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沉重的烟云被风雨消散。
籽言破涕为笑,她再一次肯定盛凌霄绝对不是轻轻口中说的那种犹如春雨般的温柔男子。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间公司的总经理兼董事长,那天拿了名片后,她根本没有多看,只是放在钱包的某处。
“标书不是下午才集中审核吗?”一句简单的话,便将籽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看着籽言如释重负的模样,盛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当初拒绝我的那份快,准,狠,到哪里去了?不行,不能那么便宜了你,你得请我吃饭!”
吃饭?可是她还得回去上班呐?
看着籽言满面为难,盛凌霄的心中一快。
“请,一定得请!”突然,经理不知从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脸奉承地说道:“这次真得好好谢谢盛总的帮忙!”然后迅速地把籽言拉到一旁:“行啊你,盛总你都认识,这回我们的标可是中定了。给你放一天假,好好请他吃饭,费用算在部门成本中心。”早晨的一切仿佛仍旧只是噩梦。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籽言有些来不及适应这样迅速的逆转。
跟着他到了办公室,盛凌霄便道:“你先坐着等一下,我还有些邮件需要处理,要喝什么就和Linda说。”说完,便不发一语,坐在了办公桌前。看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她不敢惊扰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中,静静地喝着Linda端来的茶。好在沙发十分的柔软,乖乖地坐了半个小时,她也没觉得腰酸背疼,反而更放松地窝在最松软的深处,这几天通宵做标书,神经紧绷地没睡上一个好觉,不知不觉中她闭上了眼睛。
他忙完手中的活,发现办公室里静悄悄地,抬头望去,她正香甜地窝在沙发里睡觉。她的身体蜷缩成婴儿的姿势,双手紧紧地交叉在胸前,据说用这种姿势睡觉的人通常都没有安全感,而且心脏受压做噩梦的频率很高。噩梦?他不自觉地皱起来眉头,尽量放轻了脚步,走近了沙发,弯下腰。她的睫毛上沾着泪珠,果然,她做噩梦了。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连睡梦中都那么伤心垂泪?他突然感到有些心疼,伸手蘸去她的泪珠,慢慢地将她禁锢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不料,如此轻缓的动作还是将她吵醒了。
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眼前的他,离得那么近,不知有没有看错,他的脸上居然闪过一道红晕,似乎他也感到了尴尬,脸上迅速带着玩笑:“小姐,我只是收了你的标书,至于中不中标,还得看你们的实力。别那么快就放心睡你的大头觉!”
春风化雨 (2)
“我们去吃什么?”盛凌霄一面扶着方向盘,一面问。
吃什么?这可难倒了徐籽言,燕窝鱼翅?山珍海味?高档的菜名她一个也说不上来,低档的食品恐怕也入不了他盛公子的法眼。
看她一脸愁眉不展,他笑道:“有那么难回答吗?”
行,你要是觉得简单,你就说呗!“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哼!反正走部门费用,豁出去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家在哪里?”
“嗯?”她瞪大了眼睛,没转过弯来。
“你不是说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听轻轻说你手艺不错,我想去验证一下!”
“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籽言一时上不来气,真恨自己那么容易就被人下了套。
“你什么你!快说地址!” 他的眉毛上扬,一脸得意,让她手足无措真是一件快乐的事。
在籽言的示意下,盛凌霄将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路口处挂着一个生锈的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着“某某农贸市场”。
“怎么不去家乐福或是沃尔玛?”盛凌霄跟着籽言走进了光线欠佳,地面潮湿的小市场,看着如此环境,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下午,超市的菜没这里新鲜!”
看着他和小市场格格不入的模样,籽言觉得有点滑稽。刚才停车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买菜的大爷大妈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准确地说是先看了他的车,再继而好奇地看他们的人。的确,如此豪华霸气的迈巴赫停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菜棚子边上是如何的不搭调啊!
“喜欢吃猪肉还是鸡肉?”
“哦,都行!”他的反应像是跟着妈妈买菜的小孩子。
“那就给你做香菇鸡翅和冬瓜排骨汤,这样猪肉和鸡肉就都有了!”
“好啊!”
“蔬菜呢?芥兰好不好?”
“不要,吃西红柿炒鸡蛋吧!我爱吃这个!”
“不会吧!”籽言顿时提高了声音,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他居然又一次脸红了,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卖鸡蛋的摊子边:“别废话,让你买就买!”
