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驶出胡同区时,叶静柔透过车窗看到,两辆黑色轿车停在狭窄巷口,数人自车上鱼贯而出,为首的三人正是阿尔斯楞、骆馥竹和林岭西。
他们三人是猎鉴盟北方行动组的主要负责人,一旦出动即有大事。
在春城围捕融辛时,便是这三人领着部下做为预备队,而且,后来的收尾、探查地下佛寺也是由三人主导。
“看来何正春也不是偶然才会来到这里的啊……”叶静柔双手抱在胸前,食指轻轻敲打着胳膊,若有所思。
安华医院是距离这一区最近的医院,被捕的刘铭有、受伤的员警都被统一送到这里来救治。
到达医院,滕良文接受了更详细的检查后,被送入病房观察。
叶静柔始终像家属般跟在一旁看护,倒让周围的人都对滕良文的艳福羡慕不已。
待医生护士离去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叶静柔坐在床边,歪着头看着床上的男人。
他双眼紧闭,仿佛在熟睡,脸上仍有些孩子气般的愤怒,眉稍眼角下血痕淡淡。
她伸出手轻轻拭着那血痕,心中忽地一跳,全身燥热。
“又来了……”
叶静柔喘着粗气,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站起来退出病房,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满眼晃动的,都是滕良文的身影和激情的画面。
昨天晚上就是这样,突然就感到情欲勃发不可遏制,虽然拼死压制了好久,但终究还是没能抵住,才做出了主动投怀送抱的羞人事情。
她从滕良文口中知道,这是受到欲望之镜的诱惑所致,却不知是爱还是欲。好在她只是对着滕良文才有如此强烈的欲望,而面对其他人时则毫无反应,所以不必担心自己会变成荡妇。
只是当这种诱惑最终达到顶点时,她是不是也会变成情欲化身的怪兽,成为欲望之神的奴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叶静柔唤回现实之中。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略一思忖,直接挂机,然后推开门瞧了瞧仍昏迷不醒的滕良文,转身向外走去。
叶静柔离开没多久,滕良文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下打量,大概弄清了自己的处境,拔掉针头,盘膝坐起来,摆着姿势开始练功。
在圣山中,闻伯龙曾经指点过他,只有坚持不懈的练功,才是对抗各种鉴灵所带来副作用的最好办法。
当他捕捉鉴灵累得全身发软时,闻伯龙也不让他休息,而是让他盘腿练功。
刚开始又累又倦下,他甚至连集中精神入定都做不到。
但被闻伯龙逼着坚持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这其中当真是好处无穷,原本可能需要睡上一天才能恢复的疲劳,运功一周天往往就精力尽复,而且在精疲力竭时练功,对功力进步大有好处。
至少滕良文经过圣山的那番折腾后,觉得修炼的九转金丹法大有长进,似乎随时都有突破第二转的可能。
他自从成为控镜士后,始终处在奔波打斗之中,虽然先后受到訾宣、叶静柔、闻伯龙这些不同时代的控镜士顶尖高手的指点,但却一直没有真正系统修炼过,最重要的是,他到此时还没有形成属于自己的一套战法。
每个控镜士的战斗都是独特的,这不能依靠他人来教,只能自己摸索鉴灵能力来总结。
但控镜士的战斗方法不外就是分为体与术两种,与鉴灵的分类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在于鉴灵的能力。
所谓体,就跟游戏中的战士职业差不多,像融辛便是强到不能再强的体类控镜士,近身肉搏几乎天下无敌。
楚歌扬、曲方忠、闻伯龙这类都属于体类控镜士,通过鉴灵的种种能力来增强肉体与技巧。
术类控镜士,就跟法师差不多,他们主要是通过鉴灵能力来进行远端攻击,肉体并没有变化,甚至还因为鉴灵代价的缘故而变得比普通人还虚弱。
像是林绪、叶静柔、姬小馨、刘甜、方敖江这些人,都属于术类控镜士。
就目前滕良文所拥有的鉴灵能力与付出的鉴灵代价来看,他应该是属于术类控镜士才对。
但是从打成为控镜士起,他几乎每次战斗都是跟敌人进行贴身肉搏,所以叶静柔才会说他的行为愚蠢。
功行一周天,精神渐复,滕良文收功吐气站起,换上衣服,拿起手机拨给叶静柔。但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占线的提示。
