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霓裳看着这一人一雕就这么在这狭窄的空间中追追停停,谁也没伤着谁,心情就渐渐由担忧转为平静,找了个空地,就这样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个追一个闪,偶尔看到他们一些夸张的动作,便不自觉的微微一笑。
然而,就在这时候,在方剑云闪过那大雕的攻击之后,没想那大雕竟猛的掉转头来,这一次竟快得异乎寻常,饶是方剑云也来不及躲闪,就这样被它扑倒在地,这下,他们就由追闪变成了在地上撕打。
路霓裳的脸色在这一刻也微微一变,不禁站起身来。
方剑云实在没想到,这大雕的力气竟比一个普通大汉还大上几倍,它在自己身上用双翅按着自己的肩膀,他竟是无法逃脱!
就在这时,那只雕竟猛的向自己啄来!看着它那尖尖的喙,方剑云不禁咽了咽口水,想象自己被它洞穿胸膛会是怎样的一种模样。然而,就在它那喙要触及方剑云胸膛的时候,那大雕只觉自己的翅膀被什么东西猛的一击,不禁脱力,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剑云左手出掌,正好击中那大雕的面门。
方剑云站起身来,见击上那大雕的竟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回头一看,见路霓裳正对他微笑,不禁抱拳回笑:“多谢姑娘相助。”
那大雕被这一掌击出老远,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才止住。
路霓裳见此,大步走上前去,在那大雕面前停下,那大雕此刻面色凶残,血红的眼睛更是杀意浓浓。方剑云一惊,要阻止却是不及,只见路霓裳蹲下身字,用手轻轻抚摩着那雕的胸口,许是大雕伤得太重,因而没有马上站起,但那凶残的眼光却已可让人心寒。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路霓裳的抚摩之下,它目光中的杀意渐渐转淡,最后竟转为慈爱。
方剑云起初也是惊讶万分,但后来就逐渐明白:他适才一掌击下,那大雕已然有了内伤,如今路霓裳是在为它疗伤!她患有心疾怎可再运功?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了路霓裳低低的咳嗽声,他的心也不禁伴随着那咳嗽声而紧了起来。
可是,过不久,她送开手掌,那大雕就已经欢喜的站了起来,兴奋的对天叫了几声,再看了路霓裳一眼,似乎是感激她为它治伤,最后展开翅膀飞上了天际。
“那雕儿真是通人性。”路霓裳抬头看着那大雕远去的身影,不禁微笑。
“还很聪明。”方剑云伴在一旁,随即担忧的问道:“你的身子怎么样?刚才运功不要紧么?”
“还好……”虽是如此说,还是低头猛力的咳嗽起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方剑云心中一痛,却无法帮她,只能看着她不停的咳嗽。望着这样脆弱的她,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天,如果在王府,如果可以上去,或许,她也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正文 第六章 出谷之法(下)
在第二天,在阳光还没有照进谷里来的时候,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两人齐齐抬头,就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向这谷中坠落下来,到得近了,路霓裳甚至可以看到从那灰色的庞大身体中坠落出来的血迹。
只听得“嘭”的一声,地面上尘土飞扬,待得灰尘散去,他们赫然看见,落下地来的竟就是那只大雕!只是如今的它如同浴血而来,身体竟缓缓流出鲜血。
方剑云上前一步细看,那只大雕的胸腹间竟斜插着一支羽剑,鲜红的血液就是从那伤口中允允流出,将它的羽毛洗得如同泡过血池一般。
看着那大雕痛苦的模样,方剑云将它的身子轻轻翻转,待看到那箭头的时候,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箭头竟满是倒刺,鲜血淋漓,那倒刺将这大雕背部的血肉整个勾住,他透过那箭头,甚至可以看到大雕身体内的构造。
这样的羽箭,如果从它的身体内直接拔除,怕是会痛得要死吧?
他不禁回头看了看路霓裳,却见她正娉婷走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小小的尖锐的石头。她一走近便将石头交给方剑云,神色平定的说道:“先把羽箭这一头切除。”她春葱般的手指所指之处,正是那羽箭有羽毛的一头。
方剑云接过石头,运气在石头之上,一面握紧羽箭,一面用石头向那羽箭切去!
