白这一点,蒋瓛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了,他不可能像自己幕僚毒秀士吕思远那样一逃了之。而东宫对他恨之入骨,也绝不会容他,而其他诸王或慑于朝廷之威,或不愿得罪天下人,都不会收留于他,今天他遇到了秦王朱樉,他的暗示使蒋瓛看到了一条路,或许此人可行,正好他手中有一个筹码,就是朱樉极为想要的。
马车拐了个弯,直向秦王府行去。秦王府的周围已经布满了事先赶来的锦衣卫,将所有的闲杂人一概驱逐。不仅是门口,秦王府内也仿佛如临大敌,除了二十名秦王心腹侍卫和他的谋士邵闻达外,其他的一般侍卫和家人都统统回避,院门上还上了锁,防止有人出来窥视,这却是邵闻达的布置,在紧要关头,不能有半点大意,以防有人被其他诸王买通。
邵闻达的稳健和处事周密让秦王非常满意,上次他刺杀太子失败很可能就是有人走露了消息,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马车缓缓减速了,秦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马车再次加速,直接冲进了大门。
院子里已经戒备得铁桶一般。连墙头都有几名心腹侍卫在巡逻,防止有人爬墙偷看,马车停下,权倾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从马车上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向秦王朱樉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朱樉连忙将他扶起来。指了指房间,示意到里面去谈。
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蒋瓛随朱樉进了他的书房,外面被侍卫们严密把守,进了房间,朱樉这才请蒋瓛坐下,一名侍卫进来上了茶,这时。蒋瓛忽然发现秦王的背后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略一沉吟,便笑道:“这位就是邵先生吧!”
朱樉呵呵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闻达是我心腹。劝我扶你一把就是他的建议,蒋大人尽管放心。”
蒋瓛连忙起身向邵闻达也行了一礼,以示感激,邵闻达连忙回礼笑道:“我劝殿下要笼络天下英雄。像蒋大人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我还担心我们出手晚了。”
“殿下之恩,蒋瓛将铭记于心。”
朱愤摆了摆手道:“蒋大人眼下的凶险,不用我说,想必蒋大人心里应该清楚,我们就不多说了。关键是蒋大人以后准备怎么办?如果需要我帮助,请蒋大人明说。”
蒋瓛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怎么办?已经走投无路,如果殿下能帮我渡过此难,我当涌泉相报。”
朱樉沉思了一下便笑道:“这样吧!蒋大人可连夜收拾细软将夫人和儿子送到我西安府的秦王宫内。我会让皇妃照顾他们,然后我们再谈合作。”
蒋瓛的心一下子凉了,这个朱樉好狠毒,不是说他愚蠢如猪,怎么能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抬头看了邵闻达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立刻醒悟了,只能是这个邵闻达的主意,他想了想便摇头道:“我当然想把妻儿送到西安去,可一旦被东宫发现,皇上必会立即杀我。再让冷千秋来接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冷千秋可是燕王的人,殿下也不愿这样吧!”
他委婉地拒绝了朱樉的人质要求。可又怕他翻脸,又连忙道:“为表示我的诚意,我不妨先透露一个秘密给殿下。”
朱樉见他不肯答应,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也担心冷千秋上调,这样锦衣卫可就被老四独占了,他便忍住不快笑道:“那你说说看,什么秘密?”
“皇上已下决心要杀李维正,准备诱他进京,再密杀之。”
这个消息不仅朱樉大喜所望,连邵闻达也暗吃一惊,邵闻达便插口道:“李维正不是东宫的心腹吗?皇上杀他,不是自折一臂。”
蒋瓛摇了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东宫手中无兵,当然要倚重李维正,可现在天下指挥使皆东宫任命,李维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皇上现在杀他,我想东宫也不会太反对激烈。”
朱樉与邵闻达对视一眼,皆承认他说得有理,但朱樉更感兴趣是用什么办法引李维正进京,便道:“那怎么引他进京呢?”
