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知为什么,黑衣骑士并没有在自己的周围制造可以阻碍对手前进的障壁,因此几分钟后,他所在的那片山顶上空已聚集起了近二十万杀气腾腾的龙骑兵。
仔细审视着毫无惧色的对手,泽兰特伸手止住了跃跃欲试的部下们。
以他看来,五千部下的被杀固然可恼,但还是克罗迪所交代的任务比较重要,在这种节骨眼和拥有如此强大魔力的对手战斗,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因此他决定先问个明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制造魔法障壁阻碍我们前进?”
黑衣骑士抬眼望向泽兰特,只淡淡反问了一句:“你是西部第一龙骑兵军团的泽兰特吗?”
泽兰特微微一怔,想不到对方竟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一丝不好的预感慢慢浮上心头:“对,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若带部队回去,我和你们之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黑衣骑士冷冷道:“但你们若执意去华斯特,很抱歉,我就必须在这里拦下你们。”
此言一出,二十万龙骑兵几乎是当场大笑。
一对二十万,单就他话中的“拦”就简直是天方夜谭,二十万条飞龙光用脚爪踏过去都能把他变成一堆肉泥。
至于交战更是荒谬,即使此人浑身长满手臂,面对全副武装的强悍龙骑兵,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粉身碎骨,要说口出狂言,在场的人中还真没听过如此说大话的。
“真可笑,你一个人就想拦住我魔界军所向披靡的龙骑兵群吗?”泽兰特终究也笑了,对眼前这人的狂妄他已决心不再理睬:“那么我就如你所愿,让你试着阻拦我们的大军吧!”
左手抬起一挥,泽兰特就此下达了冲锋的命令,既然通往华斯特的道路已被眼前此人的魔法阻拦,那么不管对方是否胡吹大气,杀死他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而既然他立志要阻拦自己,索性成全他也罢。
而面对着终于爆发的战事,黑衣骑士似乎也开始有所行动。
黑衣骑士右手五指微张,手心向前伸出,遥对着正全速冲来的近二十万龙骑兵,唇角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可是他的左手仍然低垂着,似乎根本不想去拔悬在右身侧的卡雷格斯。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最前一排的近百名龙骑兵在剎那间已离黑衣骑士不足百米,长两米的龙骑兵枪齐齐前指,飞龙在人的操控下有规律地分散开来,确保一百把骑兵枪能在同时封死对手的每一条逃路,令对方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变成一支浑身插满长枪的刺猬。
一百只手同时握紧骑兵枪,眼看着如暴雨般的枪阵即将完成的剎那,黑衣骑士突地冷笑,一字一顿地大喝一声:“破!”
一道无形的庞大气柱陡然自他的五指间生成,毫无预兆地袭向本是胜券在握的龙骑兵们,而这股力量的强大更是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初看这道气柱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可在与对手接触的瞬间,黑衣骑士灌注在其中的所有威力在一剎那爆发,一道直贯天地之间的巨型龙卷风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龙骑兵军团面前。
风,是龙骑兵为之骄傲的机动性来源,只有靠它的运动,体积质量远高过空气的飞龙才能腾空飞翔。同时它也成为了制约龙骑兵战斗力量的最大因素,风太大或风太小都会使龙骑兵的运用产生困难,而像这般充满毁灭性威力、根本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强大风暴,更是龙骑兵最害怕的死亡梦魇。
就像黑衣骑士所说的那样,原本整齐排列的龙骑兵战阵在剎那间“破”了,像被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钻头正面打中一样,不计其数的龙骑兵和他们的坐骑一起向后倒飞,人和龙的躯体都严重变形兼血迹斑斑,即使不从这高度上摔下去也死大于生,
“全体数组散开!马上!”泽兰特万没想到黑衣骑士竟能把风操纵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一时间也只想到了这种法子来尽量减少损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黑衣骑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刚好和他的命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简洁得只剩下了一个字:“散!”
