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想是她的事。”
“她怎么想?认为你是个绑架偶像的大变态?”
米凯闻言,方正的下颔一凛,鹰眸狠狠瞪着达非,却是一口不发。
无须多言,达非也知道自己又料中了,他微微叹息,“委屈你了,米凯,明明是为了解救美人免于危难,还遭到如此不堪的误解。”
“我说过,要怎么想是她的事。”米凯语气清冷,“总之我不想让她落入安东尼手中。”
“那也是。”达非同意地颔首,“如果她真的被安东尼绑架,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常”他顿了顿,“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实话呢?”
米凯不语,眼眸掠过难以理解的神采。
蓝眸紧盯他,“你该不会还妄想安东尼可能会回头是岸?”
他蓦地咬牙,默然不语,半晌,才幽幽道,“我只是不希望她追问我当年大火的真相而已。”
达非浓眉一紧,“告诉她又有何妨?你是犯了个错,但……”
“我不想她知道。”米凯打断达非,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深深呼吸,像极力平稳起伏的心绪,“找我究竟什么事?达非。”
“……要告诉你一件刚刚得到的意外情报。”
“什么?”
“知道日本的神谷财阀吗?”
“当然。”米凯点头,神情凝肃。
大名鼎鼎的神谷财阀雄霸日本关西,表面上以经营运输为集团核心事业,暗地里却介入军火工业,拥有东欧数家军火制造商的过半股权。
“神谷光彦那家伙大概受了老婆感召吧,这几年神谷财阀逐渐退出军火工业,陆续出让股权,而根据我的情报,这些股权都落入了另一家集团企业手中。”
“是吗?”剑眉一蹙,“哪一家?”
“堂本集团。”
“堂本?”米凯淡淡惊愕,迅速在脑海玩味这则情报,“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下令收购这些股权的幕后主使者是安东尼?”
“不错。”达非点头,意味深刻,“虽然他并未出面,但集团主席堂本彻与他来往密切,估计是为了他才意图掌控东欧的军火商。”他解释着,一向玩世不恭的神色难得凛然。“看来我们必须快点行动了,米凯。”
“……嗯。”米凯微微颔首,双拳紧握,湛幽的瞳眸深不见底。
直到影像通讯结束后,他仍旧漠漠沉思。
安东尼。
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料到他竟还活着,不但好端端地活着,还野心勃勃,甚至想以绑架军务大臣的宝贝女儿做为要胁的筹码,一步步瘫痪这个欧洲小国……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自从几个月前,达非第一次主动现身他面前,告知他安东尼还活在这世上,并且野心勃勃时,他便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跟这个弟弟走上对立的局面。
这是命运,从安东尼出生那一天开始,上天便为他们两兄弟安排好的命运。
安东尼与他,纵然是血缘至亲,或许在这世上也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但两人之间纠葛不清的竞争意识,却注定他们走向敌对。
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只是一切的开端──
***
秋风起,吹开漫天花雨。
他半躺在床上,微微侧过身子,怔怔地望着窗外。
好美。每到初秋,哈斯汀的景致总是特别迷人,清凉的秋风总像顽皮的孩子,摇去夏季开得灿烂缤纷的花朵。
这样秀丽的景色,这样凉爽的天气,为什么他却只能待在床上,像具木娃娃似地呆呆坐着?
他是个男孩子啊,他也想像安东尼那样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打滚,甚至骑马狂飙──
他真羡慕安东尼,瞧他骑着小马跨越栅栏的姿势多帅气啊,开朗的笑颜在阳光下特别灿烂耀眼。
他羡慕他,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健康、那么活泼?而他,却总是苍白而虚弱?
他是米凯啊,与天界领导天军作战的大天使同名,为什么他身上不见一丝阳刚坚毅的霸气,总是病恹恹的?
他好羡慕安东尼,真的好羡慕他啊,尤其羡慕他能自由自在地跟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玩在一起。
那个小女孩,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对黑亮的眼瞳,甜美细致的模样就像他在图画本上看到的中国娃娃。
可她不是个娃娃,她会动,会说,会笑,能跟安东尼一起在草地上踢着足球,长长的辫子甩啊甩的,微笑的小嘴像最美的樱花瓣。
他们都活泼好动,只有他……
“少爷,该吃药了。”
女佣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他扭过头,紧紧皱眉,“拿开!我不想吃!”
他讨厌吃药,憎恨吃药,为什么他的一日三餐总是脱离不了这些苦涩的药汤药丸?他不想一辈子当个药罐子!
“不行的,少爷,如果不吃药的话病就不会好了。”女佣柔声劝着他,一面将汤碗递向他,“来,我喂你吃吧。”
“我说了不吃!”