“本来皇上是要我引他进京。我准备杀李维正之父,逼他来奔丧。但有人提醒我,三所的人可能会泄露真相,所以我便改变主意了,我进宫对皇上说,由锦衣卫出面有点难度,皇上便改由东宫命他进京,而由我动手杀人,据说是准备封其侯爵,召之进京商谈攻打蓝玉事宜。”
朱樉点了点头,如果能这样杀了李维正,那是最好不过,但他现在最关心的已经不是李维正死活了。他现在最关心是自己的大事,蒋瓛能够给他提供多大的帮助?
想到这,他眼一翻,目光森然地盯着蒋瓛道:“要我保你一命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替我杀掉一个人。”
蒋瓛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但他没有去休息,而是紧急把历年来所得的金珠宝贝都装了箱,又把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找来,嘱咐他们道:“你们连夜出发前往福建。我会安排人送你们秘密上船,你们先到吕宋等候,将来我会赶来和你们汇合。”
“父亲,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他的两个儿子一起问道。
蒋瓛摇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你们谁都逃不掉了。”
当天晚上,蒋瓛安排心腹连夜将妻子和两个儿子送去了福建。
就在蒋瓛安排好后事的同一时刻,邵闻达也写了一张密条,封在蜡丸里,他找来一名自己心腹下人道:“你速将此蜡丸送到府东街的顾记糕饼店,交给一个叫孙济的人。一定要交给他本人,不可有半点闪失。”
“属下明白!”心腹拿着蜡丸匆匆去了,邵闻达便又在给朱樉的方略草案中,又加了一笔:“殿下应主动请缨征剿蓝玉,以获军权。”
第二百零八章 取舍之间
燕王朱棣关于取舍的一番话。确实在叶天明心中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月满必亏,水满必溢,叶天明也深知这个道理,君有君路,臣有臣途。如果君走了臣途将会亡国绝种。反之,臣走了君路,则就是抄家灭族,朱棣提醒他的,就是让他不要走偏了道路。
这几个月,叶天明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是户部尚书,任职一年不到。便因为詹徽的灭门而兼任了他的职务,吏部尚书再兼左都御史,集整个大明王朝的财权、人事权和监察权于一身,身上光环之荣耀前所未有。连叶天明自己都感到很惊讶,自己究竟是哪里走通了路,仕途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但叶老太太的一句话,却把这一切都揭穿了:“若没有你女婿,你早就被那个‘沾灰’下到大狱,折磨致死了。”
叶天明蓦然醒悟了,是的,他仕途的根本转折就是从他被李维正推荐给前太子朱标后,然后又建议他保举皇太孙,正是这一步棋的压准,使他被朱元璋视为皇太孙的支持者。而获得步步高升,但今天燕王的意思却很明显了,就是说他内有重权,外有拥兵,他若不知收敛,就会和胡惟庸、詹徽一样死无丧身之地。
可又怎么个收敛法,难道要他辞掉户部尚书或者吏部尚书吗?东宫正在焦头烂额之时,怎么可能答应?难道不成,燕王是想让自己和李维正断绝翁婿关系吗?