喝声之后,黑衣骑士修长的五只手指仿若按着琴键一般舒展开来,而那股强劲狂暴的龙卷风也随之发生变化,原先集中密布的圆形气柱形态从顶部开始逐渐解体,螺旋着化为一道道向四周卷起的劲风,像长眼的触手般飞速追上了正在四散逃逸的龙骑兵,将速度远比不上风速的人与飞龙包裹在了无法逃脱的气流漩涡中。
从黑衣骑士发招,到龙骑兵四散飞逃,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随心所欲操纵的风暴已把所有的龙骑兵捕获,二十万个人与二十万条飞龙在空中无助地挣扎着,在风这道无形的束缚下动弹不得,即便是身为高位龙骑士的泽兰特也不例外。
死定了。
每个龙骑兵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于能自如操纵风力的对手来说,要把已入股掌的他们全部消灭简直是轻而易举,只需要一个异常简单的动作就够了。
一抹冰冷的笑意出现在黑衣骑士眼中,而后他宣判了对手的死刑:
“裂。”
风暴在下一刻变成了血红的颜色,盘旋夹裹着人与龙的狂风,在瞬间由无形的绳索转化成了透明的利刃,无数透明的刀锋肆意切割,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觉得自己掉进了一架搅拌机,从身上每一处传来的痛楚无法抗拒也无法忍受,竭尽全力发出的痛苦哀号也在呼啸的风声中消散无踪。
如果被掩盖算是无声的话,在数千米高空发生的这场杀戮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被屠杀的人甚至连屠场中的牲畜都比不上,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条性命在狂风之中消失,还侥幸活着的人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在自己四周环绕着的,曾属于同伴的成吨鲜血,以及成千上亿块破碎生物肉块。
“止。”
黑衣骑士忽然冷哼一声,充盈着血光的风暴忽地半空凝滞住,然后一切风力在瞬间被全部抽空,失去支撑的漫天血肉如暴雨般倾泄而下。
整整一刻钟内,黑衣骑士面前的这片平原被赭红色的血雨覆盖,岩石、树木、花草全部变得一片鲜红,沟渠之中流满腥臭的肉浆,其中还浮动着许多分不出所属的脏器又或骨骸,一时间,连天边正在下落的夕阳都被荡漾的血光映衬得黯然失色。
然而,就在这一片死亡区域之中,数百个人形的物体还在缓缓地蠕动着,虽然断手缺脚的模样已几乎看不出是个人,但他们确实活着。
黑衣骑士并不想赶尽杀绝,他的目的只是阻止龙骑兵军团,又或者令对方无法对修伊的行动构成影响,而现在,他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黑衣骑士轻叹了一口气,在他的眼中,此刻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数百名伤者就如蝼蚁般微贱,甚至连被杀的资格都失去了:“我说过,若你带部队回去,我们间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浑身都被鲜血覆盖的泽兰特拄着只剩一半的龙骑士枪站了起来,露出左膝的白森森腿骨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黑衣骑士转身离去的动作倏地中止,他似乎很惊奇地问道:“你想知道?”
“对,不是为了魔界军,只为了死去的部下,也为了我自己!”泽兰特嘶声大喊道:“若连败在什么人手下都不知道,死者不会瞑目,活下来的人也只能一生活在耻辱之中!”
黑衣骑士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好半天才轻轻问道:“你不怕为此而死吗?好不容易留下的性命就不珍惜吗?”
“若不能知道答案,背负着耻辱活着,将比死更难受。”泽兰特回头望了一眼满地痛苦呻吟的部下,苦笑道:“只要有一瞬间的明了就够了,你不妨在给出答案之后杀光我们,这对你来说该是轻而易举吧。”
“这又是何苦呢?我的面孔你们不早就认识了吗?”黑衣骑士缓缓探手到颈侧,一阵摸索后,那块只有一片死灰的面具随着头盔一起解了下来,而正如他所说,面具后的那张面孔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确是一张令人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每一个人都认识它。
修伊·华斯特,黑衣骑士的真实面貌竟然和那个早已被放逐出魔界的男人一模一样,不过与一向给人文弱儒雅风貌的修伊不同,黑衣骑士所表现出的是连帝王都远远不及的威压感,以及一份让人感到窒息的英雄气概。
“你是谁?”泽兰特口唇震颤良久之后,才问出了这个听起来很蠢的问题,也因为他立即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即使外貌和修伊一模一样,却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修伊从来都不会半点武功,黑衣骑士这种恐怖到极点的身手他是绝不可能拥有的。
黑衣骑士的答案非常奇怪:“我是影子,你所认识的那个人的一个影子而已。”
“影子?”泽兰特惊讶问道。
“有光必有影,修伊·华斯特是确实存在的个体,而我不同,即使外貌一样,也不过是根本不存在的影子。”黑衣骑士慢慢地从腰间拔出闪耀着黑色光泽的卡雷格斯:”现在就如你们所愿,请为知道这秘密付出生命的代价吧!”
