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满是朦朦的水汽,眼中的他,若即若离。
“这个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他放开双手,尽量让自己语带轻蔑:“哼,那苏轻轻可真是会埋地雷,居然不声不响地把你这个定时炸弹摆在了我的面前,得亏我第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否则,真不知道你会在凌云和夏宇畋的中间炸出多大的窟窿来!”
他耸了耸肩膀,嘴角带着痞子般的笑容:“本来,我打算等他们俩结完婚再结束这个游戏,可是,老对着你这张愁眉苦脸,我真是腻歪到了极点。算了,这个游戏到此结束吧,恕不奉陪了!”说着,他掏出皮夹,从中取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刮了刮她的脸:“100块钱打车到通州应该够!你也不算亏了,我没占到你什么便宜就让你中了个大包,算是你陪我玩这个游戏的奖励!”
“啪”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抬起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无耻!”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有些开裂的嘴角,放心地笑了,接着,转身离开。
籽言,再见,别再让自己哭了,祝你幸福!
27下
盛凌霄轻佻的话语让原本伤心不已的徐籽言更加地不能思考,直到他的车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甩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她颤抖地伸出仍旧发红的右手,疼,不止手疼,心更疼。
她真是傻,傻到连那么容易就被识破的谎话都能当真!
从头到尾最无耻的人应该是她自己吧?
为了求自己心安而拼命地抓住盛凌霄这根稻草,每次遇到困难,出手帮助她的都是他,每次自己伤心垂泪,也只有他伸手拥抱她。然而,她却从来没有对他付出过,回报过。
如果说她和他之间真的仅仅是场游戏的话,那么也是她先挑起的这场游戏,唯一获利的始终只有她。
他说的对,他们是不能再见面了,她欠了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任由锐利如刀般地冷风割着自己的脸。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脸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她伸手朝马路上拦了辆的士。
司机很有经验,一路上畅通无阻,车开得飞快。她将头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迅速往后跑,跑得无影无踪。
天黑得让人窒息,月亮被层层的乌云遮住,星星也全都躲了起来,暗黑的天幕仿佛一个巨大的面罩,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盖得严严实实。
“小姐,要开进小区吗?”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快到目的地了,司机忍不住问她。
“恩,开进去吧!”她点了点头。
小区不算小,司机师傅在她的指挥下七拐八拐地穿过中心水池,最后停在了她的单元楼门口。“哟,你这小区还有人开宾利啊!”司机师傅一打灯,忽然指着前面停着的黑色的车,带着惊讶的口气说道。
“哦,我们小区开车的人挺多的。这里离市区远,房子便宜,省下的钱刚好可以买辆车。”她一边掏出钱包一边不经意地回答。
“喝,这车可比这儿的房子值钱多了。”司机找给她零钱,笑道。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本来她就对车不在行,更何况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再多想了。
拉开车门,下了车。绕过那辆黑色的宾利,她径直走到单元门前,开了门,走进去。
直到门紧紧地合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才从车上走了下来。
叮的一声,他把打火机送到自己的面前,点燃了手中的烟。风有点大,他用手笼着火,火光被风吹得晃动起来,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却仍能将他的脸照得分明。
他抬头朝楼上看,楼道的灯是声控的,随着她的脚步,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二楼,三楼,四楼,五楼,一直到顶层的六楼。
他靠在车边,一直仰头看着,嘴里吐出的白色烟圈很快就被风吹散。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居然才刚回来,盛凌霄竟然没有送她,想到这,他不耐地皱起了眉。
28
“喵呜~”
随着一声绵柔的叫唤,夏宇畋感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裤腿,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的猫咪,全身披着黑色的长毛,唯独四只脚掌是白色的,仿佛踏在雪里似的。
这只猫咪非常亲人,绕着夏宇畋的双脚打着转儿,小眼睛渴求似的抬头看着高大的他,嘴里不停地喵喵叫着,好像是在要吃的。
他将手上的烟熄了,蹲下身,抚摸着猫咪的头,它以为有什么好吃的,着急地伸出舌头往他手上舔。猫舌上的倒刺轻轻地在他的手指上刮啊刮啊,可是,他手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认真舔了半天,肚皮还是空空的,猫咪便垂头丧气地卧在一旁,喵呜喵呜地有点不满。
他笑了起来,积聚心中的抑郁似乎因为这一笑,顿时轻松了不少。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有家二十四小时的小超市,于是他站起身,朝大门走了过去。猫咪也跟着他走了几步,可没走多远又乖乖地跑回原地,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时,单元门卡啦一声打开了,籽言端着一次性的饭盒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卧在宾利车旁的猫咪,她走了过去,轻轻地唤着:“小黑,来,吃饭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饭盒和水碗摆在小角落,小黑迫不及待地跑到籽言的跟前,迅速地把头埋在饭盒里,呼哧呼哧地狼吞虎咽了起来,籽言摸着它背上浓密的长毛,道:“等得着急了吧?今天来得晚了,饿坏了吧?”
