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完全无法感应到两人之间的杀气,加上对君天邪自保功夫的信心,丁神照只微一点头便退到一旁,准备欣赏他兄弟难得一展身手的机会。
君天邪转向禅念道:“请大师手下留情。”
禅念双手合什,淡淡道:“君施主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听那口气,彷彿待会动手后,君天邪一定会死在他手下一样。
君天邪仰天一阵长笑后道:“生生死死,人生浮沉,恰似朝雾,不过梦幻空花而已!还有何事可以交代?可不交代?大师来吧!”
禅念眼中首次露出讶意道:“没想到君施主对生死之道有这么精闢的看法,贫僧受教了,唉!若换个立场时间,贫僧或能与施主围席谈心,无奈天意弄人,请君施主小心,贫僧要出手了。”
君天邪表面从容,暗中却是大起忌惮之心,他花了这么多功夫佈置,目的就是要从各方面去打击削减禅念的战意杀心,使他无法在十招之内对自己造成致命性的打击,顺便看看能从后者闻名天下的“法灭尽经”上偷学到多少功夫?佛门心法讲求无为而作,一切因缘际会不得人力勉强,如果禅念觉得自己是属於“不该死”的那一种人,那十成功夫在交手时最多也只得发挥六七成,威力有限,他要挨过对手十招可谓轻而易举。
没想到在动手前一刻,君天邪以邪心感应到禅念的状态仍是处於精气神十足饱满的境界,换句话说他一点都不受自己的言语攻势所打动,光是这样的定力,就足够让君天邪知道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苦战。
不由为刚才的打肿脸充胖子后悔得要命。
~第三章 法灭尽经~
尽管事先已有准备,但到禅念真正出手时,君天邪才知道这被誉为“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的“武僧”,其造诣到底有多高。
禅念佛指轻轻点出的刹那,君天邪四周空气像被抽乾般点滴无存,偏生在相灭处又处处可见生机,让后者既不见“攻”、又不见“守”,不由泛起玄之又玄的感觉。
时空彷佛随着禅念的出手而被凝结停滞,似乎这一指之上加持的不是武力,而是禅道,只有在明悟之中才看得到,只有立地成佛才能过此一劫。
君天邪深吸一口气,他的“邪道涅盘”至少有一半是佛门的武学,要比禅道他也有得出卖,柔韧真气驱动血脉,被“灭相之网”封锁住的躯体,逐渐恢复行动能力。
禅念眼中讶异一闪而逝,自古即有“邪不正”之说,虽说世事无绝对,但他的法灭气确实是克制魔门功法的先天利器,在他手下饮恨的魔门高手不知凡几,但是君天邪却能完成不受影响,除非他拥有三大巨头那类级数的修为,要不然他就根本不是魔门中人,难道“破狱”之主冤枉了他?
心理上虽有此疑问,但手底下却一点也不留情,这就是禅念的作风,出了手的棋子,绝不收回。
即使君天邪真是被冤枉的也一样。
君天邪尽管在心底大骂禅念佛口蛇心,但兵临城下,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接招,“涅盘剑指”点出,剑气有如千朵莲花般重重绽开,既神而又庄重,他还费尽心机从眼睛逼出佛之气,虽然只是以“无上六识”模拟起来的感觉,但连君天邪都差点以为自己变成了“好人”。
禅念功力已达收发由心、传劲锁魂的宗师境界,君天邪气质上的“转变”自是瞒不过他,但他却彷佛视若无睹般,“法灭尽经”的“无相妙指”原式不改,攻势毫不停滞,往君天邪胸前点去。
君天邪冷哼一声,奇怪的是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禅念却升起对方在刹那间以极快速度左右各晃了一下,同时藉这种奇异身法破去了自己的气封锁,他虽然不知道君天邪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却清楚感觉到自己这一招已变得徒劳无功。
幸而他天性坚毅无比,否则也无法练成“武功院”七十二绝技中号称最易走火入魔的“法灭尽经”,像他决定受“破狱”之主委托来杀君天邪,就替对方突然变成了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转身变招,“意如止掌”掌势涛翻浪卷、铺天盖地,让人生起眼花撩乱之感,真正的杀招却是隐藏其后,一般高手变招之间难免产生的间隙,对禅念来说好像根本不会发生一样。
君天邪双臂一抱,在虚空中凝聚起“涅盘领域”的绝对力场,非属於同属性的真气一旦侵入便被排斥、弹开,转眼间硬撼了禅念近百计快掌,力场气竭难以为继的时候,对方的掌势也刚好去尽。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内力!是天生异禀?还是有灵丹妙药之助?”
