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程万里面朝火柱的方向说:“我想起来了,一定是管道,有条天然气管道,就在路边,妈的,爆炸的地方我们刚刚经过呢!”
多里昆也目不转睛盯着火柱:“怪不得火这么大,二球的,真会挑地方。”
“我都不敢说话了。”刘保山局促不安地走来走去,“不过,这时候说出来可能好点,刚才还有一响肯定也是爆炸,不是烟花。”
程万里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是爆破专家,嘴巴不怎么样?但没人怀疑你的耳朵。”
多里昆吃惊地望刘保山,他不爱打听同事,不知道刘保山有这个特长,而刘保山这个特长又不是经常用得上的,他甚至有点瞧不起这个像搞后勤的副队长。但这一会在爆炸声中,突然感觉“爆破专家”成了最可依赖的人。
公安局办公楼跑出一个中年人,程万里迎上去握手说:“孙局长,情况怎么样?”
孙局长黯然道:“已经证实城外的天然气管道被炸,通知关闸门了。另外,县里一个局长的座车也被炸,一死一伤,我们……”
话没讲完,“轰”一声爆炸像在耳边响起,几个人急忙趴到地上。一块砖头飞来,把越野车一侧的车窗砸得粉碎。只见不远处,院子围墙边的一间房子被炸得土崩瓦解,硝烟弥漫。
程万里从地上跳起,甩了甩脑袋上的灰土,关切地询问道:“都没事吧?孙局长?保山?多里昆?”
“没事。”
几从地上爬起来,看上去不像受伤的样子,跟着程万里向爆炸现场跑去。孙局长跑了几步,在后面叫道:“老陈,先不要靠近,说不定还有第二颗。”程万里没有停脚:“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孙局长气喘吁吁地跟上说:“没人了!是单身宿舍,万幸啊,刚才响第一下,我已经把所有的人叫出去巡逻了。”
程万里这才停脚,原地坐下,破口大骂:“他妈的,炸弹居然放到公安局里来了!我……。”见孙局长听这话脸色很难看,转而望刘保山:“保山,你说他们还会找什么目标?”
刘保山也坐下说:“唉,我看,炸桥赶汉的老一套是少不了的。孙局长,刚才那位被炸的局长是维族同志吗?”所谓“炸桥赶汉”就是杀害维族干部和爱国宗教人士等,分裂组织视这些人为“桥”,扬言炸了这个“桥”,才能赶汉人。
孙局长道:“是啊,是维族同志。他们挑维族领导同志下手?”程万里说:“不止是领导同志,还各行业的爱国知名人,特别是宗教界的。”多里昆道:“队长,恐怕要马上请求武警部队和附近驻军支援。”
“这么做不成戒严了吗?”孙局长的表情极不情愿。
程万里点头说:“是的,孙局长,和戒严也差不多。目前情况不明,公安局也给炸了,老百姓肯定人心惶惶,如果爆炸还没停止,很容易引起混乱。除了要防止分裂分子继续搞破坏,还要提防其他的犯罪分子趁机打砸抢,做这些工作,我们公安一家是忙不过来的。”
孙局长绷着脸说:“唉,这几年和库从没出过大事,我、我都乱套了,听你们的吧,我这就去联络支援。”
孙局长刚离开,一个民警慌张地跑来,一脸惶急之色:“孙局长呢,谁看见孙局长了?”
程万里迎上前问:“孙局长刚进楼里,出什么事了?”
