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潭忽地又是轰一声炸响,水花翻飞,一个潭水聚成的人形自水中升起,稳稳地站在水面上。
同时,冰、火两个元素傀儡站到麻坦依身前,与水元素傀儡形成三角之势,把滕良文围在当中。
滕良文正要发动隐形,却见那石台后方的石门被人一把推开,两人急匆匆跑进洞窟内。
这两人都穿着样式古老的皮甲,腰挂弯刀,剃了个大光头,进到洞内,隔着冰火池对麻坦依一弯腰,其中一人道:“大主祭,先知要见这两个背叛者。”
“什么?先知为什么要见他们?”麻坦依猛一回身,声音中说不出的恼火。
“先知没说。”
那最开始说话的光头恭恭敬敬地回答,但语气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决:“不过,先知要求立刻见到这两个背叛者。”
“哼,好,我自己去问先知!”
麻坦依转眼就压下了怒火,挥了挥手,那三个元素傀儡登时破碎,变回冰块、火焰、流水。
麻坦依将白袍穿在身上,对着其他白袍人挥手道:“今天的仪式暂停,等我见过先知之后,再继续进行好了。你们四个,带上他们两个跟我走!”
说完,也不理会那两个光头武士,一拂宽大的袍袖,当先走出石门。
四个白袍人依旧架着滕良文和叶静柔,紧紧跟着麻坦依,两个光头武士则走在最后。
走出石门,巨大的嘈杂声传入耳中,仿佛置身在繁华闹市之中,刺眼的阳光当头落下,竟晃得滕良文和叶静柔一时睁不开眼睛。
等两人适应了光线,放眼望去,不禁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眼前竟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城外大漠绵延,城中街道纵横交错,砖木土石的各种房屋建筑、塔楼无数,其中往来行人都穿着样式古远的麻布衣衫,街上也不见任何一点现代机械的设备。
这一景象让两人突然有种穿越时空,回到古代的错觉。若是那几位沙漠探险专家仍在的话,看到此景,肯定会惊喜地大叫:“雅士多”。
可惜,无论叶静柔还是滕良文都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所以看到这传说中已消失的古城,却没有任何激动,只是惊疑不定。
整个城市靠山而建,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正是城西高山的绝壁下。
脚下是上百级的宽大石阶,身旁则是数人合抱的大石柱,整个绝壁被向内开凿了大约十公尺深,石门就开在那里。
麻坦依领着众人走下石阶,穿过城市,往城东走去,沿途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恭敬地向他弯腰行礼,显示出他在城中绝对尊崇的地位。
最城东,有一座小房子正对着城西山崖。
这小房低矮窄小,茅草土坯结构,没有房门,门口仅挂个稀疏的草帘。
唯一能显出房屋主人与众不同之处的,是门旁矗立的两个光头武士。
看到麻坦依过来,那两个武士微一弯腰,恭声道:“大主祭,先知在等您。”
麻坦依倒是没有任何意外,一挑草帘,弯腰走进草房。
房子实在太小,就算大家都想跟进去,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只好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麻坦依又钻了出来,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仔细地对着叶静柔和滕良文两人看了又看,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进去吧,先知在等你们。”
滕良文看了叶静柔一眼,当先走进了小屋。
小屋没有窗子,屋内环境阴暗潮湿,让人几乎要忘了这是地处沙漠之中。只是这屋中虽然潮湿,但却没有任何霉腐异味,反倒飘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滕良文进门时,半眯着眼睛,使自己在最短时间内适应了阴暗的光线,看到一人正躺在屋内尽头的草席上,盖着白色的丝绸薄被,薄被下曲线玲珑,乌黑长发斜散在枕侧,却是个女子。
两名穿着麻布衣衫的小女孩蹲坐在草席旁,一个手中捧着银盆,一个手中端着个方形铜盒,都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女子道:“两位请过来坐吧,非常抱歉,我不能起来,请原谅我的失礼。”声音温柔甜美,让人听在耳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两人走过去,在草席边的蒲团上坐下,这才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她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淡眉弯弯,鼻梁高挺,朱唇一点,却是个可以跟叶静柔相媲美的美女。只不过,她此刻满脸病容,双目紧闭,显得极是憔悴。
等两人坐下后,女子才道:“我叫麻兰伽,我能知道两位客人的名字吗?”