“小黑,多吃点儿,吃得胖胖的,到了周末我就带你去做绝育手术。”籽言住的小区有好些只流浪猫,自从养了牛牛以后,她发觉这些伴侣宠物贴心地让人怜爱,于是便开始和小区的一些大姐参加了小区群护的TNR计划,成为了救助流浪动物组织的一分子。小黑是她每天喂的流浪猫中最亲她的一只,它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楼下,等着籽言给它喂吃的,风雨无阻。
夏宇畋从超市买了一听鱼罐头朝单元楼这里走了过来,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于是放慢了脚步。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是不是?”略微带着南方口音的软软细语从车旁的角落里悠悠地传到他的耳里。
他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没等到我就走了呢?不过还好,幸好我下来看看,不然就错过了,是不是?”
“是不是很想我呀?我也想你的!”
她的每一句话,仿佛天降甘霖,灌溉着他心底深处那片早已干涸的田地,清甜的雨水蜿蜒流淌,顺着每一条血管,遍布全身,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好啦,小黑,吃饱了吧?今天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籽言收拾一下食具,站了起来。可是小黑仿佛意犹未尽,继续喵呜喵呜地蹭着她的脚。
听到这里,夏宇畋扬起嘴角,摇了摇头。原来,自己误会了她的话,但尽管如此,他的心依然为之动容。
她看着小黑舍不得她走,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心里很难受,走了好多好多的路,想了很久很久,也许,不见面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对谁都是。小黑,再见。我想好好睡一觉,你也去睡吧,晚安!”
28下
不见面?
不见谁的面?他的?还是盛凌霄的?
夏宇畋站在那儿有些不太理解她的话,忽然小黑跑到了他的跟前,他才发现,籽言已经上楼去了。
他走到刚才她喂小黑的地方,慢慢蹲下,手轻轻抚过她放在地上的水碗边沿,又细细划过放了猫食的饭盒,仿佛那里还留存着她的气息,他日思夜想的她的气息。
“小黑。”他开口叫着面前的黑猫,这是她起的名字:“小黑。”
“喵~”它蹲坐在一旁,温柔着应着他。
“真乖。”他又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把手里的鱼罐头打开,罐头里的鱼肉很紧实,并没有完全倒出来,于是他用力地拍了拍罐底,才将罐头全部倒在饭盒里。小黑上前闻了一闻,也许是刚才已经吃饱了,它没有开吃,而是伸出前掌,心满意足地舔着。
“小黑,我走了。”他拍拍它的头,对它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
由于籽言所在的部门提前完成了销售任务,大家在办公室都闲得不行,说说笑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快要入冬的黑夜总是来得很早,当她走出大厦,天早已擦黑,浓重的黑色与昏黄的灯光凝结在一起,感觉雾蒙蒙的。
“才五点半,天就那么黑了。”小宋挽着籽言的手,不住地往她身上靠:“哎呀,真冷。”
“是啊,冬天了。”籽言感慨道。她一向不喜欢冬天,尤其是北方的冬天,因为独自一人走在寒冷的冬夜,总是倍感寂寞。
小宋突然发现了什么,兴奋地挤了挤籽言的胳膊:“哎,你看,宾利啊!哇塞,最近公司门口怎么老停好车啊?”
“嗯,如果是公司内部的车,早就停在地下车库了。哼,那么招摇地停在大门口,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而且等的一定是女人!籽言,咱们走慢点儿啊!看看谁那么有运气,成为继你之后第二位由名车接送的幸运儿。”
经小宋这么一提,使得盛凌霄的名字毫无准备地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她心里一酸,很不是滋味,于是拉住小宋,道:“走吧,小宋,别那么八卦了,早点回家吧!”
