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她娘亲两年前亡故,死前执了他,定要他照应其女。而静桐爱慕他品貌,一心相许,他便收了她。这事闹得风风雨雨,都传他与人争艳夺美,巧取豪夺。估计父亲所说的风流韵事,便是此了。
轻挽却对这二人实在是中意,皆是雪肤花貌,粉面桃腮,身姿轻端,家世清白。比起那个星言自己选的小白而言,实在是好太多了。虽然小白是出自家府之中,但毕竟是外头买来的,之前的身世背景,老爷都说不知道,肯定是无从查证。重要的是,瘦巴巴的样子,愣头呆脑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生养的。娶妻求淑女,宽容大度。侧室也要知书答礼,这才能一家和顺,福寿延年呐。星言是他们家的独子,断不能专房独宠,要雨露均衡,这才能多子多孙,圆了她心愿呢。
星言在十月走马上任,营掌督司,管理各府官门。这官职虽然不小,但事务并不繁杂,各门各司,皆有委任,只需督检各司。现在天下太平,各地皆无战事。绛州境内也少有事情发生。皇上是让他找人,现在他人已经找到了。但他不想上报,白夜家已经完了,这仅存的一个,就此让她安渡便是罢了。他只想着,若有一日,父亲不再驭鸟,诸事便可以算作完美了。
如今西大门整条街都是督府界内,除了一座主府之外,还有司衙,行府,役府,各门各院,一直绵延至西门集市外。府里的各院园子,也渐渐修缮妥当,亭台楼阁,山水桥林,曲折环绕,秋日之下,景色也很是宜人。
大半年的杂乱过去,适应了新的环境之后。星言的生活,才算是真正步入正轨。离开了父母的东府,虽然常要走动比以前麻烦了很多,但的确也自在了不少。这些年,他一个人在京里也惯了,思乡情切是真,但难受拘绊也不假。京里是要应对皇上,应对各官。比起京里来,他更是喜欢如此。
小白依旧日日在他房里,并不是他刻意要别人认定她就是专房独宠,而是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其实他们之间并未有耳鬓斯摩,也未有任何肌肤之亲。她更像是一个贴身丫鬟,或者,更像一个不爱讲话的朋友。星言知道,他的安排,她一定会遵从。但是,遵从并不代表愿意,他没她眼中看到不愿意,但也没看到愿意。之前他之所以会接受,是因为他从那两个人的眼中,看到情意,看到喜悦,看到快活,看到了愿意。情之所寄,欲之所驱,她们愿意,他也并不讨厌。既然自己不讨厌,又能让对方快乐,当然他就会接受。他不去过问自己的真心,世情就是如此,有些人,一辈子,也看不到自己的真心!这东西有或者没有,他都在怀疑。妻,他是不能作主的,妾,他却可以。
但是,而对小白,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来只说‘是’,却不说‘好’。他是她的主子,他就是要她的命,她就敢在自己脖子上动刀子。但是,他看不到她眼中的任何东西。她不是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之中任何的一种,她有着让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近的地方。她离他很近,他却总是觉得很远。让他一直都不确定,他真的可以把她从黄泉,带到人间吗?这一年来的渐好的生活,让她也渐渐有些丰润起来,但只是较她以前而言。她还是很清瘦,也并不婀娜,绝对不是可以夺取男人眼球的那一种。或者是好奇心在作祟,或者是征服欲在蠢蠢欲动,总之他是一直把她放在房里。不去管新府里任何人的眼光。
他知道他这样做会给她竖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大都是从京里来的。跟那两位的关系要比跟她亲厚的多。所以他一直把她留在他所住的兰莞阁里,这里大都是从东府里跟过来的,以前西院的人。他很少让她出去,他也知道,她听话的不是一般二般,静站着都能立三四个时辰不动身的主儿。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他也比较放心。
缀芳泄外,菊香四溢,大团的簇拥着怒放。艳灼的龙爪海,娇俏的水色天青,飘摇的凌烟。一团团,一簇簇,围着缀芳桥,撺在落日庭。斜阳之上,流水之下,光影明灭,让人神施心荡。
“公子。”静桐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件织锦撺丝的披风。披在坐在缀芳亭的星言的肩上。虽然他已经升了督统,加封伯爵。但她还是习惯的称呼他为公子。那是他在京里,家里人一直这般称呼他。
他微笑,亮若点星的眼眸之中,那笑意如酒醉人心扉。满庭的芬芳,在他笑意之下也变得平常,不如他微扬的唇边,所绽放出的美好。
“静桐,你也来赏菊么?”他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今日里府衙里无事,他便早早回来,路过这花园时,一时被满院绽开的菊花吸引了脚步,不由的就在这里略坐了坐。
“今日里菊花开的好,我叫人收了蕊丝酿些糕!”静桐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略略的抖动着,有如开展的两个小扇子:“公子,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不如这在里摆酒如何?叫上,叫上清姐姐,还有,还有小白妹妹。”她嗫嚅了下,终是吐出来:“我们一边饮酒,一边赋诗,一边赏花,可好?!”