“你怕狗吗?”籽言一面转动着单元楼的防盗门钥匙,一面对他说。
“不怕!”盛凌霄没多想便脱口而出,眼睛却四处的张望,徐籽言住的小区在北京的远郊区,因为邻近地铁交通还算是便利。全部都是六层的板楼,周围绿化做得也很好,草地绿油油的,只不过停车位少,都是地面的没有地下车库。
“那就好!”籽言引着他上楼。其实很少人来过她的家,除了轻轻外,就连马博郁都不曾来过。一是因为家里很远,同事朋友都不是很方便大老远地过来。二是因为她也比较宅,平常只要轻轻不找她,她绝对是在家呆着,戴上黑框眼镜,穿着格纹睡衣抱着狗狗玩电脑。
盛凌霄算是第一个来他家的男客人,不知怎的,籽言心中老是有种怪怪的言语无法形容的感觉。
门喀啦一声开了,盛凌霄以为会有只大狗冲出来,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小不点的长毛狗,毛色黑黑的,声音尖尖的,有点像猫的小家伙。
籽言的家不大,颇有日式风格。玄关处是嵌入墙体的衣柜和鞋柜的组合,换了鞋后,上了两节楼梯便进了客厅。客厅有如和室一般,中间一张小圆茶几,周围是软软的垫子,没有沙发,你只能选择躺着或是盘腿而坐,盛凌霄靠着垫子坐了下来,仰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的徐籽言正低头绑着舞鞋。
他站起身,走到了油画面前,细细端详。呼啦一声,厨房的门开了,籽言端了一盘切好的橙子走了过来。他笑着问:“你学过芭蕾啊?”
“嗯。”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回答地慢条斯理:“小时候的事情了。”语气是如此地波澜不惊,仿佛过往只是过眼云烟,从未有过刻骨铭心。
他停了几秒,笑了起来:“是啊!谁都有小时候!”正欲伸手拿橙瓣,忽然感觉脚面湿湿的热热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的小家伙,小小的个头披着拖地的深色长毛,圆圆的小脑袋不停地一上一下,认真而又殷勤地舔着他的脚丫。“这是约克夏吧?叫什么名字?”
“牛牛。”她宠溺地说着,弯腰抱起了牛牛。
“牛牛?”约克夏这种狗他以前在英国留学时才知道的,那些高调的贵夫人每天下午茶的时候都会牵着它,全身长毛带着晶莹的光泽,好像移动的宝石。牛牛这个名字实在是不能让他与那些贵夫人的约克夏联系在一起。
“牛牛,你去跟叔叔玩,妈妈去做饭!”籽言放开了它,甜腻的嗓音满是宠溺。
“要我帮你吗?”他跟着进了厨房。
“不用,你帮我看好牛牛,别让他进厨房就行。”籽言笑着把他推到门外。在她眼里,盛凌霄和轻轻一样,绝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包括夏宇畋也是。
9
“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盛凌霄津津有味地说道。他的筷子从第一道菜上来就没有停止过,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心满意足。虽然他吃得很多,但是吃相却一点都不难看,平稳地将鸡翅送入口中,适当地咬上一口,安静地咀嚼,下咽。似乎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家教都非常的好。夏宇畋同样是这般喜欢她妈妈做的菜。
夏宇畋的爸爸当年是S市的副市长,妈妈则是某私企的领导,两人在家的日子不多,因此通常都是由家里的阿姨做饭给他吃。有一个星期五,籽言因为大扫除,放学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个半小时,夏宇畋问她:〃今天回家有点晚了,你妈妈不会说你吧?要不我叫车送你回去?”
