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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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刀-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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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他这一拳居然又打空了,

    他的拳刚击出,这位太阳神的使者已经像风一样飘了出去。

    就在这一下午,还不到半天功夫,他的拳头已经打空了两次。

    这实在是他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的事。

    他忽然发现这位太阳神使者的轻功法,竟好像比君子狼还要高。

    使者正在看着他,悠然道:“你打空了。”

    小马道:“这一次打空了,还有第二次。”

    使者道:“你还想再试试?”

    小马道:“只要你的鼻子还在脸上,我的拳头还在手上,我们就永远没完!”

    他又准备冲过去。

    使者立刻大叫:“等一等!”

    小马道:“等什么?”

    使者道:“等我先让你看一个人。”

    小马道:“看谁?”

    使者道:“当然是个很好看的人,我保证你一定很想着她。”

    他说得好像很有把握。

    小马已经开始有点儿被他打动了。

    使者道:“你看过了她之后,如果还想打碎我鼻子,我绝不还手!”

    小马不信,却更好奇,忍不住问:“这个人究竟是谁?”

    使者道:“严格说来,现在她已经不能算是人。”

    小马道:“不是人是什么?”

    使者道:“是女神。”

    ——那天男孩们当然也要选一个最美丽的女孩子,作他们的女神。

    ——现在他们选的居然是个从外地来的陌生女人。

    小马的拳放松,又握紧。

    他心里忽然有了种不样的预兆,又忍不住问:“她在哪里?”

    使者转过脸,通指着湖上的花船:“就在那里!”

    夕阳已将消沉,在这将要消沉却还未消沉的片刻间,也正是它最员美丽的时候。

    花舟在满湖夕阳中飘荡,看来就象一个美丽的梦境。

    可是这美丽的梦,忽然就变成了噩梦。

    满船鲜花中,已有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个女人。

    一个完全赤裸着的美丽女人。

    她披散的头发柔美如丝缎,她光滑的躯体也柔美如丝缎。

    她的乳房小巧玲珑而坚挺,她的腰胶纤细,双腿笔直。

    这正是男人们梦想中的女人,—个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寻找到的女人。但是对于小马来说,这个梦却是个噩梦。有多少辛酸、甜蜜的往事?多少永难忘怀的回忆?

    多少欢聚?

    多少寂寞?

    他消沉堕落是为了谁?——小琳。

    他悲伤痛苦是为了谁?——小琳。

    他流浪天涯,是为了寻找谁?——小琳。小琳在哪里?——小琳就在这里。

    这个从鲜花中站起来的女人,这个已准备将自己奉献给太阳神的女人,就是他魂牵梦萦、铭心刻骨、永难忘怀的小琳。

    (二)

    小马的手冰冷,全身都已冰冷。

    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愤怒?是悲伤?是痛苦?什么都不是。

    此时此刻,他心里竟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的灵魂,他的血,都仿佛—下于被抽光。

    只有真正经历过悲痛和打击的人,才能了解他的这个感觉。

    小琳呢?她仿佛已完全没有感觉。

    她痴痴地站在花舟上,痴痴地站在鲜花中,她的灵魂,她的血,好像已被抽光了。

    早已被抽光了。

    她在看着小马,却好像完全不认得这个人。

    小马忽然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她听不见。

    她已不是她自己,她已奉献给太阳神。

    小马冲过去,跃入湖水中。

    没有人阻拦。

    花舟就在湖心,他用尽全身力气游过去,花舟却已到了另一方。

    他再游过去,花舟已远了。

    这花舟就象是梦中的花,风中的雾,水中的月,他能看见,却永远捉不住。

    夕阳已消沉。

    黑暗的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笼罩大地,远山,湖水,都已沉没在黑暗中。

    那刚才还在夕阳下发着光的太阳神使者,也已变成了一条黑暗的影子。

    可是他仍在,仍在湖畔,冷冷地看着小马在湖水中挣扎、追逐、呼喊。

    只可惜他的呼喊永无回应,他追逐的也仿佛是个永远追不上的幻影。

    夜色更深,更黑暗。

    湖水冰冷。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直刺入他的四肢,他的骨髓。

    他沉了下去,沉入冰冷的湖水里。

    (三)

    没有水了,有火。

    火焰在燃挠。

    燃烧着的火焰闪动不熄,让人几乎很难张得开眼睛。

    可是小马终于张开了眼睛。

    火焰中伤佛也有一个人的影子,火焰又像是鲜花,人仍在花中。

    “小琳,小琳。”

    他想扑过去,扑向火焰。

    一一风蛾为什么要扑火?是因为它愚蠢?还是因为它宁死也要追求光明?

