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冰心眼中厉芒一闪,斥道:“贱妇!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麽?”
白素艳忽然不自然的笑了起来,扭曲的脸孔有一种凄厉的美态。
“开始心虚了吗?打从我知道你对我完全没兴趣开始,我就觉得怀疑了!如今看了你的反应,更让我确定,你有著不正常的性癖!你喜欢的是男人!是吧?”
独孤冰心的脸青了又白,双目杀机大盛,往白素艳走去。
“贱人!你这是自掘坟墓!”
白素艳歇斯底里的仰天大笑,直到眼泪都笑出来的道:“就算你能杀人灭口,也无法改变你是龙阳之癖的事实!你和你爹都一样,你们父子俩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
“住口!!”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永远住口,而独孤冰心这一次的出手便是要让这讨厌的贱人永远闭上她那聒噪的大嘴巴,所以即使是面对武艺和自己有天壤之别的白素艳,他还是动用了不应轻启的杀器──“修罗梭”!
轻柔的梭影感觉不到任何破空的轨迹,却在绵密中布下一张拥抱死亡的情网,当炫丽的光幕穿透躯体时,也是白素艳的生命从这世上终结的一刻,不过因为另一道外力的介入,却让她迎接终末的时间被硬生生地延後。
集中於一点的剑气从白素艳身後射出,由点化面成扇形扩散,叮叮几声脆响,竟能把独孤冰心的三枚“修罗梭”全部击落!
“谁?!”
独孤冰心一张冷俊的脸洋溢无限杀意,“修罗不死身”已暗运至体内经脉,对方竟能在无声无息间潜入房内,还是在自己一无所觉的情形下出手救人,这份功夫自己所知只有父亲“暗修罗”独孤碎羽可能做得到,但来者绝非是他,那是谁有此能耐?
“连你娘的老情人都认不出来吗?”
带著浓浓醉意的声音传入耳中,但最让独孤冰心惊讶的这声音竟是从自己的背後传出,可是刚才救了白素艳的剑气明明是在他前面!独孤冰心想起一门传说中的绝技,“人在眼前,剑在天涯”!天涯离剑!!“离剑”楚天涯!!!
独孤冰心用几乎是从齿缝里并出来的语调道:“楚、天、涯!你、还、未、死?”
背後声音懒懒、慢慢的道:“想我死的人一向不少,不过我始终也都是活得好好的,毕竟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会特别珍惜生命的可贵。”
白素艳像是快要溺毙的泳者,想要拼命抓住那根投下水的绳子,忘情地放声大叫。
“天涯!!是你吗?!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丢下我的!快来救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不合时宜的求救打破了原本完美的气势均衡,独孤冰心没有放过这稍纵即逝的良机,一个大喝身子回转,手刀挥劈、旋腿横扫,头顶、下阴两处要害以雷霆重手攻击毫不留情,是“修罗体杀术”的造诣远在其弟独孤寒心之上的证明。
楚天涯冷哼一声,右手小指点出,指劲有如一股秋风卷起满地落叶,带著说不出的哀凄与离愁,“天涯离剑”之“风卷残楼”!
一股说不出的绝愁笼罩著独孤冰心,以杀心推动的“天残地裂”再使不下去,不过独孤冰心毕竟是年轻辈中有数的高手,虽惊不乱,右掌“修罗刀”无情斩断缠身的哀愁,左掌三根手指带著黝黑的气劲,无声无息地刺向楚天涯的丹田,锐利尖锐如锥,是体杀术中的另一杀技──三更判!是取“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之意。
楚天涯脸色一变,语音微带怒意道:“我已手下留情,莫要逼人太甚!”
手臂一转,圈出一泓秋水般的循环剑气,彷佛风在泣诉,“离脉剑气”解放於空间的同时,彷佛也同时在切割著虚空,独孤冰心骇然发现到自己再也不能掌握他和楚天涯之间的距离!再也不能!
空间被切割後,视像就像是破碎的镜子,连“存在感”也变得虚幻扭曲,当然更别提是高手过招间最重要的“距离感”!
视觉失真,气流亦无法掌握,独孤冰心的“色空无相”便英雄无用武之地,面对前所未见的情景,即使冷静如独孤冰心也难免陷入疑惑和惊惧之中,但是凭著对“修罗不死身”的自信,决定与离剑之锋正面硬拼,化杀意为生机。
自信无人可以突破有九重真气护体的“修罗不死身”,直到眼睁睁的看见楚天涯的小指插入自己胸口,骨折的声音带来久违的痛苦感觉,不死身竟然不敌离脉剑气!
