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剑气如瀑雨闪电般千万齐发,密集交错间不容发,波澜袭来远非自己能及,尽管已即时闪避并运功护身,仍是无法自这旷世绝剑中全身而退。刁惨叫一声,被划出无数血痕。
过度的震惊及对死亡的恐惧使刁无暇去思考为什么对手仍有还手之力,再加上身上剑伤如果不立即治疗怕有性命之危,他连停一下确定的勇气都没有,一退再退遁出山洞外,却不知错过了唯一可能改写战果的机会。
在极阴寒毒中以“末那识”勉强保留一分意识功力,第三天邪一直在等待一个唯一的还手机会,这一击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即使无垢因保护他而陷入生死危机,也不能逼他提前出手,因为他就是那种绝对把自身利益放第一位的人。
只可惜受阴毒牵制,“常世之剑”只能打出五成不到功力,否则对方今天休想生离此地。
击退强敌,但第三天邪的处境仍然艰辛,虽然极阴寒毒已经被他以“末那识”逐渐转化逼出,但中毒之余又勉强挥出“常世之剑”委实耗力太钜,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自我意识在表面人格上。
“可恶啊!没想到我……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我不行了……后面的就交给你了……君天邪……你要保护‘她’……”
没有说出“她”指的是谁,第三天邪用了最后的力量,把寒毒全部逼出体外。大量的水气白雾在他身上散发,这样的逼毒过程虽然耗力极钜,至少暂时保住性命无虞,代价就是“他”没有经过两三个月的休养,再无能力争取这副躯体的主导。
“王八蛋……第三天邪你这臭小子……每次让你出来总没好事……”
说是诅咒也嫌软弱的咒骂,却代表这副身体已经历了一次人格转换的过程。虽然在这种内外俱忧的局势下上场难脱“赶鸭子上架”的窘困,但君天邪仍是有那么一丝庆幸自己得以浮上枱面,毕竟面对第三天邪压倒性的威能,说他不恐惧有一天就此消失那是骗人的!
君天邪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视线移到无垢处,表情闪过一丝愧疚与不舍。
“主人……你没事就……太好了……”
无垢就像是一个残破的人偶,浑身是伤的陷入山壁内,可见刁这一击之重与必杀的狠心。然而早已气若游丝的无垢,第一个关心的却还是少年的安危!
对于这样的关心,君天邪该选择如何回应?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无垢面前:“我不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他……现在不在这里了……”
讲得毫无头绪,可是两个当事人都明白这些话代表的意义。
无垢露出凄惋的笑容道:“我明白……没有关系……不管人格再怎么变化……你就是我的主人……这是不会改变的……”
君天邪闻言,身子一震,苦笑道:“你这样说,叫我怎么能不救你呢?”
无垢脸上流露出一种看淡生死的闲逸:“主人言重了……无垢……怎敢再劳主人费心……是主人让无垢恢复了常人的七情六欲……无垢永远感激……主人……”
君天邪摇头道:“真要感激我,就想办法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君天邪忽然一把将无垢抱入怀中,一手掌心贴着她的胸膛,“邪道涅槃”真气源源不绝的输送过去,立意要将半条腿踏入鬼门关的残缺生命挽回。
“可恶啊!经脉几乎断去八成以上,脏腑也有移位现象,情况实在很不乐观啊!”
“主人……够了……不要再为我浪费力气……”
君天邪的额头渗出和先前逼毒时截然不同的冷汗,对着无垢吼道:“如果你还想认我当你的主人,就给我闭嘴!”
“主人……关心我……我好高兴……”
“收声!你是想要把我气死不成?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随着功力点滴的消耗,君天邪的心中不由泛起这样的疑问——自己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卖命去救这个女人?女人对他而言应该只是用过即丢的破碗而已啊!
是因为云师不久前才死在他面前,使他变得心软了?还是因为这女人曾经当过娘亲的替身,有着能让自己心动的特质?
看着无垢那张逐渐惨白的脸,君天邪明白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选择的机会,要救对方的性命,除非他能找到“那个人”!
“可恶啊!贱货,你可别死,我一定会找到人救你的!”
