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风一笑,让检查组的3个干部在秋日暖阳里忽然感到寒意凛冽。
林砚臣就没这麽幸运,按照江扬的嘱咐,他没必要躲,只是给其他人讲了一天如何在雨天行进里保持高度警惕後,坐班车回到了飞豹团。在飞豹团转悠了几个小时却没找到领导的检查小组自然是气急败坏,本来以为所有人都藏著林砚臣,没想到此人真的是傍晚才回来,顿时,一肚子气不知道去哪里发作,只能提出各种苛刻的要求,调看资料、查实保密系统工作、随机官兵抽样,轰轰烈烈折腾了一晚上。
反倒是凌寒在边境警卫大队落得清闲自在,只有一个调查员在发现江扬那边没什麽好查以後,被派遣到这里来盯点,凌寒在他的套间摆了个山鸡小宴席,带著自己的12个小队长请对方喝茶。他们配合默契,一边灌一边说真不好意思啊,禁酒令太严格,生生把调查员灌回给他特别清扫的房间去了了,山鸡几乎一口没动,凌寒笑著吩咐後厨加热,和小队长们美美吃饱。
江扬後怕得一身冷汗。他脑袋里始终回想著,如果昨天晚上不提前动手,那麽如何如何……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江扬再三恳求,程亦涵终於同意他不喝粥,回家吃点正常的东西,於是,两人客客气气地去会议室,给正在档案里疯狂找纰漏的两个检查员打招呼、叫人送晚饭、吩咐梁丽征好好配合工作。17岁的小少校专注於手里的PSP,若平时一定是头都不抬地唔一声就算了,今天却精灵地从沙发里跳起来,军靴一碰,清脆响,目光炯炯,站得笔直敬礼:“是,长官!再见,长官!”
程亦涵和江扬出门,笑得毫不掩饰。
但是到了官舍门口,江扬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一个人在家门口,手里拎一只公文包,站得笔直,简直像个路标。此人身量又极高,一头海蓝色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他一动不动,对来来去去的勤务兵都熟视无睹,本来是面向门厅站著的,不知是听到还是感到江扬走进,便潇洒地回身,一个标准军礼:“长官。”
江扬的胃立刻开始疼,他看清了那个公文包,是几年前发给苏朝宇的那个LV经典款。程亦涵扫了一眼便知道晚饭得推後了,恐怕还得多准备一份,於是匆匆地说:“长官,下官先进去把今天的文件整理好。”
“程亦涵中校……”苏朝宇苦笑敬礼,“可否借给下官三十秒时间?”
程亦涵心下明白,几天过去气早消了一半,更因为他知道苏朝宇不是有意怄他──这个连江扬都说怄就怄的人,犯起脾气来,真是拦不住。他古怪地看著苏朝宇:“可以,请讲。”
“对不起,长官,下官为那天不切合实际且不经仔细考量的话向您致歉。对不起,请您原谅下官不合时宜的‘不假思索’。”
程亦涵简直要为这一番官话笑出来了,到底绷住脸说:“可以了,我都忘记了。”说完就走,苏朝宇把眼睛转向他的情人长官,刚要开口,江扬却说:“苏朝宇少校,我这里不欢迎罚站的。”
“下官是来道歉领罚。”苏朝宇托起他的公文包,脸上平静得没有表情。他知道江扬不会动手,就像能感知自己真实的歉意一样,甚至,他知道,即使挨揍,江扬只会象征性地做个样子,一份拖了这麽久的“私人惩罚”,一个欠了这麽长时间的吻,苏朝宇想,它们是捆绑出售的。
江扬看著它,仿佛看著一件外星来的异物,长长叹气。夕阳忽然从云彩里露出头来,一片橘金色斜斜地铺满花园,苏朝宇向西站著,坚毅的面庞上镀了一层漂亮的暖色,海蓝色的眼眸里折射出温柔的光彩。那一刻,江扬确信对方了解自己的爱,了解他沈默、愤怒、焦急、冷处理这件事情的所有苦衷,甚至,江扬确信自己被打动了,只因为苏朝宇的一个眼神,他知道从那天解救成功以後,就欠他的小兵一个深而长的拥吻,尽管,他的小兵欠他的,是半年的安宁和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不用开口,江扬已经得到了那个抱歉,他的小兵亲自带著他们之间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家当前来认错──他知道苏朝宇多麽憎恨这套家当给他的羞辱感和疼痛,这样的主动并不是屈尊求饶,而是两人之间遵守协定的默契与私密的信任。
就在他几乎要说“让我们用熟悉的方式谈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一个调查员从对面的街道上走过。经历过迪卡斯之後就发誓再也不让冲动占上风的江扬立刻调动理智出马,狠狠抑制了自己拥抱苏朝宇的念头,而是右臂伸平一挥一指:“下次要站,就到围墙外面去!”说完,他平平常常地走进房间,甚至好心情地跟安敏打了个招呼。
苏朝宇的心骤然停跳,再次恢复的时候,仿佛灌了水银,无力挣扎。他带著惊诧和失落站到门外去了。调查员已经走远,他茫然地望著对面空阔的街道,一遍遍盘问:刚才,江扬说“我爱你”的眼神,真的……是幻觉吗?