天界。
“岂有此理!拉斐尔那顽固混帐跟我作对也就算了,居然连梅丹佐都成了谁也不得罪的墙头草,天界军这是怎么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夜光乳玉杯“砰”地摔在地上,瞬间就破成了一地毫无价值的碎片,直看得一旁的三个客人皱眉不已。
“米迦勒大人,请先消消气,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这可对身体不好。”拉法勒的副手巴比勒乖巧地劝道:“而且若头脑不能冷静,大家聚在这里也只能看着您生气,对解决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加百列的副手尼兹洛克与梅丹佐的副手乌列也纷纷点头,同意巴比勒的说法。
同为米迦勒一派的重要人物,这几个人在今天会议结束后都找了个借口离开,秘密来到米迦勒的府邸会面,可从他们进来开始米迦勒就一直在发火泄愤,噤若寒蝉的他们也一直没敢说话地待到现在,直到巴比勒开口的这一刻,他们才敢把心中的想法稍微表露出来。
巴比勒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米迦勒的火气就像找到一个宣泄口般直朝他冲来:“巴比勒,你还有脸说?拉法勒受陛下指派无法分身也就算了,你作为她的代表居然一点都不支持我,坐在会议上就跟哑巴似的不言不语,难道连你也想背叛我吗?”
“米迦勒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连代陛下出席的安格雷天使长都没有决断权,我一个副手又怎么能替上司发言?”巴比勒苦笑了起来:“诚如您在会议开始说的那样,我必须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拉法勒大人若在说什么都可以,可我说错就完全不同了,我个人受罪倒是小事,若连累了拉法勒大人和您就不妙了啊!”
米迦勒不禁一怔,充满整个头脑的怒火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总算是稍微平息了一些。
巴比勒的辩白非常委婉地指出,米迦勒在会议开始对安格雷的先发制人,无意中也限制了作为拉法勒代言人的巴比勒,令他无法代替拉法勒表示支持,原本对整个局面有利的开场白却变成了制约双方立场的双刃剑,这点米迦勒虽不能说是失策,也该算是一些考虑上有欠周到,怪罪巴比勒确实没有道理。
“说得对,这不能怪你。”米迦勒楞怔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同时也证明他终于恢复了冷静:“我是被这些不争气的败类气昏头了。”
乌列见米迦勒终于恢复理智,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也跟在巴比勒后面劝道:“这也很正常,和魔界军保持非大规模战争状态也有近十年,和魔界方面的贸易往来也逐渐频繁,认为能就此持续下去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军队方面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最重要的是,神族内部本来就是爱好和平的人占多数,这点对我们主战的思想非常不利。”
“那是因为他们没看清楚现实!”米迦勒叫道:”魔族是神族的死敌,绝不会甘心和我们共存,尤其是他们骨子里天生的侵略性和野心。现在的情形只是一种假象,甚至可以说是麻痹我们的一个策略,而最让我生气的,就是这个策略在天界中生效了!不仅是民众,身为国防力量主体的军队也受到了影响,连我们这些抗敌意志最坚强的高层都被腐蚀,不是反战就是希望大家和平相处,这哪里还有神族的样子?”
尼兹洛克不禁摇起头来:“可您干著急也没用,魔界与天界和平共处的事实就摆在这,我们总不能拿不存在的事开刀,用一个魔界军可能会进攻的虚幻理由发动战争吧?要知道,以往的二十四次神魔战争中,有二十一次都是魔界军先进攻,我们天界军首先发起的仅有三次,而且还是因为那时的魔族之王四处侵略且残暴不仁,我们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战斗。可现今的亚兰·撒旦似乎变了性子,十年前发动战争的豪气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用激将法恐怕也没有用啊!”
米迦勒眉毛一扬,没好气地说道:“谁说要激亚兰·撒旦来进攻我们?
凡事都要先下手为强,以往的战略都是因为过于被动,才会频频被魔界军抢占先机,不然以我军的优良素质与高机动力,怎么说也不至于老是和魔界军平手。”
巴比勒叹气道:“可问题是陛下那一关,即便是您和拉法勒大人一起联名上书请战,一贯不喜欢主动作战的陛下也不会松口,尤其是再被拉斐尔一反对,成功的几率就更小了。”
“如果我们有证据呢?”米迦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证据?”巴比勒、乌列和尼兹洛克齐声问道,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
“不错,证据!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明魔界军有入侵野心的证据,即使是雪亚妮陛下也不得不赞成我们的想法,因为谁都不会喜欢被动挨打。”米迦勒的笑容神秘而诡谲:“所以现在的问题反而变得简单起来,而我们要做的事也只剩下一件,那就是找到这个证据。”
“怎么找?”尼兹洛克无奈地笑了起来:“若我们的情报网络那么容易就能伸进魔界,也不至于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