难以置信对方竟能凭真功夫接下自己一招,冷哼一声,动了真怒的禅念决定要以真功夫压倒君天邪,挽回“武功院”绝技的面子,“法灭尽经”的杀着“森罗丌象”五指大开拍出,精纯而无瑕的真气彷佛纳天地於须弥,简单而朴实无华的一掌,实已直指武学中最强的境界。
“不能这样一直挨打下去,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打定主意,君天邪两手急摆,送出轻若柳絮、扎实如磐石的多缕真气,深浅虚实互换不一,以“复杂”硬是克制住禅念的“单纯”,还连消带打,剑指反攻回去。
“给你三分颜色,竟就开起染坊来了!”
精纯百练的真气淬练成一道无形有实的刀劲,随着禅念掌势推进而一点一滴往外扩散,刀未至,先前的法灭气早已无声无息的侵蚀对手的护体真气,更让刀劲可以像游鱼破水般顺畅无阻,甚至让中刀之人感觉不到刀劲破体的痛苦,正是“法灭尽经”中的“慈悲刀”!
“凝气成形?这种用到烂的招式也拿出来现世!”
不知是出於托大或过於自信,君天邪竟然欺身而上,“涅盘剑指”以比“慈悲刀”更快更准的劲道,点中禅念的掌缘,但这时功力上的差距便明显看出,前者如遭雷殛般震退,难受得差点当场吐血。
“我还以为你功力真有多高?原来也不过如此!”
自以为试出了君天邪的“真本事”,再无顾忌的禅念放心打出第五招──“道始太初”!这一掌缓缓而去,招式缓慢,力道却极为雄浑,如山岳一般向君天邪压去,打算以约好的一半招数内便把对手解决。
“这么快便下杀手了?太没耐性了吧!”
君天邪咧嘴一笑,“梦幻空花”移形留影,像突然被虚空吞噬般消失在禅念面前,跟着再从对方的左侧出现,一拳往脊部打去,如被击中,保证禅念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日。
孰料禅念完全不受招式空发的影响,像背后也长有眼睛般掌握到君天邪的动态,旋风般转身发招,左手发出一道掌力,竟如飓风般不可抗衡将君天邪身子硬是吹移三尺,距拉远,原本精确计算的杀招自然也无用武之地。
“般若风?!这家伙到底练了七十二绝技中的几样啊!”
没有什么时间叹对手招式的层出不穷,禅念中指如花苞出芽般点出,螺旋状的真气以高度集中的方式凝聚在指尖,外表看不出杀伤力,但君天邪却知道若被这一指点中,全身上下将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心知禅念不耐久战,已把压箱底的绝招都搬上台面了。
集中於一点的攻击,使得君天邪无法以之前那样用防御的方式抵挡下来,但又无法预知这一招的落点,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去。
足可破甲穿钢的一指点中君天邪胸前,却在接触到对方肌肤的一刹那,一股内劲旋转弹出,其方向刚好克制禅念指劲,并将其滑卸弹开,原来君天邪他急中生智,将涅盘真气以隔空旋劲的方式放出,竟比什么护体罡气还有效,也解救了他一条小命。
不过足以杀伤体脉的死气虽被卸掉,但卸不掉的生劲仍是使他心痛如绞,胸口如被打上大铁钉般疼痛欲裂,脚下踉跄,看似摇摇欲坠。
“第七招!”
禅念一直从容的眼神终於透出一丝的焦急,没有想到君天邪竟能撑上这么久是他的第一个失算,如今十招已过了三分之二,他才勉强取得上风,如果接下来的两招内不能给对方重创,那他休想在约定的招数内取君天邪性命。
禅念左足无声无息的向上一挑,暗袭君天邪背部要害,同时双掌往下虚按,发出一道劲力牢牢吸住对手四肢,时机掌握的有如君天邪他自己“投怀送抱”般求禅念取他性命。
君天邪事先绝没预料到这十招竟会一招比一招难挨,但此时已不容他做作后悔,怎样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课题,收束心神逼气护体,以“无上六识”在被踢中的一瞬间前判断足尖的最后落位,以独门心法将该处经脉全部移走,当禅念一脚踢中时只听见“噗!”的一声,后者生起如中败革的感觉,知道这一招仍是伤不到对方,君天邪的鬼花样实在太多了。
他却不知道君天邪也是有苦说不出,“涅盘法身”的八种护体变化几乎已被他用尽,剩下两招他只能用真功夫和对方硬干,到时就是能侥幸撑过不死,怕也得脱掉一层皮。
正打算用最后绝招的“缠”字诀,打算死活都要硬黏过这两招的时候,没想到禅念竟然收手退到一旁,像是从未与他动手过的平静道:“剩下两招不用打了。”
君天邪闻言一愕,虽然他心里是乐开了花,但却没有放弃警觉心的问道:“何事让大师改变了主意呢?”