此时,小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辆华丽的黑色宾利上,并没有发觉籽言的变化,她不甘愿地说着:“哎呀,看看嘛!就算看不到那个幸运儿,好歹也让我凑近点儿,看看里面开车的人帅不帅啊!”
籽言被小宋生拉硬拽地朝前走了几步,她忽然觉得这辆宾利有些眼熟,好像昨晚上停在家门口的那辆车,记得昨天那个司机师傅也是叫它宾利。
难道是?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急忙否定自己突如其来的荒唐想法。
眼看着小宋拽着她快走到那辆车的跟前,她赶忙停住脚步,拉着小宋往回走:“走吧,别那么好奇了!”
可是小宋仍然一脸兴奋,一股脑儿地往前冲,籽言没有办法,只好甩开她的手,说:“你自己去看吧!我着急回家,先走了。”于是,便不再理会小宋,快步朝地铁站走去。
公司去往地铁站有两条路,一条是远路,走起来大概需要20分钟的时间,沿路上有很多商店,热闹非凡。另一条则是近路,只需10分钟的脚程,但是必须绕过一个大工地,而且因为施工的关系,通往地铁的路口禁止车辆通行,所以一到晚上,工地停工后,那条近路就显得特别安静, 尤其现在天黑的早,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往那儿走。
籽言的家离公司很远,她为了缩短回家的时间,通常都会抄这条僻静的路前往地铁。
路上非常地安静,安静到她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在紧张。
他想干嘛?她不清楚他为什么跟着她,身后传来引擎的声音,他的车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她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他开了远灯,照亮了她前面的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转过身。
他已经下了车,站在了她的面前。
29
车灯投射出的光芒将他们拢在白色的光晕中,时空仿佛就此停滞,整个世界瞬间缩小得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存在。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却朝前走了几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看着彼此了,这个时刻着实珍贵。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从艺术节前夕的相遇到暑假的离别,中间只有短短的六个月。可就是在这屈指可数的时间里,他们依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从春季到夏季,秋季和冬季在他们的回忆中陌生得不像话。
所以,这是她头一次看他穿毛衣,一件海蓝色的宽松款套头毛衣,领口处有条拉链,不知是因为风的关系还是他的呼吸起伏,拉链上的坠子摇摆不停。如此休闲的打扮,就像是一个大男孩,勾起了她对高中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放学后的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地撒在正靠着自行车旁的他的身上,美得就像是一副油画。只要他看到她,他总会从车上下来,双手插兜地站着,露出灿烂的笑容,宠溺地叫着她的名字。
“籽言。”
温暖的声音兜兜转转又在她的耳边响起,高中时的他与此刻的他,双双重叠于她的眼前,好像做梦一样。
“籽言。”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暗哑。
她终于听清了,他真的是在喊她,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回忆里,久违的温暖的呼唤。
眼前的她缩在厚重的大衣里,黑白相间的千鸟格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向来是这样怕冷,即使他没陪她度过冬天,他也知道,因为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天,她的手脚也时常是冰凉的。S市临山不靠海,虽是南方,但它的冬天也仍然有过零星小雪,那个时候他就在想,等到了冬天,他可以从北京买来电暖气放在她的卧室里,让她温暖地度过湿冷的冬季。可是,秋天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冰冷的寒意,她似乎清醒了不少,那种温暖的呼唤只可能存在于过去,而不是现在。
于是,她冷冷地开了口:“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与其让他像上次那样地伤害她,还不如她自己开口,至少这样伤痛会少一些。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想你大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因为我已经和盛凌霄分手了,就在昨天。”
“没错,我很爱钱,我和盛凌霄在一起,为的就是让公司拿到这次的招标项目,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我就把他甩了,就像当初甩了你一样。”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才出来工作两年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别人都很羡慕我,我也很佩服自己的手段,不过这也得谢谢你们,要不是有像你和盛凌霄这样的傻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在北京立足。”
“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卑劣到拿我和你之前的事情来威胁你,破坏你和盛凌云的关系。在我心中,我和你之间早就结束,而且,我也和盛凌霄分手了。所以,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也不希望更加不愿意和你再有任何交集。再见!”
话音刚落,她便决绝地转身欲走。
“籽言!”他急忙追上她,伸出双手,从她的背后将她搂住。
他紧紧地贴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颈窝,“你说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该听我说了?”
她僵在他的怀抱中,不知所措。
“对不起。”他的