赋诗?小白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况且她……一想到她,他的笑意不由的更深浓了起来。他心念略动了动,站起身来:“今日我有些倦了,改日吧。”他温和的笑容让人吐不出半个不字,他微拍拍她的手,将肩上的披风回搭到她的肩上:“一会凉了,别坐太久了。”他轻声嘱咐着,便站起身向着东面的兰莞阁而去。
她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他渐行渐远,水蓝的衣衫在斜阳下映出一丝光影,明明暗暗的一如她的心。
第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静桐将肩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摞在臂弯。一时无心看满庭芬芳,正在怔怔的出神,后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她吓了一跳,急急回身,看到身后的人,叹了一声。抚抚胸口,微嗔:“清姐姐,吓我一跳呢!”
“吓什么?我特地重了脚步,谁让你发呆。”芜清扬着尖尖的下巴,微微的笑着:“妹妹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只是花开的好,看住了。”静桐勉强笑笑,依旧回身向着花海。
“我看你是眼在花瓣,心随人飞了吧!”芜清刮了下她尖俏的鼻,调笑着:“都秋深了,你还春梦不休啊!”
“姐姐!”静桐被她弄得双颊微红,心底小鹿乱撞,又是心乱如麻。不由的叹息:“还不如京上好,这里凉了不少。”
“哼,你啊,就是看不透!”芜清微长的眼尾微微的倪着,和她一起站着看满园的菊花:“公子是独苗一枝,屋里人少不了。我们都是小,正头的还没来呢。现在就嗟叹,以后不是没法度日了?”
她随手折了一枝绣球,细细的花瓣托拱着蕊丝,她轻柔着抚过那花枝:“我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金池公主瞧上公子了,天天粘着不放。皇上也有心相指,不过因为公子是独枝,屋里头少不了,皇上怕也是怕公主委曲,这才迟迟不定。”她微微叹息:“反正不是公主,定也是大门户的官宦之家,或者是亲贵。到时正头来了,必要带上几个陪嫁的,早晚也是公子房里的。现在就忍不了?他日怕你哭都无处寻呢。”
“姐姐,那我们……”静桐一听这话,鼻尖不由的一酸,嘤嘤欲泣的模样,有如梨花春带雪。
“旁人你不解,公子是个什么人?这几年你也该有个揣度了吧?”芜清看她一脸娇态,不由的扶过她的头,将那花朵嵌在她的髻上:“公子平日里,温言笑语,待人温和。从不轻易发怒,也不苛责人。但是,你我都知道,公子最是个面热心冷的人。”
“这话也就咱们姐妹们说说,若是旁人在,我也不语。”芜清微笑,看她诧然:“公子的眼中,少有情意,笑时没有,静时也没有。我是看不透他,所以觉得他心冷。”
“姐姐怎么这么说,公子待你我都好?难不成是装的?”静桐忍不住开口驳她。
“我在宫里呆了好几年。当时我在御书房当值,所以常是见他。”芜清拉着她的手:“他待谁都不错,那是情份,那是礼数,不是情意。你懂么?”
“我,不懂。”静桐愕然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傻妹妹。”芜清笑着,眼神变得清远悠长:“你出身大户,虽然是个庶出。但也是小姐,总归是委曲了些。我父亲虽然为官,但官俸甚薄,终日为了孝敬官长,为保得顶上乌纱,还要四处奔走,到处曲膝,世情冷暖,早已经见多。我父亲为了送我入宫,恨不得倾其所有,我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要谢他。”她微微牵动嘴角:“不过现在也好,皇上将我赏给了公子。公子虽然无情意,但并不是凉薄,情份还是有的。只消我们守得规矩,凡事多多度衡,这情份,公子自会为我们守得周全。”
静桐怔怔听着,一时间似是有些了然。芜清拉着她的手,一边往画眉廊去,一边低语:“这屋里虽然人多了,咱们总归是来的早的。习惯了,公子也成自然。公子既然是个只讲情份的,日子久的,自然情份深。你还愣个什么劲?前日里,公子不是去你那了么?”
“但是,咱们都住外头,那小白她。”静桐终是忍不住说着。
“那里头不止小白,还有夫人给的三个大丫头呢。”芜清笑着:“咱是京里来的,都堆那里头,还不乱了套?”她抚着静桐的肩:“公子回了家,怎么也得看着老爷夫人,难不成让咱们住进去,让她们出来?”