细瘦的手臂一挥,拂去了汤碗,依旧滚烫的药汁溅了一些在女佣手上,惹来她一阵惊呼,“好痛!”
“……对不起。”他咬唇道着歉,但眼神依然倔强,“我不吃药,妳不用管我了。”
“少爷……”
“没关系,妳先出去吧,让我来劝劝哥哥。”清隽的嗓音蓦地插入两人之间,跟着,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孩快步走进屋里。
是安东尼,他总是健康活泼的弟弟──
“哥哥,你不开心吗?”安东尼问道。
他默然不语。
安东尼偏头,望了他好一会儿,眼眸忽地掠过一道奇特辉芒,“哥,我们来打赌。”
“赌什么?”他勉强微笑,望着面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清俊脸孔──不,不只相似,他这个弟弟的容貌根本与他一模一样,只除了体质不似他这般虚弱。
“赌我们能不能成功逃生。”
“逃生?”他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电视上演的,你记得我们曾经看过吗?一个男人成功逃出火场的表演?”
“我当然记得。”他点点头,那晚,一模一样的兄弟俩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特别节目,两人在看到这场表演时同时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
“我们也来试试看。”
“什么?”他拉高语调,像那晚瞪着电视萤幕一样瞪着自己的弟弟,“你说什么?”
“好嘛,哥哥,我们也来玩。”还带着稚气的脸孔撒娇般地望着他,“好不好?我们来打赌谁先逃出来。”
“安东尼……”
“哥哥,难道你怕吗?你怕自己跑输我?你体力一向不如我,这场打赌你输定了。”
他心一扯,看着面前纯稚可爱的面孔,仿佛正看着自己。
他秀丽的唇角,难道也扬起了跟安东尼一样恍若天真、其实淡淡邪恶的弧度?他灰蓝色的眼眸,是否也掠过像是淘气、却又复杂的辉芒?
“……好吧,我们来玩。”
***
轻率的允诺仿佛来自亘古的诅咒,一次又一次在他梦里敲击、回响,旋绕不去。
是梦?或是最真的现实?
米凯苦涩地想,展开眼帘,映入星瞳的影像却令他乍然一惊。
“妳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他梦中的小女孩,如今她身材已经抽高许多了,一张粉嫩的小脸也转成教所有男人魂牵梦萦的成熟妩媚。
她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女孩了,不再是那个为了安慰他,不惜把自己最亲爱的小熊送给他的小女孩……
“我想──向你道谢。”她咬着唇,仿佛即将出口的话令她极端不情愿,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涩涩吐逸,“谢谢你救了我。”
米凯凝望她,半晌,俊唇拉起嘲讽的弧度,“妳不必那么不情愿,我没想过要妳感谢我。”说着,他拄着枴杖缓缓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书房另一头。
那里,有一张长长的玻璃办公桌,造型新奇,线条简约,极具现代感。
事实上,他整间书房的陈设都是现代化的,正是二十一世纪最流行的简约风格,比之屋里其他装潢古典的房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在同一栋宅邸里,却融合了两个时代。
几乎占去半面墙的通讯萤幕、带有液晶萤幕操控面版的玻璃办公桌、电脑,以及占据房间最角落的大型电脑主机、工作桌上的显微镜及各种实验器材……
打量著书房内的布置,裴蓝有些怔然,可很快地,她强迫自己收回眸光,尾随他的步伐。
“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接住我,摔断腿的人可能是我了。”
“不客气。”他讽刺地应道,在努力好一会儿后,终于来到自己办公桌后落坐,抬起一对深不见底的眼眸,“妳道完谢了,如果没什么事请离开吧,我有工作要做。”
“你──”他略嫌不耐的语气激怒了裴蓝,“我当然有话要说!”她瞪他,黑眸燃着火苗,“也许你不记得,但有关我是否愿意留在这里‘作客’的问题我们还没讨论清楚!”
他闻言,俊眉一挑,“妳认为还有讨论的余地吗?”
“米凯。”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以平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其实,你在萤幕上见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在萤幕上我或许很漂亮,但其实我这人……个性很差。”
所以她是在说服他不要让她的外表给迷惑了吗?