“这一指‘一蓑烟雨任平生’是我创来专破‘地狱行’护体罡气的一招,相较之下你那不成熟的不死身,只是纸扎的盔甲。”楚天涯眼中醉意全消,冷冷说道。
独孤冰心败!败局已成定局,但仍有任务要完成。
强忍痛楚运起不死身的“浑沌一点曦未明”心法,本已濒临瓦解的真气再度重组,虽然只够勉强逼退入体的剑气,但已足够在杀意的黑暗中保留一点光明的生机,而且传意断劲,将一部份的离脉剑气保留在自己丹田。
望著吐血後退的独孤冰心,楚天衙却无意乘胜追击,本来他就不是为杀对方而来,只是纯粹被逼出手自保而已。
白素艳却不是和楚天涯同一想法,指著狼狈不堪的独孤冰心对楚天涯尖声叫道:“天涯你在干什麽?你不见他将我欺负成这样子吗!快杀了他为我出一口气!”
楚天涯略显尴尬的道:“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春光毕露的当事者似乎全无被人注视的羞郝,跺脚嗔道:“我的身体全被那该死的小鬼看光了!你如果真的重视我的清白,便把这冒犯我的贼子给一指杀了!”
独孤冰心冷笑道:“看过你身子的人何止上百,只怕楚天涯一根指头还真的杀不了这许多呢。”
白素艳气的俏脸刹白道:“天涯!你看这小鬼在胡说什麽!你忍心看他这样欺负我吗?”
独孤冰心深吸一口气,昂然傲立道:“要杀便杀,身为修罗之子,便绝不可能向敌人求饶,不过即使你杀了我,也休想叫我收回说出口的事实。”
楚天涯看看独孤冰心,又望向白素艳,终是一叹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能留下素艳於这虎狼之地,我会把她带走,独孤碎羽如果要人,就叫他来找我吧。”
白素艳脸色一变道:“什……什麽?!天涯你要带我走?”
“当然,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当大夫人吗?”
话里的讥讽已是显而易见,白素艳当然知道已东窗事发的自己,在“修罗堂”已无立足之地,但一旦真要她放弃优渥富贵的生活,跟著楚天涯亡命天涯,却还是难免有几分不舍和犹豫。
但她也是见机极快之人,知道楚天涯是现今自己唯一的依靠,立时破啼为笑、转嗔为喜的道:“我怎会这样想呢!我早就厌倦这笼中鸟的生活了,从今天起我就真正是你的人了,你到哪里,我也跟著去哪里。”
楚天涯闻言脸露欢愉,他虽聪明绝顶、武艺高强,终究仍是“情”字一关难过,听到白素艳“真心”要与他双宿双飞,竟是喜不自禁。
“你如果带她走,一定会後悔莫及。”
楚天涯转头对独孤冰心道:“转告令尊,就说楚某人带走他的妻子,失礼之处,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致歉。”
独孤冰心脸色刹白,冷冷道:“我会一字不露的转达。”
“很好,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楚天涯说完便抱著白素艳离开了现场,当屋内只剩下独孤冰心一人的时候,冰冷的脸孔泛起冰冷的笑容,自语的道:“楚天涯啊楚天涯……这可是你自己带走的麻烦,就让你带著那贱妇,到地狱去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空气中飘散著浓厚的血腥味,奈落走过地上成堆的尸体,态度依然轻松的像是在自家花园内散步,面对这样的场景,彷佛早已见怪不怪。
黑雾中,迎接他的是一双黯淡枯皱的眼睛,但里面却似乎燃烧著无穷无尽的欲望。
一阵阵让人心寒的杀气,从此时坐在石椅上的狱王身上迫发出来,那样的杀气简直无法跟他外在的形象联想在一起,只有跟随老人最久的奈落才知道,在那乾瘪枯瘦的身体下,隐藏的是如何惊人的力量。
唯一能够无视於狱王杀气的人,整座“黑狱”岛上也只有奈落一人而已,只见他先向前者抛去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跟著道:“老毛病又发作了吗?”
狱王拉著自己苍白凌乱的头发,沙哑的道:“这毛病已经跟著我三十多年了,每次发作时,就只有杀人才能让我好受些,讽刺的是,在发作前我却偏偏连一只蚂蚁也杀不得,否则那老鬼的传人早被我碎尸万段!”
奈落笑道:“我之所以留下他的性命,也正是为了等你可以动手时,让狱王你亲自杀他。”
狱王露出一个残忍难看的笑容道:“还是奈落你懂得我心,他人呢?”
奈落走到狱王石椅的後面道:“待会再带他上来给狱王血祭,现在先让我给您按摩舒畅一下身子吧。”
狱王点头道:“好吧,很久也没有享受你的手艺了。”
奈落微笑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伸出春葱般白晰修长的十指,正要对著狱王的背部按下,却忽然听到後者道:“等一等。”
奈落眼中奇芒一闪,静止在空中的双手仍是抖也不抖一下,微笑地道:“有什麽事吗?”
