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以君天邪从不信任别人的个性,闻言也不由对萧遥起了一丝好感。萧遥当然已经从“破狱”那里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也知道自己和他是站在势不两立的极端,但自己却可以清楚感觉到对方确实不抱半点敌意的内心,这大半原因固然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过萧遥本身的豁达大度亦占了很大因素。
从丁神照的视线中,亦可看出他对萧遥基本上并不抱有敌意。
不过这点薄弱的“友情”表示当然不可能打动心若磐石的君天邪,他耸耸肩爽快欣朗的道:“凭我们之间的“交情”,你老哥有什么事要帮忙,只要交代一声就好啦!”
萧遥又不是初出道的雏子,君天邪回答的语气里毫无诚意他当然听得出来,知道此人是天生的绝对自我主义者,凡事只能从利害关系去打动他,想动之以情是不可能的。
萧遥朝丁神照看去,后者脸上木无表情,丝毫不见内心的波动,他暗叹一口气,开口以诚挚无比的语气道:“现在我们可以说是同舟共济,请你至少一定要相信我对你们是全无敌意的,如果你能体认这一点,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基础。”
君天邪想都不想道:“我当然相信啊,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萧遥闻言一愕,君天邪接他的话尾接得这么爽快,反让他无法判定对方话里有几分真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从头至尾都不曾看透过君天邪的真正心思,这也是他之所以会给后者如此高评价的原因。
萧遥微一沉吟,已决定摊牌道:“你可知道“暗修罗”独孤碎羽已於日前身亡,其子独孤冰心已接掌起“修罗堂”的家业,有他再加上近日来在“剑楼”地位水涨船高的“剑侯”楼雪衣,未来情势发展对你们两兄弟之恶劣,应该不用我多加说明了吧!”
君天邪听得暗自咋舌,心道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在两大杀手争排名的竞赛中选边站了,但又难掩心中疑惑的皱着眉头道:“以独孤碎羽的修为,除非是三大巨头或是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出手,否则谁能杀得了他?”
萧遥把酒杯送至嘴边浅尝一口,目光漫不经意的投向道外,淡淡道:“独孤冰心说是“剑”楚天涯乘“暗修罗”在闭关练功时将他暗算,伤势太重而回天乏术,可是我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君天邪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萧遥的怀疑,换做是他也会做出相同的推理,楚天涯虽然给独孤碎羽戴了绿帽,使两人结下不解之怨,但也正因为如此,独孤碎羽对“剑之锋”定会特别提防,两人的武功又在伯仲之间,若说楚天涯竟能潜入“修罗堂”重重封锁暗算了独孤碎羽,事后又能全身而退,只怕“刺客”易水寒也要立即把天下第一杀手的封号奉上。
君天邪悠然道:“楚大叔不是你们家的人吗?找他出来问一下就知道啦!”
萧遥苦笑道:“问题就在於这里,白道联盟和破狱都已发动了手上的搜索网,但却没人能找到楚天涯的行踪,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君天邪耸肩道:“那也是你们白道自己的家务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萧遥双目精光一闪即逝,望定君天邪,沉声道:“如果让楼雪衣和独孤冰心这两人夺得大权,你和丁兄弟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始终一言不发的丁神照忽然冷哼一声,开口道:“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他们两个。”
萧遥上半身前倾靠近两人,声音转低道:“这正是我来找你们两个的原因,照目前的局势发展,我们是别无选择,必须站在同一阵线,否则若让白道联盟的势力落入此两人的掌握中,将会为正道带来不可想像的灾难。”
君天邪淡淡道:“你可知道楼雪衣那小白脸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天宫”十方俱灭中最神秘的“左相”?”
萧遥闻言剧震道:“此话当真?!”
君天邪轻描淡写的道:“这消息是我家老头子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我还知道那小白脸和九大奇人中的“魔灵”夜魅邪也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既然是“阎皇”君逆天的御口保证,那就断无错理,只见萧遥脸色愈发苍白,倒吸一口凉气后,沉声道:“我得立刻向“剑”禀报此事!”