滕良文看了叶静柔一眼,见她摇了摇头,便笑道:“我叫滕良文,这是我的老板叶静柔小姐。
“我们是来大漠里探险的,听说在这大漠中有座藏有无数珍宝的古城,就想来碰碰运气……”
麻兰伽只是闭目听着,也不答话,滕良文扯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道:“这位小姐,我能请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吗?”
麻兰伽柔声道:“是什么地方很重要吗?只要这里是你们想来的地方就可以了。你们来到这里,是命运的安排,神选中了你们来恢复神的光荣。三年前,当那个引路者来到这里时,我就已经看到今天了。”
“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两个可都是无神论者……”
滕良文刚说了半句,叶静柔突然开口道:“我不相信命运!”
她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把那两个小女孩儿吓得一哆嗦,门外的光头武士也刷地窜了进来,拔出腰间弯刀。
“退下,不得对我们的客人无礼。”麻兰伽一句话,那两个光头武士便一弯腰退了出去。
麻兰伽这才对叶静柔道:“你本身就背负着命运的力量,却说自己不相信命运,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或许,这句话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叶静柔却道:“你也是知系控镜士吧?他们叫你先知,你的能力是预知未来,对不对?”
“没错,神赋予我力量,使我的眼可以穿透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但也让我付出了代价,让我无处可去。”麻兰伽说着,吃力地抬起手,将薄被掀开。
薄被下的身体是赤裸的,从胸口往下却都变成了青色的石头。
“石化症?”
滕良文眼皮一跳,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付出的鉴灵代价,与这个少女相比,还真是幸运啊。
“神是公平的,赋予了我们力量,也剥夺了我们的健康。”麻兰伽语气平和,似乎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你认为这是命运吗?”
叶静柔抬起手,掌中多出一面小镜,她凝视着镜面,语气中不带半分感情,说道:“我看到了你生命的终结,你还可以活三年,直到整个身体都变成石头,才会慢慢痛苦死去。”
“谢谢你告诉我,我能够预知任何的人与事的发生,却唯独无法预知死亡与结局。”
麻兰伽对叶静柔的话并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好像我可以预见到你们的到来,可以预见到你们改变我们整个雅士多人的命运,但我却无法预料,你们将会把雅士多人带往何方。
“但无论是新生的希望,还是最终的毁灭,都是命运既定的改变,也都将是雅士多几千年苦难的终结。”
“我想说的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改变这种结局的机会。”叶静柔同样无视麻兰伽的话,又或许她压根就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麻兰伽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从叶静柔说话的神态语气来看,滕良文很怀疑,她从开口到现在,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只按着自己的路子往下说。
“如果有改变,那也是命运既定的。”这回麻兰伽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看来她也是注意到了刚才鸡同鸭讲的情况。
“我说过了,你既定的命运,是最终全身石化而死,我可以看到。”
叶静柔的语气始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你还有三年时间,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叶静柔突然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高声道:“什么是命运?如果冥冥中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在控制着我们的生命过程,那么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做一个断线的风筝,也不会做命运手中的扯线木偶!所谓的命运,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于命运,只是懦夫不敢面对人生的逃避借口!”