而路霓裳则蹲在那大雕的身侧,对它温柔的微笑:“不用怕的,我们先把这箭拔出来,然后才能清理伤口,否则,一直留在身体里面,会很痛的。”说着,她伸出自己白皙的手在那大雕的身上轻轻的抚摸,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划过。然而,那只雕却在她这样的抚摸之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此刻,方剑云已然将前面这一头有羽毛的切除,不禁抬头看了看路霓裳,最终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将那只雕的身子微微翻转过去,看着那满是倒刺的箭头,他还是不禁咽了咽口水,然而,若是不拔除这箭,那这只雕怕也不会活得长久了。
微微闭了闭眼,方剑云已然将手轻轻握住那箭头,“呼”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伴随着大雕凄厉的叫声,那血淋淋的箭已经被他拔出握在手中。
那只雕叫了一声,用翅膀将路霓裳纤弱的身躯撞开,在地面上痛苦的打起滚来。
“啊!”没想到那大雕竟会如此,路霓裳猝不及防,被撞开老远,幸好有方剑云在一旁相互,否则这一撞,她就算侥幸不伤,也必定心疾发作。
“我去弄些草药来。”看着大雕在地面上痛苦的打滚,点点血迹挥洒在这地面之上,她不禁叹息一声,朝那草木繁生的地方走去。她在这谷中待了半月有余,虽然还是无法想出顺利出去的法子,然而,对谷中的花草倒是研究了个遍,止血的草药这里是有的,幸好那大雕受伤了还往这里飞,否则,它死了他们俩都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枚蛋,那个即将孵化的小小的生命。
微微一笑,路霓裳缓缓走到那丛繁盛的长草前,仔细的在其中寻找着可以解毒的草药。虽然已是深秋,然而,山谷下的草仍旧翠绿繁盛,仿若春天才刚到来,它们竟丝毫没有凋零枯萎之色。
待寻到草药之后,她又走到不远处那一滩死水边,仔细的将手中的草药清理干净,再细细将之捣碎,然而,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令她禁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这响动惊动了正在大雕身边安抚大雕的方剑云,他猛然间转头,就看到那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庞,他的心不禁一颤——她的身子似乎是越来越弱了,自从他的毒解了之后,她似乎就特别容易病发,这……是为什么?
他的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然而,还未细想,那只刚刚被他安抚下来的大雕却猛然间嘶叫起来!叫声惨烈异常,方剑云陡然一惊,无暇多想,忙用左掌抵住大雕的胸口,缓缓向它体内输送内力。
或许是伤得实在太重,那大雕在地上猛的一颤,那一颤似乎循着方剑云的手到达了他的身体一般,他猛的一震,双手齐出,转瞬间将它的双翅牢牢按于地面!然而,那大雕在这一刻,血红色的眼却猛的张大,透着一股难以言传的愤怒,爪子向前一蹬、双翅猛的一挥,方剑云整个人便被它弄飞开。它的身子重获自由,却无力再做出任何动作,只在地面上痛苦的呻吟着。血水因它刚刚的巨动,如流水般流出,瞬间便染红了地面。
方剑云在空中一个跟头,稳稳落在地面上,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雕儿在如此重伤之下仍旧有如此的力气,神色之间惊诧不已。但见那大雕痛苦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丝丝怜悯来,眼光不自觉投向那在水边清理药草的路霓裳。
此刻,她已然站起身来,娉婷向那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大雕走去,到得它身边,她蹲下身去,一边用手在大雕的胸口上轻柔的抚摩,一边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它胸口上。
“很快就可以好了,要乖一些,不要乱动!否则会牵动伤口,到时候再治就会难很多了。”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低低的在这谷地响起。
方剑云不可思异的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大雕,虽然他看不清大雕的表情,然而仍旧可以看出,它神色之间透出来的……温柔?
看来,这只雕已然被路霓裳的温柔收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内什么东西轻微的“咯啦”一声响,声音极其细小,然而,他二人均是武林上难得的高手,这一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当二人同时转头看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时,令他们几乎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毛色微黄的小雕正跌跌撞撞的从长草遮掩的山洞内走出,那小雕的眼睛清澈异常,一如高山中流下的山泉般动人。
它正一步一步、慢慢的向他们靠近。
它的到来,似乎令这晦暗的山谷瞬间亮了起来。
***
纷纷扬扬的雪花慢慢从空中飘洒下来,一股彻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而,方剑云却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般,他微微叹了口气,如今已是寒冬了,也不知何时他们才能上去。
有一人高大的大雕在此刻在他身后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呼唤着他。
方剑云拢了拢那在深秋之际急忙赶制而来用于御寒的羽衣——那些保暖的灰色羽毛还是唯一可以出谷的雕儿打下的鸟的羽毛。
转过身去,就见雕儿身前那一只奄奄一息的灰白的兔子,它似已无力,一双眼半睁半闭,在雪白的雪花上孱弱的颤抖着,看上去着实可怜。在冬天,飞禽走兽大都已绝了踪迹,也难得这大雕每日都给他们叼来这些活物。
自从那日替大雕疗伤后,它居然每日都送来不同的食物供他们吃喝,否则,他们又如何能在这谷底撑过这几月光阴,又如何能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存活?怕就算不是饿死,也是被冻死吧?