君天邪把无垢抱起来,往山洞出口的方向冲出去,但是连“邪道涅槃”的续命真气都无法救治的重伤,又是谁有通天之能,能够起死回生呢?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怎地忽然变得阴沉一片,天际隐约传来酝酿中的轰隆雷响,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要下雨了吗……刚刚还好天气的……”
抬头望了天空一眼,丁神照继续赶路,已来到“不入树海”外缘范围的他,脸上流露着一丝不安。
在与子鹰分别之后,他不是没有想到回去当日的小村庄,去探望已分别有一段时间的初恋情人,但是真要将心中想法付诸行动前,他却迟疑了。
如今的他已不是当日那个质朴不知世事的少年了。他手上沾染的血腥之重,用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见单纯善良的小莲,妄言要带给她幸福?他真的不知道。
幸好就在他迟迟不能下决定的时候,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替他找到了最好的藉口。
“愈来愈接近了……但是这种感觉……这种像是大石头压着的不安感觉是什么?以爹的神级修为,这世上该没有任何天灾人祸可以难为到他才是啊……”喃喃自语底下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丁神照相信丁尘逸的修为已是世上最强——“飞升”不成后成了陆地半仙,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丁尘逸,应该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胁才对。可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应,却清楚的催促着丁神照的脚步向前。
已经踏入“不入树海”的领域了,平常这个时候,只要继续往内深入,丁尘逸就会自动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对,可是今天似乎不同往昔,不论怎么走似乎都回到原点,试着以精神呼唤也得不到回应,于是心中的不安更是水涨船高。
“发生了什么事?爹!你听得到我吗?”
丁神照感应到丁尘逸的气息仍然在树海内部,他应该也同样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却不知为了什么不肯回应。这种异样逼得丁神照只得扯开喉咙直喊,希望能得到丁尘逸的回应。
“儿啊……”
沧桑的叹息声从耳旁流过,丁神照连忙循着声音的来源极目张望,却仍然是除了一片茂盛树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看来丁尘逸是有意不想现身。
“爹!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儿啊,你不该回来的……”
丁神照又惊又急:“为什么说我不应该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尘逸的声音仿佛荒漠吹起的尘风:“你朋友的父亲……也是世上唯一堪与为父匹敌的人,正在赶来树海的路上,要与为父决最后一战……他的强大已到了一个为父也没把握击败的境界,所以为父不希望你回来,因为那会使我分心……可惜血脉相连的感应,还是让你察觉到了为父的隐忧……”
丁神照惊噫道:“爹说的难道是‘阎皇’君逆天?!他怎么会和您……”
丁神照接下去的话永远也没机会说完,因为就在此际,滚滚乌云仿佛翻倒了的墨汁,瞬间渲染了整片天空的画布!大雨未下,怒雷先行,轰隆雷鸣中,传来冷绝傲绝孤绝霸绝狂绝的笑声。
“丁兄别来无恙,老朋友登门拜访来了!”
丁神照身子一震,失声道:“君阎皇!”
“嘿!我那不肖子的‘好朋友’也在吗?看在我那不肖子的份上,给你一个良心的忠告——此地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不宜久留,还是尽快远离才好啊!”
声尽人至,丁神照眼前一花,一道人影蓦然而现,带着仿佛刮人骨髓的深锐杀气,在利刀般的逆袭寒风中骤然现身,气势压过天地气象。刹那间,仿佛连耳旁的雷鸣都从丁神照的感官中消失,他唯一剩下的意识只是那具仿佛无限庞大却又朦胧模糊的身影,一个他永远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巨大魔神!
丁神照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魔手紧紧掐住,冷汗直冒的他,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已经退出了十来步。以他如今的修为,竟是连正面面对君逆天的勇气也提不起来!
丁神照忽然感觉到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肩膀,跟着一股暖流如醍醐灌顶般流走全身,疏通惊惧堵塞的经脉。他在惊喜中回头,便看见丁尘逸那张令人心安的树纹般丑脸,两目闪烁着空前未有的摄人神光。
丁尘逸淡淡的道:“君兄修为又有突破,可喜可贺!不过似乎不必对后辈如此严厉吧?”
君逆天哑然失笑,一身冷冽霸气骤然散于无形:“丁兄果然是爱子心切,百年孤寂后继有人,就连本座也替丁兄感到欣慰啊!不管今天胜败如何,‘冥岳门’上下永不会为难世侄,丁兄可以放心!”
丁尘逸冷笑道:“那真是多谢君兄了。”
君逆天笑道:“本应如此,何需多谢!”
话一说完,君逆天右手一扬,一个酒坛破空飞向丁尘逸。后者目光一凝,那酒坛就在他身前缓缓减速降下。丁神照知道两人间已经展开了一场无形的攻防。
丁尘逸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君逆天一手高举剩下的另一个酒坛,一手拍开了封泥,长笑道:“丁兄是本座平生唯一认定的宿敌也是挚友。此战过后,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生存下去,但在开战之前,本座却希望能与丁兄抛开一切,对饮一番,不知丁兄可愿赏脸?”