本章完
爸爸
转载请晚於JJ及鲜至少一周,并在每章页首保留以下文字:
绚烂英豪第五部之怒海争锋
作者:醉雨倾城
鲜网专栏(多多投票哦)
209。133。27。105/GB/literature/li_homo/100125060/index。asp
晋江专栏(多多打分哦)
jjwxc/oneauthor。php?authorid=201109
苏朝宇的心骤然停跳,再次恢复的时候,仿佛灌了水银,无力挣扎。他带著惊诧和失落站到门外去了。调查员已经走远,他茫然地望著对面空阔的街道,一遍遍盘问:刚才,江扬说“我爱你”的眼神,真的……是幻觉吗?
前情提要的分割线
程亦涵先把桌上的菜尝了一圈,然後从容地把一份松子滑柳挪到自己面前,换过去一份培根娃娃菜。坐在对面的江扬颇为受伤地问:“为什麽?”
“这个有些辣。”程亦涵非常有理,非常确定。
晚饭虽然简单,但是安敏手艺不错,江扬又很久不吃正经的饭菜,自然胃口大开。程亦涵看著吃得差不多才问:“他来是要……”
江扬停箸,思忖了一下才说:“跟勤务兵说,不许他进门。”
“怎麽?”
“检查组什麽时候走?”
程亦涵三口两口吃完站起来:“找不到东西,大概三两天就会走。”
江扬自己从容地盛汤,程亦涵先上楼去换衣服,安敏探身望著窗外,小心试探:“您和苏朝宇少校吵架啦?”
“不是。”汤煲得周道滚热,江扬心无旁骛地一口口小心喝。
“那要不要让他进来吃饭?”
舌尖一烫,浑身毛孔都发抖。江扬强忍著不回头,仍旧抿著汤答道:“今天不用,以後也不用,除非……”他不甘心地尝了一口松子滑柳,果然,辣,於是又补偿似地开始喝汤:“除非我亲自带他进门。”
从这个角度看去,苏朝宇仍旧站得像个路标,浑身上下都不松懈。只是已经没了太阳,路灯下的影子拖得那麽长,几乎铺展到路那头去。安敏拉下隔帘和其他人一起收拾餐厅,江扬站在窗口看苏朝宇。他毫不回避,因为他发誓,他的小兵不会转头过来看,那样骄傲的人,那样心思细密的人,那样聪明果敢的人。
苏朝宇的背影都很好看,挺拔修长,公文包稳稳地拎著,另一只手紧紧贴著裤缝。他没有回头,是因为他确定背後有人。他说服自己不回头,给对方时间,让对方在不会摔著自己的情况下,在长官和情人的天平上找到最稳妥的重心点。
只是,他又将他的情人长官想复杂了。江扬只是想知道:朝宇,朝宇,你不会真的要站一夜吧?他狠狠地拉上窗帘,强迫自己把苏朝宇看成是陌生的流浪汉──这种有检查组的日子,江扬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用大衣裹紧苏朝宇拉进房间的画面──事情已经够棘手,为了大家都好好活著,必须谨慎到冷漠。
尽管,他多麽想把苏朝宇抱进怀里,吻他,说爱他。
罗灿的去留显然是个大问题。他在出战名单上,却不在遣返名单上,按理来说,应该归为“失踪”,抚恤金等同“阵亡”;但是他活生生的在这里,总不能勒令他就此退伍,永远不在军部眼皮底下出现,秦月朗十指交叉反向伸开,一下一下拉著手指的关节思考。外甥把这个最严峻的任务扔过来,可真是个会踢球的小孩──这件事情的难办程度堪比骗太後上床……向来不羁的秦月朗在苏朝宇的房间里兜圈子,罗灿就坐在沙发上用狗粮教明星认字。
苏朝宇推门而入,冻得哆嗦,腿脚也因为站了太久而不太灵活,看见秦月朗只是友好一笑。他知道,训练场上那给外人看的戏码以外,这位俊美非凡又极聪明的前元帅副官绝对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里。
“结果如何?”秦月朗笑眯眯的。
“很不好。”苏朝宇挠头,“我准备再换个方式。”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罗灿立刻躲进房间里,秦月朗到阳台上去,苏朝宇镇静地去开门,一个鼻子冻得通红的小哥穿著一身火红色的制服,手拎一只大号保温提箱:“先生您好,周师傅外卖。”
“没人叫外卖。”苏朝宇很警惕。
小哥疑惑地看了看单子:“苏……朝宇?”