将厚厚的积雪扫开,方剑云躲在他们用干木架起的一个简陋的屋棚里,用一旁的柴火堆起一个小小的柴堆,然后再用内力将较细小的柴火引燃。劈劈啪啪几声响动,火堆已然燃了起来,似乎在瞬间温暖了整个山谷。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光逐渐看向那在他身旁摆放着的灰色兔子。
它仍旧像刚刚在雪地上一般,整个身子不住的抽搐着,双眼似闭非闭,但,方剑云却从那狭长的眼缝中,看到了那双血红的眼中的恨,那种可以穿透人心的浓浓的恨意,即便是那即将闭下的双目也无法遮盖。
它或许只是为了寻食才出自己的家,又或许是去拜访什么朋友,然而,却被双眼锐利异常的雕儿发现了……
微微闭了闭眼,方剑云再次叹息,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间本就是如此残酷,不是我死就是你亡,如果想要活下去,他们就必须杀了它然后吃掉。否则,他们在这谷底是绝对无法撑过这个冬的。
然而,在回头的一刹那,在再次触到它半闭的眼时,他还是有了些许的不忍。对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出掌将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熄灭。
站起身来走出去,就见路霓裳窈窕的身影孤立在雪中。她的身上也披着一件与方剑云一般无二的羽衣,在雪白朦胧的雪花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他不禁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在逐渐靠近她身躯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他不禁微微一怔,旋即皱起自己的双眉,自己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看着那孤立在雪中、孤立在风中的纤弱的身影,他甚至什么都不愿想!
如果不是自己,她如何会困在这谷底?如果不是自己无能,她又如何会在这谷中待如此之久?
在这时,路霓裳却回过头来,满脸都是笑意,那因心疾发作而泛起的潮红,却为她的笑更增了几许艳丽。
“你知道吗?”她微笑着问他。
方剑云为她的话又是一怔,不明白她要问什么,只木讷的摇了摇头,自己适才所想竟被她这简短的一言完全抛之脑后。
路霓裳轻轻的抬起自己的手来,接住一片在空中缓缓飘落的雪白的雪花,再看着它在自己的手心慢慢的化开,嘴角不禁有了一丝微笑,“我是第一看雪呢!”她抬头看他,如莲花盛开般的微笑已在她的嘴边静静的绽放,“天命楼是从来不下雪的!”说着她便是微微一叹,“小时只听母亲提起过,雪是一种很美很美的东西,圣洁而光明。今天见到才知道,它不光是圣洁。”说着她又伸手将即将落在肩头的雪花接住,“它还很清澈,清澈得令白云失色,天地黯然。”
方剑云静静的听完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那捧着小小的雪花微笑的女子周身散发出一种光芒,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竟是令白云失色、天地黯然!
路霓裳的眼光不知何时已经转向那屋棚下的灰兔,她微微一愣,随即走向那兔子。
它抽搐得似乎比刚才更厉害了!一双腿在地面上不住的颤抖着,双眼也闭得更下去了,然而,方剑云仍旧可以从那只剩一线的眼中看出那仇恨的光彩来。
路霓裳慢慢走向它,然后极其爱怜的抱起那只已经浑身冰冷的兔子来。那兔子感觉到一丝温暖,将头使劲往她怀中蹭了蹭,最终却无力的跌在了她的怀中。
路霓裳微微一惊,用双手将它孱弱的身躯死死护住,似乎想这样传递给它一些温暖。
而方剑云见此,忙走上前来,将适才熄灭的火从新点燃。一瞬间,小小的屋棚中流溢出温暖的气息,渐渐将那寒冷的冬驱走。
那兔子感受到温暖,眼微微张开了些,旋即又闭下倒头睡在路霓裳怀中。
两人见此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这样沉默着,静听那柴火燃烧的声音。
路霓裳低头看了看那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兔子,再抬头看了看方剑云面无表情的脸,“可以……放了它么?”她也知道,这是雕儿今天为他们寻来的食物,在大寒的冬天,能寻到食物已然不易,也许下一顿,他们就没有吃的了,也许这只兔子就是他们唯一的食物。甚至,靠这只兔子的肉,他们可以多撑几日,或许就会想到出谷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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