君天邪摇头道:“没有证,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被认为在间人家师徒的感情。”
萧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郁郁寡欢的道:“现在我才知道近来联盟的首脑级人物纷纷遭到不测,连我师李无忧都不能避免的真正原因,原来竟是内奸所为,帝释天这一手太漂亮了。”
君天邪点头道:“现在我也有点佩服帝释天的手段,他之所以没能成功,是我家的死老头强得超乎想像,而非是他的谋略出错。”
萧遥对君天邪这种半讽半捧的手段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一直都将“冥岳门”列为首要目标,却忽略了手段谋略都不在令尊之下的“天王”。”
君天邪蹙了蹙眉头,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开口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道:“帝释天中了我那死老头一记“诛神印”,就算不死,没有一年半载的调养也休想复出兴风作浪,只是“天宫”人才济济,就算只计白魔、闻太师、楼雪衣这三个人加起来,也几乎等於一个半的“天王”。”
萧遥点头表示同意道:“现在各方势力都把焦点放在受创不轻的“冥岳门”身上,反而忽略了真正的野心家,连我也没办法从组织那边调得人手支援,除了你们两兄弟外,我实在想不到可靠的帮手。”
君天邪暗忖你找到的正是天下间最不可靠的帮手,不置可否的道:“我那“义兄”呢?你不会忘了他一人就可以抵百人之力吧?”
萧遥楞了一下才想到君天邪说的是“天敌”龙步飞,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嘿然道:“龙兄他……现在不方便请他帮忙……”
君天邪双目神光转盛,望着萧遥沉声道:“你们不是把我那义兄“请”去见你们首领后,发现彼此意念不合,就顺手把他干掉了吧?”
萧遥连忙摇手道:“君兄弟不要误会,我们首领和龙兄一见如故,怎么会起加害之意,其实是……就是我们首领太欣赏龙兄了……所以……就希望他能多逗留身边一点时间,只是这样而已。”
君天邪看着萧遥讲这番话的语气神态,一种荒唐的念头忽地浮上脑海,噫道:“难道你们首领竟是个女人?”
望着萧遥尴尬无比点头的样子,君天邪不由张口结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五章 逼虎伤人~
君天邪以手拍额,装出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道:“没想到破狱的首领竟是个女人,我的天啊!”
萧遥有点像是不知说什么好的道:“我们的首领虽然是女儿身,但她的领导与统御能力却是无庸置疑的,否则也不可能与魔门的广大势力周旋至今。”
君天邪摇头不知是笑是叹的道:“当然,我早该想到的,唉!我那义兄真是艳福不浅啊!”
萧遥俊脸难得一红的道:“君兄弟恐怕想歪了,龙兄和我们首领的感情是单纯的彼此欣赏,非关男女间的交往。”
君天邪露出那种“信你都傻”的不屑笑容,目光在萧遥身上来回扫视,看得后者心生凉意才道:“像你这样处处留情的浪子,竟会对近在眼前的鲜花视若无睹,把大好机会拱手让人,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萧遥被君天邪糗得不住搓弄鼻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能乾笑几声回应。
不过君天邪可不是这么容易便被打发的角色,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不怀好意的笑容仍是看得萧遥全身发毛,不过虽然君天邪已经做好让萧遥招供一切的打算,但这样的计划却因为外力的介入,而宣告胎死腹中。
“有杀气。”
简单的三个字便顺利的吸引了对谈中两人的注意力,因为心无旁骛,加上天生对杀气的反应异於常人,所以丁神照是场中最早感应到情况变化的一人。
中止谈话的两人把注意力随丁神照的视线望去,然而这样的动作却是多余,因为像鬼魅般倏忽而现的不速之客已经以他们这一桌为中心,团团围住酒馆,观其众人脸上的表情,可以很确定的是来者不善。
“如果你们是要找这个风流鬼算帐的话,请自便,我们两兄弟不过是偶然才和他坐在一起,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
彷佛置身事外的发言,但能把“出卖”这种举动淡化为这种毫不犹豫、流水行云的态度,除非脸皮厚如君天邪者,否则一般常人的确是望尘莫及。
连萧遥也没想到身旁人竟会在一眨眼间就把他给卖了,动作之快让他连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出现在脸上,但很快这样的表情便转为忍俊不住的大笑,因为在围住他们的那一群人当中传来了冷淡无比的回答:“别装蒜了,君天邪,我们要找的人是你。”
“不会吧!报应有这么快吗?”