一丝笑容逐渐在丁尘逸脸上扩散开来,他五指一扬,将地上的酒坛吸入掌中:“放眼世上,唯君有资格与吾平起平坐,我本已有近百年不碰人间烟火,今日就为君兄破例一次!”说毕,运劲一逼,封泥自行迸裂,里面的酒如喷泉般冲天而起,再逆流至他的嘴中。
“哈哈!痛快!痛快!”君逆天仰天大笑,亦以同样手法将手中酒坛一饮而尽。
紧接着,跟着两道碎裂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已被鲸吞的酒坛,被两人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
丁神照成为完全的外人,被排挤在这场不同次元的棋局上、在两个当世最强者的对峙上,他是显得如此渺小与薄弱!
这是“阎皇”君逆天与“天剑绝刀”丁尘逸之间的第二战,也是最后一战!
玄武历三四四年,四月二十一,辛庚时,距离“阎皇”君逆天最后的百日大限,还有三十七天!
~第八章 神剑霸拳~
“走!”
这是丁尘逸在与君逆天决战前,唯一对“儿子”丁神照说出口的话。尽管丁神照心中千百个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他留在现场对其父有害无益,而且在这场最强者的对决中,次他们一级的人根本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
即使如丁神照之流,也看得出来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君逆天似是变得更强了,武功去到他们这类大宗师的地步,想要取得突破可说是难如登天,君逆天是怎么办到的?
“爹……保重……你一定要赢啊……”
留下没有说出口的牵挂,丁神照转身奔离现场,而没有分神去望过自己唯一的亲人一眼。他深深知道,面对已突破至“阿赖耶识”的君逆天,丁尘逸要是不能保持在空明无心的境界,此战必败无疑!
丁尘逸望着君逆天沉声道:“我见君兄印堂隐晦发黑,竟是大限将至之象。以君兄的修为,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将你伤至如此?”
君逆天长笑一声道:“本座这伤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丁兄不必介怀。‘地狱行’本来就是在面对死亡时更能发挥威力的奇功,所以待会请丁兄务必小心,莫要被本座这将死之人给一起带上路了!”
丁尘逸眼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道:“在这‘不入树海’中,我就是不败不死之身,就算你有再大的决心与突破,也没可能胜我。”
君逆天微笑道:“丁兄的内息之气与这整座树海的地灵之气连成一脉,有这么庞大的先天能源作为丁兄的后盾,要使丁兄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创确是没可能的事情——这点本座在上一次交手时也已发现,不过本座明知这点还敢卷土重来,当然是有足以取胜的把握。”
“喔?”丁尘逸眯着眼道:“我倒想知道那是什么把握。”
君逆天叹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这样。”
君逆天说完,忽然一掌劈出,“地狱行”第十八层加上阿赖耶识推动的“绝世魔刀”——燎原势,火劲乍涌,宛若惊潮,仿佛灭绝世道般的力量,骤涨急涨,火浪瞬间吞噬掉所接触到的一切,至少有近百株千年老木,就在这一击下灰飞湮灭。
丁尘逸大惊道:“你干什么?!”
君逆天大笑道:“这就是本座想到的方法,把整座树海烧掉,没了地灵之气补给,丁兄的不死之身就不攻自破了!”
君逆天边说边接连出掌,都非朝着丁尘逸而去,而是攻向四周的高大树干。汹涌澎湃的火浪,势若燎原的狂展而出,炽盛的烈芒,仿佛连虚空都可熔解变形!不多时,整片树海已有一大片化为火海。
丁尘逸简直怒不可抑!君逆天的举动,已不啻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口气如果能忍得下来,那他“天剑绝刀”以后就把名号倒过来写好了!
他反向扑上,口中喝道:“你给我住手啊!”
君逆天的目光凝视丁尘逸箭矢般的身影,长笑道:“嗯,能让丁兄如此动怒,看来本座的战术奏效了啊!”
丁尘逸怒道:“你的战法除了把我激怒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是吗?可是丁兄的眼神却把你出卖了啊!”
“你去死吧!”
懒得再和君逆天这可恶的敌人多说半句,丁尘逸双手齐动,“天剑”、“绝刀”再现江湖,剑气刀劲破天裂空,有如千万匹战马同时奔驰飞扬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