    他想扑过去,可是他不能动,他的全身上下、手足四肢都已不能动。

    幸好他还能看,还能听。

    他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老皮。

    老皮站在火焰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因为火焰的闪动,还是因为他的眼花了,现在这个老皮,看来已不象他以前认得的那个老皮。

    以前的者皮虽然皮厚,虽然赖皮,看起来却是个蛮象样的人,高大挺拔、像貌堂堂。

    ——一个人若是长得很不象样,怎么能够在外面冒充“神拳小诸葛”,怎么能在外面混吃混喝、招摇撞骗?

    可是现在这个老皮样子却变了,竟变得有七八分像疯子、三分像白痴。

    以前的老皮一向很讲究衣服,在这种“只重衣冠不重人”的社会里,要想做一个骗子,几件好行头是万万不可少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只穿着条短裤。

    小马看着他,心里又在想一件事——一拳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只可惜他连拳头都握不紧。

    老皮忽然笑嘻嘻的问:“你看我怎么样?”

    小马只能用—个字答复:“哼!”

    老皮道:“可是我自己觉得好极了,简直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他笑起来很像白痴:“到了这里后,我才知道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的。”

    小马道:“滚。”

    老皮谊;“你叫我滚我就滚。”

    他居然真的往在地上一躺,居然真的滚走了。

    看着他像野狗般在地上打滚,小马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总是他的朋友,现在这个人还能不能算是人?

    再想到小琳,想到她很快就会遭到的事,小马更连心都碎了。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呼喊,只因为他发现那太阳神的使者正在火焰后冷冷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还有两条路可走。”

    小马只有听。

    使者道:“如果你真心皈依我,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想死,也方便得很。”

    小马真的很想死。

    他已救不了老皮,也救不了小琳,他恨不得能立刻投入火焰,让自己全身的骨骼血肉化作灰烬。

    可是他又想起了丁喜的话。

    丁喜是他的好朋友,是他的兄弟,丁喜一向被人认为是“聪明的丁喜”。

    丁喜曾对他说:“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只有懦夫才会用死来解脱。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有决心、有勇气,无论多艰苦困难的事,都一定有法子解决的。”

    火焰中仿佛又出现了丁喜的笑脸,笑得那么讨人喜欢,又笑得那么坚强勇敢。

    小马忽然道:“我不想死。”

    使者道:“那么你就该明白一件事。”

    小马在听。

    使者道:“现在你的命,已经是我的。”

    小马道:“我明白。”

    使者道:“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回你的命?”小马道:“要什么?”使者道:“蓝兰。”

    小马很意外道:“你想要她?”使者道:“很想。”

    小马道:“你不想要轿子里的那个人?”使者道:“很想。”

    小马的心在下沉。

    他并不是不很聪明的人,他当然已明白使者的意思:“你要我用她来换小琳?”

    使者不否认:“只要你愿你的朋友站在我这一边,他们绝对逃不出我的掌心。”

    小马并没有答应。

    他不敢答应得太快,他不敢让对方有一点儿怀疑。

    过了很久,他才试探着问:“你要我替你做事,当然要先放我走?”

    使者道:“当然。”

    小马的心在跳:“你相信我?”

    使者道:“我相信。”

    小马的心跳得更快,道:“你认为我是个随时都会出卖朋友的人?”

    使者道:“我知道你不是,但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老皮却是的,还有小琳。”

    小马的心又在往下沉。

    使者道:“所以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放你走,在十五日出之前,你若不带他们来,那么你的小琳就……”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

    小马更不愿意再听,忽然问道:“我只一有点儿想不通。”

    使者道:“你可以问。”

    小马道:“你们最恨的本来是我。”

    使者也不否认。

    小马道:“轿子里那个人,却只不过是个陌生的过路客,而且还有重病。”

    使者道:“嗯。”

    小马道:“现在你们宁可为了他而放过我,他对你为什么如此重要?”