君天邪刚喝下的一杯酒差点没“噗!”的一声全数喷出来,看着身旁笑到在地上打滚的萧遥,和虽然没笑出来但五官明显扭曲变形的丁神照,他只能再次感叹自己的交友不慎,和老天爷对他的太过苛刻。
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萧大浪子一眼,起身面对酒馆外的众人,语气明显放缓的道:“不知各位是那条道上的英雄?小弟若是有曾经得罪过诸位的地方,还请各位英雄大人有大量,给小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任何对小弟的批评指教,小弟一定从善如流、百尺竿头更上一层。”
这下连萧遥也不得不佩服君天邪厚颜无耻的本事之高,不过酒馆外的一群人显然是不吃他这一套,一样是与早先开口的同一个人道:““猎人会社”出一丌两黄金悬赏你的项上人头,所以任凭你今天舌粲莲花,也休想生此地。”
一方面在心中大骂白发男子的心胸狭窄,一方面依旧堆着笑脸道:“唉呀!原来是“猎人会社”里的好汉,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我和贵社首领是拜把交心的好友呢,老哥儿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想想会给人家添上多少麻烦?劳烦各位走上这一趟了,贵家首领那儿,我会自己去跟他说去。”
看着君天邪七情上脸的演技,连萧遥都忍不住相信他和“猎人会社”的首领真有过命的交情了,可惜带头那人的心肠却彷佛是铁石打成的一样,依旧是一步不放松的冷笑道:“来之前首领有交代君天邪的一张嘴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叫我们千丌不可相信你所说过的任何一个字,现在看来他果然有先见之明。”
“不会吧?会社连这个都调查的这么仔细,那家伙是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呜!玉天邪,今趟真的给你害惨了!”
在心中做出没人听到的哭诉,同时心中迅速评估眼前的局势,敌方人多势众,而且显然皆是一流好手,自己这边只有丁神照两人四手,实力太过单薄,至於“风流刀”萧遥吗……没有阵前倒戈就该谢天谢地了。
果然那可恶的浪子露出该死的笑脸道:“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事,恕我先走一步了。”
该死!果然没有看错这死没义气的家伙,君天邪像是把自己刚才的背叛完全忘记似的,在心中破口大骂萧遥没天良,生儿子一定没屁眼之类属於儿童不宜的粗话,但外表上竟然很有风度的跟萧遥挥手笑道:“萧兄慢走,恕小弟不能远送了。”
萧遥显然为君天邪的意外反应唬得一愣,但迟疑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接着他就和酒馆内那些恨爹娘没能多生两条腿的客人一样,眨眼间便跑得不见踪影了,速度之快连君天邪的“梦幻空花”都自叹弗如。
一群猎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酒馆里的客人甚至伙计掌柜都逃光之后,才开始对君天邪叫阵。
“姓君的小子,你是要劳驾大爷们动手呢?还是自己乖乖自尽?”
通常这样的问题都是问了等於白问,不过君天邪的反应显然异於常人,竟然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道:“各位英雄愿意给我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那真是谢谢各位了!”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众人的错愕刚刚反映在脸上,君天邪已经嘻笑着拍拍自己的后颈道:“不过呢,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怕痛,所以要取下我的项上人头回去领赏,还得麻烦各位同行行行好,过来帮小弟补上一刀。”
为首猎人听了勃然大怒道:“小子!你敢玩我们?!”
君天邪轻轻一笑道:“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可是诚心诚意要向各位同行献上我宝贵的人头,不信各位可以找个人来试试看,我保证站在原地一步不动,不逃也不反抗的让你们砍头。”
“真的不躲不逃?”一名猎人似乎是听了心动,站出来大声道:“小子!你可不要玩什么花样?”
君天邪像是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人那么多,打也打不过你们,逃也逃不过你们,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呢?只希望各位能念在彼此同行一场的份上,下手时给小弟一个痛快,那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好,那你的人头我赵义就要了!”
自称“赵义”的猎人猛地叱喝拔剑,他的行为看似有勇无谋,其实“猎人会社”的猎人绝无平庸之辈,单独砍下君天邪人头所能获得的钜额赏金,使他不惜铤而走险的放弃人数上的优势,改采较危险的打头阵作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来就是每一个猎人的生活信条。
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君天邪为他这短暂一生所下的最后注脚。
赵义并未大意,他的剑法走轻灵一路,此刻全力施为下,只见一抹青萤流虹划过虚空,弯弯曲曲彷佛毒蛇一般攻向君天邪。
笼罩在青色剑光下的少年并未露出一丝慌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或许还会被解释为对死亡的觉悟,但任何对君天邪稍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天大的误解。
赵义见君天邪真的不闪不避,心中暗喜,一丌两黄金可不是笔小数目,绝对够他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