狱王没有回头,只是用一根中指把玩著下需,若有所思的道:“你跟了我多久了?奈落。”
奈落笑道:“快十年了吧。”
“十年……”狱王沉吟道:“十年可是一段不短的岁月啊。”
奈落目中奇光连射,淡淡笑道:“狱王今天似乎感触颇多,不知是何原因?”
“我只是在想……”狱王悠悠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让跟了我十年的你,会选择在今天对我下手……?”
奈落脸色一变,原先的优雅笑容忽然被杀气取代,但很快又转为苦笑道:“还是没能瞒得过你,你是怎麽看出来的呢?”
狱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很好!不愧是跟了我这麽多年,没有做一些死不认错的蠢事来让我更生气,证明我当初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可还是聪明不过你。”奈落苦笑道。
“老夫和死亡为邻的生活过了一辈子,就算你将杀气隐藏得再好,也无法瞒过老夫的灵觉。”
“没有将这一点考虑进去,是我的失算。”
“能够让你这样出色的人才甘愿牺牲十年黄金岁月蛰伏在我这糟老头的身边,一定是因为一个很了不得的理由了,在我动手杀你之前,可以告诉我吗?那至少可以让你在上路时少一点痛苦。”
“您老人家还是一样自信,”奈落摇头道:“十年守候,我既然敢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发难,若没有一定的把握,您认为我敢冒这个险吗?”
“当然不会,以你的性格,必定是谋定而後动。”狱王道:“所以我也在好奇,你请来的帮手是怎麽样的角色?谅原来岛上的那些人犯也没有这个胆,这麽说来就是刚到岛上的人啰,是那个笑老鬼的传人吗?”
直到现在,两人之间仍是侃侃而谈,气氛平和自然,一点也嗅不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火药味。
“要对付您老人家,奈落自然不敢有丝毫藏私大意。”奈落忽然扬声道:“龙兄、萧兄,你们都可以出来了。”
语音一落,从浓雾中走出两名身长玉立、气宇不凡的青年,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带著尴尬的表情,就像是做坏事被人逮到正著的孩子。
狱王指著右边的蓝袍美需男子道:“我记得,你就是那个笑老鬼的传人,叫什麽萧遥……来著的,而这位没见过的生面孔,又是谁呢?大驾光临本岛,请恕老夫未善尽地主之谊。”
左边男子在一瞬间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他原本预期看到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没想到却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现实与想像出入太大,让他的斗心不免打了一半折扣。
彷佛是看出对方的想法,奈落朝他笑道:“龙兄可不要以为狱王他老人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要知道地上这些尸体,在生前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全部在他老人家的手下都走不过三招。”
左边男子脸色一沉,望著狱王道:“地上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何必用这种幼稚的挑拨之计,老夫做过的事岂有不敢承认的。”狱王冷笑一声道:“没错,这些人都是老夫杀的。”
左边男子面色铁青的道:“你为什麽要杀他们?”
狱王傲然道:“因为我高兴,还需要有其他理由吗?”
左边男子沉默下去,但随即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像是杀气,但却比杀气还要威霸凛然的气势,一种像冰原般无限辽阔,却又凌厉冷澈的感觉。
狱王动容道:“喔!这种气势……原来奈落你真的找到一个像样的帮手了,难怪敢选在今天对老夫下手!年轻一辈中拥有像你一样的功力者,也算是很难得的了。老夫再问你一遍,你叫什麽名字?”
左边男子注视著狱王,一字字沉声道:“‘天敌’龙步飞。”
~第四章 飞来横祸~
“天敌?”狱王冷哼道:“好响亮的名号,不过就算你真能与天为敌,也胜不过老夫的飞来横祸。”
“‘天敌’只是江湖上朋友送给我的一个称号,龙某一生从无逆天而行的想法,更以正义公理为尊,只是老人家你杀戮过重、满手血腥,龙某既然知道了,少不得也要试著阻止。”
狱王嗤之以鼻道:“原来又是一个自命侠义之辈!像你这样的人老夫看得多了,但是这些人在老夫抽皮剥骨的手段下,往往也是叫得最惨烈的一群。”
龙步飞脸色一变,“你真的无可救药!”
眼看双方关系紧绷至一触即发的边缘,一直未有开口的萧遥忽然道:“我们也可以不与前辈为敌,只要前辈能交出您收藏的‘三途冥’,让晚辈们得以离开此岛。”
狱王听了这句话,一直木然的表情忽然回头,以既凶且厉的眼光扫了奈落一眼。
“是你告诉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