“对。”
“您在网上餐厅叫了外卖,一份招牌鸡粥,一份地三鲜,付过款了。”小哥掏出两只打包好的餐盒放在苏朝宇怀里:“祝您用餐愉快,欢迎致电周师傅。”说著,人已经下楼,苏朝宇追到楼道窗子那里看了一眼,小哥骑著摩托扬长而去,停在不远处的一栋楼前,又打开了保温箱。
秦月朗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这顿夜宵,坏笑:“有毒吧,明星先尝。”
“是江扬叫的,我肯定。”苏朝宇又拿了两只勺子来请他们分享,“江扬突然神色大变,应该有缘由。地三鲜,有茄子;‘第三天’的谐音,三天以後我再去和他谈。”
罗灿为这个不能称为推理、只能称为心有灵犀的说辞而惊讶了一阵子,秦月朗毫不客气地吃了几口就笑:“话都不好好说,真是冤家。三天後也就是调查员离开的时间,他是在避嫌。”
苏朝宇没说话,手握著餐盒,热乎乎的。明星凑过来闻,苏朝宇只是抚摸著它的头,心里在盘算最近的事情。
“我必须给姐夫打个电话。”秦月朗想起来了正经事情。因为不在其位,他跟旁人提起时,也就随意些,说著拿出手机。苏朝宇捧著鸡粥端著地三鲜想去卧室:“我们回避一下。”
“不。”秦月朗靠墙站著,苦笑,“听一下更好。”
苏朝宇只是在海神殿之前见过江元帅一面,那种尴尬的气氛下,他们俩人之间的对话简单到苍白:
“这就是苏朝宇了吧?”
“是,长官。”
“回家来就不必拘束,希望你喜欢这里。”
“是,长官。”
当然,後来他还说过诸如“长官再见”之类的话,都不记得了。秦月朗让出耳机插孔给苏朝宇罗灿一人一只,自己则用无线的,舒舒服服靠在沙发里请实习副官转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文而柔和的声音的时候,苏朝宇吓了一跳:元帅……原来这样讲话?
秦月朗笑著问好,然後简明扼要地说了目前的情况,江元帅话里有话地“唔”了一声:“江扬呢?”
“在为军部那个罗嗦的检查团焦心。”秦月朗答得滴水不漏,“这些事他若不管,没人能管好,我就来帮忙了。”
江元帅知道此次泄密案的所有细节,尽管他因为是江扬父亲的缘故,被最高军事委员会排除在投票席以外,但是他仍然读了所有资料,第四军的相关遣返人员和纳斯秘密间谍都表示,零计划的一小部分,也就是可以判定官兵信息的人体芯片技术和相关检测设备已经外泄。第四军和飞豹团作为试点单位之二都参加了维和行动,彭燕戎有充分“证据”标明,第四军的试点班组并没有任何人出战,而飞豹团则去了12个人。听起来莫须有的罪名,在冗长的推理和说服过程里变成了可疑的事实,尽管杨霆远和凌易等人投了弃权,但调查仍然以一票优势展开。
参与调查的人自然都是期望江家摔跟头的,抱著看戏和踩一脚的乐趣,积极认真,他们知道,一旦事实成立,这种罪名放大到极致就叫“卖国”。江家势力虽大,却因为江夫人是帝国首相的缘故,被加倍关注著,搞不好,事情会演化成可以变天的政局改动,这是本来就处在轻度经济萎靡中的布津帝国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之一。一面要顾忌所谓的家国大义,一面要教会儿子在绝处求得尽可能多的人的生路,此时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不谙局势的人眼中要命的“毁尸灭迹”,想要在一片正义支持声中完成对自己清白程度的展示和对敌手的打击,实在是让人头疼。
“明天下午3点以後,你让罗灿正常地回到飞豹团去,”江元帅边想边说,“3点前,我会让人周旋後宣布後提前撤掉检查组。如果不成功,罗灿被检查组发现,咬定是被秘密特工遣返就可以。”
秦月朗点头:秘密特工!他不得不说,能用这一手办妥事情的,也就非江元帅本人莫属了。这样罗灿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而且不说出帮他回国的那人的任何信息也实在是必然之举。
“遇事往上推,罗灿推给飞豹团领导,飞豹团推给江扬,这样就是推到自己手里,切记。”江元帅言辞恳切,又加了一句:“我看江扬决定主动反击,你要时时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稳而後发。”
秦月朗一一记下,又就几个细节跟江元帅核对清楚,苏朝宇和罗灿也都听得真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乖乖并排坐在沙发上。
末了,江元帅似乎抿了口茶:“在苏朝宇那儿吧?”
秦月朗愣了一下:“您又猜到了。到底是您最知道江扬。”
江元帅笑著:“一个肯跟我儿子去送死、肯什麽都不要就去救一个名义上弟弟的人,自然是最可靠的,没猜错的话,一定是让他护著罗灿,让你做第二道保险。”
“正是,长官。”秦月朗冲他俩眨眨眼睛,似乎是在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