“不用,妈妈今天上晚班。”
“哦,那你的晚饭怎么办?反正我家也只有阿姨在,要不让阿姨多做一份好了。”
籽言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妈妈给我留饭了。每次晚班都是这样,她在中午的时候会多做一些,然后温在电饭煲里,我回家只要插上电加热一下就行了!“看着他担心的模样,籽言心里很温暖,手扶着他的脸,柔柔地说道:”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加热以后的味道绝对不比新做的差!“
她的话没有说错,妈妈做的菜很对夏宇畋的胃口,虽然加热的米饭有点硬,但是他一口气吃了两碗。吃完了以后,抢着把碗碟都洗了。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洗碗,洗洁精挤得太多了弄得满池子都是泡沫。毕竟是高中男生,玩兴大起,看到籽言笑话他不会洗碗,便立刻捧起一手的泡沫往她头上涂,她一边躲一边乐,不成想与他撞了个满怀。他一下抱着了她,像第一次遇到她那样,低头看着她。她的睫毛,长长地,密密地,像是两把刷子,只要一眨眼,那两把刷子就会在他的心里不住地挠。他忍不住吻向了她的睫毛,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她的脖颈。。。。。。
她趴在他的胸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好似一叶扁舟找到了可以替它遮风挡雨的港湾。
“我们一起去北京读大学吧!”他坐起身,薄薄的棉毯从她的肩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他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来回抚摸,温柔地说道。“我的外公和亲戚都在北京,我也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和妈妈过来的,回北京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考到北京,因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他们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简单,以至于事情发展到后来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福建的高考分数向来很高,以至于籽言尽管上了本科线,但也只能考到北京的专科院校。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志愿表填满了北京的院校,只为了固执地保留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永远不会结果的感情。
10
自从上次盛凌霄来家里吃饭后,籽言与他的联系便开始渐多。他有时会打电话约她吃饭,有时直接开车在楼下等她。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对,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情人之间的亲热举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暧昧?籽言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了,有这么一个朋友挺好的。
前天牛牛突然拉稀便血,鲜红的血沾满了后腿上的毛,牛牛软趴趴地瘫在厕所里,把刚下班回来的她吓得够呛。时值奥运期间,北京实行单双号,她平常光顾的黑车那天刚好限制出行。着急地她只好抱着牛牛跑出小区,希望有运气打到车。一向觉得住在东六环的郊区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安静,房价适中,户型绝好,还靠近地铁。直到看着晚上7点半,马路上便清清冷冷的时候,她才开始害怕,看着舌头都发白的牛牛在怀里一动不动,她泪流满面。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盛凌霄。
“到家了吧?我一朋友介绍东边有个吃烤鱼的地儿不错,你要是还没吃,我顺道带你一块儿去!”清爽地声音敲进了正阴霾重重的她的心里。
“牛牛病了,拉血,好多好多,”她着急地语无伦次:“快来,上医院。”
“别哭!”他听到她泣不成声:“我快到你家了,在路边等着我!”
“嗯!嗯!”他的话仿佛是一剂强行针,给她带来了希望。
果真,不到十分钟,他的车呼啸而来。他摇下车窗:“快上车!”
“牛牛怎么了?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待她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他摸了摸她怀里的牛牛。
她抽泣地将整个发现过程告诉了他,他点了点头:“我认识一个教授,以前我家养的退役警犬作手术,就是他给看的。他的医院不远,我给他打个电话,我们马上就去。”
多亏有他,还好来得及时。
“狗便血有三种可能,一是得了细小或狗瘟,三是急性肾衰,三就是吃了异物导致胃肠道出血。刚才已经作了检查,排除了细小和狗瘟,你带着小狗在医院观察一天,只要不是肾衰,事情就好办得多!”医生沉稳地将检查结果表述了一番。
“你在医院好好地陪着牛牛,明天的事情我给你安排!”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了医院。
第二天8点多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小徐啊,你好好养病,盛总的秘书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几天因为投标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投标结果过两天就出了,你也好好休息几天,等身体全部康复了再来公司报到!”
“可是,我还有。。。。。。”籽言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可是?没有可是!你只管养病,其他的事情不用考虑,部门还有别的同事,你的工作他们会帮你做,好好休息。你要是生病了,我们的标还能中吗?”经理义正言辞,不容许她的辩驳。
那天晚上他说得没错,只要先管好牛牛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由他搞定。
“吃点东西吧!”盛凌霄将一个布袋放到她的面前。她的确是累了,陪着牛牛挂瓶已经两天,她打开了袋子,里面有个塑料饭盒,还有个保温杯。
“家里的阿姨做的早餐,比外面的干净!”
她点了点头,打开了饭盒,里面是两个椭圆形的糯米饭团,她心里一惊,这不是福建的小吃吗?来北京五年了从来没见过糯米包油条的饭团。
“这个是给你吃的,不是给你看的!”盛凌霄有点不耐地将保温杯打开,推到她面前:“还有豆浆,里面加了鸡蛋。”
话语里充满了责备,眼中却溢满了关心。
“我吃,我最爱吃这个,谢谢你”她的心中腾起股股暖流,眼角亦开始湿润,她赶忙拿起饭团,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试图把自己的感动掩了去。
叮铃铃,他的电话响了,“到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中午要给宇畋接风吗?”他听到那两个字,不自觉地往她那里看了过去,她正双手捧着保温壶,满足地喝着豆浆。
“现在才9点,你催得也太早了吧?”他走到了个僻静的地方。
轻轻戏谑道:“你呀,快老实交待,刚才打电话到你家,冯阿姨说你提着早餐就出门了。这可不像你啊,盛大少爷,平常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吗?”
盛凌霄笑道:“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