“在大桥、大桥上发现一颗炸弹,没、没爆!”民警边说边往办公楼跑。
程万里吃惊地望刘保山和多里昆,谁也不说话,一齐向越野车跑。孙局长也跟后带人从办公楼里跑出,分别上了警车,顿时,警笛声响彻公安局大院。
来到和库大桥上,行人还不是很多,孙局长布置人手封锁两边桥头,程万里带刘保山、多里昆以及两个民警马上去察看炸弹。
刘保山俯在栏杆上,打手电筒往下看,一个桥孔边缘有个炸药包,炸药包上绑着一只钟,一节细细的绳索从包体上垂下,随风飘荡。不难看出是有人吊放进去的。
程万里问道:“保山,这一包东西能把大桥炸塌吗?”刘保山局促不安地吸了一口烟:“这座桥刚建成没两年,我看要不了它的命,不过,以后载重量要大打折扣了。”
多里昆骂道:“妈的,过不了重车,那不跟毁了差不多?”刘保山转脸催促他:“快点,快点,老多,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能是身体太胖了,加上紧张,他已满头大汗。多里昆在他腰间系绳索。
程万里交待道:“你当心点,最好别拆了,直接扔到河里去,”边说边把一根绳索的另一头绑到栏杆上,招手叫同来的两个民警帮忙。
绳索系好了,刘保山擦了一把汗,有点笨拙地爬上栏杆,多里昆与两个民警一点一点把他往桥下吊。
布置完封锁的孙局长跑来了,程万里迎上去给他递烟说:“孙局长,你还说从没碰过大事,不是你们发现的早,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真的没想到,只注意白天交易会的安全。”孙局长还是愁眉苦脸,“吃晚饭的时候,李局长从乌市打来电话,叫注意检查交通枢纽和公共场所,我就布置了一下。刚才有个联防队员眼尖,看见了。唉,今晚全城乱成了一锅粥,明天不知道怎么向市里、县里交待。”
程万里同情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恐怖事件是很难预料的,不瞒你说,这件事李局长早就提醒过,可是有的领导以为是危言耸听。”
孙局长又是一声叹息:“唉,老程,出了事什么时候不是我们公安挑着,只能自认倒霉,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渐渐轰轰作响,夹杂着无数人声,桥面也感觉震动。程万里和孙局长连同拉绳子的多里昆等人睁大了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两边桥头,潮水般的人群蜂拥而至。
“我的天啊!不是封锁大桥了吗?怎么让这么多人跑进来?”孙局长的脸色惨白,痛苦地叫唤。
一个民警跑近报告:“那边有个商店被炸,这些人瞎跑,一下子冲了进来,我们拦也拦不住。”
孙局长气急败坏抓住民警的衣领:“怎么不鸣枪警告,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民警为难地说:“局长,是赵副书记领头上桥的,他马上就到,我们……”他大叫起来:“我才不管谁领头,桥上有炸弹,你知不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鸣枪把人赶出桥面!”
程万里拦住已拨出枪的民警,转头向孙局长:“孙局长,现在千万不能鸣枪,人群一乱,弄不好会把人挤到桥下去。”
人群越来越近。孙局长跺脚道:“这……你说这怎么办?”
“尽力吧,你带人去拦,想办法控制住局面。”程万里说完趴到栏杆上,“保山,保山,怎么样了?”本想催他快点,话到嘴边收住。
桥下的刘保山已接近桥孔,一只脚踩进去,刚要踏进另一只脚,炸药包突然冒出火花。惊得他缩起双脚,身体全部悬到空中。桥上拉绳索的多里昆也看见这个情景,喊道:“不好,点火了!”
程万里做了个深呼吸,俯身高呼:“保山,用脚勾出来!快,快!”
刘保山人在空中摇荡,猛地咬牙,身子一抖,双脚伸进桥孔,顺力向外勾,人又回到空中,却什么也没勾出来。
程万里看了一眼已跑近身后的人群,整个上身探出桥外,几乎是哀求地叫道:“再来一次,快,快,保山,这次看准了!”
“再放一点绳子!” 刘保山仰头大叫。
多里昆和两个民警赶紧松了一下绳子。刘保山再一次飘近桥孔,手扒孔壁,直接钻进了进去,抱起火花闪烁的炸药包,扔下滚滚的河水中。
12、
丈夫的言而无信,刘丽早就习以为常。
头一天程万里说是去办公室转转,谁知竟一夜未归。第二天维维给他打电话,他还在和库县。刘丽也听说了和库发生连续爆炸的消息,整个公安局宿舍区,穿制服的没有一个人在家,想要丈夫回来送女儿是不可能的了。一大早,她起床收拾东西,自己也打扮一番,穿上一件穿米黄色连衣裙子,边安慰女儿边出门,母女俩挤公共汽车去火车站。
“王姐,一路麻烦你照顾维维了。”
维维学校正好有一位熟人去乌市出差,刘丽也不用亲自护送,既省钱又解决问题,这种精打细算她最是在行。
上了火车,维维一直从窗口伸出脑袋东瞧西望,似乎想看见父亲突然出现。
火车要开了,刘丽叫道:“别看了,当心掉下来,你爸忙得很,不会来了。”
维维不高兴地缩头进车内:“我爸真讨厌,还说开新车送我呢!妈,你告诉我爸,我回来要揪他的耳朵。再见,妈!”
“你爸的话几时算数?好了,到了乌市打电话回来,路上听阿姨的话,再见!”