“姐姐!”静桐因她这话宽了心,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姐姐跟我好,当初我娘在的时候,也多亏了姐姐照料周全。姐姐说的没错,都是小的,还有什么可争的。”她微微叹息:“只求那正头的来了,别太挤兑人了才好。”
“就凭是公主来了,这屋里还是公子说了算。公子多清明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越闹的凶的,公子就越是烦。公子喜怒不形于色,但为人可不手软。你我都明白的。走吧,回我屋里,我刚熬的红豆沙。”说着,便挽了她的手,过了画眉廊,向着晚庭霜而去。
星言刚转过前花园,过了廊桥,转到东苑,还没进园子。便看到传话的小厮在园门口等着,一见了他,便迎过来招呼:“公子,萧大爷来了。”
“哦?”星言立了身:“我刚从前院来,怎么没瞧见?”
“萧大爷在外头呢,没进来。”传话的小厮说着:“二门外头说,萧大爷急呼呼的,也不晓得有什么事?”
“急呼呼的还不进来?我看也没什么急事。”他微笑,脚步却随着小厮又转向外去。萧亮前日里随着州府去巡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心念微动,难不成是校营司那边又出什么岔子了?他想着,一边随着小厮不紧不慢的向外走。过了二门,正看到萧亮在门房厅里饮茶,一看到他的表情,星言就放下了心,萧亮是个有事压不下去的主,光看那眼睛,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希然。”他开口唤萧亮的字,萧亮一回身,直跳了起来,叫着:“子勋。你好慢啊,你家园子真是大到要走一年么?还是您老人家步子又缓了。”他调侃着,一脸的眉飞色舞,他身上还着司卫的甲胄,一动身,哗拉哗拉直响,帽子被他丢在桌上,高高的竖缨象是一朵开不败的花。
“兜这么一身,你也不嫌沉,换了再来不行?”星言微笑着,弹着他肩上琉银的护肩:“进去坐坐去?”
“不了,我刚接了校营的快报。”他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然后笑着说:“我看你婚期要近了,好日子到头了!”
星言眉尖轻动,却是静没如常:“皇上好兴致啊。早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放了我。”他低低的说着:“你忙叨个什么劲?进去饮几杯吧?”
“呵呵,跟你饮个什么劲?我约了络云,不跟你混唠。”他满不在乎的笑着,粗浓的眉一高一低的,一双大眼烁烁闪光:“你跟你的二三四五六去饮吧!”他大笑着,一抄桌上的盔帽就疾步向外奔去,也不顾小厮们吆五喝六的相送,眨眼便没了人影。
星言淡淡的摇头,这么快就又冒出来个络云?这家伙对女人的本事,简直比他的功夫更厉害。还来调侃他?
他微微回了身,心里忖着,皇上要来了?小白的事,父亲会不会说呢?以他的个性,八成是不会,那么,皇上会不会有所耳闻呢?要不然,为什么突然会来?真是只为带着金池来看他么?太隆重了吧!?那他要不要说呢?还是先与父亲商量一下呢?还是索性就缄口不语?任凭皇上来问?那若皇上真的知道了,会怎么处置小白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又该如何应对呢?保她么?还是,听凭皇上决断呢?驭灵?哼,驭到最后,哪家也没有好下场!他微微的牵动了嘴角,皇上必然是不能放心啊!
他忽然回身吩咐着:“备车,我去东府一趟。”就算小白的事兜揽不住,鸟苑的事还是要跟父亲支会一声。当下不是前朝,擅动灵术,定要招至圣怒。至少鸟房那边,绝不能让父亲透露半点给皇上。父亲多年外放,还一心想重返朝廷,但是,他用的方法,是最错的一条路!不管父亲能不能听得进去,他总是要说。墨虚家的兴荣,绝不能再用驭灵之术来维系。
星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同父亲谈了半晌,也没个结论。但总是劝他先将血骊的事压一压。这些年过去,突然发现,与父亲沟通,简直是最累的一件事。父亲一心想以驭鸟之术震服圣上,却是不知,驭灵已经是昨日黄花。皇上最厌的便是如此。
东苑已经静夜悄然,除了巡夜的几个已经睡眼朦胧的七歪八斜之外,再没半点动静。他轻摇着头,这样也叫巡夜?估计让人挘瞬弊佣疾恢腊伞K谛牡装敌Γ膊蝗ダ硭恰>吨本痛┕巧肀吖战鹊溃乒ㄔ埃瓶约核〉脑好牛孛诺牧礁鲂⊙就芬蛩亩鞑畹阃岬梗嘧判殊斓乃郏患撬诺盟馊蓿秃舫錾共淮冢茄砸丫踊邮郑嵘底牛骸袄Я司退ィ谡忤谱哦嗄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