他不免有些失望,走出病房,只见医院里一团忙碌,医生护士往来奔走,员警大呼小叫,却是刚刚街战受伤的员警仍然在陆续送来。
他忽然看到梁国文正急匆匆走来,心里一动,急忙迎上去,问:“梁警官,刘铭有是不是也在这间医院。”
梁国文知道,这次能捉住刘铭有,多亏滕良文出力,便点头道:“是的,已经安排在加护病房……”
滕良文想起那刘铭有的控镜士身分,不禁有些担心,向梁国文询病房方向。
梁国文其实是送着受伤的包法曾过来的,此时包法曾已经送进急救室,他一时无事,便主动给滕良文带路。
两人来到四楼的特种加护病房,离得老远就见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站在门两侧。
因为是极度重犯,没有特别许可,任何人不准进入病房,两人只能站在门口隔窗向里张望。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刘铭有被束缚带捆在床上,两眼望天,不时发出一、两声嘿嘿阴笑。
滕良文仔细观察,见房间内别说镜子,连个能映出人影的东西都没有,窗子也已经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这才稍感放心,想来是何正春已经叮嘱过这方面的事情。
梁国文探头瞧了瞧,道:“放心吧,这家伙跑不掉了。”说着,压低声音问:“滕先生,这家伙是不是会什么……邪术?把他送来前,何局长特别叮嘱,千万不能让他看到镜子,连打点滴的瓶子都用布套上了。”
滕良文转过头刚想说话,突然觉得眼角余光处有什么东西飘动,心中警觉,扭头看去,却见那窗帘竟无风自动缓缓拂起,窗上赫然贴着个惨白的影子。
刘铭有突然发出低沉如野兽的咆哮,脸孔涨得通红,身子一挺,整个病床都发出嘎吧吧脆响,身上的束缚带寸寸断裂。
特警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但却依然晚了一步。
当四人冲进病房时,刘铭有野兽般自床上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双脚往天花板一撑,厉吼着向四人飞来。
他双目赤红,满面青筋暴起,整个身体胀大了三倍有余,体表皮肤被胀得寸寸迸裂,身在空中,鲜血如小雨般淋下,弄得满室腥臭。
“嗷嗷……”
刘铭有吼叫着,只一个照面就把试图活捉他的梁国文三人撞得倒飞出去。
最前面的梁国文臂骨被打折,白生生的手骨自衣服里刺出来,胸前凹下去好大一块,折断的肋骨刺破前胸,浓郁的黑血好像泉水般自口中涌出。
后面那两个特警一个胸前被挖出了个大洞,另一个却是连脑袋都被扭了下来,两个身子重重撞在墙上,鲜血自背心断颈喷出,将雪白的墙壁染得通红。
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握着人心,仿佛食人生番般的刘铭有踩着墙壁天花板跳来跳去,发出凄厉的大吼:“痛啊……”随着吼叫跳跃,他的身体持续胀大着。
不过滕良文并没有对刘铭有出手,而是对着窗户上的白影猛冲了过去。
“咯咯”一阵娇笑传来,滕良文便觉得心脏随着笑声剧烈跳动,体液流转与各种分泌速度刹那间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只跑了几步便觉头晕脚软,眼前发黑,心脏竟好像堵在嗓子眼里跳动一般。
他瞪大了眼睛瞧去,只见那紧贴在窗上的白脸仿佛死人般惨白,双唇却又猩红,红唇白肤形成刺眼的对比,死鱼般翻白的眼睛中闪着异样的杀机。
“是他!”
窗外人赫然就是隐鉴组的佐君!
滕良文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念头,刹那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刘铭有背后支援的组织就是隐鉴组!他们在钢城试验制造鉴灵!
金权权偷走的那个小盒里装的,说不定就是最新制造出来的鉴灵,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紧张地连续追杀。
“隐鉴组肯定和大漠里的真神教也有着某种关系!那么这十数年来,以秘匙为饵的陷阱是不是隐鉴组设计的?他们用这种方式猎杀控镜士,目的应该也跟制造鉴灵有关系吧?
“刮去圣山壁画上关于制造鉴灵部分的人,或许也是隐鉴组!”