刘丽向徐徐开走的火车挥手,火车走出视线才离开月台。出了火车站,她没有马上坐车回家,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她很久没来火车站这一带了,像个旅客一样边走边看。当然,她感兴趣的不是新建的大楼和商厦,她眼睛盯的是沿途各个大大小小的职业介绍所和招工广告。
13、
和库这一夜,白晓莎感觉像死里逃生,那种恐怖的震撼,超过了在乌市遇上的公交车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更像处身战场之中,你不知道几时再响,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否安全,最要命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和库县城交通恢复顺畅以后,她们一行三人马上驾车离开,回到乌市走进尼瓦克宾馆大堂,几乎摊倒在地。
“哟,白小姐,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相熟的总台小姐先跟他们打的招呼。摄像师小高有气无力地将摄像机撂到总台上,把总台小姐吓了一跳。
白晓莎一脸疲惫,叹息道:“唉,别说了,差点回不来,帮我们留房间了吗?”总台小姐为难地说:“以为你们晚上才回来,所以……不过今早上有不少人退房,你们稍等一下。”
梁广播点燃烟说:“咱们另找地方吧,一夜没睡,我可不想等了。”小高也道:“我现在站着都能睡了。走,小白,到对面新中亚去,听说那里是新开的,条件也不错。”
“小姐,退房!”
这时,巴提力克和吐尔洪出现在总台前,好奇地望了一眼搁在总台上的摄像机。
总台小姐向正要走的白晓莎叫道:“白小姐,有人退房了,你们还要不要?不过只有一间房。”
吐尔洪喝道:“快点,老子还有要紧事。”
总台小姐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小白,你留下吧,我看你都走不动了。”小高提起摄像机向外走。
白晓莎犹豫了一下说:“算了,还得等他们打扫房间,我也跟你们去对面。”拖着脚走向旋转门。出了门,小跑穿过马路,跟上老梁两人,进了新中亚大酒店。
这时,刘丽正好经过尼瓦克宾馆门外,走过了几步又回头。宾馆门外有一块招工广告,和库交易会带动了旅游业、服务业,宾馆酒店人手不足,要招几个勤杂工。她认真的浏览广告内容,突然,头顶响起一声大爆炸,许多被炸碎的混凝土像大雨一样倾泄而下。她根本来不急躲闪,尖叫一声重重压倒。
第十一章
1、
有人出来了,没戴帽的那个。是出来抽烟的,躲在房子后面。塔里甫不是不谁抽烟吗?看来干什么都有人作弊,恐怕偷偷喝酒也不定呢?
天没亮,马赛趴在排碱沟里,透过几棵矮小的胡杨树望向一间房子,房子又走出一个戴白帽的人,前头出来的人赶紧把烟熄灭。
“喂,人都出来了,开始吧?”马赛推了一把身边打瞌睡的亚里。另有几名警察坐在沟底。
亚里搓了搓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呀,老是担心人质问题,照我说,管他们出不出来,冲过去得了。”
“小马的担心也对,小心点好。”恰克镇派出所卢所长探出脑袋说:“这些家伙狗急跳墙,说不定会拿孩子们开刀。”
亚里也伸头看了看房子说:“不争这个了,开始吧,所长,你带人冲进去,我和马赛收拾外边这两人。”说完和马赛爬上排碱沟,匍匐前进。
戴帽的人吹着口哨,站在一棵沙枣树下撒尿。抽烟的人正要往房子走,快到门边时,马赛从地上跃起,一下将他扑倒。卢所长立即带领几个警察跳出排碱沟,冲进房子。
“举起手来!”亚里笑嘻嘻地走向那个撒尿的人。
那人高举双手,手里的裤子掉下,露出两片光屁股。
“妈的,穿好裤子,没人想看你的臭屁股。”亚里边说边把枪收起拿出一只手拷。
那人系好裤带,冷不丁反手一拳把走到身后的亚里打倒在地,抬腿就跑。倒地的亚里情急之下伸出一只脚把那人绊倒,两人相互撕打,扭成一团,那人身高体壮三两下便大占上风,亚里很快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马赛制服了头一个人,看见亚里吃紧,跑了过来,一脚将压在亚里身上的人踢翻,检起掉地下的手拷,踩住那人后颈将他反手拷上。
“妈的,我完了,程头知道我连一个人也对付不了,肯定赶我去守马路。”亚里躺在地下呼气,四肢展开成一个大字。
马赛笑着拉起他说:“没关系,我嘴严,绝对帮你保密。再说了,你怕他干什么?你是他的债主呢!”
“二球的,这是拒捕袭警,你他妈罪加一等!”亚里解恨地踢了地下那人一脚。
卢所长从房子里领出二十多名面黄肌瘦,表情痴呆的孩子。一个小男孩走了几步突然摔倒,昏了过去。亚里上前把他抱起,手碰到小男孩大腿,小男孩像是吃痛,从昏迷中醒来,大声哭喊,满地打滚,亚里慌了,手足无措,不敢再去碰他。
马赛走近说:“看看他是不是身上有伤?”
亚里扶起男孩脱下他的裤子,忍不住惊叫。只见男孩背上,屁股上,伤痕累累,好多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化脓。
这时,艾买江带着一大批村民赶来了。一个维族妇女喊叫着冲过来,抱住小男孩大哭。又有十几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