听着裴蓝的言语,米凯忍不住好笑,可却装作表面平静,“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事实是──”她俯身望他,双手撑持著书桌桌面,试图以专注的凝视增加说服力,“我脾气不好。”
“我不懂妳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相信,可在公众场合我笑脸迎人的模样都是假的!”裴蓝解释道,以一个手势加强语气,“其实我脾气不好,娇纵任性,爱耍大小姐脾气,跟我合作过的导演跟摄影师都很受不了我。”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还有你知道我怎么对待那些Fans吗?我表面上对他们笑嘻嘻的,很客气,其实他们送我的花一转身就会被我丢到垃圾桶,礼物更是连拆也不拆直接送到慈善机构。”
“那很好啊,表示妳善良嘛。”米凯笑望她,索性顺着她玩起游戏,“妳其实根本不想要那些垃圾对不?可又不忍心拒绝那些人,所以只好把那些礼物送给慈善机构。”
“不不不,你误会了。”她连忙摇头,“事实上那都是我经纪人的主意,我其实是要直接丢到垃圾桶的。”
“丢到垃圾桶?”他蹙眉,“那不是有点过分吗?毕竟那也是人家一份心意。”
“是埃”她赞同地点头,“所以你懂了吧?我其实是个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女人……”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静静地插口。
“什么?”她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不介意。”他微微笑,自得其乐地扮演起爱慕者的角色,“事实上,我不会送妳花,也不送妳礼物,我跟那些家伙不一样。”
“那是……什么意思?”她咬牙,双颊因气愤而嫣红,眼眸亦灿灿生光。
“送花跟礼物?只有傻瓜才那么做!”他一脸不屑的神态,“我不玩那种青少年的游戏,要嘛,就直接一点。”
“直接一点?”她蓦地站直上半身,挑衅地瞪他,“你的意思是将我软禁在你家?”
“这才是成人的玩法。”
“这才不是什么成年人!这根本是……根本是──”她握紧拳,嘴唇咬得泛白,硬生生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话。
“根本是什么?变态、疯子、神经病?”他若无其事地提供她数种选择。
“你!”她怒瞪他,美眸变换过数道神采,每一道,都足以将他置于死地。但最后,她却强迫自己展露微笑,“你觉得我很美吗?米凯。”
这回她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米凯轻轻扬眉,不禁好奇。
“妳当然很美,宝贝。”他故意让语气带着七分阴沉邪气。
她听了,果然微微颤抖,可不及两秒,又重新振作精神,“看看我,米凯,我跟萤幕上那个女人有哪里相像?”
哪里不像?
米凯闻言,炯炯眸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
除了一张脂粉不施的素脸跟一身毛衣牛仔裤的轻便打扮,他看不出她跟萤幕上有什么不一样。
最后,他终于耸耸肩,“我看都差不多埃”
“当然差很多,米凯,差太多了,看看我!”她再度俯身向前,将一张脸孔凑近他,“瞧,我今天没化妆。”
“我注意到了。”
“你瞧我没化妆的时候能看吗?看这眉毛,疏疏淡淡的,这眼角,还有一点点鱼尾纹呢,还有我的嘴,你不觉得其实它的形状有点畸形吗?”她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脸上各个部位。
看着她急切地想要说服他的模样,米凯几乎有股冲动狂笑出声。
真是太好玩了!他不知道有哪个女人为了逃脱一个男人可以如此作贱自己,把自己的五官说得一文不值。
“还有我的身材,你瞧我的腰,其实有点粗对吧?小胀也突出来了。更别说我的胸部,要是不戴胸罩根本营造不出任何效果……”
是吗?他倒觉得她浑圆的乳峰大小适中,想必能与他厚实的大手完美相贴──
想着,米凯不觉起了生理反应,他连忙咬紧牙关,命令自己冷静。
“看看我。”裴蓝激动地喊道,“我跟萤幕上那个性感女神一点也不像!”
“嗯,是不太像。”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吧。”她胜利地挑挑眉,“所以你只是被我的外表蛊惑了,事实上我根本不值得你……”
“不,妳更值得了。”他闲闲打断她。
她再度一愣,“什么?”
“在萤幕上,妳只是个高不可攀的女神,现在,才像活生生的女人。”他淡淡地笑,笑容若有深意,“既性感,又甜美。”
微微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奇异地激起她全身战栗。
她瞪着眼前神色自若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这样费尽千辛万苦地败坏形象,他竟然仍能不为所动。
他该死地是哪种白痴!而她,又该死地竟因为他的不为所动而心跳加速!
“我……我的牙齿有点歪──”她屏着气说,还想做最后挣扎,“还有,今天我忘了洗脸,眼角还有眼屎……”
“够了,蓝。”他轻轻唤她,凝望她的眼眸竟像蕴着某种眷宠疼惜,“别再说了。”
“你──一点都不在乎?”
“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似笑非笑,“在我眼底,妳够完美了。”
“你──”极度的挫败攫住裴蓝,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怏怏瞪他,“你能不能放了我?能不能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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