禅念淡淡道:“贫僧已经全力施为,但仍无法在八招之内取得压倒性的上风,剩下两招贫僧自问亦无击倒施主的可能,再斗下去毫无意义,何况贫僧并无在施主身上找到半点魔门心法的真气,可见施主并非是魔门中人,或许传言有误,贫僧会再向“破狱”之主求证,打搅之罪,在此谢过。”
说罢向君天邪合十为礼,便头也不回地飘然去。
君天邪看着禅念飘逸的身影消失在道上,不由苦笑道:“真是莫名其妙。”
话虽如此说,他却十分清楚,禅念的突然罢手绝非如他表面所说的只是一场“误会”那么简单,他很清楚禅念是那种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那种人,会让这种人中途而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禅念原来的用意就不是为了杀他,而只是为了试探而来。
这一定是“破狱”之主的意思,本来他只把对方当成是对“冥岳门”抱持单纯恨意的笨蛋,现在看来则有重新修正这项评估的必要。
丁神照走到他身旁道:“这和尚的武功很高。”
君天邪苦笑道:“当然,人家可是“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排名还在我那天娇姐之上,武功当然好到足以造反。”
话说出口他才猛然想到,禅念紧接着君天娇之后出现在他面前,是有意如此还是既定的安排?君天娇她事先知不知情?有没有可能连他的亲姐姐也出卖了他?还是他始终就不应该信任任何人?
丁神照见君天邪想得出神,也不去打搅他,静静在脑中回忆思索方才那一战的过程,愈想愈是投入,甚至以手代招重新演练一遍。
君天邪从沉思中被丁神照练招时划空的破风声醒,一见之下哑然失笑道:“兄弟你真是个练功狂啊!一路上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逮到空档就看你拼命练功。”
丁神照收剑回鞘,朝君天邪淡淡道:“因为我的仇人都是极难对付的敌人,所以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斩下他们的头颅。”
君天邪朝他一竖大拇指道:“够勇气!你放心,不管你要对付的是怎么样的敌人,做兄弟的我,也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丁神照低头道:“我就是不愿意连累你……”
君天邪拍拍他肩膀道:“一世人两兄弟,你还怕我计较这些吗?我如果出了什么事,“相信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帮我”,这才是兄弟间该做的事情啊!”
并没想到这是君天邪又一次的洗脑,丁神照只是单纯的被友情所感动,露出腼腆的笑容,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君天邪微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暗修罗”独孤碎羽的死,震动了整个白道武林,以“白道联盟”为首的剩下六派,无不派出重要人士吊丧,也顺便负责打探独孤碎羽的真正死因,毕竟前者在正道中算是排行前十名的武学宗师,这样一个大人物去世,一定会在江湖上掀起万丈波澜。
“修罗堂”为独孤碎羽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到场观礼的武林人士超过上千,每一对眼睛都看到了,那个一向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冷修罗”独孤冰心,在自己父亲的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数度晕眩!任凭他人如何劝说也无济於事,这使得到场中人对这位即将承继“修罗堂”大业的少堂主大生好感。
独孤冰心唯一的好友,也是同列“三英”之一的“剑候”楼雪衣,是少数可以在伤心欲绝的新堂主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人,两人相拥而泣的一幕,让在场众人看了都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全场大概只有“三英”中的另外一人──“风流刀”萧遥,是抱着与众人迥异,带着疑惑、不解、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灵堂上那一黑一白的两道年轻身影。
在独孤冰心发表悼词之后,葬礼的气氛被炒作到最高点,众人无不同声谴责,行此卑鄙暗算行为的“剑”楚天涯罪该丌死!“白道联盟”到场的长老无异议通过将此人列为武林公敌,凡我辈中人,皆应列为优先格杀对象。
独孤冰心向场的人士一一答礼致意,这又让他们生起受宠若的感觉,能让“修罗堂”的代理堂主──而且很快便会拿掉“代理”两字的未来堂主,亲自招待送客,这可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殊荣,这更让他们对眼前的这名黑俊青年大添敬意,就差没有立刻改旗异帜,投入“修罗堂”怀抱了。
曲终人散之后,以身为好友身份而留下未随“剑楼”众人回去的楼雪衣,跟独孤冰心互相拥抱,看在外人眼中分外感动的一刻,却没有人注意到,或该说是发现到,楼雪衣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狡狯笑意,和他那压至低无可低的耳语。
“干得好。”
独孤冰心微微颔首,他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