短短几步间,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滕良文冲到窗前,一拳将玻璃击得粉碎,拳头穿过破碎的玻璃,正砸在佐君的鼻子上。
鼻梁断裂的脆响声中,佐君脸上现出不敢相信的古怪表情,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跌进夜空。
背后风声疾响,滕良文不及回身,就地往下一蹲,单手撑地,整个身子倒立而起,双腿曲蹬,正中刘铭有小腹。
“噗”的一声闷响,仿佛踹漏了个水袋,刘铭有身体崩裂,鲜血内脏没头没脑地淋下来,浇得滕良文一头一脸都是。
滕良文吐出掉进嘴里的半截肠子,胡乱抹了把脸,手按窗台一跃而出,落到医院后院,着地打了个滚,抬头瞧去,只见佐君那惨白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仿佛鬼魅一般。
滕良文不假思索地拔腿紧追,刚刚跳过围栏,脚没落地,突然寒气大作,一刀蓦地出现在他落地的位置,仿佛自虚空中斩出,又好像早就躲在那里等他自己凑到刀口上。
血光四溅,长刀斜斜刺入肋下,随即抽出消逝,带起好大一蓬鲜血。
滕良文好像个破口袋似的一头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伊贺自街对面的巷口转出,手中拎着鲜血淋漓的长刀,对着滕良文冷笑一声,转身隐入巷内。
十几个人沿街跑过来,将滕良文围在当中,年纪都不过十七、八岁,穿得千奇百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身上脸上到处都穿着小环。
其中一个抬腿踢了踢滕良文,嚣张地笑道:“小子,你倒是狂啊,敢打我小马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正是那个在街头跟踪滕良文与叶静柔的小流氓。
“行了,快点把伤口捣烂,你要想出气,就多捅他几刀吧。”说话的是所有人中个头最高的,脸颊削瘦,但身子却又高又壮,大冷天却只穿了件皮夹克,还敞着怀露出如石块般结实的胸肌来。
“知道了,老大。”小马哥卷卷袖子,自腰间抽出匕首,掂了掂冲着其他同伙笑道:“兄弟先动手了。”
小马哥蹲下身子,把扑倒在地的滕良文翻过来,看到他肋下伤口被手紧紧捂着,便去掀那手:“靠!死了还捂得那么紧干什么?看待会儿老子把你的心挖出来……”
话刚说到一半,滕良文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冲着小马哥一笑,反手抓住小马的手掌一扭,便听喀吧一声轻响,腕骨折断。
小马就是一个普通小流氓,哪吃过这种苦头,痛得嚎叫一声,涕泪齐下。
四周的小混混大惊,纷纷抢上前去,有的拔出片刀砍人,有的抬脚就踢,还有的去拉小马哥,一时间乱作一团。
滕良文闪电般抓住小马持刀的右手顺势一带,那想踢滕良文的小混混惨叫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明晃晃的匕首正插在脚上。
小马被滕良文这么一带,身子失去平衡,整个扑到滕良文怀里。
那挥刀砍下来的几个小混混一时收手不及,雪亮的片刀齐齐砍在小马背上。
一时间血光飞溅,小马嗷地大叫一声,身子一挺晕了过去,众人都被这变化吓得目瞪口呆。
滕良文趁此时机推开小马,一跃而起,拳打脚踢,以一搏十,打得一众想拣便宜的小流氓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统统逃走。
那甚是威严的老大却是跑得最快,一骑绝尘,众部下追都追不上,不知他们选老大时是不是看谁跑得最快。
望着落荒而逃的小流氓们,滕良文不禁大笑,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直咧嘴。
伊贺那一刀又狠又准,自肋下刺入直抵心脏,若是常人被这一刺,只怕真要横尸当场了。
但滕良文早年参与特种作战,生死搏杀经验丰富,长刀刺入虽然来不及躲闪,但关键时刻微微扭转身子,使刀锋稍偏,自内脏空隙前插过,虽然看上去刺入极深,但实际上没有伤及内脏,他又及时按压止血,也没有流血过多的危险。
他就地简单处理伤口,看了看那个晕倒在地的小马哥,意识到白天在街上跟踪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又想起在索鲁木医院里,金权权说及被销赃黑帮出卖的事情,暗暗猜测,只怕这钢城地区的黑帮都已经被隐鉴组收买了。
但仔细一想,他却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通,如果刘铭有是黑帮的人,又怎么会发生收购幼童被发现的事情?那些本身就是混混、流氓的线民,怕是第一时间就要帮他遮掩了。
滕良文一时想不清楚,索性也就不想了,处理好伤口,寻了个偏僻的巷子钻进去,从口袋里掏出块布来,布上斑斑血迹尚未干涸。
“希望没有跑出追索范围。”
他喃喃自语着,掏出附有蛛丝马迹的灵鉴吸入体内。这蛛丝马迹在圣山中用过之后,闻伯龙并没有讨还,他便一直带在身上,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那布上的血迹却是佐君的鼻血。
跳下楼前,滕良文留了个心眼,扯了块布把拳头上的鼻血擦下来作备用,此时看来,他这番心思还真没白费。
只是这蛛丝马迹他并没有炼过,追索范围目前只限十里,如果佐君逃出追索范围,那就没办法查到了。
滕良文将血布放在备用镜旁,运起蛛丝马迹,便见镜内光影闪动,大街小巷飞快掠过,片刻工夫画面定格,佐君出现在镜中。
他手拿白帕捂着被打断的鼻梁,左手挥动,似乎情绪激动与人争论着什么,远处大批人影正跑来跑去,显得极为繁忙。
蓦地,佐君猛然抬头,扭头张望,显得极为惊骇。
受于能力所限,滕良文无法看到佐君周围更大的范围。他心念一动,指引方向的细亮丝线自镜中跳出,顺着街巷曲折延展,随着丝线的跳出,镜中画面消逝无踪。
指引丝线横过小半个钢城,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