叶天明已经是朝中第一高官,他的心智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叶知府了。他立刻想通了燕王的真实用意,竟是要自己断绝与李维正的关系,而且还不是那么简单,关系是不好随便断绝的,他是要让自己和李维正翻脸,也就是让自己在朱允炆面前说李维正坏话,这样朱允炆才不会在意自己和李维正有勾结的可能了。其实说到底,就是让朱允炆和李维正翻脸。
叶天明不得不暗叹,这个燕王,时时刻刻都在使刀子,稍不留神就会栽进他的陷阱里。
其实叶天明让儿子送酒给朱棣,也是他的一种试探,他在试探朱棣能容自己,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朱允炆不会在意自己位高权重,到是这个朱棣很在意。
叶天明不由望着夜空冷冷地笑了,“燕王殿下,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的命运就捏在我的手上。”
…… …… ……
冬天到了,十一月的辽东已被白雪皑皑覆盖,山舞银色、原驰蜡象,枝头的冰挂晶莹剔透,原野中只有一望无尽的白色,虽是寒冷的冬天。但辽东并不乏热闹,迁移来的二十万户内地移民,用以工代赈的方式,修好了一条贯穿南北宽阔官道:官道沿东海岸边,宽一丈五,用泥夯实了,寸草不生,北到沈阳卫、南抵旅顺卫,延绵数百里,耗时整整半年才完成,沿着这条官道,有近十五万户移民都居住在它的附近,这条管道牵涉到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它也使得数万筑路军民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心血,仅用八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这条幸福大道。
道路的修好给辽东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由于明军东征日本成功,至少二十年内不会有倭寇来袭,李维正便将许多原计划移民女真人地区的汉民都留在了辽东半岛,使辽东半岛的人口从原来的数千户两万余人,一下子猛增到八万户近四十万人,一座座城市出现了,大片荒地变成了农田,但靠仅农业是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九月返回辽东后,李维正便正式开设工厂,他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他的发展,采矿、冶炼、铸造、加工、纺织、造纸、造船等等,他一方面派人暂时去朝鲜采办材料。另一方面他从二十万移民中寻找工匠,大量招募工人,仅仅两个月时间,他的第一个工厂,造纸厂便顺利建成了。
先建成造纸厂,也是一个巧合。在迁来的移民中就有一家人在登州开造纸作坊,他们跑到官府申请,想重新在辽东开造纸作坊,正好让发愁的辽东官员们抓个正着,用高薪聘请他们承办官方纸厂。
李维正这几个月,几乎一直在忙碌着经营辽东半岛,他在移民中招募了大批读书人进入官府为吏,办厂、办学,带领百姓开垦荒地、建设城池,扶老问寡,救济贫苦,审案断案、调解纠纷、建立秩序等等,将原本只有军队驻扎的辽东迅速变成了军队和地方官府共存的局面,但有一点不容马虎,辽东没有什么知县、知府,只有各个隶属于辽东都司的巡检司,巡检司其实就是变了名的地方官府,巡检就是知县,两名巡查分别是县丞和主薄,其中还有各房书吏及巡检役员,辽东军民,无论军户民户皆归其统管,实际上李维正已经变相地在辽东废除了军户制。
十一月,辽河防卫所传来消息,朝廷的宣旨官已经抵达辽东,现正在辽河防卫所等待,李维正立刻下令用快船送宣旨官至旅顺港。
宣旨官是礼部大使,名叫钱伦,另一人是礼部副使杨致意,两人从十月便出发了,走陆路,过辽西走廊。跋涉了整整一个多月才抵达辽东。却又在辽河防卫所呆了十天,才终于踏上前往旅顺港的海船。
渤海海面上风平浪静,还没有结冰,白色的海鸥在头顶上盘旋,发出尖利的叫声,北风正劲,一帆风将快船像箭一般向南方射去。
“致意兄,我总觉得李总兵似乎要对我们隐瞒什么,先是把我们羁绊在辽河防卫所,不让我们前来。然后又用海船送我们前往旅顺,这不就是辽东之地我们一眼都没看见吗?”钱伦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海面道。
“我也有同感,在辽西走廊,无论我们问谁,都不知道辽东的情况。就仿佛辽东是被一只铁桶密封起来一样,这很是奇怪啊!”
“莫非……”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
船上安静了,两人心情沉重地站在船头,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开始意识到这次辽东之行的艰难,李维正真的肯接受这份圣旨吗?
此时的李维正已经在旅顺港久候多时了,他也意识到了他将面临一生中最大的挑战,无论他在辽东做了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朱元璋都不会容他了,这不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