“你这样认为吗?或许你愿意听我讲讲我们雅士多人的故事。”麻兰伽平静地说道。
“六千年前,雅士多人得到了神的启示。神启蒙我们的智慧,让我们创造出光辉的文明,并赐予我们两种强大的力量。
“一是让部落中最优秀的三千人获得控制傀儡的能力,使我们在征服之战中战无不胜。
“二是让部落中最纯洁的处女得到预知未来的能力,以保证我们在未来的发展不会脱离正确的轨道。
“但是,神同时也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敬畏神,并永远服从神的指示,在大地上恢复神的光荣,并准备迎接神的归来。
“第二,是行使神的权威,惩处那些忘记自己力量来源的背叛者。神曾在最初选择了一些人来获得他们的力量,但这些人忘记了自己获得力量时许下的诺言,成为了可耻的背叛者。
“当时的雅士多仅仅是个几万人的小部落,在大漠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时刻都有灭亡的危险,但在得到神的启蒙与赐予后,雅士多迅速地发展起来,创造出远超过同时代的伟大文明,使整个大漠都臣服在雅士多的脚下。
“直到此时,整个雅士多都依然坚定执行着神的要求,将神的庙宇建筑在每一处征服的王国里,捕杀那些自称为控镜士的背叛者,并将他们的血肉奉献给神。
“但大漠中的背叛者实在是太少了,我们无法满足神的要求。神发怒了,并给予雅士多新的指示,进攻雅士多东方的丝绸王朝。
“那是一个人口比雅士多多过百倍的王国,曾一度是整个大漠的主人,只是因为内乱,才逐渐放弃对偏远大漠的统治权。
“虽然雅士多畏惧那个强大无比的帝国,但神的指示却不得不执行,就在进攻前夕,当时的先知为雅士多带来了两条预言:一是雅士多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强敌,二是雅士多将走上背叛神的道路。
“第二条预言给雅士多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国王谎称当时的先知是未获得神赐力量的巫女,于是将先知的血肉献上神坛,并在出征前与联军各部约定,在征服整个帝国之前绝不撤兵,定要将神的光荣与力量带到这黄金大陆最富饶的土地。
“在战争的最开始,雅士多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占领了丝绸王朝近半的领土,他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搜捕那些背叛者。
“但这种搜捕很快就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屠杀,以神的名义下进行的屠杀。他们杀死老人男人、强暴女人、吃掉孩子,使被占领的土地变得荒芜。
“这种搜捕暴行激怒了丝绸王朝,也让原本并未参与战争的背叛者加入到丝绸王朝的军队中。背叛者的强大超乎我们想像,而且力量种类也远比雅士多要多。
“有了背叛者的帮助,丝绸王朝击败了入侵的联军,并反攻入大漠。
“面对王朝势不可挡的攻势,整个大漠都在颤抖。雅士多对神的信仰终于动摇了,他们质问神,为什么不收回那些背叛者的力量,为什么背叛者拥有的力量比他们还要强大?
“可是能与神沟通的先知却已经被烧死,新一代的先知尚未诞生,他们的质问得不到任何回音。
“恐惧使雅士多放弃了神的要求,向丝绸王朝投降并乞求宽恕,但丝绸王朝拒绝雅士多的乞求,并迅速攻陷了雅士多都城,那颗沙漠中的明珠一夜之间变为瓦砾。残存的雅士多人只能撤回到最初的起源地躲起来。
“雅士多人忘记了他们原本繁华与强大的原因,只是将失去荣耀的怒火集中到要求他们东征的神身上,认为是神使他们失去了一切。
“最终怒火导致了理智的崩溃,他们捣毁神庙,拒绝信仰,并将烧死先知的国王分尸,甚至杀死那些敢于继续信奉神的坚定信徒。
“这时,新一代的先知诞生了。她做出了新的预言:雅士多人的行为将受到神的诅咒,被神抛弃,从神的代言者沦为新的背叛者。
“预言实现了,雅士多供奉神的圣山一夜之间由白变黑,并且具有了神奇的力量。而从那时起,雅士多人只要走出这座城市超出五十公里,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只有少数的元素傀儡师才能够走出大漠,但他们却不能再回到城市中,否则也会溃烂死亡。
“雅士多从此成为被遗忘的民族,文明大幅倒退,困于大漠深处,忍受着神诅的折磨。
“他们曾一度乞求神的原谅,并献上大量的供奉,可神拒绝了他们的乞求,通过先知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但神给了雅士多一个机会,在遥远的未来,命运将带来两个背叛者的后代,而他们将结束雅士多被诅咒的命运。
“从此以后,雅士多人选择重新信奉神,并继续以神的使者自称,在痛苦中等待着那两个背叛者的到来。
“看,雅士多人的背叛是命运,你们的到来也是命运,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说了太多的话,使麻兰伽的体力有点不支,她急促地喘息着,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叶静柔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不,你错了,世上或许有注定的开始,但绝没有注定的结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坚信这一点。”
其实这补充的一点,反倒暴露了叶静柔内心的不坚定,毕竟她唯一见过改变命运的例子,只有滕良文这么一个。
这个改变给了她希望,但却不能让她坚定地相信命运可以改变。
她渴望改变命运,但却又害怕命运不可改变。
滕良文突然笑道:“其实,先知小姐,你错了。你口中所谓的命运,根本就是个骗局罢了。如果真有命运的话,那么谁来掌控它呢?
“是神吗?如果神可以掌控命运的话,那么就不会出现你所谓的背叛者了。可是神却可以告诉你们,命运是注定的,也就是说,祂们知道命运是怎么发展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