    使者回答得很干脆:“他值钱。”

    小马问;“值多少钱?”

    使者道:“多得你连做梦都想不到。”

    小马没有再开口。

    他想吐。

    他看见老皮又爬过来,正想吻使者的脚。

    他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一日间就变得如此可怕。

    使者道:“你应该感激我,我没有让你吃草,可是我已经给你吃了另一种药!”

    小马的指尖冰冷,忍不住问:“什么药?”

    使者道:“当然是毒药。”

    小马道:“毒药也有很多种。”

    使者淡淡道:“十五的日出之前,你若还没有把人带来,你就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毒药了。”

    (四)

    九月十三,夜。

    夜已深,有雾。

    太平客栈的窗内仍有灯,从雾中看过去,灯光朦胧如月色。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他的算盘打得“得得”晌,这正是他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

    他做的生意从来没有亏过本。

    小马冲过去,大声问:“人呢?”

    郝生意没有抬头,道:“什么人?”小马道:“我那些朋友。”

    郝生意道:“那些人已经走了。”

    小马道:“什么时候走的?”

    郝生意道:“当然是算过账才走的,已经走了很久,他们急着赶路。”

    小马怔住。

    他并没有打算出卖他的任何一个朋友,他回来找他们,只因为现在正是他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郝生意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去追他们?”

    小马道:“你知道他们走的哪条路?”

    郝生意道:“不知道。”

    他掩起账薄,叹了口气,淡淡的接着道:“我只知道无论他们走的是哪条路,都是条死路,所以你就算追上他们也没有用。”

    小马瞪着他,突然出手,——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从柜台后揪了出来。

    郝生意的脸色白了,勉强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

    小马知道他说的是老实话,就因为他说的是老实话,所以小马才难受。

    因为他已经没有法子再自己骗自己。

    他不能出卖别人,也不能牺牲小琳。

    没有人能替他解决这难题,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

    现在他就算追上他们,又有什么用?

    郝生意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道:“我知道你一定又遇上了麻烦,而且麻烦一定不小。”

    小马的脸色惨白。

    郝生意立刻接下去,道:“我们总算也是朋友,我也很想帮帮你的忙,只可惜这里是狼山,无论谁在这里遇上了麻烦,都绝对没有人能替他解决的。”小马忽然道:“也许还有一个人。”郝生意道:“谁?”小马道:“狼山之王。”

    郝生意又勉强作出笑脸,道:“只要有朱五太爷的一句话,当然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只可惜…”

    小马道:“只可惜我找不到他?”

    郝生意叹道:“非但你找不到,简直就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小马道:“我知道一定有个人的。”郝生意道:“谁?”

    小马道:“你!”

    郝生意的脸色已发青,道:“不是我,真的不是…”

    小马道:“你带我去,我绝不会害你,朱五也绝不会怪你,因为我只不过是送礼去的。”郝生意道:“送礼?送什么礼?”小马道:“送我的这双拳头!”

    他握紧拳头,对准郝生意的鼻子:“否则我就将这双拳头送给你!”

    郝生意居然没有闪避,反而挺起胸,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没法子带你去。”

    小马道:“我并不想打死你,死人不会带路,没有鼻子的人却一样可以带路。”

    郝生意的鼻尖上已冒出冷汗,苦着脸道:“没有鼻子的人也一样找不到他老人家!”“如果连眼珠子也少掉一个呢?”郝生意道:“那……那……”

    小马道:“也许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男人身上,有样东西是万万不能少的。”

    郝生意满头大汗滚滚而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他当然知道男人身上最不能少的是什么,每个男人都知道。

    小马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他在哪里了?”

    郝生意吃吃道:“有一点儿,好像有一点儿,你总得让我慢慢的想。”

    小马道:“你要想多久?”

    郝生意还没有开口,门外已有个人冷冷道:“你就算让他再想三年,他也想不起来的。”

    说话的是个女人,这女人好大的一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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